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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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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阳参加工作才一年多时间,对于方向和地理位置都不是很清楚,李向阳用连队的电话给老徐叔做了汇报,要求去戈壁滩找买买提依明,老徐叔电话交代,如果非要找买买提依明,那就让朱泽宇陪着,以免走错方向。
李向阳跟老徐叔发誓,“找不回买买提依明,我就不回来。”
根据连队给出的买买提依明有可能带着羊群离开的方案,李向阳便和朱泽宇备好了干粮和水出发了,出去找的还有连队的干部,也有部分农户。
人人都说,不到新疆,就不知道中国有多大,仅仅是进了一趟戈壁滩,李向阳感觉地方大得惊人。一路上,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与沙漠,红柳与胡杨,一天时间,经历了狂风暴雨,经历也烈日的阳光,从中午出发,走了一下午,还是能看见远处连队的房屋,树木以及标志性的建筑物。走进沙漠,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宽阔,进入胡杨林,视野就没那么宽阔了。
李向阳口干舌燥,渴到无法忍受,他咕噜咕噜喝上几口水。在很长一段时间,他发现朱泽宇每次喝水只抿一小口。
寻着羊的脚步和粪便,李向阳和朱泽宇在沙漠里走了整整一整天,远处沙丘地带终于看到了一群羊,他冲了上去,到跟前才发现不是买买提依明。对方是个维吾尔族小伙子,年龄不大,不到十八岁的样子,他拿出背包里的纸和笔问,“你是哪里的?”
维吾尔族小伙用语言和肢体表述了好几句,但李向阳一句都没听懂,小伙又指了指远处的茅草房,他懂了一点,小伙可能住那里。
“别问了,走吧,他所在的连队不归我们管。”朱泽宇解释。
“你能听懂维语?”李向阳惊讶地问。
“当然了。”朱泽宇满脸自信,“我参加工作摸爬滚打快十五年了,干我们这行,一年四季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维吾尔语我基本能听懂。”
“哦,这挺好。”李向阳说,“但这事我们不能不管啊,我们得让他把羊赶回去处理,或者给老徐叔汇报,让连队的负责人来把羊弄回去。”
“处理啥啊,人家羊一直养在这里,又没接触病羊,再说我们都走出来这么远了,你咋给老徐叔汇报?别多管闲事了,走吧。”朱泽宇极不情愿地拉了一把李向阳,自己便离开了,他还想问清楚一点,朱泽宇已经走远,只好跟上去。
快走到天黑的时候,又进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李向阳这是第一次进入沙漠,深一脚浅一脚的路途让他精疲力尽。朱泽宇早就累得躺在了沙漠上,李向阳也坐下,将身上的包拿下来,索性将整个身子都趟在沙漠上。沙子上还有温度,李向阳觉得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我们的大学生,你真打算找不到羊不回去了?”朱泽宇问。
“不然呢?”李向阳喘了一口气,仰望着蓝蓝的天空说,“你觉得羊温这种事情是开玩笑的么,这买买提依明要是把羊赶到无人区还好,要是赶到有人的地方,再传染给别的羊,那罪过可就大了。”
“嗯,这话没错。”朱泽宇赞成,“这戈壁滩里放羊的人也不少,我们碰到好几波了,都没找到,我建议呢,别再继续往前走了,现在往回赶,说不定半夜就到家了。”
“不行。”李向阳拒绝,“我给老徐叔保证过,我一定要找到买买提依明。”
“我就不明白你干嘛这么认真?”朱泽宇翻坐起来,“这事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非要揽在自己头上,搞不好人家都回去了。”
“你要是想回去你就回。”李向阳说着拿起了背包,“我不拦你。”背包上面带起来的沙子撒了朱泽宇一脸。
“晚上戈壁滩有豺狼虎豹,你不怕死啊?”朱泽宇起身大喊。
李向阳头也没回往前走,他以为朱泽宇会跟上来,等翻上一个沙漠大坡,回头再看朱泽宇,宽阔的沙漠地带连个人渣都没有。
“真是个逃兵。”李向阳咒骂,他继续往前走,走到一棵有树的地方停了下来,他靠在一个树上坐了下来,拿出背包里的馕和水开始吃喝,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眼前已经黑乎乎一片,他自语道,“就是豺狼虎豹来了,我也不害怕。”远处静得没有任何声音,耳边只听到呼呼的风声,这个声音伴随着他半夜才死死睡去。
李向阳一觉睡到天亮,醒来的时候,他整个身子躺在沙漠上,背包离他好远,他起来四处张望,还是不见朱泽宇的身影,“见鬼,真把我扔下了,好样的。”
李向阳似乎辨别不来方向感了,沙漠周围四处都一样,连个标志性的建筑物都没有。杯子的水也剩不多了,他决定继续走,得找到一片有水域的地方。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全是沙漠,头顶列烈日和狂风,再走下去,李向阳也不知道要走哪里,“真可以,朱泽宇,你不地道,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回来。”
没有一点方向感的李向阳彻底迷路了,也不敢再往前走了,得返回,可是没有方向参照物,等天黑的时候,就只剩下干馕了。第三天的时候,李向阳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他又饿又渴又累,嘴唇干裂起了皮,在沙漠有树有阴凉的地方睡了好几觉,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很远的地方有羊出现。李向阳以为出现了错觉,起身仔细分辨,没错,就是羊,还是一群羊。他拿起背包就开始往羊的方向跑,走近一看,是买买提依明。
买买提依明看到李向阳,从老远拔腿就跑,他饥饿感和饥喝感都没了,使出浑身劲追上了买买提依明。
“你还跑?”李向阳拉住了买买提依明,“你能跑到哪儿去?”
买买提依明坐在沙漠上哭了起来,“三天时间,羊死了十六只了。”
李向阳这才放开了买买提依明,后来,买买提依明赶着羊,带他走了两公里路,那里有水,有草,水里还有鱼,他们架起了火,烤了好几串鱼,吃饱喝足了才往回去赶。
等赶回连队的时候,都已经半夜了,李向阳劝了一路买买提依明,别再带头挑事,不管怎样,疫情出现,羊肯定是要处理的,再反抗这是避免不了的事实。买买提依明就像受到极大的打击,一句也不吭气,只顾赶羊,只顾低头走路。
一到连队,连队所有人都出来迎接李向阳,据说连队出动了所有人去找他,目前为止,还有很多人没有回来,朱泽宇私自回来,置他生命于不顾,团里政委已经让老徐叔已经停了他的工作,让他好好在家写检查。
令李向阳没有想到的是,买买提依明当晚就冲到办公室的广播室,用维语说了一长串话,家家户户睡觉的人都起来仔细听买买提依明说的话。
话说完以后,李向阳本来要问连长买买提依明都说了什么,连长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握住李向阳的手感谢道,“李向阳啊,这次多亏你把买买提依明带回来了,不然我们连要受到团里处分了。”
“不是。”李向阳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买买提依明在喇叭里喊啥呢?”
“他劝全体养殖户同意连队对羊的捕杀工作,他说他第一个带头。”
“好事啊。”李向阳惊讶道,“回来路上我给他说了一路,他都没点头答应。”
“他说他很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把羊赶出去三天就死了近二十只羊,还给连队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他还给你说对不起呢。”
连长说完,李向阳眼眶里泪都快溢出来了,他激动地连连叫好,第二天中午,连队所有的养殖户都赶着自家的羊,到规定的地方填埋了所有被感染和接触感染的羊,连队和李向阳都得到了团里的表扬,李向阳的行为也作为团里的典型宣传,而朱泽宇自然就成了那个被宣传的反面人物。
李向阳被宣布为副站长的时候,整个团里掀起了一阵小波浪,参加了十几年工作的朱泽宇至今还是技术员,而李向阳参加工作才三年而已,就成了团里最年轻的副连级干部。甚至,目前朱泽宇还被停职的,直到团里换了新一任的政委,老徐叔才申请给他官复原职。
李向阳被提拔成副站长,迎来了众多羡慕的目光,也迎来了很多人不服,那些资历很老的干部,混十几年也混不上副站长。就拿老徐叔来说,参加工作近三十年,当站长享受副科级待遇也就两三年时间。而李向阳参加工作仅仅才三年,就拥有了别人十几年都混不到的职位和待遇。
对于副站长这个工作,李向阳还是感觉有些压力,这里百分之八十都是维吾尔族,维汉之间语言不通,沟通起来相当困难。想起朱泽宇与维吾尔族小伙之间的语言交流,他羡慕不已,他有个想法,他要学习维语。
于是,李向阳从书店买来了两本学习维语的书,书上有维汉解释,更有汉语标注如何读维语,这让他学习起来比较应手。刚开始学的时候,他只会用“你好”“吃饭了吗?”“去哪儿?”“这个东西多少钱”这些简单的对话,但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掌握了与维吾尔族如何沟通和交流,一年的时间,他已经完全可以和维吾尔族人对话了,自打学会了维语,工作得心应手多了。
进入领导岗位,李向阳觉得不只学会维语就能将工作做好,更多的是要学会为人处世,察言观色,关键还不能站错队伍。老徐叔是站长,易林是书记。老徐叔和易林都相差不大,都是资历很老的领导,这两个人面不和,心也不和,他俩时常为了一半句话挣得脸红脖子粗,开会也会你掐我我掐你,就连给排工作都会针锋相对。
“储备冬草的事你先要给领导汇报,然后单位再召开会议安排工作,我这畜牧现场会需要准备的东西多呢,没时间讨论储蓄冬草的事。”
有一天,李向阳刚走进办公室门口,就听见老徐书和易林争论。李向阳知道,老徐叔负责畜牧冬草储备,易林负责上级部门召开畜牧现场会,其实这两个工作一样都不能耽搁。进入冬季,所有连队棉花已经收完,棉花杆子需要打捆为牛羊储备冬草,各连队都在等着下任务。上级部门举办了一次畜牧现场观摩会,将地点选在团里的连队,两天后召开,同样任务紧迫。
“我们不得先开会说说今年计划储备多少冬草吗?我心里没一点数怎么去跟领导汇报?”老徐叔的情绪已经不对劲了。
“那是你的事,畜牧现场观摩会两天后人家就来了,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安排下去,我拿什么给人家观摩?”易林的声音更是高半调。
李向阳急了,进门劝阻,这也是第一次在老徐叔和易林争吵的时候出现,“书记,站长,你俩别挣了,各自退一步,两个工作都很重要,开会半个小时就解决了,也耽误不了安排现场会的事。”
“要开你们开吧。”易林转身出了办公室门,“朱泽宇,小王,走,我们去连队。”小王本来扭扭捏捏不想跟着去,易林又接着喊了一句,“走啊,等着干啥呢?”小王这才起身走了。
老徐叔气得连连摇头,李向阳忙劝,“老徐叔,您别急,我先打电话联系各连队问问棉花种植面积情况,这样我们心里就大概有数这些棉花杆子能储备多少冬草了。”
“这个易林,他就纯属跟我过不去,这样下去工作没法开展了。”
“您消消气老徐叔,放心,这点事我来做就好。”
“整个单位。”老徐叔一巴掌拍在李向阳后背上,甚至有些感动,“就数你贴心。”
李向阳嘿嘿一笑,“我是下属,应该的。”
事后,李向阳给每个连队打电话问棉花面积种植情况,有些单位电话没人接,有些单位接电话的不了解具体情况。他在电话机旁想了半天,直接去了机关,找农业科的领导,要了一份各连队棉花面积种植明细,交到了老徐叔手里。
老徐叔当天就做了一份饲草贮备计划,和领导沟通协商后,给各连队做了安排。易林的现场会出了岔子,大风刮翻了宣传版面,砸伤了一个现场的工作人员,因此,易林被全团大会上批评,还做了深刻的检查。
在很长一段时间,李向阳发现,这两人给他安排工作,也是明争暗斗,先是老徐叔给李向阳安排了一份工作,说连队养殖户家的羊好几只拉肚子,让他带上技术员抓紧去看。刚要骑着车子下连队,易林老远就喊道,“李向阳,来来来,你先别走。”
“啥事啊书记。”李向阳立好自行车问。
易林拿着一份文件向他走来,“李向阳,上级下了一份文件,要我们全团畜牧养殖存在的问题以及整改对策,要得比较急,你是大学生,笔杆子也好,今晚你加个班,明天上午给我。”李向阳有些为难,易林又说,“我知道你要给羊去打疫苗,打疫苗的事晚两天没事,这材料的事耽误了上面要收拾人来。”
李向阳皱皱眉头,冷出一口气,还是接了易林手里的文件,“书记,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