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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作者:南家结子        书名:明骚暗贱(高干)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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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来一次吧

    【上节提要:夭夭给捞出来了,在富阳山将军楼外看到她奸夫给打的好多通未接电话,回拨过去,然后接通。】——

    “宋青城,你在哪?”

    没等那边人说话,严其灼抢先开口,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了一会,才清冷的开口。“有什么事吗?”

    千言万语没想到会是这样疏离客套的一句,严其灼脑袋有点当机,眉头跟着就皱了。

    “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很忙,如果你没……”

    “我有,宋青城,我有事和你说,很重要的事。”

    “我在香港,后天才会回来。”

    一旁正在倒酒的程阳听到这句话,手一抖,红酒沿着精致的雕花水晶杯壁流了出来,泛着潋滟。

    ……

    长时间的沉默,要不是严其灼轻微的呼吸声,宋青城几乎是要以为她将电话挂了。

    “你……上网了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石城发生的事,就算他没有上网,那程阳,程阳总会告诉他的吧?程阳嘴那么贱,怎么可能给她留情。

    “上了。”

    上了?

    “宋青城你到底在哪里?”严其灼先前雀跃的心思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到。

    “我要开会了,有事回去再说吧!”

    宋青城这边挂了电话,回身走到程阳面前,面色无异的接过他递来的酒,就手猛地灌进嘴里,略带涩味的液体熨贴过他的长舌,最后在喉结轻缓的滚动下滑进胃里,毫无半点直觉。

    程阳皱眉,回身又给他倒了小半杯,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

    “怎么,你还指望我脸上给你开出一朵花来?”

    男人白皙的手托着杯子,轻轻的摇晃这它,杯中的红色液体便随着他的动作漫延在杯壁,又落下,反复如此。

    “我觉得,你其实不必要这样的。”程阳喝了一口酒,慢吞吞的说道,栗色的眸子带着玩味。“这个时代不兴做好事不留名的,就算你不想继续下去,那她欠你的人情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的送了啊!”

    “我不稀罕!”

    男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无关痛痒的说道,插在裤带里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布料,心里却暗黑无边。

    “你不稀罕?你不稀罕我稀罕行不,这个恩就让她报给我吧,让她姑姑报给我,成不?”

    “你别乱来!”

    面对男人严肃的警告,程阳一声冷笑,“我说你才别乱来,你老爹刚落实了工作,你现在这一搞,早晚被查出来,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收场。”

    “那也是我的事,你别管!”酒杯被人搁到吧台上,他转身做回皮椅里,翻开卷宗开始细细的阅览。可那靠在吧台边沿的人却是被他那句话给激的跳脚,右手伸指指向宋青城,目露恼恨。

    “我别管,宋青城你他妈以为我想管啊,你别被一个女人搞的灰头土脸的行不行,要就抢过来管她心里想什么,不要就丢开别他妈一副生不如死的嘴脸,难看!”看他一整天跟丢了魂似得,到现在那份工程进度报告还停留在早上翻开的那一页,一脸yīn郁的仿佛死了爹妈程阳就糟心。

    被骂的人顿了一下,慢慢抬眼看他,石墨一般漆黑的丹凤眼渐渐眯起,牙床咬的死紧。

    “滚!”

    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程阳不甘示弱的与那双怒火中烧的眼对视着,丝毫不愿退让。

    他想着,你让我滚我就滚,你当我是你家的揽胜啊还是兰德酷路泽啊!我不滚,我就要盯着你,虐你,虐死你!可他哪里想到,对面的男人见他一动不动后三秒,手中的卷宗一动,程阳下意识的抱头移位,却不想男人只是将它扔到了桌上,起身朝门口走去。

    “喂,站住,宋青城,你这个胆小鬼,妈的!你倒是先想个万一被揭发怎么应对的招啊,那是你爹行不行!”

    低骂一句,他跟着就要出门,突然前方开门的人停住了脚,他没收住,跟着就撞了上去,鼻头一酸,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完全不由自主。

    回头正要说什么的宋青城被他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惊到,略微嫌弃的后仰身体。

    “等到揭发的时候,他早就不是我老爹了。”

    “……!”

    程阳捂着酸痛不已的鼻子,恨恨的擦着不听话往外蹦的金豆豆,却在瞥见宋青城消失的背影消化完他的那句话后差点一口气噎死。

    “你***又想作什么妖啊!”

    严其灼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洗完热水澡换完衣服后,陈舫玉叮咛她好好睡一觉,却不想她却偷偷跑出房间上了露天的阳台。

    虽然有太阳,但是天已经很冷了,她穿着荧光绿的大嘴猴卫衣三件套,很厚实的卫衣却抵挡不了寒气的入侵,她将马甲的拉链拉好,一双手冻得有些发红,意兴阑珊的搁在阳台的大理石边上,撑着身子。

    没干的头发湿答答的搭在衣服上,印湿了一大块她也毫不在意。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段视频,涨的发疼。

    扶桑说,小白菜早就在那晚她被妈妈带回家后就不见了,一直找不到人,电话也打不通,酒吧的人只看到她上楼,并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离开过。所有能利用的人证都是无用的,唯有小白菜……还下落不明。

    不过这也在她预料之中,既然存了心想要搞她,又怎么会轻易被她找到呢。连严家都找不到的地方,那到底是哪儿?

    脑子里蓦然晃过宋青城前未婚妻漂亮的脸和那头风情万种的长卷发,墨黑的眼珠转了一下,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想抓却抓不到。

    “若寰,爸爸告诉我说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接到过厅里的电话要放人了,这是真的么?”

    一道轻柔的嗓音飘来,严其灼微微伸头,看到了二楼露天走廊的拐角处,严若寰夫妇正在密聊什么,出于好奇心,她脱了鞋,穿着袜子小心的已到了他们的正上方,慢慢蹲下身子贴在阳台壁上。

    “嗯,御安说陈局长也是这么回复的。”

    “那他说了是谁么?”

    严若寰摇头,心里琢磨着,可所有的可能都被他一一排除,除了严家,谁还能在这时候不动声色的将事情揽到身上?何况这件事,可大可小,若被闹大了,那可不是能压得住的,怕是严家也得束手无策。

    毕竟舆论,能压死人。

    “那你查了么?你让参谋部去厅里问问呢?”无功不受禄,何况是这么大的人情,陈舫玉心里焦急,不想因为这件事落人恩惠成为日后严家声誉的定时炸弹。

    严若寰有些无奈的叹气,“舫玉,你要知道,军警可是分家的,我不可能下道命令让他们把那个人给我报上来的。”就算是要查,也要静候时机。

    “可是我们不能白白的就这么担着别人的恩惠啊。”

    “我知道,”严若寰拍拍陈舫玉的手背,示意她安心。“这事我来查,你别管了,”他说完打算走,可顿了一下后又转身看着妻子。

    “夭夭从小没受过这样的苦,你好好陪陪她,开导开导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有个爸爸,绝不能看着她被人诬陷。”

    男人坚定而冷硬的声音传来,严其灼一愣,随即眼眶发热。

    陈舫玉拉住严若寰粗糙的大手,有些激动的看着他。“若寰,你相信夭夭是被陷害的?”她以为,她以为丈夫肯出面救夭夭,只是因为舐犊之情。

    穿着军装的男人看着前方,半晌叹了口气。

    “舫玉,她是我姑娘,我自己身上的人我怎么能不了解,她就算是再顽劣,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不是那样心狠手辣的孩子,严若寰就是笃定。

    “你这番话,要是能亲口说给夭夭听,该有多好。”

    妻子低低的哭泣声传来,严若寰心底钝痛,无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让他措手不及。他心里头细细流淌过女儿三四岁的面容,娇小怜爱,抱在手里轻而易举就能举过头顶,会冲着他咯咯笑着喊爸爸。

    “舫玉,太晚了,姑娘恨了我这么些年,再说多少都晚了。”

    现如今,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最后也挺好,至少孩子不知真相,是开心的。

    耳里传来皮鞋混着高跟鞋离开的哒哒声,严其灼一把捂住嘴,防止二楼的人发现他的存在,严若寰年轻的时候可是野战队的尖子兵,暗夜能视,千里狙敌!

    她的牙齿紧紧的咬着掌心的肉,双眼死死盯住自己的大红的袜子,袜子的面上,是一只笑的嘴抽筋的大嘴猴。

    你曾经看过小**破壳而出的那一刻么?此时严其灼的心里就有这样的感觉,震撼且不敢置信。所有的认知被击碎的那一刻,一股温柔的线轻轻萦绕在她心尖上,然后不停的收紧,痛并幸福着。

    她胡乱的摸了一把泪水,将头埋在双臂之间,想要将那种突来的温暖感稀释一般,她取出电话转移注意力。

    电话忽然叫嚣起来时,程阳正在自己传说中的‘后宫’享受生活,浴巾半退时电话铃震耳欲聋,起先他不想管,可当那铃声百折不挠的想了将近五分钟之久后,他大骂一句‘叉叉谁大爷’取过电话出了他的享乐窝——桑拿房。

    “你到底想干嘛?阎王爷索命还不带你这么死缠烂打的啊严其灼!”

    那边的人挖挖耳朵,讲电话开启扬声器后远离耳朵翻了个白眼,你不接电话是吧,你不接我就一直打到你电话爆,不接我电话我就让你谁的也接不到!

    “宋青城在哪?”

    “我他妈是你的谁啊我要告诉你。”程阳先前就在某人处踢了铁板,现在正处于糟心期,字里行间都是火药味。

    严其灼撇嘴,看了一眼不远处严若凡的座驾,闪亮亮的奔驰让她此等小民瞎了眼。

    “我姑姑说,最近的建材要涨价,她从秘鲁那边进口的木材都囤货了,就等着涨价的时候大赚一笔,不知道有没有人有兴趣和她搭个伙啊?”

    这一句话,程阳听完仿佛看到了成千上万捆道乐在朝他招手微笑。

    “他在银湖东苑你之前租的那套房子里,刚回去不久!”

    卡在那个久字尾音处,严其灼挂了电话,心里不禁暗骂一句程阳,你他妈算哪门子兄弟啊,这才一句话,就把他卖到了阿富汗当难民去了!

    那边程阳却是诡异一笑,成不成,就这次了,干完这票,老子就走人了,成天***当媒婆都成脑残了!

    屋外门铃响时,宋青城正洗完澡出来,极短的黑发上冒着热气,模样氤氲。他盯着那扇一遍接一遍不屈不挠响着的门铃,最后妥协,皱着眉走过去。

    墨黑的丹凤眼扫过猫眼,却在看清屋外站着的人时,脸色沉了下来。他稳了稳呼吸,握在门把上的手迟疑了半秒后,蓦地用力拉开,与门外的人迎面而对。

    虚掩的门缝

    【我们总是这样,在最后因为一句话而断送了整个曾经。】——

    屋外门铃响时,宋青城正洗完澡出来,极短的黑发上冒着热气,模样氤氲。他盯着那扇一遍接一遍不屈不挠响着的门铃,最后妥协,皱着眉走过去。

    墨黑的丹凤眼扫过猫眼,却在看清屋外站着的人时,脸色沉了下来。他稳了稳呼吸,握在门把上的手迟疑了半秒后,蓦地用力拉开,与门外的人迎面而对。

    林秘书戴着眼镜,一如既往的温和内敛,只是镜片后的目光有些若有所思。而他身后,站着自己的父亲,那个西装笔挺、刚刚连任石城一把手的书记大人。黑眸与宋岳华对视了几秒,移开,率先走回客厅。

    “小林,你先回去吧,不用来接我了,到时候我和青城一起回去。”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

    宋岳华对着自己的得力下属点点头,扭头看着背对自己的年轻男子浓眉紧锁,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向冷静自持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来。

    “青城。”

    长时间的沉默,宋父终于出声打破僵局,喊了一声儿子。

    “去把衣服穿起来,这么冷的天,你暖气也不开,当心着凉了。”

    “没事,那些年下雪天我还冷水洗澡,吹点冷风算什么。”

    宋父脸色不变,可眼神却闪过一丝无奈,他收敛表情恢复平常的不动神色后看着儿子,“青城,当年我也没有办法,他们看上你还轮不到我拒绝。”

    十三岁的稚龄离开父母,宋父虽有愧意,但终是无可奈何。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可有些事却是我们束手无策的。

    宋青城左手握着手机,不停地转动着,眸色清冷。

    “我没有怪你。”他坐到沙发上,看着一旁的沙发,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父略带笑意的点点头,一派平和的坐进靠儿子最近的沙发里,环视了四周后,望住儿子。

    “怎么,我来了,也不请我喝口茶?”

    沙发里裹着浴巾的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在儿子打探的眼神中,宋岳华依旧是气定神闲,温和儒雅。

    “稍等一下。”宋青城收回打量的目光,起身回房间换好衣服转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边问,“喝什么?我记得上次夭夭说这里有罐从严老爷子那带来的上等雾里青,要尝尝么?”

    宋父在听到夭夭二字时,再次皱眉,但他心中明白,此时还不是谈这个话题的时候,他要的,是从心理上压制住儿子继而让他悬崖勒马。

    “那就尝尝吧。”

    厨房里的人从容的取出两只白瓷青花杯,将茶泡好后用托盘移到了客厅,端了一杯放到宋父面前,自己取了另一杯。

    两人心中都有盘算,之前的沉默后谁也不肯先出声,生怕自己输了气势。宋青城交叠着双腿,低垂着眼帘看着脚尖,脑子里一时乱一时清醒。而那端的宋父,只是悄悄的打量着儿子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就在儿子第八次眨眼时,宋父端起了那只白瓷青花茶杯,刚揭开杯盖,茶叶的清香就争先恐后的四溢出来,满屋芬芳。他吹了吹热气,小小的喝了一口,抿在口中含了几秒钟才吞下喉头。

    “香气倒是清冽,就是味太淡,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就是更喜欢浓茶。”

    “所以才会有代沟这个词,年级的差距也导致我们的喜好和对事物的看法有所差别。”

    宋父话刚落应,宋青城的声音便破壳而出,抓住破绽,一击即中。

    宋岳华垂首摇摇头,心中想笑。青城到底是比他还能沉得住气,每次这种对话,他都耐心的等到自己开口他才逐个击破,后发制人。

    “但这个社会还有几个人做事是会根据喜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宋岳华飞快的看向说话的人,微诧的开口。“扫天下?你心倒是不小。”

    宋青城手中的杯盖扣在茶几上,他连喝了好几口茶,才慢悠悠的转向自己的父亲。“您想多了爸,我对政事无意,你也知道,我自由惯了。”

    “可是再自由,我还是你爸爸,你至少应该将家庭摆在第一,而不是朋友义气。”宋岳华说道这里,还是一派温和,没有多少语调上的起伏,就如同每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的他一样,儒雅,坚定,平易近人。

    可宋青城知道,这都是表象,在经历过大起大落后,还有谁会喜怒形于色?更何况是他这个为官多年的父亲。

    沙发上的人侧目看向五旬男人,突然轻笑出声。“爸,我都忘了恭喜你了,连任一把手,再过一段时日调任中央的公文一到,您也就能安心了。”

    对他突来的话题转移,宋父并没有多说什么,就着手里的茶碗又喝了几口。

    “中央的调令没有成文暂且不能明说,不过连任的确是我心中所想,所以你最近也要收敛些,你要知道,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我以及我身后的家庭的。”

    宋岳华话里话外都带着慈父般的语重心长,他不时的打量着儿子的表情,心中悄悄的盘算着。

    “听说您能连任,严老爷子给了关键的一票?”

    对于宋青城的话,宋父冷笑一声后嗤之以鼻。

    “严老肯支持我也是他纵观了局势后的选择,那是政治的需要,相对于其他的上任者,我更能为他日后的运筹提供最大的限度。”难道你以为他支持我仅仅是因为你和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孙女纠缠不清么?那样一个从战场上走下来的老狐狸,若算计起来,他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又何况是宋青城。

    这就是政治,人前和煦人后算计,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细长凤眸上的浓眉微微一挑,带着疑惑。“竟然是这样么?我还以为因为你们快成儿女亲家了,他才站在你这边呢?”

    一语落,宋父脸色有些铁青,他没想到儿子竟然如此赤裸裸的讲话说明,再加上来这里的目的,他心中便怒火中烧。

    “青城,之前我是在换届的敏感期,对于你带她回家这场戏我觉得有必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现在时局稳定了,你也就不用再和严家的那个孙女来往了,物尽其用后就该扔开,否则后患无穷。你这次私自动用关系把她从里面捞出来,就算是对我能连任的回报吧,两清了就不要再有瓜葛。”

    瞬间的沉默后,宋青城冷笑,戏谑的开口。

    “爸,我们要是这么做了,算不算过河拆桥?”

    “这条河,我独自过了这么些年,没有严老我还有其他办法的。”当然,有了严老的支持更会事半功倍。

    “爸,其实我托李厅长代办的事,只是通过我个人的关系网,和宋家并没有关系。”戏谑的男人突然变了脸色,一身冷凝。

    “可是青城,你是我儿子,为朋友办事也要量力而行。”就算是以你个人名义,那你是我宋岳华的儿子,这和宋家怎么能分得开呢。

    “爸,她不是朋友。”宋青城郑重其事的说道,身子也坐直了。

    宋父的一沉不变的温和脸色开始龟裂,他眉眼显露出凌厉,毫不遮掩的凝望着宋青城,声音冷了半度。

    “青城,就现在的形势,你和她的事,就不要在提起了。”

    “我没有提,”男人站起身,“我只是告诉你,她不是朋友,她是你的,儿媳。”

    “宋青城!”

    “不用再说了,爸。”宋青城打断石城一把手的话,迎视着那双历经沉浮的锐利双眸,沉静的开口。

    “我不管她做了什么,我也不管你心中对我的举动怎么解读,但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必须得自己做决定,希望您能尊重我。而且,您曾经答应过外公,还一个舅舅给他,我想你没有忘记。”

    在宋青城说道舅舅那两个字时,宋父的脸色突然煞白,脑海里飞快的闪过那些血腥的画面,眉宇间染上yīn郁。他一个跄踉,跌做回沙发里,低着头不发一语。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一般,两鬓花白。

    宋青城有些于心不忍,张口还说什么时,被茶几上的黑色手机铃声打断。

    “我先接个电话,您等我一下,我待会送您回去。”

    电话是制药工程研究所的朋友打来的,宋青城皱着眉进了房间,将电话接起的那一刹那,心口突然如遭拳击,一时间竟然不能呼吸的钝痛。他一把捂住心口,短短几秒的钝痛让他白了脸色,直到电话里传来喊声。

    “青城,在听么?宋青城……喂……”

    “我在听,你说。”

    “你给我的那颗药我已经检测过了,再给你答案前,我想知道是谁在服用这种药?”排除了宋青城的可能,但是其他人,他无法作出判断。

    宋青城揉了揉心口,“是夭夭。”

    这两个字让电话那段的人吸了一口凉气,也让电话这端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青城,这种药,和你怀疑的用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到底是什么。”不想再做更多的无谓挣扎和惶恐不安,他冷声问道。

    “你的那颗药的分子结构式和帕罗西汀完全一致,”电话里的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帕罗西汀你知道么?这种药是专门用来抑制anxiety neurosis也就是焦虑性神经症,通俗点来说,就是治疗精神病的。患者有可能是新发患者,也有可能是旧患因为近期从事的一系列应激举动而诱导了它的复发。”

    宋青城的脑海里猛地白光一闪,有些模糊的画面就这样在脑海里铺陈开来:轰然倒地不停抽搐的金发男子、长发凌乱抱头尖叫的女孩以及一地成河怵目惊心的血红,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那把带血的亮白军刺上……

    “我先挂了,还有点事。”

    他急急忙忙将电话挂断了,取过衣柜里的外套大步走到客厅。

    “爸,我先送你回去吧,等下还有点事。”他的找到她,不论如何,都要把一切说清楚。

    宋岳华看着他,目光深沉,可他也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日后从长计议,撑着沙发壁站起来,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却在拉门时发现门并没有关严,而是虚掩着的。眉头突突的跳了两下,宋青城回想起刚刚心口的钝痛,前几天的不安感再次袭上心头。他心里再次一惊,猛地拉开门走出来,在四下巡视并没有看到什么后,像是松了一口气。

    他摇头将脑子里混沌的记忆挥去,锁上门口和父亲举步进了电梯,一路步出单元门外时发现聚集了好多人,络绎不绝的谈论声传来,隐约可听到被反复提及的‘车祸’、‘被撞’二词。

    宋青城里的有些距离,加上心中有事,并没有听清别人到底说什么,转身取了车后邀父亲坐上后座,慢慢向小区大门口滑去,因为人多他难免小心些,连车窗都打开了,细细的看着倒后镜和前方涌动人群。

    “……那么撞了,里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现在马路上多的是马路杀手,你看我女儿考个驾照,没几天就买了车,还是新手就天天开着车,我都担心死了。”

    “谁不说呢,刚刚撞的真惨,马路上车那么多,就这么急吼吼的冲出去了,能不撞上么?”

    “我得回家和我闺女说说……”

    未关的车窗外传来居民的对话,宋青城皱眉,车子擦着她们驶出了小区的大门,在前方路口处等待空闲会车如道。这片小区的大门都是沿着马路开的,里面的车子出来要会车进行驶道时视野受阻安全系数低,总有大大小小的事故发生。

    宋青城看着三米开外因为急刹车而留下的轮胎滑行痕迹,又看到一些零碎的车灯碎片,心中寻思着刚刚此处可能又因为上行驶道而发生过一场车祸。

    “爸,看来您这次连任,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像是要压住内心因为眼前车祸留下的痕迹而惶恐不安的情绪,他半真半假的调侃起后座的石城一把手自己的父亲。

    不理他的调侃,宋岳华和前面人如出一辙的皱眉,花白的鬓角泛着yīn霾,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到冷凝。

    尘归尘,土归土

    【】——

    宋青城将父亲送到门口后,连家门都没进,直接掉转车头朝富阳山驶去,这个时候她一定在富阳山老宅,那里戒备更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将军楼才是她现在最该呆的地方,没有任何的记着和追问。

    车子开到富阳山的林荫道上时,宋青城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他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争锋相对到抵死缠绵,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仿佛如一场剧情紧凑的梦一般,一场赶着一场。而到这里,他才寻思明白一件事,所谓的明知道她在找他而自己避而不见的唯一理由,就是自己的恐惧。

    他怕她来说的,不是他想要的解释,而是她最后的选择,选择娄御安。那一刻,他才看清自己的懦弱。

    他总是会被一种莫名的情感支配着,觉得自己是在娄御安离开的前提下才能跟她在一起,潜意识便会对自己下心理暗示,娄御安不在,他们在一起,可娄御安回来了,那所有的事情都变了样。

    其实他忽略了一点,女人都是感性的,曾经深爱到致死的初恋,如今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么能不情绪崩溃?试想若是和夭夭就此别过,若干年后再次相见,他能让自己不受丝毫影响么?

    答案是否定的,那既然他都不能,何苦要求夭夭呢?

    爱一个人,总是会妥协,无条件的。

    车子快开到富阳山正门时,手机铃声突然大燥,宋青城取出那款砸核桃手机按下通话键,却在听完对方的话后,车子急刹在富阳山正门五百米处。森寒慢慢爬上他的脸庞,细长凤眼死死盯着庄严的大门几秒后,一把转过方向盘,驶离富阳山——

    严其灼在一片白色和鲜花的香甜中醒来,她半睁着眼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脑海中断片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过河拆桥四个字划过脑子,留下深刻的痕迹。

    当时她的手还保持着捏钥匙开门的动作,听到那里时猛然觉得嗓子眼干的发疼,指尖发抖,后脑勺的疼痛也一波高过一波。

    她望着眼前的那扇门,一步步往后退去。脑海里不停地盘旋着两人的对话,寒冷如隆冬刺骨的风一般从虚掩没关上的门缝里传来,随着她越退越远的距离慢慢模糊不清,最终消散在合上的电梯门外。

    然后,她只记得自己死命的踩刹车,可陈舫玉的那辆雷克萨斯还是不可逆转的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黑色越野,白光一闪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轻轻的开门声传来,严其灼木然的转头去看,短发的陈舫玉一脸憔悴的模样落进她眼里,她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夭夭,你醒了!”推门的人惊喜的喊道,想上前却又后退回去,拉开门对着套房外客厅的人喊道:“夭夭醒了,夭夭醒了!”

    严其灼看着像是变戏法一样,本来安静的病床前突然冒出的这么多人,没有多少表情的变化,她只是认真的看过每一个人,然后静默。

    “夭夭,除了右臂外有没有哪里疼?”

    穿着白大褂的宇文堂做完例行检查后,低头轻声问道。其实这场车祸不算严重,由于安全气囊及时打开顶住了严其灼前扑的身子,她只是一只手磕在了方向盘上导致骨折以及额头上的撞伤。除此之外,并没有另外的伤势。

    躺着的人摇摇头,默然垂下眼帘。围在病床前的陈舫玉和严若凡担忧的看着面前的严其灼,严若凡看到她神情恍惚的样子飞快的转身向一侧的丈夫低问道。

    “夭夭是不是因为车祸心理上受到了冲击,你看她需不需要接受心理的治疗?”

    宇文越清低头思索了半晌,摇摇头。“暂时还不能判定,等她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她右臂骨折暂时也不能出院。”

    严若凡点点头,抬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严若寰,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后转身走回病床前摸摸小侄女光溜溜的脑门,那上面,还贴着森白的纱布。

    “夭夭,你想吃什么,姑姑去给你买,好不好?”

    乌黑的眼珠子听到声响,转动到她这边,看了半晌抿抿嘴。“我想吃糖炒栗子。”

    见她终于肯说话,严若凡立时连声应好。

    “你们都出去吧,该回去的回去,我陪我孙女说说话。”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坐在病床边离严其灼最近的陈舫玉站起了身,回望着拄拐杖的老者,开口欲言是被他抬起的一只手掌给止住,有些混住却依旧眸光锐利的眼扫过白大褂的宇文堂。

    “李嫂也住院了,你回去给夭夭做点吃的送来,你们,”大手一指,将众人一一点到。“也都忙了半天了,回去休息休息,该处理的事处理完,到时候轮流过来陪她。护士终归不是贴身的人,有很多事是做不好的。”

    “还是爸想的周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今晚我来陪夜好了。”严若凡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都回去吧,我不要人陪。”

    就在众人打算分工时,一道沙哑的嗓音传来,立刻攫住了众人的视线。

    “夭夭,你是不是哪里疼不开心了?夭夭,住院没有人陪怎么行,你听话点。”陈舫玉倾身到女儿面前轻语哄道。

    “你们都回去,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走吧。我不用人陪着,哥哥留下来就行了。”

    哥哥留下来,可以方便照顾李阿姨和青青姐,其他的人,她谁也不想看到,尤其是……严姓的人。

    严卫东看她一脸执拗的模样,心中也知道强求不得,何况她又刚刚车祸后醒来,意识太脆弱,若强行违背他的意愿,难保她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两害相权取其轻,严卫东虎目一瞪众人。

    “那就都回去,该送饭的来送饭。”说完走到病床前,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厚实的大掌拍拍女孩的小脸,慈爱的表情和前一秒判若两人。

    “我知道我孙女心疼爷爷年纪大了,那爷爷就先回家了。我严卫东沙场杀敌挨子弹九死一生都不怕,你是爷爷的孙女,这小小的车祸,算得什么?”

    严卫东的本意是鼓励,可是她在听到那句‘你是爷爷的孙女’时,心猛然像是被鞭子狠狠抽过一般,火辣辣的疼着。

    她终于看到自己在那个挣扎了二十三年的漩涡里慢慢灭顶,最后消失不见。

    “哥哥,我想去看看李阿姨。”

    众人都走后,病房里一下子冷清的让人觉得窒息。严其灼挣开虚合的双眼看着天花板说道。

    “你刚醒没多久,脑袋也被撞伤了,虽然到现在没有出现呕吐不适症状,但是不能排除脑部受损的可能性。必须经过24小时观察后,才能下床做短暂的活动。”

    宇文堂说的很专业,但是严其灼却嗤之以鼻。

    “我知道我自己没事,我要去看看阿姨,带我去看看她。”

    看着那个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严其灼,宇文堂心里叹息。“夭夭,别去了,青青现在,谁都不肯见。”

    原来,这个才是重点。

    “哥,你曾经因为自己是严家的孩子还感到悲哀么?”

    宇文堂将她的床摇高后,听到上面的人如是问道,他猛地看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清艳小脸,眼神淡然。

    “一直都是。”

    再显赫的给予都弥补不了内心所受到的伤害,他和夭夭都是受害者,不,还有他,还有那个人。

    无力的笑容从嘴角漫延开,严其灼吃吃的笑了几声,慢慢的,就有透明的东西从她的眼角滑出。

    “哥,如果有下辈子,我们都选个平常人家投了吧,就算是要经历生活艰辛的洗礼,也比将灵魂卖给魔鬼要来的强。”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夭夭,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上平静无波,不哭也不喊,默默流泪不出声响。伸手抹去她的泪珠,宇文堂摩挲着她的鬓角,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却饱含了痛楚。

    “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我还罩着你。”

    “我要做个乖女孩,不惹父母生气,不做坏事,不杀人,也不和别人相爱,到了年纪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最后化成一杯黄土,风一吹,就没有了。”

    宇文堂越听越不对劲,看着那张脸,突然觉得陌生。

    “夭夭,你要知道,相爱不是错,只是那个人不对。不要因为一个人就否定了自己,你终会遇到一个对的人,就像……宋青城。”

    他以为她还沉在过去年少的情爱里不能自拔到自我厌弃,便立时收回了自己yīn郁的心情,想要开导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话正中了她的死穴。

    她木然的盯了他半晌,扭过头看着窗外,夕阳西下,残阳艳绝,在美好的东西也抵不过流年,时间一过就什么都没有了。

    尘归尘,土归土。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睡一会儿。”

    宇文堂见她神色极其倦怠,将病床摇平后掖了掖被角,低首在她额前亲吻了一下后带上门离开。

    出了套房的门,他站在走廊里顿了大半天,玻璃窗外的天边有几只大雁正在往南飞。

    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已碎。

    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

    今日去愿为春来归,

    盼归,莫把心揉碎,

    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天边的晚霞映红了他的眼,飞快的掏出电话拨了过去,他想,有些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夭夭的心结,唯有他才能打开。

    葬在时光里

    【这辈子,除了生与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宋青城是在沪渝高速上接到严卫东电话的,那时候他正因为蓦老六来电说赵玉被坤哥暗算中枪生命垂危而和程阳火急火燎的往渝市赶,却不想被严卫东这个电话打乱了全部阵脚。

    “你回去吧,我去渝市就行了。”

    程阳听说严其灼出了车祸,心里也是吓了一大跳,将车停在服务区后郑重的做完决定。可是身侧的人不发一言,沉默的看着远方。

    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好兄弟,一边是前途未知的女人,你若问他哪个重要,他无法做出回答。兄弟是手足,失不了;可严其灼也是他心尖好,同样失不得。

    “宋青城,你要知道,赵玉是男人又是兄弟,可严其灼,她只是个女孩子。赵玉我去是一样的,可是严其灼那边若是我去了,那可就是天地之差了。”

    他不想说什么动之以情的肉麻理论,但是有些东西,女人的确是比男人在乎的深。何况两个人现在的这种状况,若是他不能回去,那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预料到。

    宋青城心中明白,石城肯定是自己最后的选择,但是在下决心的这个过程中,他脑海里的思想斗争极度的惨烈。

    曾几何时,杀伐果断的蓦三也变得这样婆妈,让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那你和赵晗回去,我处理完石城的事情,就会和你们汇合。”

    宋青城看了一眼黑西装的赵晗,面色无异,可程阳却在他眼角捕捉到一丝歉意。他上前拍了拍宋青城的肩,示意他安心。

    “我把赵晗带回去,阿玉就算是死了,也会活过来的。”

    耳侧传来程阳可以压低的声音,宋青城咬咬牙,伸手抱住好兄弟的。

    “我会尽快处理完去找你们,告诉赵玉,他不要以为死了就能摆脱蓦家这个重任,就算是追到阎王殿,我也会抓他回来的,至死不休!”

    程阳点点头,伸手在他臂上狠拍了两下,这些年不离不弃的默契告诉他,面前的这个男人,说话算话。

    弯身坐进车里,就在赵晗松开离合器的刹那,程阳落下漆黑的单向玻璃,迎上宋青城坚定的目光,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他声音里裹着一本正经。

    “蓦三,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为一个女人搞的自己灰头土脸。你要,就自己抢过来,不要,就彻底放手。你因为她蜷缩在这里这么多年,时间上来说已经够了。我们的天地和责任不在这、不属于石城,舍不舍得这种感觉,真的不适合我们,这次我先走,希望下次我们会同行。”

    话音落,车窗迅速合上,车子飞也似得离开了原地。

    再看一眼已经消失在夜色里的黑色轿车,宋青城转身走到揽胜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诚如程阳所言,他将太多的时间放在裹足不前上,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石城医院

    套房的门轻轻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身段高挑,十寸的高跟扣在长毛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她拎着一袋热乎乎的糖炒栗子穿过客厅,朝离间的病房走去,手刚搭上门球,就停住了。

    门没有关上,是虚掩着的,微弱的睡灯昏黄的光线从里面遗漏出来,像是晚归人朦胧的灯笼。

    她轻轻推开门,视线落在病床前那把椅子上。

    椅子上背对门坐着一个人,微微前倾的身体肩膀宽阔,左手抵在床沿,右手抬起,正虚拂在女孩栗色的头发上。那双钢琴师的手,指骨修长如玉,一下又一下的拂过女孩的发顶、额头、脸颊,带着无法掩藏的怜爱和温柔。

    隐在昏黄灯光下的侧脸上,那种仿佛对着自己的心爱之物百看不厌的神情让推门的人鼻尖一酸,手中的纸袋掉到了地上,严若凡双手捂住嘴唇,泪如泉涌。

    听到声响的人回头,看清来人后那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如落潮般系数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漠。看了一眼地上的纸袋和标识,他慢慢站起身朝她走来,不顾她泉涌的泪水而是弯下腰将纸袋捡起来,经过辨认后拿在手中没有交还给门边站着的人。

    “你吵到她了。”

    他眼里的疏离毫不掩饰,出口的话也是没有任何情感。

    严若凡只是看着他,无法转移目光,她伸出右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在触及的那一刻被他躲开,且目露厌恶。

    “出去吧。”他强硬的将她逼退到门外,自己也跟着出来了,将门带好。望着她的丹凤眼里都是讥讽。

    “我就说,宇文堂怎么这么好心,夭夭出了车祸通知我不说,还能让我单独陪夜,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严若凡还沉浸在见到他的百感交集里,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她低泣着伸手拉住娄御安的手,不顾他挣扎的握紧。

    “安安,真的是你么?安安,妈……妈不是在做梦么?”严若凡急切的将男人的手贴到脸上,感受到温热后又是哭又是笑。

    “安安,妈终于见到你了,安安。”她伸手想抱他,却被他一把挥开,连带着将手挣脱出来。

    面对严若凡的眼泪,娄御安嘴角浮出好笑。

    “妈?”

    “安安,是我,我是……”娄御安突然开口的一声妈字,让严若凡惊喜的直点头,双手仍旧慌乱的想要去抓他。

    “我妈还好端端的住在大院里,她姓方,”男人牙关咬紧,“不姓严。”

    “安安,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你不能否认我和你的母子关系。安安,当年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啊,安安,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安安,妈知道错了……”

    “你当年把我生下来就错了,你就不该生我,这样也不至于让我这么痛苦,不至于夭夭这么痛苦,你现在知道错了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他一把推开要抱他的严若凡,谁知力道过大,却将她生生的推倒在地毯上。

    “你在干嘛,娄御安!”推门进来的宇文堂刚好看到这一幕,飞快的跑过去扶起母亲,怒瞪面前的人,可被他扶起来的严若凡却仍旧颤巍巍的将手伸向娄御安的方向。

    “安安,我也是没办法……我、我拗不过你外公和你爷爷,我和你爸爸都没办法啊。”私奔到最终被抓,就如同当年夭夭和安安一样,到最后都落得个另娶他嫁。

    严若凡一手捂着嘴压抑着哭声,哭得肝肠寸断,闻者落泪。

    “妈,妈你别哭了,他不懂就算了,这么多年你为他流过那么多泪水,已经对得起他了。”宇文堂不停的擦拭着母亲的泪水,安慰道。

    娄御安别过眼,眼角泛红,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二十岁的他还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将他和夭夭逼得去离家出走。被抓回来后,在看到妈妈哭肿的双眼和她身后那个短发高挑的女子时,在得知自己并非方氏亲生子时,他就知道,他的世界在瞬间就被那个短发女子的一句话给毁了。

    ‘安安,夭夭是你的妹妹,你是我的孩子,妈对不起你们。’

    上一代的种的孽因,报应在了他和夭夭身上,他那时只觉的,生,不如死。

    “你们在干嘛?”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病房的门口传来,几人相视一愣,脸上猛地浮起惊愕,严若凡飞快的忍住泪水,别过脸去不看门口的人。

    “夭夭,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自己起来了?”

    严其灼看着面前的男人,丹凤眼里都是关切,木然的摇摇头。“外面好吵,我就醒了,我闻到了栗子的味道。”

    娄御安抬起拿纸袋的手,眉眼含笑。“你鼻子真灵,你姑姑给你买了栗子,要吃么?”

    点点头,一双清水妖眼贪婪的看着纸袋。

    “那我们进去,你躺下来,我给你剥。”

    再次点头,严其灼被娄御安牵起一只手往病房里带,可刚走了两步,她就停住了,回身看着宇文堂和他怀里还别着头的严若凡。

    “姑姑。”她喊她,声音比先前大了点,严若凡咬咬牙,抬头看着侄女,目光有些闪躲的挤出一丝笑。

    看到她抬头,严其灼歪起脑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姑姑,我爱你,”她扬唇微笑,像是冬日里冲破云层的阳光,继而那束阳光上移,找到宇文堂身上。

    “我也爱你,哥。”

    说完这句,她乖乖的转身,跟着娄御安进了病房,那扇洁白的门缓缓的关上,将屋里屋外生生划成两个空间。

    宇文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此时严若凡情绪正处在激动状态,他得先安顿好自己的母亲。他本以为给两人创造见面的机会,能让他们解开多年的心结,可没想到适得其反,反而让两人的矛盾更加激化。

    这么多年了,娄御安还是这么恨母亲,那他对夭夭,到底是有多爱。

    “好吃么?”

    床上的女孩点头,只是不说话,盯着他剥栗子的手,自发的张开小嘴等着喂食,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黄雀。

    十年,或者是更久一点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那时候,她还刚上小学,一闻到糖炒栗子的味道,连书包都可以不要的奔去摊子前,眼巴巴的望着那些圆滚滚的小东西,流了一地的口水。

    “这么多年了,栗子还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娄御安笑了一声,将手中刚剥出来的栗子喂进她的小嘴里,宠爱的拍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傻子,栗子除了是这个味道,还能有什么味道。”

    她嚼着那颗板栗,满嘴都是甜糯的香味,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带着香甜,“可是人的感情却在变,你结婚了、生孩子了,有了幸福的家庭,”而我,也爱上了别人,却不想是一场错爱。

    娄御安的手一顿,低垂的眼帘下眼神一暗,随即掩了去。他爱她,想她过的好,平平安安的生活,生个可爱的孩子,有个疼她的丈夫,在亲人的陪伴中走完生命最后的旅程。所以,他的那些不能言说的感情,就让它烂在肚子里,来生再开花结果吧。

    “夭夭,你要知道,每个人都会长大,长大了就会发现我们需要的感情在变化,而爱人也在不断的调换。”

    听他说话的人歪着脑袋看他,一脸‘所以呢?’的表情。

    他深呼吸了一下,再次开口。

    “我们那时候分开,不是因为你不好,只是因为、因为……”

    清水妖眼里都是锲而不舍的追问,娄御安心一横,接着断掉的话开口,“而是因为我长大了,感情变化了,就算勉强在一起,我也不会开心,你以后也不会开心的。我想,与其是我们都不开心,不如我做回坏人,让我们分开。”

    “所以你说恨我,都是骗我的么?”

    “对,是骗你的,我不会恨你。”

    “可是你的恨却支撑我走了好久的路,支撑我在严家闹得天翻地覆,支撑我几乎把斗垮严若寰当成我毕生的使命,可到头来,连你都会骗我。到底是我傻,还是你们都太聪明了呢?”

    她一边嚼着口中的板栗,一边皱眉低喃着,像是在深思这个问题的答案。

    终于察觉她话里有话时,娄御安低声问道:“还有谁骗你?宋青城么?”

    宋青城?

    严其灼抬眼看向他,借着灯光打量他,鼓着脸颊摇头晃脑。“我如果说我想去吹吹风,你会阻拦我么?”

    “我不会,但是我们要一起。”

    女孩眼眸顿时晶亮,她用左手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娄御安按住。

    “把外套穿上,屋外没有空调,很冷的。”

    乖巧的点头,严其灼任他将大衣披在身上,两人连同板栗一起出了门,来到电梯门口时,严其灼突然用左手拉住他。

    “我们玩个游戏吧,就像小时候一样,你走楼梯我坐电梯,你要在第二个楼层的时候追上我,我开始默数了,好不好?1、2、3、4……”

    女孩略带沙哑的嗓音还回荡在娄御安耳边,可他在楼上等到电梯门开时,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另一侧的电梯的液晶现实器上数字在不断的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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