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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Beautiful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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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曾想过,黑暗到来时,一切会如此的静寂。
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如同死亡一样,消亡在这冰冷的黑暗里。只有在灵魂的最深处,回荡着宛若幻觉一般的遥远歌声。
悲怆而清冷。
战场之上,当所有人愕然抬头时,便能够看到,那远方渐渐从裂口之中所浮现的漆黑烈日。
黑暗如光,跨越了现实和虚幻的裂口,喷薄而出。
宛若看不见的手掌展开百指,摇曳舞动着,漫过了天穹,掠过了深度的阻碍,向着现境延伸而出。
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光芒尽数吞噬。边境防御阵线和三大封锁仿佛不存在的幻影一样,无法阻挡那同处于一源的可怖黑暗,被轻描淡写的穿过。
最终,日轮之上所放射而出的无穷黑暗,就像是羽翼一般覆盖在了现境之上,渐渐的合拢。
重新,笼罩一切。
改写所有。
决策室内的屏幕之上,再无其他的色彩。「
为什么没有反应?」
近乎窒息的死寂之中,叶戈尔捏碎了自己手中的杯子,近乎癫狂:「为什么三大封锁没有阻拦?!现境的防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纸糊的吗!」
「因为除了通过肉眼之外,我们并没有观测到任何的东西,叶戈尔局长。」
院长002回答:「对于现实而言,那只是不存在的东西,甚至比幻象还要更加的遥远就好像同一张纸,在不同的人手中,会创造出不同的作品一样。两者本来就不曾存在于同一个维度之上。」
他说:「我们此刻所在的现实,正在被虚无所更替。」
现实,被篡改了。
不仅仅是现在,从遥远的过去开始——有什么东西,代替了本该发生的一切!然后,更进一步的,将如今现境的存在,彻底否决
强制性的演绎出,根本不曾存在的毁灭!
在这蔓延的寂静之中,叶戈尔再没有力气支撑身体,跌坐在椅子上:「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难道存续院就没有过备案么?」
「这不是存续院的职责范围,叶戈尔局长。「院长002回答:「唯一对抗它的方式,我们早在七十年前就已经失去了。」
天国陨落。
随着理想国的坍塌,印证现实和保存现境一切历史和记录的副本,现境之蓝图,也随之永远的沉入了地心之中。
再无任何的回应。
这便是遥远时光之前所埋藏下的恶果之一。
此刻,自从异变开始,第一道警报终于响起。
来自大秘仪控制系统的报错,统辖局的所有操作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曾在任何记录中所出现的管理权限。
甚至,就连曾经的会长也不曾具备的恐怖授权
至上仲裁者·【theone】!
救世主,于此刻降临。
然后,带来毁灭
现境之中,无以计数的灯光渐渐熄灭,可还有更多的黑暗,从大地的裂隙之中升起,融入到笼罩一切的黑暗中去。
当天狱堡垒之上,玄鸟再度回首,便再看不到任何的星辰。
世间一切天命,自流转之中,没入了那一道自裂隙中渐渐浮现的庄严日轮中去,化为了那暴虐的黑暗辉光中微不足道的一分。
而令他彻底呆滞的,乃至从现境的投影中,东夏的领域里,渐渐沸腾着,升起的奔流之光
自烈日的感召之下,渐渐褪去了光芒,顺应着深渊烈日的呼唤,要归入到那一片不见底的黑暗中去!
无视了目眦欲裂的玄鸟和来自丹青卷的束缚。
——龙脉!
龙脉竟然被篡夺了!
不,那并非是强夺亦或者是蛊惑,龙从来不会因人而动摇,更不会停止自己的职责除非,这也是天命的一部分。
龙脉在顺应注定的命运,流向了灭亡之种
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烈日!
当遥远的过去所种下的灾厄之种自此刻的眼前萌芽,玄鸟已经快要失去支撑身体的力气。
「竟然提前了吗?」
他轻声呢喃着,终于恍然。
白帝子的命定之劫
这便是自己欺骗命运的后果,玩弄天命的代价。
当褚清羽死亡的瞬间,远超出东夏谱系的承受范围,甚至危及整个现境的恶果,终于于此刻显现。
这便是自己所亲手栽种下的灭亡之因——
「狗屁的天命!」
玄鸟将发冠摔在了地上,踩碎:「放着那么多人不管,非要杀一个小姑娘的天命,算你娘的天命啊!」
那一瞬间,散落的白发之间,最后的星见之眼开启。
哪怕,将自己所有的生命焚烧殆尽!
玄鸟展开了双翼。
自那清冷而高远的鸣叫声里,漆黑的飞鸟自东夏的领域之上展翅,升上天穹——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将东夏之重寄托于无形的双翼之上,随着他的意志一同,压向了腾飞的龙脉!
再然后,骤然消散。
就好像被什么人不耐烦的,一脚踹到了旁边。
「老东西,不要碍事,起开!」
褚海的咆哮,自稷下的最深处响起。
撞破了一路以来碍事的楼板和阻隔,撕裂了重重封锁。
原本沉睡在病房之中的天敌睁开了眼睛,在察觉到发生了什么的瞬间,便从天而降,砸进了龙脉之渠中去。
兵主的轮廓自身后浮现,伸手。
死死的拽住了,龙脉的奔流之末——
如同不自量力的凡人的抱着巨龙的尾巴,不容许它腾空而起即便自己被这一份辉煌庄严之力焚烧成灰!
「不准走!」
兵主怒吼,以这一份源自龙脉的阴暗,胆大妄为的阻挡在升腾的辉光前方!
破裂的眼瞳,死死的盯着那延伸到天穹尽头的辉煌之流,在无穷绚烂的色彩中,匆忙的寻觅着曾经的身影。
可是他不论再怎么寻找,都无法看见那一张熟悉的脸颊
宛若烈光之下的幻影。
早已,消失不见。
「都是我的错。」
他绝望的呢喃,闭上了眼睛。
作为兵主,不能放任龙脉失控。作为父亲,不能让女儿被夺走。
可这两样,他都没有能做到。
但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再不能无视眼前的后果!
再不能退。
也再不能逃!
他抬起了手掌,贯入了自己的心脏,紧握了宛若青铜所铸就的长矛,不顾灵魂撕裂的痛楚。
神之楔兵主,拔出!
即便是,舍弃这一份至上之力……
自褚海的手中,贯入龙脉,将这一份汇聚无穷奇迹而成的神明之河,钉在了东夏的大地之上!
哪怕,神之楔上,一道道裂隙迅速的浮现……
自这短暂的寂静里,褚海抬起眼睛,最后一次望向那一片仿佛包罗万有的光芒。
可他所期冀和盼望归来的
身影,却早已经不在这里。
「回来吧,清羽。」
他轻声哀求,「不要走。」
那一瞬间,龙脉的奔流,戛然而止。
无穷黑暗冻结。
一切都停滞在了原地,包括烈日和毁灭。
只有从虚无中所升起的晶莹幻光,星星点点的舞动,汇聚在一处,笼罩在现境之上,宛若看不见尽头的长河。
然后,将更替的一切事象,尽数锁定,贯穿——
——这便是最后的,凤凰之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槐诗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在这种过于漫长的梦境跋涉向前
可梦境里的路太过于遥远,真实的让人恐惧,冷酷的让人绝望。
他已经筋疲力尽。
可当那漫长的梦境终于走向了尽头时,前方却已经再无路可走,只剩下一片黑暗,充斥所有,宛如最后的归宿。
无声的呼唤。
静静的等待着无路可走的他走进这一片永眠。
可在那一瞬间,黑暗之上,却浮现出了一道裂隙,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彼此交错时,变成了无形的门。
在他的面前,缓缓开启。
但那光却并不像黑暗那么温柔和静谧,而是粗暴又强硬的,将槐诗扯进了门后的世界里。
不允许他再犹豫。
再然后,自门后的世界里,他再一次的看到了熟悉的幻影,近在咫尺。
宛如无穷镜面所构建而成的迷宫里,汗流浃背的少女在奔跑,如此矫健,头发飞扬在空中,仿佛盛开的花一样。
永远的冻结在了镜面里。
即便是如何的伸手,也只能从幻影之中穿过,触不可及。
而当槐诗抬起头,看向前方时,便看到了,一个个残存于此的身影
拖曳着玩具啼哭的孩子,弯腰梳理长发的少女,书山之前苦恼埋头的学生,悄悄藏在桌子下面啃零食的坏孩子,撑着下巴看向教室窗外的女孩,翱翔在天穹之上的升华者,乃至更多,数之不尽的轮廓。
在这无数可能性之中,那是她们最后的残痕。
名为褚清羽的幻影。
她们最后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可那无穷镜面的迷宫,很快又开始坍塌和收缩,消失不见,又一道门扉悄然浮现。
温馨的木门之上,仔细挑选和擦拭的把手倒映着微微的铜光。
执着的等待着,那个从未曾到访的客人。
他推开门,走进午后的阳光里。
回过头时,已经来到了未曾见过的狭窄客厅里,摆满了一个个宛若的纸箱和未曾安装的家具。
可一切又如此的熟悉。
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
「好的,不用上门了,我自己来装就好。」
在纸箱旁边,低头讲着电话的少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等,点头:「嗯,搬得动,谢谢,先挂啦。」
「搬什么?」槐诗好奇。
「唔,秘密。」
褚清羽看了一眼身后的另一个房间,只是摇头,神秘一笑。
「不好意思,还没有收拾好,随便坐吧。」
她把沙发上碍事的纸箱挪开,东翻西找,忽然欢呼起来:「啊,我就记得,热水壶还可以用要喝茶么,槐诗?」
说着,她又从箱子里翻出了另一个盒子,得意的晃了一下:「哒哒~我买了最近很火的茶包!榴莲茉莉味,要不要尝尝?」
「……」
槐
诗愕然:「一般来说,大家不会喜欢这么奇怪的味道吧?」
「尝尝嘛,宝贵的体验才是最重要的,尝尝!」
她眉飞色舞的烧水,哼唱着曲调,清洗茶杯,倒好了热水之后,迫不及待的端上来,放在了槐诗的面前:
「快,试试看,小红可喜欢这个味道了。」
不,就算是离谱如大表哥也不可能会喜欢这么怪的东西吧?
槐诗嗅着那富有冲击力的味道,再三犹豫,可在她期盼的凝视里,终究还是无可奈何的端起茶杯,吹了两下之后,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再一次的,感受到了一言难尽的味道!可他终于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环顾着四周,凝视着属于眼前少女的珍贵回忆。
她微笑着,坐在午后的光里,撑着下巴,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那么愉快。
「感觉好一点了吗,槐诗?」她问。
「嗯,好了很多,不冷了。」
槐诗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从冰冷的噩梦里回过神来,当看向眼前的少女时,神情便不由得复杂。
无法分辨,那无数的幻影之中,她究竟身在何处。
「能不能告诉我」
他疑惑的问:「你究竟是哪个褚清羽呢?」
「唔?」
沙发上的女孩儿不解,歪头看着他:「你居然是这么觉得的吗?好奇怪啊,槐诗,你不是才刚刚亲身体验过凤凰的威权么」
她问:「所有的褚清羽,为什么不能是同一个呢?」
槐诗,愣在了原地。
「我就是褚清羽啊,槐诗。」
她微笑着,回答:「就好像其他的我一样,从来没有过任何分别即便有时候,会有所不同。」
想要长大,想要努力学习,想要不再迟到,想要考上心仪的大学,想要同自己的另一半自不经意间邂逅相遇。
想要有一场浪漫的婚礼。
想要,过上幸福的人生,就像每个女孩子一样。
所以,每一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心怀希望,决不放弃的去寻觅未来。
这便是褚清羽。
那个被称为白帝子的少女。
仅此而已。
唯一不同的,只有凤凰作为天敌的本质。
在她的眼中的世界。
那无数个任由自己去选择的可能宛若无穷平行世界所交织而成的镜之迷宫,看不见尽头,也没有退路。
玄鸟竭尽所能的将她送上了这一条遍布艰辛和苦痛的道路,寄于了所有的期盼。
望她有朝一日,能够跨越命定之劫数,从无穷的可能中,寻觅到那个属于她的未来。
遗憾的是,每一个做出选择的褚清羽,所能迎来的,都只有死亡。
自绝望里
「啊,总感觉,自己像个扫把星一样啊。」
她靠在沙发上,无奈的抬头,看向了窗外,当阳光散尽时,现实的裂隙之内,不属于此方的黑暗日轮却在渐渐的具现。
升起。
「每次一迷路,所看到的,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状况。」
褚清羽戳着茶杯,无可奈何:「不是毁灭要素失控,就是现境爆炸,要么就是五大谱系内战,或者升华者集体凝固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动不动就出问题,干脆毁灭了算了!」
本以为自己早已经迷失在虚无之中,变成了逝去的幻影。
可当她从槐诗口中听闻他的人生时,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并
非是自己如同幻影一般的偶然飘到此处,而是被命运的变动而拽到了既定的位置。
宛若一切噩兆的表征,为了灭亡而存在的倒计时。
她是事象更替的标志。
被渐渐升起的深渊烈日,拉近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
深渊烈日越近,她便会越是清晰。当她彻底从泡影变成真实的那一瞬间,毁灭一切的烈日,将会从深渊中升起。
正因如此,才会越发的,无能为力。她必须要杀死槐诗。
倘若不想看到整个世界因自己而覆灭,倘若她想要挽回这一切
这是上天所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
明明如此简单。
可就如同往日的无数次尝试一样,不论是拯救世界,还是拯救自己,她一个都做不到。
明明所祈求的,所想要的,只有那么简单——
「这是***的?」
槐诗凝视着窗外那一道黑色的日轮,感受到的,只有无穷冰冷的绝望。
如此熟悉。
于是,渐渐恍然。
「这一切是因为我?」
「不,是因为我哦。」
褚清羽摇头:「包括你,槐诗,包括你所遭遇的一切。」
她说:「都是我的错。」
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便永远是毁灭的导火索。
哪怕变成这个样子,也无济于事。
她早已经习惯。
假如世界上不存在房叔,那么槐诗或许会走向绝望。假如世界上不存在槐诗,那么或许会能够运转如常。
假如世界上不存在白帝子的话,那么,一切便不会迎来灭亡。
可即便是如此
「我想要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褚清羽抬起头来,认真的告诉他:「哪怕没有好的结果也无所谓,在我知道自己的未来时,我就已经决定好了。
我要尽情的体验这个世界。
在短暂的有生之年里,不留遗憾,不留委屈,美满的度过每一天,哪怕一滴眼泪也不要为自己流。
然后,在那一天到来之前的某个时候,就可以毫不犹豫的死掉。
这样,就不会拖累大家一起。我觉得,可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停顿了一下,遗憾的低下了头:
「可后来,我后悔了」
沉默里,槐诗回忆着破碎的梦境,那遥远的一切,最终,苦涩的领悟:「是我害死了你,对吗?」
「不,是你救了我啊,槐诗。」
褚清羽轻声纠正,笑容毫无任何的阴霾:「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和我自己一样的人,还有比我还要更加努力的期盼着明天到来的人
我很羡慕你。
所以,才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喜欢你,槐诗,不论是哪个我和哪个你。」
自槐诗的呆滞之中,她郑重的诉说:「喜欢到,哪怕世界因此毁灭了也没有关系。」
就好像,失落的一切命运回归了寂寞的夜空。那一双静谧的眼瞳之中,有仿佛星辰一般的辉光亮起。
如此璀璨。
槐诗瞪大眼睛。
好几次,欲言又止,说不出话。
僵硬着。
直到,破裂的声音响起。
啪!
当槐诗回过神来的瞬间,便看到了房间内渐渐褪色的一切,以及,墙壁上所浮现的裂隙。
他们所在的那
些遥远的回忆,这一片残存的旧时光,宛如在噩梦的尽头溶解那样,被无穷的黑暗渐渐吞没,覆盖。
窗外,漆黑的日轮在一寸寸的升起。
带着绝望的光。
「啊,好像每一次都会这样。」
褚清羽遗憾的看向窗外,那一片渐进的黑暗:「明明还没有在一起,世界就已经不在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
她狼狈的擦了擦眼眶,勉强一笑:「对不起,我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不应该,这么说吧?」
槐诗终于发出了声音,他必须发出声音,不能再沉默。
绝对,不可以!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吧?」
他提高了声音,不快的发问,「为什么会是你的问题?」褚清羽呆滞,不明白他的意思。
「有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曾经对我说过:命运这个东西,像个表子一样,永远处于暧昧又混沌的叠加态里。
所以,在当两种命运重叠在一处的时候,一种命运,便会被另一种更强的所覆盖。即便看上去再怎么离奇,但实际上,后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槐诗挺直了身体,认真的回复:「当褚清羽的命运和槐诗的命运重叠在一起,哪怕再怎么混乱,最后所应验的,应该也只有一种。」
褚清羽茫然:「可是」
「不论怎么说,深渊烈日,都要比白帝子要更'重'一些吧?」
槐诗粗暴的打断了她的话:「换而言之,我变成什么样子,和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算你和我在一起,导致世界被毁灭,也不应该是你的原因和过错。」
他指向了自己:「而是我才对!」
「可是我」
突如其来的寂静里,褚清羽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分辨着他的神情,就好像,难以置信一样。
但却再忍不住眼泪。
自更咽中,捂住面孔,嚎啕大哭。
就像是找不到家在哪里的小孩子一样。
那么委屈。
「可是我明明才刚刚说完啊,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我每一次都搞砸了,我甚至没有机会跟爸爸他们说对不起」
「放心吧,你并没有搞砸,世界也一定还会存在的,一定。」
槐诗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告诉她:「这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指望着有个人站出来解决一切的家伙,脑子一定有问题。
所以,不要害怕,好好睡一觉,等明天你从龙脉里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解决了。」
他保证道:「还有我呢。」
「可假如到了明天的话,你还会来找我吗,槐诗?」
她从膝盖上抬起头来,看着他,忘记了擦鼻涕:「你还会来找到那时候的我,告诉我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你会不会告诉我,你对那个问题的回答,让我不再孤独和害怕?」
槐诗不假思索的点头。
张口,想要说话。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回答,褚清羽却已经笑起来了。就好像,已经看到了那样的未来一样。
「谢谢你,槐诗。」
她张开双臂,用力的拥抱着他,忘记了眼泪和悲伤。
就好像,已经得到了幸福一样。
啪!
又一道破裂的声音响起,自褪色的回忆之内。
一切都在迅速的失去色彩,包括他怀中的少女,也包括窗外那骤然停滞,不再运转的庞大烈日
。
黑暗在蒸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现实的裂口,迅速的合拢。
随着褚清羽的消失……
槐诗僵硬的低下头,看到她的笑脸。
「除了杀死你之外,这不是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她得意的笑着。
既然这一份毁灭,是随着彼方的白帝子而来,那么,便由白帝子而去吧。
倘若褚清羽会变成将槐诗导向深渊烈日的媒介,那么,只要那个带来毁灭的褚清羽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话……
那么,毁灭所有的深渊烈日也再不会出现。
假如,当年他们未曾自石髓馆相逢假如,他未曾因为自己,离开新海。
假如,他们彼此之间只存在过一次没有任何结果的短暂邂逅的话
假如,明天到来。
她微笑着,直起身体,在槐诗的错愕中向前,轻柔的触碰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又一下,再一下。
满怀着期待,满怀着憧憬。
告诉他:
「我们,明天再见吧。」
那一瞬间,在这噩梦的尽头,一切的黑暗都自闪耀的荧光之下消失无踪。
连同着这不曾存在的旧时光一起。
而自梦境之外那骤然发出刺耳哀鸣的现实裂隙之外,喷薄的黑暗,如同真正的幻象那样飞速的蒸发,消退。
收缩。
宛若十倍、百倍、千倍速的倒带。
那一道渐渐升起的漆黑烈日停滞在了原本的高度,紧接着,又缓缓的,沉向虚无
而就在吹笛人的呆滞之中,在他的面前,沉睡的东君,忽然微微一动。
空洞的眼瞳,抬起,看着他。
从未曾有过的狂暴杀意,自那凌驾于深渊之上的黑暗里,涌现而出。
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宛若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你做了,什么?」
吹笛人瞪大了眼睛,嘶哑的怒吼:「***的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
槐诗漠然回答:「我什么都不需要做,这一切就发生了。你所捏造的故事,就是这么可笑的东西!」
「不要,痴心妄想——」
自东君的手中,不,自命运之书的压制之下,不惜将自我也一同转化为事象的吹笛人难以挣脱那庞大的力量。
「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槐诗,可不会有用。」
吹笛人的表情渐渐狰狞:「已经晚了,烈日已经升起,已经,足够的靠近了!」
那一瞬间,伴随着吹笛人的话语,无数猩红的丝线骤然刺入了现实的裂隙之中,死死的桎梏着那合拢的缝隙。
缠绕在那漆黑的烈日之上,不顾自我也迅速的在黑暗之光中焚烧殆尽。
将袍一寸寸的,拉起!
「看到了吗,槐诗,你已经迟了!」
吹笛人展开双手:「如你这样可笑的泡影,终将消散,真正的毁灭即将诞生!」
可在那一刹那,死寂之中,拔升的日轮陡然一滞。
停留在了裂隙之内。
未曾再度升起
无以计数的猩红丝线不断的缠绕在日轮之上,拼劲全力的去拉扯,拖曳,祈请,膜拜,可烈日却未曾再动摇哪怕一分!
即便是毁灭已经敲响了大门。
可现在,当大门开启的时候,即将到来的毁灭却停在门外,再不往前一步。
只是,静静的照耀,无声的俯瞰着眼前的世界,看着那
自己未曾毁灭的一切可是却甚至未曾对吹笛人投来匆匆一瞥!
不屑一顾。
「为什么」
吹笛人艰难的回过头,满怀着不解:「为什么?」
烈日无言,不为所动。
恰如毁灭本身一样,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不因任何的祈请和祷告而动摇。
「你究竟做了什么,槐诗!!!」
吹笛人嘶吼双眸猩红:「只差一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看到祂了!」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没做。」
槐诗冷漠的回答:「而你要看到的,也不是祂——」
那一瞬间,自槐诗的扼制之下,他的头颅终于抬起,看向了虚无的天穹
可那之存在一片黑暗的空洞天空,不知何时,却已经变得如此的充实。
无以计数的光芒自黑暗里升起,显现为星辰,自穹空之中运转,回旋,留下了灿烂而闪耀的轨迹。
从漫天宿命之繁星中,仿佛要截断一切命运和噩兆的锋锐之光汇聚,冉冉升起!
·
当星辰再度自穹空之中运转。龙脉自大地之下奔流。
遍洒一切,照耀所有的奇迹之光中,消散在时光之中的幻影自龙脉之中,渐渐的,再度浮现。
宛若,从太过于漫长和痛苦的梦中归来。
自宛若无穷镜面所交织而成的因果之迷宫中,抵达了尽头,可当她蓦然回首,看向身后的时候,却看到无数自己的倒影。
同样也在看着她。
将来自无数个自己的力量,交托在了她的手中,令她渐渐惶恐:「等一下,要不,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搞砸了的话怎么办?」
「那就再来一次,然后再再来一次」
褚清羽微笑着,看着自己,「直到成功为止!」
当一个个幻影自无穷的可能性之中渐渐收束,重叠,铆定,来自无数个自己的祈愿,交托在了自己的手中。
「交给你啦,另一个我。
褚清羽点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同倒影相握:「嗯,交给我吧!」
自无数分歧和选择之间,她完成了交棒。
这就是最后的接力赛了——
她轻声呢喃:
——加油啊,褚清羽!
于是,再度奔流的龙脉之中,归来的少女睁开了眼睛,伸手,接住了倒地的父亲,在最后的一瞬。
用力的拥抱着他。
「对不起,爸爸,还有,谢谢你们,谢谢大家。」
她望着父亲难以置信的神情,终于说出了那句等待了漫长时光的话语。
「我有很要紧的事情必须去处理,等我回来之后,再跟你讲我遇到的事情和经历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和妈妈还有小红说,但快要来不及了!」
她说:「我要去约会了。」
「回来了?你回来了?」
褚海呆滞着,伸手,触碰着她的脸颊,在忍不住热泪盈眶,可紧接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对的地方。
「等等,约会?!谁?跟谁?!」
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拽住少女,却晚了一步,没抓住,只能看着她转身如风一样随着光芒远去。
突如其来的刺激里,褚海张口,呕出了一口鲜血,嘶哑呐喊,伸手:「清羽,先回来,回来,爸爸重伤倒地了,救命啊
紧接着,便有一只手把依旧挣扎不休的讨嫌老父亲按住了。
「行了,别蹦跶了。」
宛若少年的符残光低头,瞥着他丢人的样子,挥手:「急救队,快点,先给他打一针,抬下去。」
目送着担架上依旧不断挣扎的'前·天敌」被送走了,他才慢悠悠的回过头来,背着手,望向少女离去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已经亲眼见证了奇迹。
那个自己所等待了多少年的奇迹。
再忍不住,愉快的笑容。向着远方挥手,呐喊。
「加油啊,小白!」
自无数升起的荧光里,整个世界仿佛再度自镜光中展开,化为繁复而华丽的模样。
无穷镜像之间,褚清羽再一次奔跑。
如同所约定好的那样。
向着明天的方向
这一次,绝对不可以拖延,也绝对不可以迟到!
就好像,倾听到了她的呼唤和祈祷,清冷的鸣叫声从无穷镜像的尽头响起。
纯白的飞鸟自她的肩头掠过,翱翔在前方,褪尽凡羽,宛若黄金一般的华丽毛发自火焰升腾,一道道修长的尾羽摇摆,无声的扰动万象。
自命定之劫数的桎梏里,浴火而起,这便是颠覆宿命的天敌。
——神之楔·凤凰!
无穷的镜像,自她的脚下,一闪而过。
跨越了无数不曾存在过的平行世界和可能性,自遥远的彼方,一道道晶莹的幻光升起,汇聚,延伸,宛若突破一切命运阻拦的利刃。
自无穷宿命之星光所汇聚而成的繁星之间,降临!
向着战场之上舞动的无数猩红,一次次事象破坏而形成的现实裂隙,乃至,那一道等待了许久的漆黑烈日
——斩!
那宛若启明星闪耀一般的稍纵即逝的辉光,化为一线,掠过了天穹。
可无穷镜像的映照之中,却仿佛分裂、增殖、扩展一般,充斥了所有的可能性,所有不曾存在的平行世界。
将一切深渊烈日降临的前提,尽数截断!
吹笛人的哀鸣和呐喊里,耀眼的黑暗日轮无声的崩裂,被这一缕渺小的闪光所斩裂,宛若幻影。
轻描淡写的,溃散无踪。
自那稍纵即逝的瞬间,她再一次的看到了槐诗。
擦肩而过的时候,便忍不住昂起头,挥手道别的时候,便忍不住,得意一笑。如同真正的,拯救了一切的救世主那样!
当回过头时,回忆起自己刚刚那堪称惊艳表现,就不由得兴奋的挥起了拳头。
宛若舞蹈一样。
「啊,你太帅了吧,诸清羽!」
自无穷镜像之间的坠落中,她得意洋洋的回旋,呐喊:「哼哼,不愧是天敌!」
然后,啪的一下。
摔了一跤。
自溃散镜光中,跌回了龙脉。
趴在地上,狼狈又突兀。
看到了还向着其他方向挥手呐喊的符残光。
「这么快吗?」
符残光愕然,呆滞:「不是说约会吗?」
「啊,一不小心,好像快过头了,都没来得及说话。」
她尴尬一笑,来不及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自渐渐升起的疲惫和困倦里,轻声恳请:「稍微,有点困。符叔帮我请个假,我想多睡一会儿」
「你高中不是已经毕业了么?」
符残光越发不解:「请什么假?」「对哦。」
褚清羽恍然的点头,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很久了。
于是,自渐渐到来的梦里,
她傻笑着,闭上眼睛。
再一次开始期盼。
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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