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TXT下载

三四中文网->重生演艺圈之再造大神TXT下载->重生演艺圈之再造大神

最新更新

作者:红狸        书名:重生演艺圈之再造大神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一秒记住 三四中文网 www.534zw.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g.534zw.com

    “我不懂。”他的声音有些不能控制的低沉哽咽,扣紧云觞双手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那个蠢货到底哪一点让你这么喜欢他?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却一点都不了解你,他当年不一样也是把你灌醉了然后强迫你跟他上床,为了把你留在身边,他害过多少人!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云觞当即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里透出一片悲凉:“我云觞看起来就这么水性杨花,能随便被人强着来?我就一点没有主见?叶慎荣,你精的跟鬼一样,怎么这些年还是没想明白呢。”

    他吞了一口血腥,凝神注视的眼睛里泛气一阵潮气,低哑地笑说:“他跟你不一样……他是一个能让我不理智地离开美国,花三百美元混上一等舱,为了和他见面我废了多少心思,饿了多少顿!你知道我们家的底子,那时候三百美元可以要我的命啊。”

    像是快要断气了一样,他深深抽了一口气,轻轻摇晃脑袋,滴酒未沾却仿佛是醉了。

    “我十四岁离开美国,到现在十八年……”他轻轻地,仿佛要死了一样,徘徊在梦魇之中,失神低语,“我做错过什么,要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去勾引我喜欢的人,也要遭到报应吗……?”

    声音如风一般飘散而去,低哑破碎,一丝丝的颤音混杂在里头,不像是人类的音色。

    云觞终于瘫倒在床上,别过脸去,合上的眼睫下淌出湿润的光来,哽咽声却被死死地压抑在喉间。

    段砚行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自以为受到他的魅惑不能自拔,以为只有金钱和的交易。他好几次点破,好几次依偎在对方怀里吐露爱意,却总是不能得到段砚行的信任。

    那个男人很奇怪,深爱着他,却又不信任他的感情。

    总以为他只是要他的钱,要那些纸醉金迷的奢侈生活。

    “奢侈”两个字,在他眼里一文不值,这些年他只是想证明,靠自己他也能活得很富裕,根本不需要仰赖别人的钱财,用肉身去交换。

    他云觞自己会赚钱,有得是富甲天下的本事,何必去要别人的施舍。

    他小时候穷到要去讨饭,却宁愿饿死街头也不受嗟来之食。他现在依然不会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出卖尊严和灵魂。

    只是,在段砚行身边待得久了,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按照那个人眼里的“他”去生活,慢慢地变成了那个人所认为的“水性杨花”、“放荡不羁”……他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因为那家伙而变了。

    以前有个算命的说,他面相富贵,却是祸水。

    林云衍醉得不省人事,大着舌头讲不清楚话,段砚行只好把他拖回自己住的酒店,刚进门,林云衍便跌跌撞撞倒进浴室里,吐得稀里哗啦,昏天黑地。

    段砚行没想到他反应那么猛烈,吐完以后又发高烧,虚汗一阵阵地冒出来,整个人好像顿时瘦了一圈,趴在浴缸边上神志不清地喘着粗气,听得段砚行心慌意乱。

    他想把人扶起来,却发现早已精疲力竭使不出力气,连拖带拽也只是挪动了几寸,林云衍靠在他身上,往他脖子里呼呼地吹暖气,搅得他心神不宁□焚身,想把人推开却又不忍。

    林云衍刚才几乎把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眼下虚脱乏力地缩在他怀里颤抖,揪得他心里七上八下,压抑着雄性的饥渴,把人往怀里又揣了揣,抱紧了些。

    “衍衍,以后别喝那么多了。”他低声劝道。林云衍脑袋压着他的锁骨,咯咯轻笑:“准你上次喝的酩酊大醉,就不许我稀里糊涂?”

    段砚行沉默片刻:“你是不是还在计较我上次喝醉了,抱着你……”

    林云衍哼了一声,磕磕碰碰地抬起头来,湿润的眼睫眨得人心痒难耐,用意味不明的细柔语调,说:“你以为只是抱着?”

    段砚行看他一脸认真而凄凉的神情,心里一惊一沉,扶住林云衍的双肩惊愕地看着他的脸:“衍衍,我强——”

    “没有。”林云衍凉凉一笑,“只不过脱了衣服而已,后来我喊停,你就停了……你大概知道我不是云觞吧?”

    他推开段砚行,扶着冰凉的瓷砖墙慢慢直起来,磕磕碰碰到了水池边,打开水龙头,低头去冲冷水。

    段砚行发着呆,不知该动不该动,该上前去安慰去搀扶,还是什么都不要做比较好。

    水声里一片悄然。

    过了会,林云衍淌着一脸的水迹转过身来,撑在水池边歪歪斜斜地瞅着他,笑了。

    “你当时叫的果然是他。”人像是醒了些,眸光比刚才清亮。

    “衍衍……”

    “我看我真的不该喝那么多酒。”林云衍扶着额头,摇摇晃晃从他身边经过,踉跄到房间里一头栽倒在床。

    段砚行联系了服务台,要了胃药和退烧药,然后倒了杯热水端到床边。林云衍趴倒在床上,脸朝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沾在面颊上,看似闭着眼,却留了条缝隙,漏出呆滞的目光。

    段砚行抱他起来吃药时,他靠着枕头,忽然道:“要是没有云觞,你会不会喜欢我?”

    声音虚软得令人意乱情迷,段砚行本不应该回答,却还是捏了捏手心,澄清道:“我不喜欢云觞,你哪里听来的闲言闲语?”

    林云衍眼神黯淡了下去,低着头,紧闭双唇。段砚行把水杯往他面前送,他却无动于衷。

    段砚行看林云衍平常清醒时温顺贴心,乖巧伶俐,没想到醉了竟像个小孩子一样闹别扭。

    他想到云觞喝醉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无奈地把水杯搁床头柜上,沉重地叹了口气。

    发着高烧的人恐怕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姑且以为林云衍是烧糊涂了。

    “衍衍,”他用劝导的口吻,语重心长说,“出柜不是件好事,我希望你能当我上次只是喝醉酒干了糊涂事。你是个好孩子,要是因为我一时做的错事让你走上歪路,我心里会很过意不去。别轻易就以为自己喜欢男人,呵呵,说难听点,你愿意后面被一个男人塞进那玩意?”

    好人做了,坏人也做了,段砚行软硬皆施,又哄又唬,以为这下可以把林云衍这个单纯又纯情的处男吓回去。

    不料,林云衍静静的眼睛蒙着雾气似的湿润,发丝淌落的水迹浮在脸颊旁泛起微红的水光,凝视着他时既安静又带点腼腆的妩媚:“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段砚行心里咯噔了一下,着实说不出话来。

    林云衍眯着眼笑了一笑,忽然猝不及防地把他拽上床吻了下去。

    算上喝醉那次,这是第三次了吧,一回生二回熟,接吻不是件好惹的事,吻多了自然要出事。

    段砚行缓过神来时,已经把林云衍压在了身下,清瘦单薄的身子箍在怀里,竟别样的美好。

    最难消受美人恩,如今有个小美人自动投怀送抱,又是头一次尝鲜,细腻而敏感,一碰便满面通红的处子,人非圣贤,何况段砚行是个生理心理都健全,好男色的男人。

    他压抑地喘着粗气,热汗冷汗一块儿冒出来。他能感觉到林云衍在他怀下微微地发抖。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跟个禽兽没两样。

    “衍衍……”他眼神有点模糊了,看着林云衍妩媚而湿润的眼睛,心乱如麻,“真做了,你会后悔……那可不是件舒服的事儿,做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林云衍身体颤抖得越发剧烈,目光却没有退缩之意,压抑地哽咽了一下,小声沉吟:“我没有经验……你、你尽量……轻点儿吧……”

    像是克制着恐惧,他吞咽着颤抖的声音,把脸往枕头里埋。段砚行看着他紧闭上眼却掩饰不了长睫的颤抖,用手抚摸了下眼睑,低头去吻了眼尾的湿痕。

    感性上,他是想破罐子破摔,不得不承认林云衍玲珑有致,灵巧贴心,确实有几番令人心动的滋味,让他把持不住。

    可是毕竟还有一份理智在,他想到裴家小太子的身体实在不干不净,便不好下手。

    他附在林云衍耳旁不自觉地低叹了一声,林云衍心思敏锐,一下子便沉吟着剧烈哽咽了起来。

    段砚行于心不忍,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既而从他身上下去,背对着坐在床边。

    “这都是云觞教你的吧?”他憋了很久,这才道,“他自以为做个媒人,把你塞到我这,算做件好事?你跟着他拍戏,好的不学竟学坏。”

    林云衍的低吟声忽然止了,在他身后一动不动。

    段砚行叹道:“我承认对你是有点想法,但是我曾经在一个人面前发过誓,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直到如今,我仍然放不下他。”

    话语顿然止住,他想到林云衍其实也有委屈,被硬塞了过来还遭到拒绝,如此的难堪,还要听他训诫。

    自己简直猪狗不如!

    “衍衍,我心里有别人,却还跟你在一起,这不是既背叛了他,又对不起你么。”段砚行一边坦白,一边又有些悲哀,“如果我骗你,那更加禽兽不如,你明白吗?”

    良久以后,林云衍讪讪地无力吐出字音:“……明白。”

    想起过往,段砚行吸了口气,又说:“不过我跟那家伙已经没有可能,我也打算放下以前的感情。你看,要不咱们一步一步来,你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我一样一样的教你,这样,是不是比禽兽稍稍好一点?”

    段砚行拿准了时机转过头去,温柔地探向床头:“那你现在肯乖乖吃药了吧,总不见得要我用嘴喂你?”

    第二天一清早,茶桌上摆了手制烘烤的点心,一杯牛奶和一杯绿茶,绿茶杯子底下压着张字条:

    【先喝牛奶,茶给你漱口。点心是我做的,不是外面摊头买的,放心吃,吃不完带着,拍戏时当零食。

    要是不合口味,可以不吃。

    我不好意思吵醒你,所以先走了。手机联系。

    ps,以后裸睡的习惯还是改掉吧?】

    笔迹流畅柔韧,字如其人。

    段砚行挠着头,一边喝牛奶一边打哈哈:“将来肯定是个管家婆嘛……”

    薛婧对此事矢口否认,并一再强调自己和裴易寻的感情十分稳定,绝不会有第三者插足。

    被喻为成名速度匹敌当年段砚行和云觞的新人花旦楚寒咏为避嫌而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但他的经纪人坚决斥责媒体造谣,宣称要控诉那位撰稿记者。

    然而事情往往越描越黑,楚寒咏和薛婧两人不但没有为自己澄清,反而引来更大的舆论。

    两人在《月觞》中的暧昧表演被拿来大谈特谈,说他俩若不是有真情实感,怎能将月梢和秦觞的爱恋演得如此撼动人心。

    段砚行继续恪尽职守地在公众面前扮演薛婧的“恋人”,为薛婧辟谣。楚寒咏和薛婧的绯闻无可避免地把他也卷进公众口舌,让他近日出门总有狗仔队尾随,大大减少了与林云衍见面的机会。

    尽管如此,他在餐桌上听了薛婧的一番哭诉,心里还是不由迸发出保护女性的责任感。

    他在电话中与林云衍谈论起薛婧,林云衍却说:“我认为这时候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的好,以不变应万变,免得无意间将自己推入火海。”

    林云衍平常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温谦恭谨,恬美的声音如清泉碧波自心中流淌,深得他喜欢。可是那番话,却颇不得他的心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段砚行就是爱管闲事。

    本想在恋人那里得到支持,却反而被堵了口,心里的郁闷自是溢于言表。此后的一个月里,他极少与林云衍通电话,也不再谈论公众舆论之事。

    《兰陵王》于九月中旬首播。

    一个清秀脱俗,却刚毅冷傲的智将形象跃然于银幕,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林云衍虽然首次出演电视剧,却毫不逊色于大腕明星,文戏或武戏都演绎得很有感染力,情感爆发时张扬热切,收敛时亦细水长流。

    与薛婧饰演的女主角同时出现在银幕上时,也没有青涩稚嫩的感觉,气度的凌然与眼底的一丝柔情都掌握得恰到好处,动人心扉。

    可惜,段砚行那阵子忙于《剑门世家》的拍摄工作以及密密麻麻的宣传行程,完全没有时间去看《兰陵王》。

    林云衍打电话寻问他是否有空去参加《兰陵王》剧组的庆功宴,他当时正忙于拍戏,脑子里塞满了台词,敷衍几句便挂断电话,事后回想起来,才懊悔不已地给林云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糊涂了我忙昏头了,那天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就挂你电话……”

    他在电话这头点头哈腰赔不是,电话那头,林云衍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润如水:“没关系,我知道你忙。下个月12号是我生日,我想,那天我们再见面吧。餐厅我来预订,安排好了给你消息。你只要能过来就好,要是不能过来,提前告诉我一声。你看怎样?”

    段砚行欣然答应:“你的生日,我当然无论如何都会过来陪你。”

    10月12日,林云衍生日。段砚行把这个日子记录在自己的行程表上,又让冷僷欣备录一份:“我记得那之后我有几天的假期是吧,我应该可以自由安排吧?”

    冷僷欣看着他脸上一副打算出去郊游的喜滋滋表情,皱眉毛:“楚寒咏和你差不多时间入这个圈,人家现在什么身价,你是什么?人家的经纪人现在被几大商家抢着预约,我这里却还要到处帮你跑单,你给我再卖力点,别想着偷懒!”

    “……”段砚行憋屈地冲工作狂冷大美女努嘴,“楚大牌身边可能还缺个如花似玉的小秘,你挺符合条件的,要不考虑看看跳槽过去?”

    就这么一句无伤大雅的抱怨,由冷僷欣之口传入穆染耳朵,再传到了裴邵贤那里。

    穆染伤愈重出江湖,头一件做的事竟是在裴邵贤那里告了段砚行一状。

    某日,他温文尔雅地将工作报表递交到裴邵贤办公桌上,再温文尔雅地凑近一些,低声说:“林公子近日似乎和裴三公子走得很近,年轻人志趣相投,却怕是容易冲动。”

    裴邵贤眉角上的青筋跳了一下,立马把他家不检点的三弟召唤到办公室,打算严加管教。

    穆染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方为妥当。

    段砚行一肚子冤屈,无辜地走进大办公室,碰上正要离开的薛婧,脸色极其难看,见了他这个“假情人”招呼都没有一句。

    段砚行纳闷地到裴邵贤办公桌前,问:“薛婧怎么了?”

    裴邵贤坐在椅子上,西装革履却依旧敞开领子大大咧咧,拿着钢笔在桌上敲了敲,表情闲适,勾嘴一笑却透出几分奸诈:“我刚才跟她谈了金豫奖影后的事。本年度的评委组成员中有不少我带出来的门生,薛婧的影后提名等于是囊中之物,但假如她不服从公司的决定,会连参选资格都没有。”

    “公司决定让她干什么?”

    裴邵贤悠悠然微笑着,眼底有一丝狡黠:“我要她在媒体面前把和楚寒咏的关系处理得暧昧一些。”

    尾音飘飘然上扬,更显得居心叵测。

    裴邵贤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态与往常并无二致,可段砚行却觉背脊一股寒意窜上了后颈:“你不是要我和她假扮情侣吗?”

    “你和她的戏码演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让你退身出来。”裴邵贤露出任意而为的表情,略微扬眉,看段砚行,“之前是为了借她的名气捧红你,但现在再拖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哦,很好嘛,过河拆桥。”平常温和慵懒的段砚行难得露出刻薄。

    裴邵贤脸上毫不动容,还是笑嘻嘻说:“我是为了保护你不受舆论指责,你明白吗?如果是她出轨在先,舆论对你的压力会减少,会把更多的同情偏向你这方。”

    “所以你的决定是牺牲薛婧?”段砚行恍然大悟,冷嗤一声,“她和楚寒咏的绯闻原来是你暗箱操作的。”

    穆染捧着一叠文件夹,站在首席总监座位旁,恭敬而温和地道:“这是同行之间竞争的策略,楚寒咏毕竟是叶氏娱乐公司的艺人,最近大红大紫气焰过盛了,我们也要为自己公司的艺人谋路。”

    “薛婧不亏。”裴邵贤接着穆染的台阶而上,邪笑道,“楚寒咏和乐骏会是本年度角逐最佳新人奖的热门人选,他们俩目前都属于叶氏旗下,这个新人奖一定会进叶慎荣的口袋。而我们公司会帮薛婧力争影后奖,各取所需各谋利益,薛婧不算有什么牺牲。”

    段砚行在办公桌前的客座上坐下,眼睛咕噜一转,下意识漏出一句:“角逐新人奖的可能还有林……”

    “林云衍的竞争力弱了点,《兰陵王》目前虽然风头正猛,但林云衍出名的时机不如楚寒咏好,楚寒咏毕竟活跃了大半年。”裴邵贤说到这,忽而意味深长地对着段砚行眯缝起眼,“《月觞》和《兰陵王》两部电视剧出自同一个导演之手,新人奖花落谁家,云觞早就十拿九稳。”

    段砚行被这个结论怔住,心里头一阵翻腾的潮涌。

    楚寒咏和林云衍等于都是云觞捧出来的演员,林云衍签约于k.s.a会所,实名是k.s.a会所的艺人,云觞当然没理由胳臂肘往外拐。

    今年的金豫奖评委组名单中也有云觞的名字,在导演这一行,云觞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自己当年能凭借人脉帮助云觞夺得影帝,更何况云觞如今在娱乐圈的影响力。

    裴邵贤此时又道:“《剑门世家》11月上映,预定档期在两个月到三个月,它是我们公司本年度首推之作,而且又是电影,宣传力度当然会胜过《月觞》和《兰陵王》那两部电视剧。到时候,乐骏会凭此作扬名立万,他是个很聪明的演员,他的经纪人又是大腕级的,如果不是能捞到这么大的便宜,怎么肯放弃云觞那边的片约,签到马宇重这边来?马宇重虽然是老导演,可是销声匿迹了很多年,如今远远不及云觞。”

    娱乐圈的战场同样也是群雄割据,腥风血雨。

    段砚行明白《剑门世家》的翻拍关乎裴邵贤首席总监的宝座是否能保得住,裴邵贤当然会全力以赴,打压《月觞》和《兰陵王》,从而占领近期一直被叶氏操控的市场,争取让《剑门》成为年末大赢家。

    《剑门》投入巨资拍摄,演员阵容虽不及云觞打造的明星阵容强大,可是后期团队举世闻名,而且又是院线上映的电影,优势很大。

    这是商业竞争,你死我活,不容怠慢。

    他坐在椅子上揣摩了半天,然后问:“既然公司放弃了新人奖的角逐,那么目标就是其它几大奖项?”

    裴邵贤老谋深算地笑了笑:“你忘了我要你接拍《剑门世家》的目的?”

    段砚行一怔,裴邵贤双眼弯了起来,犹如当空冰冷的月牙:“我说过,要你超越云觞,所以你必须给我拿个最佳配角回来。”

    那一刻,裴邵贤的眼睛好像看透了什么,又好像宁愿沉浸在迷雾里,朦胧地看着段砚行:“小弟,这是个残酷的世界,你要给我用心一点,别老想着玩,知道没?”

    段砚行大皱其眉,小声嘀咕:“我想带衍衍去香港迪斯尼呢……”

    裴邵贤的顺风耳捕捉到这句话,眉角上的青筋又跳了两下。

    10月12日那天,林云衍闲在新居看下一部接拍的电视剧剧本,段砚行受命于新增的日程安排,那天到台湾配合宣传去了。

    原本预定的假期也被满满的工作侵占,那阵子和他最亲近的人不是林云衍,反而是乐骏,两人作为戏里戏外的“兄弟档”,简直是形影不离,饿疯了狼吞虎咽抢一盒盒饭,累晕了窝车里打瞌睡,还要抢一条毛毯。

    11月上旬,《剑门世家》登上各大院线银幕,排片表黄金档售票全是鲜红的“满”字。

    段砚行演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流毓”,等待世人评断。

    首映日的当晚,云觞给他打了个电话,简明概要地说:“我看了,很不错。砚行,我要见你。”

    段砚行一个字未说,把电话挂断。

    那一年,云觞又捧了个最佳导演奖奖杯回家,成为年终的风云人物。电视上的他风采依旧招摇过市,傲慢之极。特别定制的酒红色大衣衣领上镶满红色碎钻,据称这件大衣出自世界顶级设计师之手,价值六十六万美元。

    段砚行在坐席上看着他走下红地毯,当云觞的目光扫过他这里时,他特地避开了去。

    新人奖被乐骏摘得,楚寒咏拿到了长篇电视剧组最佳男主角奖,薛婧登顶影后。

    不久之后,新年的烟花会上人山人海,段砚行邀了林云衍和乐骏等几个同辈年轻艺人去山顶上寺庙举办的朝会游玩。

    庙会中有祭天活动,过了午夜12点,天坛上燃起熊熊大火,庙里的和尚会给游客送平安符化缘。段砚行本想给林云衍求一个,可惜爬到半山腰便走不动了。

    乐骏和他一样蹲在石阶边气喘吁吁:“早知道还不如在旅店里享受温泉,泡个热澡,再叫几盅小酒看看电视什么的,多舒服啊!我为什么要陪你们来山上人挤人活受罪!”

    林云衍已经爬到他们前头,气定神闲,呼吸平稳,看不出一丝疲惫:“你们要不就在这歇一会吧,我去山上求符。”

    “衍衍,”段砚行实在是爬不动了,咬咬牙又往上迈了几步,伸手拽住林云衍的手指头尖儿,大喘几口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也别去了,山上都是人。我们就在这看看烟花吧,这边的小店里也有买正宗的白玉佛珠,就是没有和尚化缘嘛。”

    林云衍想了想:“不是你非要来山上化缘么?”

    段砚行哭笑不得。他原本是打定主意要给云衍求个保平安的玉佩什么,可是自己若不亲自去,就没意义了。

    他看乐骏往卖饮料的小铺去了,便大胆地揽住云衍的腰杆把人勾入怀中:“我俩在一起就是缘,还要和尚化什么缘?问姻缘,他也肯定说不准。”

    段砚行一脸意乱情迷的坏笑,从背后搂住林云衍,在他温热的颈侧吻了下。林云衍瞬即就在他怀里僵住了。

    “这、这里那么多人,”他羞涩低语,“你快放开我。”

    “到处有人盯着,我都没机会抱你。”段砚行故意使坏地低笑,“难得抱一下,你不要?”

    林云衍脸颊立刻烧了起来,憋不出话。

    乐骏两手拿了三瓶果汁,站在他们面前一点也不惊讶地笑道:“啧啧,我就猜到你们俩有猫腻!”

    林云衍慌慌张张甩掉段砚行,脱出怀抱:“我还是去山上看看吧,替你们烧三柱香拜拜菩萨。”

    情人跑了,段砚行和乐骏一起坐路边石墩上歇脚喝饮料。

    段砚行眼巴巴望着山顶上灯火阑珊,撅嘴:“你说他烧什么香,我又没死。”

    乐骏拍拍他肩膀,安慰:“云衍信佛,你就让他去吧。”

    “原来如此。”段砚行心里端量着,想来此前说要给林云衍化缘,林云衍面上波澜不兴,心里恐怕很高兴。可惜他的体力实在让他自己都鄙视。

    林云衍去晚了,最终还是没求到符,化到缘。段砚行在山腰上的庙店里买了吉祥如意锁送他,给他系在手腕上。这小衍子腼腆得半天挤不出一个谢字,下山时一路握着手腕处低头闷声不响。

    段砚行左瞧瞧他右瞧瞧他,笑道:“敢情有了吉祥如意锁,连我正脸都不瞧一瞧了,我后悔买了它。”

    林云衍努嘴,吓得急忙松开手腕:“我怕它掉了么,你绑得有点松了……”

    段砚行伸手:“那把手拿来,我重绑。”

    “不用了。”林云衍却把手缩进羽绒衣口袋里,一个劲地冲到前头去了。

    段砚行搭着乐骏的肩膀摇头叹气:“你看他怎么体力这么充沛,上上下下还不嫌累!”

    乐骏贼笑:“是啊,体力够充沛,将来够你大战三百回合,龙马精神,哈哈!”

    段砚行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老脸也红了:“好你个小子,脑子里竟塞了不干净的!”

    山下面同样人山人海,聚成一堆一堆地看烟花。

    段砚行揽着林云衍的肩膀护着他免得被路人撞来撞去,几次三番后起了念想,手便悄悄滑下膀子,心口一勒紧,把林云衍的十指紧紧扣住了。

    林云衍身体微微一动,佯装专心地看烟火,没有吭声。乐骏咳嗽了两声,他便装不下去了,埋下头去:“还是……不要在人多的地方拉手吧……”

    段砚行眉毛挑了一下:“现在不拉,将来也不拉了。”

    不料,林云衍反扣住他的手,抬起额头余光瞥向他,清雅地笑了一下:“就怕你现在是这样,将来要后悔。”

    段砚行愣了愣,目光放柔,温存地道:“衍衍,我会好好待你的。”

    边上乐骏噗嗤一声,蹲地上去了:“哎哟,酸死我了,快给我个醋坛子,让我跌进去吧!”

    k.s.a会所这一年硕果累累,依旧在最后关头力压死对头叶氏娱乐公司。

    裴邵贤先是借由薛婧让裴易寻名冠五湖四海,再用“草船借箭”让楚寒咏当了裴易寻的踏脚石,在绯闻风波中全身而退。

    然后,他倾力为《剑门世家》推波助澜,上映期间声势浩大,足显k.s.a会所王者风范。

    《剑门世家》的红火看似让乐骏赚到了最佳新人奖,实则是为段砚行的“流毓”积蓄底气,创造机会。当“流毓”引为话题,裴易寻出人意料的新形象吸引举世瞩目,《剑门世家》便成为了金豫奖的夺魁之首。

    这一系列精妙的战略计划,都在悄然无息中完成,做得不着痕迹。裴邵贤起初非常沉得住气,蛰伏起来纵观敌手的动态,而后一击爆发,让最大的对家叶慎荣防不慎防。

    新年那天,裴邵贤在办公室里眺望城市夜景,烟花烂漫,映得他的脸别样的红润。

    他毫不掩饰地露出胜利者的姿态,把穆染招来身边,开了瓶红酒庆祝。

    “小染,”他眼底带着几分醉意,望着落地窗外,“你说叶老板现在会不会在做纸娃娃诅咒我呀?”

    穆染看他满脸笑得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淡淡一笑,低头去饮红酒:“我看,想做纸娃娃诅咒你的是裴三公子吧。”

    同一时刻,段砚行在旅店里和一群同辈杀酒,性子一高喝多了,借着几分醉意往林云衍怀里蹭。上次林云衍挣扎不屈,这次情况不同,有些无所适从。

    段砚行看他欲拒还迎,醉眼生辉,唇色水光莹润,勾得他心痒难耐,春心大动,便想要啃上去。

    冷偞欣忽然杀到现场,揪着他的耳朵带走:“半个小时后有电台访谈,你现在给我马上到车上去背稿子!”

    “访谈?什么访谈?”

    “哦,电台本来想找裴总坐客,裴总说他没空,由你代劳。”

    “……”

    旅店里,乐骏爬过来勾住林云衍的肩膀,醉醺醺地笑道:“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林云衍咬着唇,往嘴里灌酒。

    于是,有了像模像样的个人资产后,他立刻在z市江边的豪宅区买了栋风水不错的洋房,近日忙着装修的事。

    为此,冷偞欣又在他大哥那里告了一状,他便又被裴邵贤请到办公室里喝茶。

    裴大总监是娱乐圈的巨头人物,年关本应是各类社交活动最忙的时候,可段砚行走进办公室时,却见他这位大哥闲散地坐在宽敞的皮椅上,端着一只精致的瓷杯。

    办公室里茶香四溢,花香芬芳,段砚行鼻子灵,闻出似乎是玫瑰伯爵红茶。

    等他坐下后,裴邵贤招来秘书,指一指,说:“给他泡杯茶。”

    没多久,他满不乐意地捧着自己的速溶立顿红茶,眼里瞅着大哥手里的玫瑰红茶,心里骂大哥小气。

    “这几天你不需要飞去洛杉矶应酬?”

    “本届奥斯卡我们公司又没参选作品,去干嘛?”裴邵贤挑眉一瞪,“没大没小,我问你话,还是你问我话呐!”

    大哥摆出大哥的架子,做小弟的段砚行只好噤声,佯装乖顺地听教。

    实在看不出裴邵贤此前打了场漂亮胜仗的老奸巨滑样,此刻,他慢条斯理喝着茶,笑嘻嘻道:“小寻啊,最近忙什么?”

    段砚行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又被冷大美人告状了,忙掩饰:“忙工作啊,采访啦、节目啦、广告啦、拍片啦,唉,人出名了就是麻烦,日子过得都不像个人样,到处被人盯着。”

    段砚行抱怨完,装模作样低头喝茶。

    裴邵贤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急于揭发他,继续对弟弟欣然微笑说:“周三公司老董们有个酒会,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大老板?”

    “周三啊……”段砚行露出寻思而又为难的神色,“那天我约了衍衍一起吃晚饭,他正好晚上6点飞机到z市,我要去接机,咋俩好久不见啦。”

    “哦。”裴邵贤不毛不燥,又问,“那没关系。周末的时候小染他们搞了个创意展会,你来玩玩吧。”

    “周末……”段砚行继续露出寻思而又为难的神色,“我要和衍衍去逛逛我新家的家具。”

    裴邵贤揉揉眉心,压压火气:“下个礼拜总有空吧!”

    段砚行扳手指数:“下周一到衍衍新家去瞧瞧,周二逛花鸟市场,周三约了国际大厨学手艺,周四和衍衍一起香格里拉——”

    裴邵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冒火地瞪过去:“是谁前段日子保证不让感情生活影响事业?你们不知道节制点,这么明目张胆天天混一起?”

    段砚行故作眼泪汪汪状,委屈道:“我和衍衍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烟花会是上个月的事吧?!”

    “……是。”

    火冒三丈的裴邵贤使出最后杀手锏,将穆染招进办公室,拿出首席总监的威严命令:“年前让他搬进白金馆公寓,就让他住林云衍隔壁!”复尔又瞪着段砚行,补充,“现在你们就隔一堵墙,出门走廊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别跟我把那堵墙也打穿了!”

    “那我新买的别墅……”

    “老子买下了!”

    k.s.a会所对旗下的新艺人起居生活管得很严,名下有好几栋公寓大厦是专门给不同等级的艺人居住的,白金馆公寓就是专门让正在走红却尚未成熟的新科艺人住,统一起来方便管理,还能控制好被狗仔队盯梢暴绯闻的概率。

    说穿了,就是k.s.a会所对艺人一言一行都要干预到底。

    大年初三是段砚行搬进新居的日子,其实他没什么可带走的行李,却硬是整出两大箱子。

    他知道那天林云衍在家。林云衍无亲无故,过年期间正好没有行程,必定闲在家。

    他打电话过去问:“衍衍,有空没?帮我搬家。嘿嘿,我今天开始要住你隔壁啦。”

    林云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云淡风轻,细细柔柔:“嗯,我知道。不过我在等客人来。你……一个人行吗?”

    “哦,那算了,你招待客人吧,一会再联系。”

    段砚行满心希冀,却被浇了盆冷水,心凉意冷地独自搬家,嘴里唱着那句流行话:“咱搬的不是家,是寂寞。”

    好不容易整顿完一切,他坐在新居的客厅里细细琢磨着。

    房子隔音设备太好,隔壁在干什么,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不过一个小时前,他就看见有辆红色法拉利跑车大摇大摆停在楼下,目测价位六百万,不像新人能阔绰的。

    他想来想去,觉得那辆法拉利跑车有点眼熟,鬼使神差地便走到了林云衍家门口。

    敲了门之后,等了会门开了,林云衍不出意外地站在门口,居家打扮,闲逸舒适。却对他露出像是颇为尴尬的神色:“啊,那个客人还在……”

    “裴小寻吧?一起进来坐一会吧。”洪亮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仿佛随之飘来了百花争奇斗艳的妖娆芬芳。

    段砚行脸色一沉,脱鞋进去,打量沙发上的男人:“啊哈,云大导演,是你啊。”

    云觞朝他转过脸来,鼻梁上凹造型用的金丝边眼镜闪过一道银芒,柔媚而斯斯文文地点头,微笑:“春节里搬家呢?行礼收拾好了没?要不要一会我和云衍过去帮忙?”

    段砚行脸上三道黑线竖下来,上下端量云觞崭新的皮大衣上干净挺刮得没有一丝皱痕,那一尘不染的样子简直像国家元首下到地方民居视察,还指望他真动手帮忙干活?

    “不劳您费心。”他两手一叉腰,挑眉毛说,“云大导演,坐了那么久,是打算留下来吃晚饭吧?”

    云觞手里端着一只比几天前裴邵贤那只更为精致的茶杯,通透碧绿,像是青玉所雕,杯中溢出龙井的淡香。他优雅地低头抿一口,肩膀上几缕长发滑落,画面唯美得让段砚行不争气地晕血了。

    云觞抬头起来,镜片后面一双眼睛淡雅深邃:“哎呀,被看穿了。”

    段砚行连忙转向,去看林云衍端秀清俊的脸儿,被治愈了,复尔找回些许理智来。林云衍被他瞅得慌慌张张躲开视线。

    接着,他大马金刀往云觞对面沙发一坐,有如宣战般道:“小辈怎么也要买云大导演面子,我也一起留下来吃晚饭吧,过大年,多双筷子方显热闹。”

    客厅里气氛十二万分的诡异,林云衍给段砚行泡了同样的龙井,但是茶杯不同,被段砚行莫名其妙嘟哝了一句:“衍衍,你偏心。”

    林云衍速度去换来一只一模一样的玉杯,段砚行方才满意地接下,云觞坐对过,歪过脸去忍笑,拿茶杯的姿势却是比之对方说不出的优雅。

    林云衍终于在段砚行旁边的沙发坐下,段砚行故意无视妖孽的存在,对林云衍温柔至极地说:“衍衍,你今天一上午都干什么呢?”

    林云衍暗暗瞥了眼云觞,神情有些不太寻常:“今天睡晚了,午饭前出去跑步,然后等云导——”

    “咳,午饭吃了什么呀?”

    “午饭……”林云衍再瞥瞥云觞,云觞自顾自喝茶,林云衍看着段砚行,笑了笑,“午饭没有来得及做,云导带了些茶点过来,你要么?”

    云觞继续一声不吭地喝茶,道貌岸然,像没事人似的。

    林云衍打算去厨房,段砚行拉住他:“你别忙,别忙,我不饿呢!”

    云觞忽然道:“早上刚刚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限量蓝莓穆斯,那个师傅一年只做十二个。”

    段砚行顿时被五脏庙出卖,不由露出一败涂地的表情。

    蓝莓慕斯……他最爱蓝莓慕斯!

    半杯茶以后,一块蓝莓慕斯下了段砚行的肚。云觞这时候道:“我刚才正在和云衍讨论下一部戏的剧本。”

    “呵呵。”段砚行装模作样搁着腿,一边露出酒足饭饱的满足神情,一边冷笑,“云大导演不是不跟别人讨论剧本的嘛?”

    云觞眉梢抖了一下,倨傲地仰头:“看对象而言,有些人能让自己激发新灵感,不过那些木鱼脑袋的,讨论了也是浪费时间。”

    “那是。”段砚行露出尖酸刻薄样,“云大导演时间金贵呐,何况您脑袋瓜聪明,我们愚笨,所谓天才和蠢才有理也说不清,是不?”

    云觞神色一凛,低下头去喝茶时,不由蹙眉:“我没有那个意思。”

    段砚行也低头下去喝茶:“哦,是我错觉吗?云大导演好像近来脾气变温顺了,会斟酌别人的意见了?我随口说说的嘛。”

    林云衍低声叹了一口气,起身:“我去买菜,你们聊吧。”

    段砚行忙拉住他的手:“衍衍,我一起去。”

    林云衍淡淡一笑,把手脱开,眼睛里一清见底,有如明镜:“总不好留云导一个人在家里吧。”

    仿佛一缕温存的阳光照映进心田,段砚行忽然不舍得放手,却没有再去抓住。

    云觞默默喝茶。

    林云衍走了,客厅里气氛更诡异了。

    一片悄然无声中,段砚行嗖嗖嗖地喝茶喝茶喝茶,时不时偷瞄对坐的云觞,也在和他同样频率地喝茶喝茶喝茶。

    段砚行底气不如云觞足,沉默了片刻后按奈不住了:“咳咳。”

    云觞露出笑容,把茶盏搁在交叠的大腿上,清瘦纤长的手指慢慢磨着杯口,那慢条斯理的动作就好像他心里在暗自揣摩着什么,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段砚行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景色好看,想起云觞过去就常喜欢走神。旅行时总喜欢坐靠窗的座位,喜欢望着外面的风景发呆。

    过了会儿,云觞加深了挂在嘴边的笑意,轻轻问:“云衍是个不错的人,是不是?”

    “当然是。”段砚行得意洋洋地故意抬杠,“他这个人坦率洒脱,却又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心灵手巧、认真仔细、乐于助人,而且无微不至、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优点数也数不过来。不过我最喜欢他温和安静的性子,喜欢养生之道,跟我很合得来。”

    云觞低吟两声,像是干涩的两声笑,望着窗外的神情有些许恍惚,人也仿佛在朦胧的光雾里变得单薄起来,晃悠悠的。

    “的确是与众不同,”他低下头端起茶杯时,淡淡地笑了下,“能泡出这样的好茶。”

    段砚行眉头上跳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云觞的样貌:“云大导演很关心衍衍的事?”

    他叫一声“云大导演”,云觞的身子便好像微微地晃一下,脸上的笑容越发生涩起来:“云衍是我栽培出来的演员,关心他不是理所应当吗?”

    段砚行清清冷冷的笑容深刻地敛在嘴角处:“云大导演到底是见惯了世面的前辈,说话有份量,衍衍要托您多照顾了。”

    之后持续了一段静默无话的时间,云觞用极慢的动作去低头喝茶,或许他只是用茶水润一润唇,刚松开杯口时,他垂目低冷地说:“你那天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挂我的电话。”

    段砚行也低着头慢悠悠地摇曳杯中茶叶,装糊涂道:“我记性差,您具体指哪一天啊?”

    云觞沉默了一下,才轻轻道:“首映日那天,《剑门》的首映日那天,晚上。”

    重复了两遍的话语似乎显出几分郑重而又小心翼翼的感觉。

    云觞抬目静静地凝视向隔着茶几对坐的段砚行,表情凌然,没有笑容。

    段砚行不动声色喝了一口茶,等抬起头来时,对云觞笑一笑说:“我想,那天云大导演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云觞原本就苍白的脸霎时又惨白了几分,笑着垂下眼睫,眼芒的锐利和妖冶覆盖过一丝苍凉。

    他的脸天生给人一种浓重的妖艳感,凌厉慑人,那些秋风送落叶的萧瑟之意都在他那双眼睛里显得很淡。

    段砚行不想让气氛太尴尬,便转移话题:“叶老板呢?过春节没陪着你?”

    他知道云觞只有一个姐姐定居美国,他自己独身留在国内,春节必然是孤家寡人,十分冷清。

    “叶慎荣回美国和家族的人过圣诞,现在人在悉尼……”云觞不愿多谈,转而笑了笑,像是在意又不在意地问,“你和云衍可好?”

    段砚行面貌淡然,对他的话语却是了然于心:“甚好,还要多谢云大导演搭桥牵线。云大导演相中的人,我怎么能说不好,是不是?”

    这话里的深意,恐怕只有他们彼此理解。

    即使面上不点破,他也知道云觞十拿九稳地已经认出他的真身。

    既然认出来了,却还把林云衍送到他面前,算什么用意?

    试探他真情是否还在?痴心是否不变?会不会见异思迁,能不能抵住诱惑?

    亦或是婉转地表示两人自此两清,互不相欠?

    他想了又想,寒心之余,对云觞的这份“薄礼”唯有欣然接纳。

    对林云衍,他也有责任这么做。

    段砚行放下茶杯,隔着不过两三米的距离望过去,眼神清冽锐利,富含着冷却的情义:“我就是没想到,云大导演除了栽培新人,还管姻缘的事。月老应该给您算份工钱。”

    云觞避开他锐利如刺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低笑:“我是当积公德,为佳人配偶,本就是人间美事。”

    门铃响起,段砚行迅速离席去玄关:“衍衍回来了!”

    大门一开,堵门口的却是高大伟岸的裴邵贤裴大哥,肩上挂一只大大的超市塑料袋,高亢愉悦的笑声如暴风般刮进屋,“哈哈哈,小云云,你挺会说冷笑话嘛!”

    而后,林云衍清瘦的身影才从后面冒出来,纳入段砚行眼帘。

    “我在超市里碰到裴大哥,让他顺道一起过来吃年夜饭,人多热闹。”林云衍解释道,段砚行看着他便觉得春暖花开,和风又绿江南岸。

    然而这温和恬静的声音却立刻被裴邵贤的高嗓门盖去,美梦也瞬时破碎:“顺便来看看小寻你搬家搬得如何。”

    段砚行哭笑不得。裴邵贤已经如进自家门地走了进去,往客厅里一望:“哎哟!云导你也在啊!这下正好嘛,四个人凑一桌麻将~”

    云觞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他特别盯着林云衍补了句,“云衍,剧本的事我们下次再谈。”

    裴邵贤抬杠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来:“怎么我刚来,云导就要走?不会是我让云导扫兴了吧?别走嘛,打麻将三缺一多没劲。”

    林云衍终于跨进门槛,说:“云导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段砚行本来不想说话,但他看出云觞不是真的想走,便接着林云衍的话头说:“都已经坐了那么久,就不能坐到晚饭后再走?还是云导有很重要的约会必须赶去赴约?”

    还是他的话最管用,云觞撇嘴笑了笑,眼睛里各种复杂的神色一闪,转身又走回客厅。

    二月新春,外面天色暗下来以后便被玻璃窗上的雾气糊得看不清了,只觉那寒意虽被挡在外头,却能从细缝旮旯里拼命地钻进来,让人感受到严寒的威势。

    屋子里面暖意融融,四个男人围着方桌,摆了一桌看起来清清淡淡素多荤少的小菜吃火锅,唯一比较上台面的就是蟹粉鱼子包心丸。

    裴邵贤烫着颗小青菜嘻嘻哈哈:“哎呀,我和小云想云导平常大鱼大肉,大概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腻了,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招待你。干脆就多买了点素菜,让云导清清油水,换换口味。素菜好,素菜有营养,吃多了也不怕反胃。”

    段砚行和林云衍都听出裴邵贤这是在拐着弯讽刺云觞,段砚行不声不响也烫青菜,林云衍烫着笋尖,温温地笑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云导喜欢吃什么。”

    云觞终年累月像个暴发户,自然给人天天大鱼大肉的感觉。他夹起一颗小青菜,入乡随俗似地放火锅里涮得自得其乐:“我不挑食,一向有什么吃什么。”

    段砚行噗地一声差点把嘴里的虾仁喷出来。

    他的确不记得云觞挑食,但是从云觞口中说出这样随和的话来,实在匪夷所思又滑稽透顶。

    火锅吃完了,云觞也走不了了。

    裴邵贤有备而来,趁段砚行和林云衍收拾残渣时,搬来一套麻将牌,硬要三个人陪他打麻将。

    段砚行摸到东,坐上家,左右两边各是林云衍和云觞,裴邵贤坐他对面。

    这情景让他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时候他和云觞还是热恋中的情侣,坐在林云衍位子上的是他原来的经纪人。他局局赢得大快人心,裴邵贤给他送钱时绿着脸嘲讽他。云觞每每掏钱时就低头暗笑,段砚行问他笑什么,他挑眉眨眼就是不说。

    “老子今天手气不错啊!”裴邵贤手里夹着烟往烟灰缸里抖烟灰,脸上流氓腔十足,领子大敞,这样子谁看了都不信他是坐办公室的老总。

    林云衍半撑着脸颊,好像十分专注地在理牌,眉宇间神色淡然而松弛。段砚行先看看他,再看看云觞。云觞微微侧了点身子,搁着腿看桌面上的牌,忽然余光暗暗地飘向他,嘴角露出几不可查的笑容。

    段砚行便嘲弄:“有好牌别藏着,我是你上家,等着呢。”

    “喂喂喂,不带作弊啊!”裴邵贤刚嚷嚷完,云觞就电光火石地丢了牌出来。

    然后,段砚行胡了。

    大三元兼四喜,牌好得让裴邵贤眼冒金星。

    林云衍叹了口气,把头凑过来淡淡扫了一眼,朝他抬眼:“感觉有猫腻……”

    大伙儿洗牌,段砚行乐滋滋地去倒茶,给云衍带了一杯冬瓜茶回来,却见云觞脸色青白,撑在桌角上浑身都在发抖,眼见豆大的冷汗从他白皙的额角上淌落,闭着眼,唇色都发白了。

    段砚行吓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打翻,“怎么啦?!”

    话音刚落,云觞噗通一声从桌角滑下去,仰面摔在地上,而后马上像虾子一样蜷缩起来,狠狠摁住胃部。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裴邵贤和林云衍刚才还在有说有笑,一下子陷入凝重的气氛中,手足无措。

    段砚行也不知把手里的杯子搁哪儿了,三两步奔到云觞身边,抱起他,直感到电打似的一阵麻痹:“糟了,他胃对蟹粉过敏,一吃就要发病!”

    一股冷风倒灌入喉,下到腹胃里阵阵钻心的绞痛。他下意识把拢住云觞发抖的肩膀抱紧了些。

    裴邵贤和林云衍疾步围过来,他定了定神,低吼一声:“衍衍,打电话叫救护车!”

    说完,段砚行像蛮牛爆发似的抱起云觞,直冲出门。

    救护车警钟鸣响,聒噪刺耳令人头疼。城市在夜幕下的斑斓霓虹被救护车内苍白的灯光挡在外面,满大街的车流向一旁让道,救护车横冲直撞摇晃得很厉害。

    里面一片沉寂,两个护士给担架上的云觞灌氧气,段砚行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面,久而久之却也不见暖和起来。林云衍坐对过,脸色也有些泛白。

    段砚行踌躇几次,忍不住低声说:“衍衍,你不用跟来的。”

    林云衍不暇思索道:“我应该坐裴大哥的车。”

    裴邵贤开着自己的车先奔去医院打点一切,熟门熟路的,和十多年前段砚行车祸送医院抢救那次比,这是下毛毛雨的小事,显得一点也不慌神。

    他不慌,段砚行却慌了。

    云觞的胃病发起来可大可小,以前,他都很小心翼翼照顾好云觞的饮食,云觞自己照顾不来自己,常常乱吃东西,有时候过期的牛奶都稀里糊涂喝下去,段砚行比较仔细,经常提醒他。

    刚才吃火锅时,他竟一时忘记,看着云觞把丸子吃下去,没有注意到里面的馅儿对云觞来说就像剧毒。

    紧急情况下立显裴邵贤雷厉风行的本事,短时间内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云大导演是名人,首先就是保密措施要做好。

    到了医院,云觞被推进手术室,大门上灯箱亮了猩红的灯。段砚行在冷冰冰的长廊里徘徊,裴邵贤叉腿坐在长凳上被他晃得心烦意乱。

    这种场景是他心头上的一把尖刀,刺一下便血流成河,很不吉利。

    但是段砚行没有这样的感觉,当初被推进手术室的是他自己,他早在翻车时已经昏死过去,又怎么会知道后来云觞和裴邵贤在手术室门外争执斗殴的事。

    裴邵贤不耐烦地吸着烟,忽然望望走廊尽头:“小云呐?”

    “他说手术要几个小时,之后我们肯定会陪夜,所以帮我们去买吃的了。”段砚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坐立不安,嘴里迸出些什么话来,他自己很快就忘记了。

    “你坐下来好不好!”

    “我怕他有事,他胃病发起来有多凶猛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还差点以为是胃癌——”

    裴邵贤愣住了,段砚行也愣住了,充满了药水味的医院走廊里仿佛一片死寂,消毒水的味道刺激鼻翼,熏得人头脑发涨,情绪容易不稳定。

    新年里身处医院确实不吉利,段砚行一夜无眠,在独立病房的病床边坐到早上天亮。

    鸟开始鸣叫,露水开始化了,他的心像沉在冰冷的海水中浸泡着,浮浮沉沉。

    云觞昏睡中隐隐约约的喊了他的名字。

    就像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虚幻不真。

    病房里的空气低闷得令他快要窒息,他走出病房摔上门。在走廊上打瞌睡的裴邵贤被他惊醒,睡眼朦胧地瞅他。他低沉道:“如果他醒了,跟他说我晚上再来看他。”

    然后,他牵起一旁林云衍的手,摸了摸云衍一夜未合眼而憔悴得苍白无血的脸颊,他想,云衍或许是疲累,却也可能是心力交瘁。

    如此想着,握住云衍的手指紧了紧,淡淡一笑:“衍衍,我们回家。”

    两个人坐进出租车,沉默无话。

    回到白金公馆的家,他瘫倒在沙发上闭目养心,林云衍给他泡了一杯茶。

    他把林云衍拉到身边坐下,目光深深的注视,却不知从何说起。

    林云衍到先对他淡淡一笑:“累了就先睡会吧,有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讲。”话语不自然地止住,低叹一声,“我也累了。”

    打着哈气钻进浴室梳洗了一番,出来后见段砚行还坐在沙发上发呆,他温和地笑道:“洗把脸吗?你睡这,还是回自己家去?”

    段砚行失神地盯着林云衍半晌,才干涩地笑一笑:“我回自己家吧,你也好好休息。”

    林云衍也愣了半晌,才微微点头:“嗯。”

    看着他的目光避开去,段砚行心头一阵反复,走到玄关处,他忽然从后面把林云衍拽入怀,缩紧臂膀勒了勒那柔韧的腰肢,头搁在骨感十足的肩膀上,低喃:“衍衍,我……”

    林云衍身子缩了缩,似要挣脱他的怀抱,却没有真正脱开。

    “睡醒了再说吧,人累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心定不下来,什么事都会想不清楚。”

    温温淡淡的言语传入段砚行耳中,听起来像是若无其事,往深里想一想,却引来心底一片潮湿的感觉。

    感情的事不能演戏,不可假戏真做,做了便要负责。从知道因自己酒醉乱性让林云衍迷途,段砚行心里有愧。看着林云衍像一颗棋子被裴邵贤和云觞两人丢来丢去,摆在他们需要的位置,他心里又有气。

    但是在这些情绪背后,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他暂时想不明白。

    心神被云觞入院的事一搅,完全乱了方寸。

    重生了,他却还是他,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衍衍,”他略松开一些怀抱,边冥想边低语,“我以为爱一个人是一生一世的事,对他不离不弃,既是占有亦有责任。我占有过云觞,也有过深刻的感情,是我把他拉下火海。我……有责任照顾他一辈子。”

    “衍衍,”他又从心底深深地唤了一声,松开怀抱,等林云衍转过身来看向他时,他露出温和的笑容,目光灼热而湿润,“我不是你看到的那个人,我有不可磨灭的过去。”

    随风而逝般的语气,隐隐约约透出一股沧桑之感。

    段砚行,娱乐圈称他为“太上皇”,慵懒随和,出口毒辣,是个表面温存,内心却不易亲近的男人。

    积累了数年的演技,早已如陈酿的女儿红一般醇厚。

    虽然他能了解到的只限于明面上能查到的事,不过那些也就够了,那些足以透露出段砚行和云觞八年的生死缠绵。

    在“八年”面前,自己算什么?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段砚行所作所为的用意,只是他希望自己猜得不对,可事事却又总与他希望相违背。

    段砚行做什么都是为了维护云觞吧?

    十年前已死的人再度死而复生尽管荒谬,可唯有这样才能解释段砚行的行为。林云衍的判断最终还是没有错。

    得不到的感情,终究是竹篮打水……

    老太爷的教诲在脑中反复呈现。

    知天命,尽人事。

    万物有其理,平心以待之,方能看透事物本质。

    他明白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可是……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林云衍的身影摇摇欲坠似的,段砚行即使知道他身手一绝,心志也很高,并不是孱弱的那种人,但此刻看林云衍像随时会倒下去,忙伸手扶了一把:“衍衍……”

    林云衍愣神之后,凉凉一笑:“我真的有点累,你要是有话,还是改天再说吧。一会我睡醒了做点清淡的料理,你带去医院给云导,他胃不好,不要让他乱吃东西。”

    一声低低的冷笑,像是嘲讽自己自作多情般。

    段砚行看他那恍惚的模样,心里当然不太好受,但却又十分理性地克制住了感情:“你好好睡一觉,其它一切我会打理。”

    听着这有些陌生的口吻,林云衍愣了愣,转过身去:“也好。”

    他不是去卧室,而是进了浴室。

    门咔嚓一声关紧,只余下一片寂寥。段砚行叹了口气,回自己家睡觉。

    其实他根本无法入眠,辗转反侧马马虎虎地在被窝里待了几个小时,刚过晌午便又去了医院。

    他想,为了避免媒体大做文章,除了自己、云衍和裴邵贤,就没有人知道云觞在医院。

    万一云觞醒过来看见床边一个人都没有,孤冷寂寞,身子又虚,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是以,他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看见云觞还睡着,松了口气。

    后来护士来续盐水瓶时,说起云导演刚才醒过一次,没多久又睡熟了。

    段砚行皱皱眉头,和护士打岔几句,云觞似乎真的睡得很沉,说话声也没有惊醒他。

    他百无聊赖地坐床边削了个苹果啃完,又削了第二个苹果再啃,啃得食不知味,边想心事边自言自语说:“云觞,那次你重感冒,不会是因为半夜去扫墓淋了雨……”

    病房里毕竟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投出去的话像放出去的哑炮得不到回响,何况他又惦记着家里头那一个。

    “唉,我还是先回去了,衍衍这次可真被你害惨了,你知道么。我看他是陷得深了……”

    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知所谓,到底是想倾吐出来给人听,还是自己内疚自省,一时间也找不到答案。

    看床上的云觞依然没有动静,他待得实在无聊,拍拍屁股决定走人。

    第二天大清早,他又是匆匆忙忙地冲进病房,正想炫耀一番自己买了云觞最爱吃的早点,结果傻了眼。

    病床上空空如也,新换的床单平平整整,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到走廊上抓住一个护士,急忙问:“这间病房的病人呢?他叫云觞,前天晚上住进医院的,动过手术!”

    护士笑盈盈说:“哦,云导演啊,他昨天晚上办了出院手续。”

    “他那么快就出院了?!”

    “本来他还不能出院,不过来接他的叶先生说有私人医生照顾——”

    “谢谢。”

    话还没有听完,段砚行转身立刻离开了医院,坐上自己的小车后,他系好安全带,呆坐了很久。

    手心里慢慢捏出湿汗,让握着的手机差一点滑落。

    一开始他冲动之下想马上打电话给叶慎荣质问,但是细想之后又觉得不能打草惊蛇。

    现在打过去只会撞在枪口上,他将过去到现在许多事整合起来分析之后,原本想不通的事,如今能了解一二了。

    云觞撮合他和林云衍,还有一个目的可能是在叶慎荣面前避嫌。如果裴二少说的全部属实,叶慎荣生性多疑,云觞的确有必要和身边所有人划清关系。

    叶慎荣既然知道云觞在医院,那么肯定也知道了是谁把云觞送进医院的。而且忽然从悉尼回来,把云觞接走,如此让人措手不及,让他心里忐忑不安。

    这之后他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云觞,电话也根本打不通。

    直到一周以后,楚寒咏的新片宣传记者会上,有记者问起云导近日的动向,好奇云导忽然取消巴黎服装展的行程是何原因。

    叶慎荣代为回答记者说,云觞过去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导致过度劳累,近来身体不太好。为了调养身体,决定暂时休息一年,因此,他取消了目前手上的所有工作。

    这条消息一爆出,叶慎荣和云觞的经纪人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被媒体追逐,刨根问底,但他们都一致口径无可奉告。

    “呵呵,我们公司不是只有一个导演,云导过去太忙了,作为朋友,我很赞成他休息一阵子。至于已签的那些合约,公司会替他承担违约责任。”

    云觞一直以来都稳坐叶氏头牌导演,叶氏在影视方面收益保障全靠他。

    云觞忽然要休息一年,不接任何工作,叶慎荣在媒体面前的反应十分淡然,对于云觞的身体状况和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只字不提。

    春假过后,段砚行就被穆染砸下来的工作缠得脱不开身,整个二月都在日本、韩国拓展海外发展计划,忙于拍摄和录制节目等各种工作,根本无暇分神。

    林云衍结束了叶氏那边的片约后,k.s.a会所为他正式向媒体表明他的所属公司,还给他安排了一位形象气质都颇为对等的经纪人。

    之后,他除了接拍国内的电视剧以外,还去日本参演了一部舞台剧,所以段砚行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到是乐骏,和他越来越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穿一条裤衩。两个人虽不属于同一家经济公司,却因为工作关系经常碰头。

    乐骏拿了个新人奖,圈内圈外春风得意。

    段砚行不甘示弱,凭“流毓”的新形象,粉丝团逐渐壮大。

    裴邵贤力挺的《剑门世家》上映三个月,票房突破6.7亿,让公司净赚一倍。

    董事会见它如此有市场,立马给裴邵贤放话,要拍《剑门世家2》,而且要由影后薛婧演女主角。

    裴邵贤速速与马宇重导演谈妥了续拍的合约后,却坐在办公室里发愁。

    穆染进来送年度报表,看过裴邵贤的脸色后,贴心地让秘书泡杯咖啡来,他亲自端给裴邵贤,笑一笑说:“裴总,在为什么事烦恼?”

    裴邵贤拿着一张大红色的卡片,左右端详,眉毛也不抬一下地问:“小寻最近在干什么?”

    穆染莞尔道:“在烦工作的事,目前有三部片子等着他选,但是角色都与‘流毓’有点相似,他说没突破,暂时还决定不了。”

    “不想拍就推掉,又没人等着他赚钱养家。”裴邵贤心情很烦躁,这时候说话难免有点使性子。

    好在穆染对他性情了如指掌,温言道:“我看他最近处事,比以前谨慎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从穆染的话中领悟到了什么,裴邵贤神色出现一丝迷惘,而后叹息道:“他在烦恼云觞的事吧。”

    穆染不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可以言论,什么事不宜多嚼口舌,他一向很有分寸。不该自己评论的,绝不主动谈及。

    裴邵贤看出他的心思,自己却忍不住喃喃:“小染,你觉得云觞是不是被叶慎荣封杀?”

    穆染思忖片刻,道:“我不好估判,可能云导真的身体需要修养。”

    裴邵贤看出他不愿评论是非,也就没有把这个话题固执地持续下去。

    他把大红色的卡片丢在桌上,穆染低头看一眼,和预料的一样,是张请帖。

    裴邵贤既而神神秘秘地笑道:“猜猜是谁的请帖。”

    穆染想了想,摇摇头。

    虽然他心里有答案,但却不想说。

    裴邵贤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后面大幅落地窗前负手站定:“老二要结婚了。”

    悠悠的一声吁叹后面还跟了一声讥嘲:“门当户对,家世不错的千金小姐。春节前那位小姐被车撞了,老二正巧路过,送她去医院,一来二往两个人就认识了。听说是那位小姐先对老二一见钟情,后来上门拜访,两人情投意合。那女孩子性格挺好,温柔贤淑,又能说会道,连我那尖酸刻薄的老妈都对她很上心。家里好像是书香门第,在南方有点势力,春节后就派人来我们家提亲,聘礼都到了,我老妈是眉花眼笑啊。啧啧……我老觉得她会不会被老二骗了。”

    穆染不温不火地道:“那位小姐知道二公子在外头是做什么事的?”

    “似乎是知道的。”裴邵贤用纳闷的口吻嘀咕,“知道老二在外面杀人放火,还非他不嫁,你说这女孩子是不是也有点问题?还是女人家一旦坠入爱河,就那么无可救药?”

    这话虽然是有点夸张,穆染也不予置评。

    他看着裴邵贤的背影,淡淡一笑,中和地说:“二公子既然打算洗心革面,回归正途,只要他不想将过去的事告诉那位小姐,想来那位小姐也不会知道他曾经的那些癖好。既然如此,两人能结缘,就是人间佳话,对方小姐满意,令堂也满意,皆大欢喜,裴家总要有人继承香火的。”

    他停了停,考虑一下,再说:“裴总,要是段砚行行不正坐不端,在外面杀人放火,您也还是会对他死心塌地吧?”

    裴邵贤沉默了一下,道:“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市民,才不和那种坏胚子一道。”

    早过了而立之年的裴邵仁不想太铺张,原本打算简简单单请几个亲戚朋友喝个酒席办了就是,女方也没有觉得委屈,嫁**随**嫁狗随狗,什么都依着丈夫。

    可是老爷子不许,硬要把家族规矩搬出来,说这是裴家小字辈的第一桩婚事,关系着祖业的光耀。

    然后让女方娘家知道了,唯恐把礼节德仪疏忽怠慢,于是也赞同按传统婚事来办,三天酒席,一个步骤都不能少,大有和婆家较劲的意思。

    谈婚论嫁的事一向由不得子女,裴邵仁只好先劳师动众去媳妇儿家摆酒席,然后再把新娘子娶回来。

    五月本就是喜气洋洋的日子,段砚行许久没有回到裴家了,这次以小叔子的身份踏进家门,心情颇为异样。

    本来清清冷冷的游廊庭院里都张灯结彩,贴满了红灿灿的“喜”字。

    往常不大容易见到的家仆都鱼贯似地在廊中涌入涌出。

    段砚行觉得自己到像登门来喝喜酒的客人,直到女佣过来喊了他一声三少爷,他才回过神。

    伸手往背后拽一拽矗在门槛外头的男人:“啧,来都来了,还闹什么脾气?要么你就别来,自家的门槛有那么遭你嫌弃嘛!”

    高起的门槛外面伸进来一只脚,半天后才跨过来一个人。

    女佣惊了惊,忙张嘴:“大、大少爷!”

    过了片刻,又来一个女佣,在走廊上堵住他们:“大少爷,二少爷在房里等您,想您过去坐一坐。”

    其实,裴邵贤这趟回家,和段砚行的心思差不多,都是怀着想看看断袖了十几年的裴二少能取回什么样的老婆。

    说是书香门第,达官显贵的闺女,窈窕淑女知书达礼,总要亲眼见过才能相信。

    两个人在礼堂父母辈坐席旁一左一右宛如门神关二爷。

    裴邵贤自从去二弟房里聊过以后,出来就一直六神无主。段砚行本着初衷,盯着二哥那位温婉美丽的妻子瞪得两眼发直。

    确确实实是郎才女貌,佳人美眷。

    事后不禁自叹,不如当初不断袖的好。

    大概是沾染了新郎新娘拜堂行礼奉茶的喜庆气息,段砚行在酒桌上有些坐不住,但是身为新郎的亲弟弟,又不好随便离席。

    看看同桌的裴邵贤面色通红血气冲天,已然有几分醉意了,身旁陪同说话的人,段砚行根本就不认识。

    整个礼堂设在裴家大院正中的香堂里,几十桌酒席一直摆到外面的庭院,繁星下烛火通亮,既喜气,又浪漫。

    只是人多口杂,略显得吵闹了一点。

    段砚行眼巴巴看着敬酒的新人还在老远的桌席那儿徘徊,百无聊赖地喝闷酒,再左顾右盼了一翻。

    蓦然看见另一桌酒席那,清清瘦瘦的背影酷似林云衍。

    清爽柔顺的秀发,薄薄的肩膀,柔韧感十足的腰线,仿佛许久以前曾注视过这样的轮廓,越想越觉得像他。

    正寻思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新人忽然就跑这边来敬酒了。

    等敬完酒,寒暄得头晕眼花,段砚行再往刚才的方向望去,却没有找到林云衍的身影。

    酒杯在手里晃悠悠的差点打翻,他以为自己可能醉了,糊里糊涂产生了幻觉,便重重一叹,搁下一席热闹的亲朋好友,到外面廊下去乘凉。

    月圆风雅,良辰吉日。清幽的环境让人心静,只是夜风如凉水一般往心里淌。

    站了没一会,忽然有个纤柔的声音喊他:“裴三少爷。”

    段砚行回头看去,愣了愣,从灯火里走来的竟是新娘子唐琦。

    屋檐下有些昏暗,新娘子一脸红妆,大红色的旗袍衬托着婀娜而又端庄的仪态,小碎步地跑来,一瞬间,在幽暗的光里隐隐约约透出来的眉目竟有几分似曾相识。

    段砚行生涩地喊了一声:“二嫂。”

    唐琦是大家闺秀,平日里大概不常这么匆匆忙忙。她到段砚行面前,显得有些焦急,却又露出温婉的笑容:“我应该叫你小叔子了。”

    连说话的语气都有几分熟稔的感觉,段砚行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喝高了,扶着立柱站站稳,笑着附和:“随便喊什么吧,省的麻烦。”

    唐琦恐怕出自家教森严的家庭,非要双手交叠双脚成丁字站正了,小家碧玉的,才缓缓道:“其实,我是为我弟弟来问候你的,这么突然来找你搭话可能不太礼貌,但我听邵仁说你不常回家。我怕错过了今天,以后要找机会碰面就不方便了。”

    出于对方的礼貌,段砚行也不由自主地严谨起来。

    一边点头,一边纳闷:“你的弟弟是……?”

    唐琦莞尔一笑:“就是林云衍,我是云衍的姐姐,他其实本名姓唐。”

    事后,段砚行回想,觉得唐琦一定没想过弟弟在外面对真实身份隐瞒了多少。

    或许也不能算隐瞒,因为他的确没有正式地寻问过林云衍,只是林云衍也没自己提起过。

    按照林云衍的性子,别人不问,他一定不会说起自己的事。

    段砚行只猜到他的举止修养不似平常人家,却没想到父辈是在南方做大官的。

    当时当地,好像有人在他后脑勺上轮了一棒槌,顿时耳鸣目眩,天昏地暗。

    还好这个阴差阳错不是太离谱,只不过变成了二嫂的弟弟,辈分上,他也可叫一声弟弟了。

    他想起刚才在礼堂里看见背影酷似林云衍的人,此刻想来又觉得不是幻觉了。

    唐琦没有看出他有多么震惊,温和地道:“云衍自从离家以后,只和我偶尔有书信往来,他经常在信里提到你,说他承蒙你的照顾,一切都很顺利。所以我一直想来见见你,郑重代我弟弟谢谢你。”

    “哦,没什么……”段砚行还没缓过神来,只得敷衍地应答。

    唐琦面露一丝忧色,委婉道:“云衍从小没怎么离开过家门,他一个人在外面,我很担心他会上当受骗,毕竟他一直养在深宅大院里,接触的外人很少。我们家规矩也很多,什么事都要讲辈分,云衍在家里是最小的,很多事不能由他自己做主。他想走演戏这条路,家里的长辈们都竭力反对,结果他一意孤行,不肯回家认错,闹得现在家门都不能进,连我做姐姐的也帮不了他。”

    她微微抬起一点头来,眸光闪烁,清亮有神,与她的弟弟神韵之中确实极为相似。

    “我一直怕他在外面压力太大,万一生病了也没人照顾他。所以,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就放心了许多。”

    “呃……”段砚行一时间不知怎么答话。唐琦淡淡笑了一下:“云衍性格内向,在家里话也很少,和他恐怕不好相处吧。不过我知道,云衍他性情其实有点冷淡,不是他喜欢的人,他是不会放在心里反复提起的……”

    “呃,二嫂。”段砚行怕再听下去不好招架,只好不礼貌地打断。

    唐琦会意地笑了笑:“我没有别的意思,云衍他在信里什么都告诉我了。他说你已有喜欢的人,我也劝过他了,感情的事原本就不能强求,只不过这是云衍第一次主动提到一个人,所以,我希望三少爷以后还是能以朋友的身份多照顾他。”

    唐琦微微颔首,浅浅一个礼,却是段砚行消受不起的人情。

    他唯有勉强道:“他要是有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尽力帮他。”

    唐琦马上展颜道:“那谢谢小叔子了。”

    “不……这没什么。”


热门小说推荐: 剑来 圣墟 夜天子 斗破苍穹 永夜君王 斗罗大陆 情欲超市 大团结 乱伦大杂烩 乱伦系列(未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