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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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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兴被干警带回了牢房。
他坐在窄小的床铺间,倚着墙,想想笑笑,笑笑又摇摇头,拍拍腿,空活了一把年纪,不仅丢了与康剑的交情,还落了栽赃的罪名。
他早就应该从与小护士的几次见面中就应该看出来,她并不是等闲之辈。
国庆快到了,华兴大饭店接了几个旅游团,非常忙碌。他半躺在宽大的办公椅中,听秘书向他汇报集团三季度的效益,座机响了,总台小姐说有位叫白雁的小姐找他。
那是康剑的夫人呀,华兴忙不迭地抚了下头上稀稀疏疏的头发,亲自下去把她接了上来。
白雁的小脸闷闷的,没想以前,看到他,对他一笑,露出两个俏皮的小酒窝。
“心情不好?”他给她泡了一杯上好的毛尖。
“华老板,我要和康领导离婚了。”白雁眼中慢慢的溢出了泪水。
华兴大吃一惊,他和一下觉得康剑很在意这个小妻子的。这小护士事实也招人疼。
“白护士,别乱说话。两口子争执个几句,是常事。过两天,一切都好了。”
“华老板,你告诉我,康剑是不是和伊桐桐经常在你这饭店的顶楼咖啡厅见面,他还送她房子和车子?“白雁拭干泪,很气愤地问。
华兴愣住,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不说也没什么,我跟踪过他们。所以我一定要离婚,我受不了,他……也同意了。”
华兴搓着两手,“这个,这个……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康助心里面只有你。”
“你承认了,这事是真的。”白雁眼瞪得溜圆。
“我没,我没……”华兴忙摇手。
“华老板,一个离婚女人,没了爱情,没了家,如果再没有钱,那多可怜呀!你能帮我个忙吗?”
“当然,你差钱用,尽管说。”华兴这时只当白雁是和康剑耍小性子。象他老婆都要和他离婚二十年了,到现在都没离。有时候,女人喊离婚只是个口号,并不当真。他平时就觉得没机会弥补康剑对他的恩泽,能有机会向白雁拍马P,还不忙不迭地冲过去。
白雁从包里拿出两本证书,一本房产证,一本土地证,“你不是有家房产开发公司吗?你帮我把这房给卖了,尽量把价格抬高点。”
“你把房卖了,你住哪?”华兴打趣地问,小护士还来真的了。
“我住在那房里,就会想到他和那个伊桐桐,我心里面有Y影,我把房卖了重买。华老板,你帮不帮我?”
“帮!”华兴小心地把房产证、土地证收好。
“如果你有什么消息就给我打电话哦!”白雁这才展颜一笑。
“如果你没地方住,我可以给你在饭店里安排个房间。”
“我哪能总麻烦华老板。”白雁站起身,往外走去,到门口,又回过头,“华老板,你还没给我打收条呢!”
华兴纳闷了,这证书上名字又不是他,干吗要打收条,再说他怎么可能把康领导的房子给卖了。
“值很多钱呢,我不放心,你打个收条给我吧。”
“行,行!”华兴觉着白雁真是可爱,不惹她着急,顺了她的意,给她打了收条,在她的要求下,还盖上华兴集团的公章。
白雁这才欢欢喜喜走了。
华兴一个人坐在办公室,捏着两本证书,呵呵直乐。
过了四天,白雁突然又来了,很着急,“华老板,我看中一套江景房,许多人都在抢订,我那房你卖了吗?”
“还没找到合适的买主。你差多少钱?”
“人家说一次性付款,可以优惠三万块。”
“一次性是多少?”
“二百万。”
华兴眼都没眨,打电话给会计,立即从银行取了二百万现金给白雁。康剑帮他投中商贸中心那个标,他能赚几千万,二百万只是个小钱。
“这么多钱,我一个人提着也不敢上街。华老板,能请你的秘书陪我去银行吗?”
“行。”华兴豪爽地一挥手。
于是,这就成了二百万是他的秘书硬打进了她的银行卡中。
华兴笑得前俯后仰。她,真是高,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没有一丝差错。他本来想着,有了伊桐桐的房和车,再有这二百万,足可以把康剑牢牢与他牵在一起。却不知,他用自己的矛戳了自己的盾,康领导彻底与他脱离了干系。
华兴想,小护士是不是有一双能看穿前身后事的眼,她就猜着有一天他会卖了康剑,才将计就计?
其实,他不想卖了康领导,他也是无奈的。有人托话给他,只要他交出向康领导行贿一事,其他所有的事就不追究。
这世上,还有谁的话能相信?
第九十二章
今夜星星很少(六)
余州,腊月二十八。
这一年没三十,二十八也就是除夕前一天了。康剑象往常一样起床,简单洗漱后,便静静地站在窗前,从铁栅栏间看着楼下一小片绿地。这几天,他只是不允许走出房间,审讯已经结束了,可以按时睡,按时吃,伙食比刚来时好了些,也有热茶送进来。
他不知道刘检他们取证到哪一步了,他不去乱想,也不多想,静观以待,说服自己享受黑暗前的一丝光明。
真的批捕后,头发要剃成个大光头,衣服要换成囚服,送到某个边远的农场,与社会上的各式各样的犯罪分子混在一起劳动改造,一呆就是十年。
心情,不是不苦涩,不是不怅然,不是不后悔,不是不惶恐。
如果心里面没有装着白雁,康剑想自己也许不会有现在这么镇定了。就是盼着有一天还能看到白雁,再和白雁相守,才能这么撑着。
白雁,白雁,白雁……康剑在心里面喃喃地重复喊着,似乎这样呼喊,能让僵冷的四肢暖和起来。
门外有开锁的声音,康剑扭过头,以为是送早饭的。很意外,是严厉走了进来。
自从刘检他们去取证后,严厉跟着消失了。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早。”康剑先出声招呼。
“早!”严厉深深看了他一眼,朝外面挪了挪眼神,“一起出去散个步吧!”
康剑浑身每个细胞都屏住了呼吸,面孔胀得通红,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出去,是从这里转到看守所?还是……
“散个步,再一起去吃个饭。他们开得快的话,估计午饭后就要到了。”
他们???
康剑的手不禁攥成了拳头,嘴唇哆嗦着。
严厉轻笑摇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剑剑,你平安着陆了。”
“严叔?”康剑身子颤抖得厉害,这是错觉吗?是他假想出来的话吗?
严厉闭了闭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切都澄清了,你什么事都没有了,可能还会因祸得福呢!你这小子,太内敛,什么都藏在心里,要不是这次双规,谁会知道你能做出那样的壮举。”
康剑摇头,严厉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别傻站着,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今儿可真冷,但天不错。哦,你看,出太阳了。”严厉指着窗台外面金灿灿的阳光,笑了。
康剑就象是踩着云朵下了楼,他屏息,再深呼吸。
校园中,空气清冷,带着冻裂的泥土气息,扰得他鼻子很痒。他仰望天上初升的太阳、碧蓝的天空,眺望远处的村庄、马路上奔驰的汽车,他低头,看着脚下一块块方砖铺就的小径、小径边倔强的冬青,眼眶突地一热,泪滑下了脸腮。
他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能平安着陆,的确要高兴。”严厉见他羞窘地别过脸,慈祥地一笑,领先往校园深处走去。几个工作人员看到康剑,都向他热情地笑笑,轻声说:“恭喜!”
康剑仍回不了神,但他不能多问。他知道事情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会是奇迹,必定发生了什么。为了怕口径不一致,他只有沉默。
两个人走到了C场前,四周没有一个人影,严厉突然转过身,非常严肃地看着康剑。
“剑剑,吃一堑,长一智。经过了这件事,虽然受惊不小,但对你以后的道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次,你是幸运。如果你不吸取教训,再犯就没人帮得了,也会让帮助你的人寒心、失望。我不唱高调,说共产党的干部要怎么怎么清廉。你不为别人,也要为自己和家人着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你做了,总会被一双眼睛看到。出来混,迟早有一天要还,别存侥幸心理。踏踏实实做人,清清正正做官。”
康剑羞愧地不敢迎视严厉的目光,他明白,严厉心中一定如明镜似的,什么都一清二楚,但严厉没有点破。
严厉长吁了一口气,“你能平安无事,我这心也舒坦了。你爸妈还在滨江,你回去后正好和他们一块回省城过年,好好地放几串鞭炮,庆祝庆祝。过了年,重头再来。城建市长泡汤了,但我听说丛仲山快到龄了,要退,市长顺应接位,空出来的市长位置要对全省四十五岁以下的局级干部公开招考,你努力抓住这个机会。”
康剑自嘲地一笑,“我现在只想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至于别的,暂时不考虑。”
“她,你也不考虑吗?”严厉破天荒地打趣道。
“谁?”
“剑剑呀,你知道你能平安着陆,是谁的证词起了作用?唉,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没有老朽。那姑娘,人才呀,不当官太可惜了。呵呵,真不知象谁,我看她妈妈就是个花瓶,没有多聪明啊,怎么生了个女儿这么玲珑剔透。”
“严叔,你在说白雁?”康剑的心一下跃到了嗓子眼。
“不然还能有谁?你以后少惦记那个老师了,多把小姑娘放在心上,人要懂得感恩、珍惜。”严厉抬起头,眉毛拧着,“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你妈妈恨了她妈妈一辈子,现在她这么帮你,这结该解开了。”
“严叔,你能说详细点吗?”康剑请求地看着严厉,心突突地跳得厉害。
是她,只有她,她放不下他,她把他记在心里。她是怎样用单薄的肩为她推倒了这个坎?他想知道,一刻也不能等待了。
严厉笑,“等不及了?”
“嗯!”康剑重重点头。
“走吧,边走边聊。”
和严厉猜想得不错,午饭刚结束,浩浩荡荡的车队开进了职校。与康剑来时的萧瑟、低调不同,这次阵势非常壮观。滨江市政府派了车,其他部委办局的局长也不甘落后地紧随其后。
一下了车,办公室主任首先放了几大串鞭炮,说是去去霉气,然后煽情地送上一大捧鲜花。
硝烟散去,所有的人都围着康剑问寒问暖,握手、拥抱,直说大难脱险,后福齐天。
康剑淡淡地笑,没有表现得特别激动,只有在看到简单时,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暖色。
没用的简单,高高大大的小伙子,站在康剑面前,先是傻呵呵地笑,接着眼眶一红,哭了,自始自终只说了两个字:“康助……”
“瞧简秘书喜极而泣了。”其他人哄笑。
康剑拍拍简单的肩,两个人手紧握。
康剑越过简单的肩膀看过去,发现陆涤飞倚在车边,对他微微一笑。
他穿过众人,首先伸出手,“陆市长,辛苦了!”
“恭喜着陆,康助!”陆涤飞用力地回握。
四目相对,各种情绪交相变换,一切尽在不言中,最终两个人对视轻笑。
接受完众人的问候,康剑上车,车队又浩浩荡荡出了职校。
康剑从车窗中回望越来越远的职校,他想,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在这里度过的几天铁窗生涯。
到滨江时,已是傍晚。早有一帮同僚们在政府宾馆前,等着为康剑洗尘、压惊,康云林和李心霞也被请来了,丛仲山打来电话问候,说晚上和市长要一同出席洗尘宴。
政府办主任根本不给康剑开口讲话的机会,拖着他先去浴室沐浴、更衣、净面。结束后,就直接把康剑拖进了酒席,康云林与李心霞在他一左一右坐着,问这问那,敬酒的人是一轮又一轮。
陆涤飞拿着手机,看了眼被围在中心的康剑,走出餐厅,避到走廊的一个安静角落,先点上烟,再拨了白雁的电话。
白雁在值夜班,事实上,这几天,她一直在值夜班。明天就除夕了,成家的护士们要忙年货,没成家的想方设法请假回家过年,她没有地方可去,就自告奋勇替人值班。
冷锋去了北京和同学聚会,柳晶回老家,估计这个年会过得很不太平,李泽昊现在出动所有的好友亲朋在说情,一心想挽回柳晶的心。柳晶想不回去,白雁把她劝走了。逃避不是办法的,正确面对自己的心才是真理。
医院餐厅也停业了,外面的小饭店大部分关门,白雁晚饭就泡了碗方便面。
手术室里安静得出奇,和她一块值班的护士下楼和其他值班的医生聊天。白雁吹了吹碗中浮在上面的蔬菜,把暖风扇搬过来,对准自己,夹起一筷子面条,慢慢地吞咽,手机响了。
“小丫头,想我没?”陆涤飞的口吻从来不正经,也不迂回。
白雁笑了笑,“正吃面呢,你回来啦!”
“嗯,回来有两个小时了,他现在正在喝酒,看上去精神很好。”
“那你怎么没去喝酒?”
“我一心不二用,想你的时候不喝酒,喝酒的时候不想你。什么面,吃得这么香?”陆涤飞听着话筒里吸面条的声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方便面。”
陆涤飞一怔,站了起来,“在除夕前,让我的女朋友独自在医院吃方便面,明显是我的失职。你把碗放下,我带你出去吃。”
“陆市长,有点职业道德,好不好。我不是在医院玩,我在上班耶。你要是真看不下去,明天给我们院长打电话,提高夜班补贴才是真的。”
“你怎么总值班?”陆涤飞又坐下来,有点埋怨。他约过她几次,她不是在手术中,就是在值班,这恋爱还怎么谈?
“我也想玩呀,可这是五斗米,我不敢得罪。你什么时候回省城过年?”
“明天和康剑一家一起走吧。我其实不想回去,回去又要被*婚,我妈妈能念到我发疯。”
“真幸福。”白雁羡慕地叹了一声。
“呃?”陆涤飞愣了,这是幸福吗?
“陆市长……”康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陆涤飞的面前。
陆涤飞慵懒地一笑,“丫头,我有点事,一会再打给你,乖,好好吃饭。”他收线,起身,平视着康剑,“怎么出来了?”
康剑脸已经喝得通红了,“我们俩还没喝一杯呢!”
“哦,对,那进去喝吧!”陆涤飞一挑眉,“康助,你好不好奇我刚刚是在和谁打电话?”
“我不好奇。”
“我刚交的女朋友,你的前妻,白雁。”陆涤飞兴奋地看着康剑。
康剑微微抬了下眉,哦了一声,没有下文。
陆涤飞懵了。
“你不介意吗?”他追问道。
“没什么好介意的,喜欢一个人不是个错。”
“呃?”
“不过,你不适合她。”康剑温柔地笑了。
“何以见得?”
康剑停下脚,转过身,“涤飞,你是正宗的南方人吧。”
“对呀。”
“我只算半个南方人,在北京呆了好多年,差不多北化了,我的口味有点重,能吃辣。”
“……”
“白雁是只不折不扣的小辣椒,外表纤小,威力很大,除了我,没人能碰得,你也不例外。”康剑眼中光彩莹然,笑意直达眼底,十分温暖,一张俊伟的面孔立时温柔至极。
第九十三章
今夜星星很少(七)
十点,夜已很深了,下去聊天的同事还没有回来,白雁把值班室里那台十四吋的电视机所有的频道从头到尾调了一遍。不是颂歌,便是喜舞,差不多每个台都在忙着拜年、办晚会,没啥好看的,她“啪”一下关上电视。在床边坐了一会,还是走了出来。
医院在过年的时候,翻到比平时忙碌,这晚上很少捞到睡通宵的。不是这里出了车祸,就是那边酒喝得心脏病复发、小孩吃坏肚子。天寒地冻,脱了衣服上床,再被喊起来,那种痛苦,简直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要么围着电视,要么三五成群地聊天、嗑瓜子,索性就坐到天亮。
白雁走到走道尽头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幽幽地叹了口气。
平时也罢了,大家都在忙工作,不会有什么落差,但一到了节日,就显出自己的形只影单、孤苦伶仃。白雁有时觉得自己和福利院的孤儿差不多。可她又觉得孤儿都比她幸福,至少他们有人同情、惹人心疼。而自己呢,摊上一个交际花的母亲,一个没有名字的父亲,走到哪,不是嘲讽就是白眼。
没有预期的,就想到了明天。
这世上,唯有明天,不需要努力,不要求回报,就能得到他全部的好。自从她意识到明天的好之后,从来不会担心有一天会失去,也从来不去担心这份好有一天会变少、变质。他的好,很自然,很温暖,抬不抬头,看不看到他,白雁都能感受到。
他们之间,没有过误会,没有过争执,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象阳光普照的春天。
都快除夕了,明天的祝福短信还没有发过来,估计是训练任务严密,不允许和外部联系。有没有短信,白雁不是很在意。她知道在除夕的夜晚,听到鞭炮响起时,她会对明天说:新春快乐!明天会说:小雁,我们一同快乐。
想起了明天,白雁整张小脸都舒展开了,眉梢间笑意盈盈。
然后,白雁又从明天想起了康领导。
她知道,他今天回滨江。趋炎附势的官员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为他接风、压惊。她没有给他打电话。
不知怎么,在得知他被双规时,她非常非常的想念他,想得心都揪起,眼泪都会溢出来,但得知他要回来时,她的心反倒平静了。
康领导为了补偿伊桐桐,送了房子和车,她第一次是到柳晶家吃饺子时听说的,她当时还没有把这事与华兴的行贿联系到一起。直到陆涤飞三番五次地要和她合作,屡次提到华兴这个人,康领导把工资和存折都交给她时,她才意识到康领导受贿了。也许处在他那个职位,那些只是个小钱,不足一提,但她从陆涤飞的口气中知道如果这钱被揪着,就会是个大问题。
她心里面对康领导很失望,两人感情也处于低谷,她心一横,没有提醒康领导,由了他去。如果康领导出了什么事,不关她的痛痒。
直到康领导娶她的真相揭露,直到康领导深夜坐在她床边,对着她捧心表白,她发觉她对他不是只有恨和失望,还有许多已经浓郁到沉淀在心底的情愫。
因为这情愫,她坚决地离婚。
在离婚前,她找到了华兴,利用华兴对康领导感恩的心理,用房子套出二百万并捐给了汶川。
小的时候,为了能从白慕梅手中多拿点生活费,给自己添一件换季的衣服,或者换个书包、买几个习题集,她在几个月前就会对白慕梅察颜观色,会说白慕梅爱听的话,会做令白慕梅开心的事,等到某天某个男人来接白慕梅时,她礼貌地喊叔叔,然后自然地向白慕梅提出要求,白慕梅通常都不会拒绝的。
白慕梅说她是人精。
她说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除了明天,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需要努力就能得到的好。
康领导不是明天,既然他让她入了心,她想和他过一辈子,她就必须努力,紧紧地把他抓住。
每一次和陆涤飞见面,她都会旁敲侧击地问些与双规有关的话题,她还上网查了许多案例。为了能堵住华兴的口,又能还上房子和车子的钱,她想到了用房产证抵押的办法。
这事如果是康领导出面,华兴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推辞,或者用别的法子另外弥补给康领导,这不还是原地踏步吗?只有她出面了。
捐款是以无名氏的身份汇过去的。
所有的事情完毕,她没有惊动康领导。
康领导受贿是事实。这个男人注定要吃政治饭,要常在河边走,为了让他不湿鞋,那么只能让他溺水,一次喝个够,他以后必然就会走得小心翼翼。
犯了错,就要担起错误的后果。
她知道陆涤飞不会放过他。省纪委来了专案组,几个局级干部被双规,康领导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那时他已经不能轻举妄动了。即使他把那个D填上,也是马后炮,反倒露了马脚,他只能按兵不动。
他一个不能自保的泥菩萨,半截身子下了水,心里面念念不忘的却是她。
后来,华兴出事。康领导知道这次不会再侥幸了,他要她等他十年。
其实,白雁在那时把房产证收条、捐款收据拿出来,康领导可以不必双规,城建市长也可以保住的。
但白雁想要的是一个能给自己安全感的男人,能让自己一觉平安睡到天明的老公,而非一个侥幸逃脱的官僚。她要他尝到受贿的后果,要他痛,要他反省,要他学会自律。
有过这次惨痛的经历,再重拾自由,康领导想必是感慨万分吧!
为什么她不感到很开心呢?
是啊,他有点让她心累了。
从伊桐桐到受贿,一个男人还要怎么恶质!
她并不长袖善舞,用尽了心力地这么守着他,他带给她什么了?
有时候,人难免会有一点想斤斤计较。
康领导是个大坏蛋!白雁低低地骂了一句。
脚冻得有些发麻,白雁挪了下身子,动动僵硬的脖子,收回目光,低着头往回走,没发现一个黑影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黑影一看到她,站住了。
白雁察觉到身后象是有人注视,回过头,“啊……”,她惊呼一声,身子突然被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声音被一记重重的深吻哽在喉间。
“老婆……”耳边,温热的呼吸夹着呢喃,拂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今夜星星很少(八)
康剑是激动的,是狂喜的,是失而复得,是悲喜交加……这些词都不足以描绘他此刻心中如风嘶、如浪涌的情绪。
这就如同一个失去光明的人突然在某天早晨一睁开眼,他看见了床单的颜色,看见了窗外的花草,看见了蓝天、艳阳,看到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在响。
如此的喜悦,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也许不知是先说哪一句好。
他把十多天的思念和劫后重生的欢喜全放入这一个拥抱、这一个亲吻之中,情意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头深深地埋在她颈肩,双手用力地勒着她的腰肢,那力道象是完全地压在他怀中,白雁难受地感到呼吸都快被挤出了胸膛。他从没这么用力地抱过她,甚至忘了怜香惜玉。他的舌柔软而又灵活钻入她口腔之内舔舐,带着酒味,挑逗地与她的舌缠绕在一起,由轻柔到慢慢加重,直吻得她发出微微的喘息,他整个身子和她密贴在一起。
不一会,白雁的头发从护士帽中散开,蓬松微卷的头发披拂下来。她眼睛瞪得老大,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双手拼命地拍打着他的肩。
“小雁……”康剑从迷乱中抬起眼,忙松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想害死我吗?”白雁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息。
“我太想你了,”康剑轻笑,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发心,然后,低头,啄吻了下她红艳艳的柔唇,嗓音一低,“我帮你人工呼吸。”
白雁稍微缓过来一点,挣脱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不要。”
康剑看着她板起的小脸,没有温柔的眼神,身子一紧,心腾地像被人一下拉出心房,“对不起,小雁,我来晚了!”他摇头,命令自己不要太过敏感。
他上前一步,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上上下下地看着,似乎清瘦了,下巴比他离开的时候更尖。
他从严厉那里得知她为他做的一切,他听着,心一直在颤栗着。一个男人要一个柔弱的女人张开双臂来保护,他很羞惭,却又感到温暖。
他不算是个好男人,但他何其幸运,被如此慧黠、可人、包容的小女子爱着。
原以为她的爱没有他深,现在才知他的爱远没有她广。
“谢谢”这个词,已无法启齿。
他只有用更深、更广的爱,用生命来回应她的爱!
唯有爱,唯有生命。
“还没到十一点,并不算晚。”白雁没有象他那般激动得不能自己,她都没有微笑,很冷静,就像在谈论一件工作上的事,很敬业,却不带任何感情。
康剑闭了闭眼,他想白雁是在向他撒娇,分开这么久,他没有先过来看她,让她伤心了。他也无奈,他必须要把所有人都打发了,才可以好好地和白雁在一起。他想过打电话,但隔着电波,他嫌没有温度,他要面对面,看着白雁的眼睛,抱着她,感觉到她的体温,然后,他们细细地聊。
“你的手指有点冷!”他岔开话题,感到她指尖冰凉,拖过来帖着自己的脸腮。“我们到值班室说话。”
白雁没有动弹,摇了摇头,“同事一会上来休息,你在里面,她会不方便的。你有事,我们就在这儿说吧。”
她生疏的语气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止,脑袋也不转了,“白雁,你不会是不想看到我吧?”他开玩笑地问,腾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康领导,我有点累了。”白雁低下眼帘,拒绝他深情款款的眼神。
“累就进去休息,我送你。”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她抬手慢慢扳开他紧箍的手。
康剑沉默着,等待她的继续。
“都说当官是个高危职业,做得好,光宗耀祖,做不好,株连九族。同样,领导的夫人也不是平常人能做的,她需要胆量,需要有政治敏锐力,需要与领导同进退。康领导,这几天,犹如坐过山车似的,我胆小,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只想找个安分守己的老公,平平常常地过日子。你懂我的意思吗?”她仰起头,清眸如幽深的潭水,静静地凝视着他。
“白雁,以后我们会平平安安的,对不起,吓着你了。”康剑咬着下唇,愧疚地想把她拥入怀中。
“康领导,我真的才疏学浅,不能胜任高难度的职位。从我与你相处的经验来看,你的话可信性很低。原谅我要为自己着想,我想过得轻松些。”
“白雁,不要违心地说出口是心非的话。”康剑心颤颤地紧紧闭上眼,一股苦涩在心底流动,“你曾答应过会等我五到十年,我只是离开了十几天,你不会变的。”
白雁长长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是啊,我答应过你。可那时你是说要去遥远的地方做事,男儿有志在四方,我当然不能拖你后腿。可现在,这十几天你是被双规,你知道那种煎熬和无措还有羞耻吗?”
康剑俊容陡地苍白如雪,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白雁。
“既然你感到羞耻,你为什么还有帮我?”一颗心冰凉到极点。
“其实我真不是天使,肚量也不大。”白雁眼珠滴溜溜转了几转,确定四周没人,压低了音量,“虽然已经把房子抵还了你的受贿款,可是你送给伊桐桐的车和房子却是血淋淋的事实,一直*着我正视你曾经对她有多关心过。你为了她,可以以身试法,这是多么伟大的爱情呀!我到现在才醒悟过来,你真正爱的人还是她。”
“白雁……”康剑瞪大眼,她在颠倒黑白。
“让我说完,”白雁摇摇手,“你重新和我在一起,可能是抱着一种赎罪的心理,因为你之前伤害到我。我妈妈也曾经伤害到你们家,现在我为你做这些,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两清了。这一刻,你站在我面前,也不是爱,而是出于感恩。所以我们就别委屈对方了,各自华丽转身。”
“你说你为我做那些,是出于还债?”康剑轻扣住她的双手,脸冷若冰霜。
“对!”白雁勇敢地迎视着他。
康剑一手紧抓住她的手,腾空的右手猛地捏住白雁的下巴,“白雁,不要这么残酷,一手把我送上云端,又突然松手让我直坠地狱。我没有真正爱过伊桐桐,我爱的人是你,是你,不是补偿,不是谢恩,是爱。”说到最后,他有点哽咽。“如果你坚持说要还债,那么你收回吧,你不欠我,我去认罪,去伏法,而不要这样痛苦地站在这里,听你说这么冰冷的话。”
“康领导……”白雁看着他因痛楚而扭曲到变形的俊容,怔住了。
“我在里面忍受着羞耻、惭愧,努力吃饭,打起精神,鼓励自己不要沮丧,因为外面有一个女人在等着我。哪怕全世界都嫌弃我了,对我失望,可她还会温暖地看着我,给我留一扇门、一盏灯,十年,听起来很漫长,但我想我会咬牙忍过去的。可能会与她相隔遥远,但心里面有她的爱,就感觉不到距离。等我出来时,快近不惑,但我想有许多事,这辈子还来得及做,给她一个家,宠她,和她一起生孩子……我就是做着这样的梦,才撑过一天又一天。白雁,是的,我可能让你心累了,但是能不能别推开我?我爱你!”康剑抚摸着她的小脸,眼中有水汽模糊了视线。
白雁死命地咬着唇,腿微微有些发抖,心软得象浸了水的丝绸,轻轻一拧,能挤出水来。
她张了张嘴,“我……”
康剑一抬手,阻止了她,“白雁,如果你真的不能容忍我的过去,也不相信我能给予你的未来,那么,你只有说‘康剑你走吧,以后见面咱们就当不认识’,我马上就走。以后万一见了面,我只会礼貌地向你点点头,绝不上前打扰你。”
白雁愕然地看着康领导,张张嘴,变换了无数口型,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她的本意就是要惩罚一下他,让他痛个够,然后刻骨铭心,不再重蹈覆辙,事情怎么会变味成这样?
康剑依然步步紧*,态度凛然:“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说吧,你要是不说这句话,我就当做你同意我做你的老公,我就会与你纠缠一辈子,我给你十秒钟时间,十、九、八、七、六……”
白雁眼睛瞪得溜圆,无名火突突地冒起,谁怕谁?
恶向胆边生,她昂起头,身子因气愤晃了下,康剑急忙往前迈了一步,嘴里都没耽误说“五、四……”这让白雁更加愤怒了,忙一把拨开他的手臂,伸手指着他,可是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她记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三、二、……”康剑的眼睛里渐渐盛满了笑意,这笑容晃得白雁怒火中烧,他一个不好好改悔的康领导,大半夜的居然给她玩倒计时?
呼!!
“康领导,你……”白雁一句话刚开个头,康剑已经飞快地喊完了“一”,伸手一把就将白雁紧揽在怀中,不假思索地低头吻她,“老婆,谢谢你!”语音哽咽。
白雁不知是气晕了头,还是因为她感觉到他落在她唇角的一滴咸湿,忍不住鼻子也一酸,眼泪就一点点落下来,手臂环上他的腰。
康剑得到这样的回应,瞬即把她抱得更紧。
突然,白雁抬起泪眼,抓过他的手狠狠咬下去。康剑一愣,却没抽缩,任她在手臂上咬出两排密密的牙印。
“以后还敢不敢用这手拿人家的钱了?”白雁抬起头,恶狠狠地问。
康剑还没回答,她又对着他的心口捶了一下,“以后还敢不敢花心了?”
康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按在心口,“我最不敢的就是失去你,那样,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白雁撅着嘴,郁积了一肚子的疲累奇特地泄没了,但仍凶巴巴地瞪着他,“现在知道这世上谁最好了吧!以后还让她担惊受怕吗?”
康剑有点抓狂,如果能象《画皮》里那样,一伸手就把心能掏出来,他一定要让她看看。他相信,那上面很羞窘地都写着她的名字。
“老婆,我们还有继续在这站着吗?”他轻叹一声,不舍地把她抱得严严实实,想捂暖一点。
“不然还能去哪里?”她嘟哝了一声,乖巧地让他抱,偷偷地嗅着他温热的气息,在他怀中蹭来蹭去。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相视一笑,各自闭上了眼,终于有了一个你情我愿的缠绵之吻。
“啊!白雁?”下楼聊天的同事上楼,一眼看到白雁被一个男人抱着压向墙壁,以为是不法分子,吓得大叫一声,瞟到走道尽头有个扫把,抄了就冲过来。
“你……快松开白雁?”
康剑苦笑,无奈松开白雁,扭过头。
“康……市长。”同事脸都羞红了,再看白雁,唇艳腮红,一副刚恩爱过的娇羞,“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你们继续,我闪人。”
同事急忙转身。
“他要走了。”白雁推开康剑,喊住同事。
康剑瞪她一眼,十几天没抱到老婆,这一点点怎么能弥补相思?
白雁假装没看见,理正护士帽,拉好衣服,“我在上班呢!”很敬业地站直了,“你……去酒店陪你爸妈!”
“我……”康剑无奈地闭了闭眼,“那好吧,我回家!”
“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知道你们夫妻大团圆,我绝不上来打扰的。”康剑走后,同事很过意不去,对着白雁一个劲地道歉。
白雁摆摆手,跑向落地窗,看着楼下,康剑拖着长长的身影,边走边扭头回看,很恋恋不舍。
她捂着嘴,想笑,笑意没展开,泪就下来了。能看着他在你眼前晃动,哪怕惹你恼,惹你烦,惹你厌,可是,这种感觉很好!
第九十五章
二万里海底的冷暖(一)
白雁的同事真是个大嘴巴,第二天一上班,就把昨晚康领导如何抑制不住思念,大半夜,在走道上,差点与白雁上演限制级的一幕,绘声绘色地向别人都描述了一遍。
同事们先是拿白雁开涮、调侃,直到把白雁羞得两只耳朵都红彤彤的才罢休。然后大家一想,康领导平冤昭雪,两口子又爱火重燃,这除夕夜怎么也不能安排白雁值夜班了。热情的人都爱成人之美,手术室的几个护士凑在一起商量,春节几天长假,大伙轮流值班,让白雁好好地度过蜜年。
于是,午饭过后,白雁就被同事们给哄出了医院。
除夕的下午比平时冷清许多,有些商场也早早地关门,只有公车一如既往地按时按点。
白雁习惯地掏出手机看时间,想着这两天泡在医院中,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上午,康领导没有一通电话,她估计是陪康云林夫妇回省城了。一个人的春节,无所谓吃什么,没有特别的意义,白雁其实更愿意呆在医院中。
公车到站,车里面只有几个人,白雁挑了靠窗的座位,刚坐下,手机响了。
一看号码,白雁笑了。
“柳晶,春节快乐,恭喜你新年发大财、桃花朵朵开。
柳晶哼了一声,“什么事让你心情这么好?“
“接到你的电话呀!很想我吗?”
“切,少臭美,谁想你了。”柳晶也咯咯地笑着,笑声停止,她轻轻叹了口气。
“雁,我想回滨江了。”
“怎么了?”
李泽昊现在我家,他爸妈也在,带了一大堆礼物,我看着烦,一个人跑出来了。“
白雁兴致勃勃,“李老师悔改得很有诚意么!知道怎样擅于利用人脉,到底是知识分子。你要敞开怀抱,接受他回归吗?“
“不告诉你。”柳晶没好气。
“切,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左右矛盾,身心煎熬,情同J肋,不然就是你心系别处?”
“雁,你说我该怎么办?”柳晶不抵抗了,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的无助。
“问自己的心呀!如果你能彻底忘记他曾经犯的错,就好好开始。如果这事在你心中烙了印,用刀割、用火烤,你都忘不了,那就态度坚决一点。“
“我想我是怕了,总是忘不了那时候,他怕我伤着伊桐桐,紧紧地把她护在身后,那一幕想起来,心就疼得象在绞。他撞了南墙才回头,如果没撞着,我想他们现在一定不知在哪个地方卿卿我我呢!”柳晶又叹息,语气幽怨、哀伤,“我爸妈都劝我原谅他,说毕竟认识十四年了,知根知底。他犯过一次错,以后肯定就不会再犯了。”
“花心又不是出麻疹,出过一次,终生免疫。”白雁笑了。
“就是,所以我心里面才堵堵的。”
“柳晶,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能理解你,但你要郑重,不要勉强自己。”白雁弯起嘴角,看到公车停在家乐福超市,握着手机下了车,“你有没收到拜年短信?”
“有啊,护专的同学发了许多。怎么了?”
“我今天收到简单给我发的一条,好逗,你有收到吗?”
柳晶突然在那边直吞口水,期期艾艾的,半天都吐出一个字。
“没有我就转发给你。”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