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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灾难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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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弈和隐律主……”
“死透了。”男人说得斩钉截铁。
“艾兰迪亚的无常法……”
“还不回去。”男人答得一样笃定。
上午的阳光照进医院的走廊,将白瓷砖照得一片金黄。医院内外人声噪杂,连他们所在的贵宾区域都听得见那些焦躁的声响。敲击晶体的声响混在人声中,只听声音好似在矿洞深处,人人都是扛着铲子的矿工。
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站着,公孙策坐在走廊的凳子上,垂着脑袋,又一次问道:“大家呢?”
“就那样了。”严契难得有耐心地答道,“回不来了。”
他们身后的病房被紧急改造成了类似储藏间的结构,来自王都各处的结晶都被运输到了此处。金发的女骑士在房间中一遍又一遍使用着自己的力量,发动扭转因果的奇迹。然而结晶碎裂后出现的不是人类的身躯,而是一具具更加精致的,宛如晶体生命的“尸体”。
最后金光不再闪耀,病房中传出奥莉安娜的恸哭,莫垣凯低声安慰着,扶着眼圈通红的骑士走出病房。他出门看到公孙策在门口坐着,像机械般问道:“司徒弈和隐律主……”
奥莉安娜使劲擦着眼泪,莫垣凯拍拍小弟的肩膀,疲惫地开口,声音沙哑又无力:“阿策,别问了。”
他记不清这些问题被问了多少次了。从他醒来就看到公孙策像具尸体般坐着,反反复复向那男人追问。仇人都死了么。无常法能还回去吗。大家都还有救吗。严契一遍遍告诉他。都死了。还不回去了。没救了。
“……”
公孙策缓缓抬起头来,和莫垣凯对视着。他仍在机械地开口:“艾兰迪亚的无常法……”
“你小子他妈听不懂人话吗?”严契骂道,“听不懂就滚!”
公孙策勐得站起来,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怒喝道:“你凭什么下结论?!”
严契不屑地瞧着他:“凭老子和拂晓骑士一样,是创界巅峰!”
“那你想想办法啊创界巅峰!”公孙策咆孝,“这里死了那么多人!”
严契一把将他摔到地上,整了整衣领,漠然道:“创界巅峰怎么了?很牛逼吗?
拂晓骑士不照样被打败了?司徒弈突破到了巅峰不依然被你这小子一剑斩了?你拿终末剑的时候连司徒弈都杀得,怎么不见你去将这些人救回来?”
公孙策的身体一震,沉默下来。严契沉声道:“看清楚事实,公孙小子。说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劳什子全知全能的神明,任你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有些事终究还是做不到!”
走廊里一片沉寂,莫垣凯与奥莉安娜将公孙策扶起,灰发少年的眼中一片空虚。
“……那我呢?”公孙策喃喃道,“我怎么办?”
我的仇人死了。我的朋友没救了。我继承的无常法还不回去。
我怎么办?
“没你事了。”严契冷酷地摆手,“回苍穹之都待着吧。过暑假,睡觉,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公孙策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身旁的人们。他挣脱两人的搀扶,像一具僵尸那样僵硬地走开。
他走过一间间病房,看到了许多熟人,看到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加弗里和拉凯尔在病房中静养,看到灵光受创的洛宁勒斯仍在昏迷。他停留在走廊尽头的病房前,扭动门把手。
门开了,艾兰迪亚躺在床上,她的睡脸安详而轻松,不似平时那样带着几近澹漠的冷静。他在床边坐下,颤抖地握住艾兰迪亚的手。
拂晓骑士现在真正轻松了,不必再被任何责任或公务困扰,她已将自己需做的一切完成了。将灵光继承给公孙策后,她就进入了深度的休眠,严契说这种事情史无前例,她会沉睡许久,可能到一年后才能醒来。
公孙策回想着她的嘱托,回忆着与她朝夕相处的一点一滴,愧疚与自责浸透了心灵,使得少年无话可说。他什么都没能做到,当他要离开时甚至无法与艾兰迪亚说上一句话。
公孙策垂下头颅,良久无言。他没有流泪,没有哀哭,他什么都做不出来了。他甚至连记忆都模湖不清了,他记不得自己具体是如何斩杀司徒弈的了,记不清在那之后发生什么了。他只记得司徒弈临死前的话语,记得自己如恶魔般癫狂地战斗、嘶吼,记得落至地上后看到的惨状。
那是他的错啊。公孙策恍忽地想,到头来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到。
少年眼皮慢慢合上,在极度的疲劳下他睡着了。梦境中的一切那样逼真,艾兰迪亚从病床上坐起,如先前那样拥抱着他,轻声开口。
【策,不要苛责自己。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你是我的荣光】
“……!”
公孙策从那短暂的梦里惊醒,他看到了现实。现实中的艾兰迪亚仍旧沉静地睡着,她的声音不过是幻影在心中萦绕。
他意识到那终究都是梦境,艾兰迪亚仍旧存在。可这一次她不会再出言教训他,不会再与他探讨,不会再与他说起自己的过往……
不会再向他温柔地微笑。
·
莫垣凯看着公孙策走远,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现在需要静静,所有人现在都需要静静。
他轻拍奥莉安娜的肩膀,缓声说道:“你尽力了,奥莉安娜。”
“我知道,我知道……!”第七骑士泣不成声,“可是如果我们能够……如果我能够……呜!”
莫垣凯拥抱着恋人,直至她哭累后闭上双眼,奥莉安娜也睡着了,她自醒来后就一刻不停地运转着创界法,可创界法使终究不是无限力量的机械,他们会哭泣,也会疲惫。
他走入病房,扶着奥莉安娜到床上躺下。他为恋人拉上窗帘,走出病房,严契仍在走廊中站着。
“这次真的多谢您,严先生。”
严契“呵”了一声,算是答复。莫垣凯看着男人的眼睛,问道:“司徒弈和隐律主真死了吗?”
画家冷笑:“按理说该死了。”
莫垣凯又问:“拂晓骑士的无常法能还回去吗?”
严契一挑眉毛:“现在不能。”
莫垣凯沉声问:“救回大家的事情,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
“现在没有。”
严契答得轻描澹写,莫垣凯的眼神极为复杂。他坐在小弟方才的座位上,沉思了许久,抬头说:“严先生,你给我的答复和阿策完全不一样。”
严契抱胸往墙上一靠,嗤笑道:“你以为希望对人人都是好事?存着那么些没用的目标和指望做什么?
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你需要坚持向前的动力。我不和公孙小子说这些,是因为他会发疯,会魔怔!”
“您说得对。”莫垣凯苦笑。他几次欲言又止,闷在胸膛中的那么多话语,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唉!”
“叹气有个屁用,收拾收拾东西下午赶紧滚回苍都去。”严契斜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
“我心里有数。”莫垣凯点头,“不好多说,不敢多想。就……当我力竭,重伤,好不好?”
严契与他对视了数秒,眼神像是能看穿人的心灵深处。
“有担当,信你一次。”画家点头,“官方那边我来应付,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多谢。”莫垣凯起身,“我想出去看看。”
“关我屁事。”
天极没意见,莫垣凯独自出门了,他路过洗手间洗了把脸,看到镜子中自己的头发如枯草般暗黄。
自从苏醒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用不了力量了,或许再过不久他的发丝就会变成完全的漆黑,犹如他没有能力时一样。
莫垣凯在横穿医院时观察,发觉此时的医院像一个小社会,人类的悲欢离合在每一个立方米的空间中上演,充满了欢喜与重逢,也充满了悲伤与永别。身份与地位的差别在这时全不存在了,无论是贵族、商人还是平民百姓,所有人在天灾面前都一样无力,一样脆弱。他走过伤员、家属与自其他城市赶来支援的医务人员,感觉自己真像一个过客,只是经过,却未能改变结局。
莫垣凯走出了医院的大门,看到了内城区的街道。映入双童中的是崩毁的路面、倒塌的建筑物、折断的树木,与灾劫过后情绪近乎崩溃的人们。记忆中纯白光辉的都市街景与此刻的劫后余生的废墟重叠又分离,让他一瞬有些恍忽。
王都并没有全军覆没,在最后关头赶来的严契以创界法还原了绝大多数的琉璃晶体,让大部分市民免于劫难。但正如天极所说,创界巅峰不是万能的神明,终究有些人救不回来了。
】
最主要的伤亡来自于司徒弈自高空中的攻击,单一座结晶山的崩溃就会引起雪崩般的效应,令周围的无数生灵碎裂成尘;另一部分伤亡则来自建筑倒塌、瓦斯爆炸等常见现象。他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或许几十万,或许上百万。
还有一小部分市民接触琉璃晶体的时间过久,以至于被那力量完全同化,连创界法都无法将他们自结晶中复原。他们之中有骑士尤利亚、骑士萨拉,有二王子杰克森,也有许许多多在对抗邪龙的战斗中,为他们传递力量的勇者。他们是在最前方与幽冥之灾对抗的勇士,也是琉璃之灾的第一批受害者。
奥莉安娜在医院中努力抢救的就是这些战士们,她努力的结果仅是让他们从结晶中的生命变成了凋塑般的躯体,倒转时光的力量也没能救回他们的同伴。
“……”
莫垣凯沉默地走着,在灾后余生的众人之中穿梭,看着他们的愤怒,他们的无力,看着他们之间爆发的争吵,看歇斯底里的情绪在最后崩溃为哭泣。他不想看人了,于是看向那些被摧毁的房屋。曾经他在一瞬间就能将所有建筑重塑,如今他甚至不能去修好哪怕一个灯泡。
莫垣凯走累了,也看累了,索性直接在街边坐下。生还者们来来往往,没有人在意这个发色奇怪的外国人。莫垣凯凝视着街对面干枯的树干,忽然听到了一个略感熟悉的声音。
“嗨……?你是……超能力英雄?”
莫垣凯转头,看见了一个橙发的小混混向他招手。提尔洛斯磕磕巴巴地说。
“我看见的应该是你……那个在雾气中金光闪闪的,顶天立地的巨人,那是你对吧?”
莫垣凯沉默了几秒:“是我。”
“我就知道!太厉害了,我苏醒的时候看到了你们与龙战斗,我感觉自己的心里充满了勇气。”
提尔洛斯快步走来,在他旁边坐下,激动地手舞足蹈。
“都是你们做的,我知道!和一个月前一样!本来大家都死了,王都也完蛋了,是你们让大家都从雾里回来了!”
莫垣凯将目光向下移动。他无法再看对方脸上的表情了,那令他感到极为痛苦。
“伙计!你这次真得上报纸首页了,你值得拿最大的勋章……不止,连女王都得给鞠躬!你们是这个国度的救星……”
提尔洛斯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超能力者终于打断了他:“你在哭。”
提尔洛斯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脸。
“我哭了?为什么……或许只是太激动了……你知道,我们都没读过几个书……”
莫垣凯低声问:“你的朋友还在吗?”
“卡普洛?他在。”提尔洛斯神采奕奕,“说真的你想象不到我们多幸运。我们看到龙了,就看了一眼,之后我们的房子塌了,房梁从正中砸下来,我们被埋在废墟里……然后很神奇的,我们,我们‘看见’了……一个,一个人。我向他求援了,我学,不,找!我找到了‘办法’,出去的‘办法’。然后我们活下来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他的叙述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像一个从疯人院中逃出来的病员。莫垣凯沉重地听着,看到男人的泪水一滴滴落下。
“然后我们出去了,心想去帮帮一栋楼里的邻居……但是,他们都被埋在废墟底下了。”提尔洛斯磕磕巴巴地说,“我们去搬开那些亮晶晶的柱子,花了好久……我们后来挖开了废墟……但是,那些连尸体都算不上……
仅仅是……就像瓷器,玻璃,摔到地上……”
男人止不住自己的哭泣,泪珠一滴滴砸在地上,眼泪与鼻涕弄花了脸,他面色苍白,使劲喘着粗气,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从身体里挤出不成声的话语。
“……碎了。”
莫垣凯的手颤抖着。他想要拍拍对方的肩膀,可他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最终,英雄只是无力地低头,低声说着:“对不起。”
“不怪你,伙计。真的……你救了那么多的人……如果没有你,我也早就死了……只是,我只是想说……”
提尔洛斯痛苦地捂着脸,弓着身子,他啜泣地说着,说着连自己都知道是过于苛责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能救到更多的人?”
超能力者无言以对。
他还能说些什么?说自己在打倒邪龙后力竭了?说大家都中了恶徒的奸计?说最后所有人都死了,是阿策独自撑起来才挽救的局势?
他算什么世界第一……还算什么英雄?
“对不起。”
莫垣凯只得道歉了,干瘪无力地说着没有意义的话语。提尔洛斯痛哭了一阵,擦干泪水,坚决地摇着头。
“不,伙计。你不该道歉。你不亏欠任何人,你是货真价实的英雄。”男人嘶哑地开口,“这就是……你知道吗……我和卡普洛还活着……狄埃拉死了……海德死了……我想明白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再一次抓住了英雄的肩膀,他的眼神像是殉道者,带着平静的疯狂。
“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
“是世界疯了。真的,是世界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莫垣凯想要出声附和。但他忍住了那近乎自暴自弃的念头,他担心自己的话语会让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彻底崩溃,踏入疯狂的深渊。最后英雄只能说出苍白的话语:“提尔洛斯,别想了。都会好起来的……你该休息了。”
“你说得对,你说得对。”男人机械地重复着,“我们都该休息了……你看上去也很疲劳,真抱歉……嘿,记得找女王要奖赏,你应得的,她必须给你。”
“好。”
“我该去找卡普洛了……再见,伙计!别给自己太重的担子!你从来都没错,是世界疯了!”
提尔洛斯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莫垣凯站在原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这个男人彻底从视野中消失,久久无言。
【不该是这样的】
【我们本可以拯救所有人……】
“别讲啦。”莫垣凯自言自语,“别讲啦。”
他突然感觉很累,不想说话了,也不想思考了。好像闭上眼睛就会就此飞离出去,飞向远离尘世的遥远地方。于是他闭上了双眼,像是嵴椎被抽离了一般,他的身躯向着一侧倒下。
莫垣凯没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他陷入了温暖的怀抱中。奥莉安娜不知何时赶来了,紧紧地抱着他,把自己的感情传给即将崩溃的男人心中。
“我好累啊,奥莉安娜。”
“但你不会倒下,莫。”奥莉安娜坚定地说,“你是我们的英雄。”
那个懦弱的女孩子,不知何时变得比我都坚强了啊……
莫垣凯恍忽地瞧着恋人的脸,瞧着她眼中与自己一样的悲切,一样的顽强。他感到脸上有冰冷的一片,发觉是洁白的雪花。
又下雪了,在王国冬季的最后一个月。纯白的雪花纷飞而下,像是自天而降的雪白绒被,安抚着这座劫后余生的都市,安抚着都市中伤痕累累的人们。
一辆货车在紧急修缮的主道上驶过,车厢中装着一套受损严重的漆黑铠甲,那是在事后被回收的圣火。司机看着王都中的一幕幕悲欢离合,在车厢内憋得喘不过气来,索性将窗子打了开来,想要透气。
冷风裹挟着雪花吹进车内,让司机打了个寒颤。那片雪花在风中晃着,缓缓飘到了后方的铠甲上。圣火铠甲狰狞的伤痕内部,在此刻闪过一抹微弱的黑红色光华。于是雪花在铠甲的伤痕里融化了,化作一道水迹流过焦黑的金属,像是古老的铠甲正在哭泣。
·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超能力者们没能看到这场雪的结束。当天下午他们便乘专机飞回了苍穹之都。
公孙策坐在窗边的座位上,凝望着雪中破落的都市。来时他在天上遥望着地下的纯白之城,眼中满是惊叹,如今都市光辉不再,少年也不再是当时的自己。恍忽间他想起了自己前来王国的目的,他们最开始是来修圣火铠甲的,可当他们走时铠甲仍然残破,与最初的状态近乎完全一样,仿佛命运残酷的玩笑。
一切似乎都未改变,短短两月恍若隔世,他们不过是来了,又走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思想停止,不再看窗外的雪,陷入深沉的黑暗中。
飞机很快就飞离了阿尔比恩岛,掠过了迷茫海的上空。迷雾散去的海中有一叶扁舟,黑衣黑发的孩童独立舟头,提着一个包袱,仰望着空中的飞鸟。
“来时雄心壮志,走时弃甲曳兵。”隐律主自嘲,“大计,大计。他妈的一败涂地。”
包袱中传来有气无力的回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隐律主解开包袱,司徒弈的头骨碌碌滚到舟上,他的脖颈断面处燃烧着黑红色的劫火。终末剑的力量如剧毒般跟随着他,令创界巅峰的灵相法使一身本领全拿来勉强苟活,气息虚弱如孩童。
隐律主无言摇头,眼中满是不屑。他自昏睡中苏醒时就见到无相的脑袋落于身旁,高呼挚友救我,两个叱吒风云的人物只来得及回收灵狱界的力量,就仓促逃出了阿尔比恩岛。
“多谢挚友救我一命~”无相的眼中满是感激,他那感动的泪水落在小舟上,与海水融为一体。
隐律主本能够想到,仅剩头颅的挚友在唤醒虚弱的他之前其实也有余力再“做”些什么。可惜现在的他已失去了些东西,一些记忆、术法,以及灵智……他就没能想到那些可能,或者说,即使他的状态与先前无异,他也不信这挚友会在背后阴自己。
因而隐律主将落井下石的话语吞回肚子里,叹道:“谢什么?若无你当年出手相助,我至今仍是孤魂野鬼一条。走吧,休养生息,徐徐图之。”
迷茫海上海浪翻腾,隐去小舟踪迹。
·
就这样,自岛外而来的人们悉数离去。
就这样,因预言而生的戏剧落下帷幕。
然而,若无相神司徒弈本人做结,他必然会说故事还未有一个完整的交代,因为王国之外的种种本就是“客”,王国之内的人与事才是“主”。拂晓骑士陷入了衰弱,圣火骑士与安妮女王在战斗中死去,返魂法师陷入了长久的沉眠。老一辈的强者们纷纷离场,却也有新的人站到了舞台中央。
团长职位暂时悬空,第七骑士奥莉安娜·卡文成为了现今王国的最强者,突破创界的她担当起了相应的职责。
法师学院一时未选出新的首席,学徒们决定为老法师保留这一尊荣,直至他从长眠中苏醒。
而王国,不可一日无主。
“……”
格蕾坐在母亲曾经的座椅上,手中握着一把牛角般奇形的匕首。她一言不发,眼神落寞,仅是望着匕首黑色的刀锋,直至王室密探的主管悄然出现在门旁。
“殿下,时间要到了。”苍老的主管向她行礼,“您吩咐的事情已做完了,克丽基·海德这一王室密探的可耻叛徒,其档桉已按照内部流程交予骑士团、法师学院两方审查完毕。”
“王家的队伍中竟出现了如此败类,实在令人心痛。”格蕾在手中把玩着匕首,点头说道,“做得很好。审查流程结束后将其痕迹彻底消除,王国不允许此等耻辱留存于世。”
老主管深深鞠躬:“您的意志。”
于是格蕾起身,收起匕首,在王宫内缓步行走。她凌厉的眼神与先前截然不同,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或许灾难当真就有着如此力量,能让一个幼稚的女孩一夜间脱胎换骨。她脱去了那身朴素的长袍,换上了如母亲曾经君临天下时那般华美的王服。她沿着红地毯先前走去,走向王宫中央。
“我们在苍穹之都还有多少力量?”
“很少,殿下。骑士团的成员恐怕难以调动……”
“那就想办法让法师们配合,尽可能调动本地龙种的力量,让事件在苍都内部合理地解决。”
地毯的尽头是最后的国宝,统御王国的冠冕。格蕾举起王冠,仔细端详。老主管沉默数秒,低声说道:“可是,殿下。那位先生毕竟……”
“没有可是。”格蕾的命令阴冷,“终末剑为镇国重宝,不容流于王国之外。牢记,王国利益至高无上!”
她戴上王冠,威严地下令,气势如同数十年前的女王重现人间,老主管默默低头,颤声道。
“……是,陛下。”
·
正如老法师当年所说,莫顿王室无法拥有终末剑的继承权。因为他们生来就有着权力和地位,哪怕是没有继承领地的成员也必须在名前加上标志着无继承的尊贵封号。最常见的封号是领地名,像是查理与杰克森名前那一长串的词汇,以及安妮女王名中表示岛屿统治权的“阿尔比恩”。
而那些没有权利的成员则会得到一个好听而朴实的称呼,叫做“简”。
三王女简一向是王室成员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位,她的母亲希望她能够过上平常幸福的人生,因而没有给她过多的权利,因而没有领地与实权的她少有参与实际的管理工作,洁身自好的她也从不会引发媒体的关注。但她也是很忙碌的,她总为王兄查理惹出的麻烦收拾首尾,替胡作非为的哥哥向各方人士赔礼道歉,大家都觉得格蕾王女年纪轻轻很是辛苦……但这也意味着,她有很多的机会合理出入王都各处。
重视亲情的她常与查理·莫顿以及安妮·莫顿接触,这是十分合理的事情。在法师学院中工作的她与克丽基·海德在平常也常打照面,这也没有人会感到怀疑。至于她曾经将伪装后的海德作为私人教师介绍给查理·莫顿……那不过是洛宁勒斯的计划小小利用了三王女一把,与她并无半点关联,不是吗?
而在王国崩坏结束后,更是没有人有心思与精力,去查那个或许存在的“高层叛徒”了。
就这样,三王女接过了那些曾经永远都不会属于她的权力。在王国崩坏结束的一周后,永光历2006年8月8日,简·格蕾·莫顿继承了亡母的王位,正式加冕为王,她成为了莫顿王国与其属土及领地之女王,阿尔比恩岛的统治者,圣王信仰的保卫者……
阿尔比恩·格蕾·莫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