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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无耻混蛋 592 角色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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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编剧都会忽略台词的力量,一方面是忽略台词对剧情的烘托和铺垫,编剧往往会用大量台词作为转场或者铺垫空白使用,让台词变得了无生趣。在这方面,参考昆汀-塔伦蒂诺的话唠电影无疑是最佳范例,其中以“低俗小说”为最,表面看来那些啰嗦的台词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甚至在讨论麦当劳汉堡在不同国家的不同叫法,但这些对话都会在后文继续被提及,不仅古怪风趣,而且有章可循,并且贯彻始终,台词的铺垫与剪辑的技巧相映成趣,制造出截然不同的观影体验,并对剧情起到推动作用。
但是在现代好莱坞,越来越少编剧愿意挖掘文字习语本身的魅力,毫无文学修养的导演只能越来越倚重动作场面和视觉特效。“珍珠港”就是如此,如果不是用来恶搞,电影里没有任何一句台词具有价值,更不要说所谓的余韵了。
兰斯在撰写“借刀杀人”剧本时,就对台词进行了精心安排。包括人物塑造,包括剧情推动,包括氛围营造,台词的力量都功不可没。这一次的“水果硬糖”也是如此,故事的核心是猎物和猎人立场的不断转变。
在一开始,人们都以为杰夫是猎人,海莉是猎物;随后两个人位置变换,支撑起了故事的后半部分;但到了最后,杰夫和海莉都是猎人,也都是猎物,真正丢给观众的反思,才是电影的核心,于是,电影成为了猎人,观众成为了猎物。
兰斯想要达到这样的高度,就必须对杰夫和海莉两个角色进行深入研究。
首先是海莉这个角色,她为什么会想要对恋/童/癖进行报复,又为什么会选择以身犯险的方法,而不是报警?这将会成为支撑整个电影内涵思想的核心。但在布莱恩的剧本之中,对于这一点却几乎没有任何阐述,仅仅只是暗示了海莉朋友的失踪与杰夫有关,但问题就在于,仅仅只是自己朋友的失踪——甚至是死亡,就让海莉做出了如此出格乃至可怕的事,就让海莉做出了阉割这样惨无人道的决定,这似乎说不过去。
所以,在上一世,人们观看完电影之后,最大的感觉是不适感。他们一方面知道杰夫的做法不对,但由于电影里没有表现出来,所以痛恨没有那么真实;另一方面则因为海莉的过激举动而毛骨悚然,甚至引发了许多人谴责海莉的动用私刑的行为。这也是电影结束之后,关于杰夫和海莉之间争论如此激烈的原因。
事实上,仔细研究剧本就可以发现,事情根本不是如此。
在故事里,海莉先是假装要阉割杰夫,她用了大量的心理暗示让杰夫相信自己被阉割了,这对观众造成了心理折磨,但她实际上根本没有进行阉割,后来杰夫挣脱束缚之后就观察了自己的下半身,没有绝望,反而是放心了下来。这是第一步。
随后,海莉故意留下了空隙,以“洗澡”为由,给杰夫了足够时间挣脱。杰夫成功摆脱之后,他有机会报警来结束这所有一切,但他却选择了以牙还牙,决定杀害海莉。其实,此时海莉就留给了杰夫选择空间,杰夫的选择将决定后续走向。杰夫选择了报复,于是海莉躲藏在浴室里,用电击枪击昏了杰夫,展开第二次折磨。
随后,海莉以杰夫的初恋为要挟,逼迫杰夫带着绳套从二楼跳下来,完成上吊自杀,否则就将杰夫恋/童的事实公布于众,让他声名扫地。杰夫选择了跳楼,电影就此结束,此时观众的心理折磨达到了巅峰,对海莉的“恶行”更是无法接受。
但海莉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想要杰夫死亡,海莉留下的绳索足够长,杰夫跳下去之后绳子根本没有拉直,还可以听到杰夫落到草地上的声音。这也意味着,海莉又一次玩弄了杰夫,让他以为自杀就可以洗脱罪名,显然,对于杰夫来说,名誉已经大于生命——就好像之前选择放弃报警、私下解决一样,这一次他选择了名誉、放弃了生命,当心理极度恐慌的状况下,却发现绳子是足够长的,自己掉到了一楼草地里。“想死,却不能死”,这才是海莉的终极目标。
换而言之,海莉利用了两次假象——阉割和死亡,狠狠地对杰夫进行了精神折磨,真正地达到了惩罚的目的。杰夫的身体始终没有收到真正的伤害,但却为自己的罪恶付出了惨痛代价。
观众之所以没有能够领会这一点,一方面是观看不够仔细,如果反复观看,这些细节都可以找得到,这也是影迷们争议的产生来源;一方面则是角色缺少了塑造,尤其是海莉,这使得许多行为动作都失去了情感支撑,自然无法进一步打动观众。
海莉拒绝报警,而选择了亲自执行惩罚,但却又放弃了身体惩罚,以精神折磨来换取代价,这是因为什么呢?也许,海莉曾经自己经历过这样的事件,报警之后却没有成功,甚至让罪犯逃脱,眼睁睁地看着罪犯二次、三次犯罪,所以她不再相信司法系统,并且选择精神震撼的方式来达到“不让犯罪再次发生”的目的。
海莉又是如何想到这样的惩罚方式呢,从几乎就要以假乱真的阉割,再到蒙骗了所有人的自杀假象,她的小脑袋里是怎么产生这些想法的呢?也许,海莉的灵感来自于“发条橙”这部电影,她意识到精神折磨才是摧毁一个人的核心力量,于是她开始研究医学纪录片,甚至是医学书籍,思考出整个方案。
那么,海莉本身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的家庭又如何呢?如此黑暗如此摇滚如此大胆的举动,到底是如何造成的呢?也许,海莉的父母都是医生,又或者是警/察,再不然就是酗酒暴力的糟糕家庭,她是一个内向的、生活在自己世界的女生,对医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又或者是对于伸张正义有着兴趣,她渴望着朋友,但孤独一人,找不到任何依靠,只有摇滚和多娜是她的心灵依靠。现在,多娜失踪了……
这些细节可以让海莉的人物形象变得饱满立体,但其实在剧本撰写之中不需要花费大量笔墨进行勾勒。比如说在海莉的书包里留下一张“发条橙”的录像带或者宣传海报或者原著小说这就足够了;再比如说海莉在准备阉割的时候,可以播放一点音乐,伴随着她青春岁月的摇滚;还有当海莉发现了杰夫是一个恋/童/癖证据时,她只需要多说一句“为什么你们永远不知道停止”类似的话语,然后镜头留白,就足以让观众勾勒出形象了。
所谓台词,其实就是一个独立人格的一部分,面对同样的情况,不同人会说出不同话语,只要能够揣摩出准确的台词,人物形象自然而然也就树立起来了。
如果可以巧妙地运用台词细节,让海莉的形象完整起来,再通过演员的表演力量达到这一目标,那么观影结束之后,观众的震撼将会是两倍、三倍地汹涌而来。可以从海莉这一个角色身上,去探知整个社会上恋/童/癖的严峻现状,还有街坊邻居的冷漠无形之中成为了帮凶,进而讨论以暴制暴、以牙还牙的犯罪产生的根源……今天是“海莉”,明天就可能是自己的孩子,这种切肤之痛的真实感才是电影最为精彩的部分。
海莉成为了猎人,这是社会的悲剧,不是她个人的。
那么杰夫呢?杰夫又是如何沦落为猎物的呢?其实,杰夫一直都是猎人,十恶不赦的猎人。
在布莱恩的剧本初稿以及上一世的电影成品之中,几乎所有表演重量都落在了海莉身上,对于杰夫的描述十分有限。这是有利有弊的,好处就在于让海莉得到了足够的发挥空间,同时让惩戒恋/童/癖的诡异快/感达到巅峰,坏处就在于失去了仇恨的情感源动力,让电影仅仅停留在惊悚类型片的高度,未能更进一步。
不可否认,海莉的确是电影的核心,即使是兰斯来撰写,他也不会修改这一点。但杰夫作为配角,他的形象完整却至关重要,不仅仅对剧情是一种补充,而且对海莉的报复行动也是一种推进。就好像“借刀杀人”一样,文森特和麦克斯的对峙迸发出了火花,这才是电影成功深入挖掘的原因。
可是,在构思杰夫这个角色上,兰斯却遇到了一些瓶颈:一方面是剧本的架构决定了,给杰夫的发挥空间有限,大部分时候杰夫都处于任人宰割的被动局面,痛苦是他唯一的表现方式,根本没有说话表达的机会;另一方面则是兰斯对恋/童/癖着实没有任何共感,他没有办法揣摩出杰夫的心态,如果只是自己虚构,那么就势必将会导致角色失真。
着实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