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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9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四大名捕斗将军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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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一鞭道:“因为他还有奇招。”

    铁手道:“奇招?”

    追命问:“什么奇招?”

    “走井法子。”

    于一鞭沉声、正色、凝重地道。

    “走井法子?!”

    铁手追命都不解。

    ──那是什么意思?

    ──人名?地名?还是一个特殊的阵法?

    “大将军一生里有三种绝招,跟他交手的人,不可不知道。”

    于一鞭说话的时候,视线没有离开过大将军。

    因为大将军随时可以动手。

    ──一动手,他就说不下去了。

    像大将军那样的对手,只怕谁也不能一面跟他交手,一面还能谈吐无碍。

    谁也不能。

    ──就算是诸葛先生亲至也只怕不能。

    可是大将军却似没有马上动手的意思,反而说了一句:“我一生岂止三种绝招而已──”说到这里,遂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这一生人过了一半多一点点罢了!”

    ──以他那样的年纪,居然只认为自己只不过“一生人的一半多一点点”而已,斗志力也不可谓不旺盛了。

    于一鞭只好道:“你一向变化多端,高深莫测,‘绝招”当然不止于三种,我这是指你在武学上的‘绝招’,而且,还是要练到了前人所无,独步天下才能作数。”

    大将军冷笑道:“你指的当然是:‘将军令’、‘屏风大法’和‘走井法子’了!”

    原来他自己也听出兴味来了。

    ──主要是因为:真正的高手,定必是寂寞的,他们身在高处,难得听到剀切的批评。尤其这是敌人:而且这敌人还是多年战友的评语。是以大将军倒是乐得要在杀掉这个心腹大患之前,听听他对自己最得意的几门绝艺有什么看法。

    大将军虽然是大将军,但他也一样好奇。

    他就算十分自私,但也会对自己好奇。

    “‘将军令’是你的杀手锏。当今之世,大概没有一样兵器比你的手更厉烈;就算有、也决比不上你方便,因为那是你自已的手。”

    “‘屏风大法’是你修习的气功,这原本是‘九五神君’宋拜石的绝门武功,但却不知如何落在你手上,而且还给你练成了,而且还练到了第三扇的境地。在内力上,当世能跟你匹比的,大概不出六七人吧,招式高明,再加上内力修为如此精纯,这也是我所不如的。”

    “‘走井大法’却是你开溜的方式。武功、才智再高的人,也有给打败的一日。你修得这种奇门功法,只要有井,只要有水,便休想困得住你。而且,这逃遁的方式却是最绝的反击之法。本来,陆上的老虎,到水里也得成为死虎,可你却成了水虎,加倍厉害!单止这份武学上的成就,旁人就该为你作传,如果你用于造福天下,必能流名千古流芳百代。试想:你外功、内力和退路都齐备了,加上有智谋、有权势、座下更有高手如云,举世江湖,谁能惹得起你?”

    于一鞭在与大将军开战之前,居然说了那么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连大将军都甚觉诧异。

    但他都听得很舒服。

    ──当然了,有人(而且还是高手,并且更是敌人)这样猛夸自己,哪有听了不开心的!

    (唔,对了,该着人为我写一部传,让我可以留名万世,书名就叫……对,就《水虎传》吧!)

    于一鞭接着却道:“可惜……”

    并没有马上说下去。

    大将军打从心里发出了一声怒吼:

    “可惜个什么?!”

    少年铁手 … 第五章 赢招

    铁手和追命也想追问:

    ──可惜什么?

    往往“可惜’之处,便是破绽和弱点──大将军有弱点吗?他的破绽在什么地方、他的弱点在何处?

    “可惜你的优点已慢慢成了弱点,而长处也转化为短处。”于一鞭道,“譬如你练就了‘将军令’,凌厉无俦,你的性情也更变本加厉,处世行事,不留余地,无形中,你已造了不少孽,做了不少恶事,虽然成就也空前壮盛,但早已四面楚歌,仇人无数,而且,武功路子己不能回头走刚柔并济的路子。”

    大将军听得心头一惊,闷哼一声。

    “既然没有了回头路,只好走向更上一层楼的诡烈内功,那就是‘屏风四扇门’。你练成了第一扇,杀性已不能压抑,先杀了义兄老盟主‘不死神龙’冷悔善。练得第二扇,你连义弟副盟主‘神一魁’曾谁雄也杀了,近日功力增至第三扇,便几乎把敌人和朋友、仇人和手下都杀光了。他们都死光了,你只不过是个独夫,你还剩下什么?没有人劝你,没有人帮你,没有人再支持你了。”

    大将军听得脸色灰败,汗如雨下,却压着嗓子咆哮道:“于一鞭,没想到你平时不说话,却伺伏那么久了,这回给你交待遗言,倒是一发不能收,滔滔不绝,想必是憋久了吧!好,我就让你说个够!像你这种‘好朋友’,我差点就丧在你手里呢!我只恨没早些拔了你!”

    于一鞭道:“牛把草都吃光了,那只有饿死了,人斫光了树,夏潮一来,都成水鬼了。”

    大将军道:“我是老虎,我是万兽之王。而且我还是水里也能发威的猛虎,我不是牛。我不想死于敌人之手,总得要把敌人和猎人都吃掉──你放心,这世上有的是人,我还真吃不完呢,谁叫我无敌?谁教我解决得了人,人收拾不了我!”

    于一鞭道:“没有人能够永远不败,也没有人可以只胜不败。武林中最荒谬的故事是:一个人常称孤独寂寞,因为他已天下无敌!这是最可笑的!因为你自以为也自称无敌,天下何其之大,谁能无敌?江湖上最无聊的传闻是:某人在某方面有过人的成就,立即成了大宗师的模样,以为已到了人生之巅峰,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所以傲视同侪,崖岸自高,不惜自封为王,杀尽同类。这也是最虚妄的!世间高人何其之多!谷不择草木,海不择江河,所以能容。自以为已无敌于世,顺其者昌,逆之则亡,简直滑稽!一个真正成功的人的特色应该是:不是从来不败,而是勇于反败为胜。你这样独步天下,到头来,只怕一失足就永翻不了身了!”

    大将军怒目吭声:“怕失败的人永远不成功!一个真正成功的人,是不断的清除路上的埋伏和敌人!我仍在作战!我永在作战!谁说我败?谁说怕失败!怕失败的人会像我那么勇于决战,奋于杀敌吗?”

    于一鞭冷静地道:“可是,你更勇奋的,不是杀敌,而是杀友!”

    大将军格辣辣地一阵爆笑,一拍前额,光可鉴人的前额几没给他拍出星花来:

    “我杀朋友?我杀友?!我就是杀你这种猪朋狗友!你刚才离间我和杨J,又不见得我听信谗言就杀了他,我是明见万里,明察秋毫,分辨得出忠J。你现在公然与我作对,不是反我是什么?告诉你,敌人我自然要杀,朋友我也不得不杀!为什么?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朋友,他们利用我,挑战我,今日不杀,难道俟有日他的势力强大过我时才杀?!在我麾下做事的朋友,他们嫉妒我、暗算我,现在不杀,难道等到有天他们爬得比我更高的时候才干掉?!你真荒谬,也真虚伪!人在高处,不小心这个,才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哩!”

    于一鞭也狠狠地盯住他:“就是这样的想法,所以你才没有朋友,朋友也只有跟你反目成仇!”

    大将军也虎虎地盯着他:“你这种朋友,哪有安什么好心眼?你把我的优点缺点在人前一一尽告,无非是要我的敌人听个一清二楚,好让你死在我手上,但还是有人可以拿捏得着我的破绽,为你报仇──你以为我会不知?我让你说,是让你死了这条心。今晚的老敌人,还有你这种‘好朋友,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追命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这么说来,比你优秀的朋友、下属,你怕他们超越你,所以要杀;比你不如的属下、朋友,你瞧不起他们,所以也要清除──那你还有什么朋友?”

    大将军居然昂然道:“对!但你不用担心,无权无利无朋友,从来没听说过有财有势会没有朋友的。”

    追命突然道,“这些朋友恐怕交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权势。”

    大将军犹不赦然:“也无妨。”

    追命叹了一口气,似为大将军深觉惋惜:“像你这种人,本来有的是部属好友,可惜都给你杀光了、赶跑了、*成了敌人了。如果你能把朋友的好处拿着借鉴,激发你的斗志,更进一步超越自己,甚至拿他们成就为荣,分享友人的光采;把比自己不如的朋友尽力提携,让他们各自取得成就,他日再来报答你这个曾帮他们一把的人。如果你这样做就不是我们所能对付得了的──不过,这样的人,我们也不会去对付他的。”

    大将军翻着白眼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朋友比你强的,就显得你弱,朋友本是差的,你提拔他,他日他会第一个先杀你灭口。我曾帮过朋友,但他们却以怨报德。我也容过栽培我的朋友,我现在不这样费事,我打他们下去。我一生学武:只学赢招,不学输招,如果我要输,我读书当文人斗智去──那也是斗,不过只更虚伪些,用嘴巴害人多于动手杀人些。我练的是赢招,取胜要完全的取胜,最好的方法是别让他有反击和反叛的机会:那就是杀了他。”

    说到这里,他脸上也出现了一种狠绝、恶绝、傲绝的神态来。

    忽听铁手叱了一声:“好!”

    他这样一喝,众人都是一愣。

    连追命也不知铁手的意思。

    所以他问:“你为他喝彩?”

    “是!”铁手斩钉截铁地道,“至少,他不虚伪!他狠,他霸,他目中无人,他六亲不认,他宁可负天下人却不可天下人负他,可是他说的是心里的话,做的是他自己认为可以使自己赢下去的事──他很痛快!”

    他有力地道:“大将军虽然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罪不可逭,死不足惜,但也行其所言、言其所信、信其所守、守其所志,他绝对是个痛快的人!大将军原来只是个霸主,他不是枭雄,因为他还不够深沉不够J!多少人能毫不修饰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什么人能痛痛快快地杀人造孽──我为他能这样和这样而喝彩!虽然,这样的人,我,铁某人是一定要铲除的!”

    大将军望了铁手一眼。

    正正式式地望了他一眼。

    他的眉毛一扬(由于他毛发太早脱光,已没剩下多少条眉毛了,其实只可以说他是耸耸眉骨),道:“你是‘四大名捕’的铁游夏?”

    铁手道:“我一上来时已向大将军报过名了。”

    大将军道:“过来我这儿,我欣赏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今日我杀了这老芋头,这位子就给你顶上了。”

    铁手哈哈一笑:“那么说,接了这个位置,我岂不是小芋头了?到头来我该是你看不顺眼还是瞧不起才下杀手的那一类‘朋友’呢?谢了,你的好意,我还是敬谢不敏了。当你的朋友,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不过,个人倒是有一个心愿,要靠大将军的成全。”

    大将军强抑怒忿,问:“什么心愿,说来听听。”

    铁手自宽袖里伸出了他的一双手,就像是拔出了他珍藏的绝门武器:

    “我早想会一会大将军举世无俦、天下无双的‘将军令’”。

    月正当空。

    山腰山下,布满了盏盏红灯笼。

    还有一些绿色的星星点点,就像许许多多伺伏着的饿狼在眨着眼睛。

    局面再无了置疑。

    一战难免。

    大将军转首就向杨J吩咐道:“你盯老芋头,我先杀了这两个狗腿子,转头过来助你,好不好?”

    杨J立即大声答:“好!”

    少年铁手 … 第六章 拆招

    大将军的命令一发,他自己已抢身出袭。

    不是攻向铁手。

    更不是追命。

    而且也不是于一鞭。

    他是拔身而起、飞纵而出,猱身扑向于玲和于投。

    他快。

    于一鞭也不慢。

    他一动。

    于一鞭也动了。

    论身法,大将军也许还不是最快的。场中还有个追命。大将军身形甫动之际,追命也要掠出制上,但大将军在扑出之际掠起了一道飚风,厉烈刚猛,前所未遇,竟硬生生把他欲振的身形压了下去。

    论气势,没有人比得上大将军。

    于一鞭也不能够。

    但他一早已看定了这点。

    所以他也一早已准备好了。

    他不飞身去截大将军。

    他只截击──用他的鞭。

    他的鞭一出,场中只闻鞭声、鞭风,岗上只见鞭影、鞭意。

    “你身为大将军,却对幼龄小儿下此毒手,你还要不要脸。”

    “我就是不要脸,所以才有今日手握大权!”

    “就因为你是这样的人,连我也只有反你一途!”

    “去你的!你要反就反,这么多理由于啥?!反正今晚我就要你连你一家人一起杀个尽绝!”

    话就说到这里。

    谁也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他们已战到酣处,也打到全神贯注、一发生死的关头。

    ──两人虽都是武林中的顶尖儿一级高手,但尤是这样,两人更聚精会神,不敢轻敌,更不敢稍有疏失,略有差池。

    这是极其凶险的交手。

    于一鞭可谓占尽了地利。

    甚至天时。

    他的鞭本来只有三尺长,可是越战越长,打到后来,竟足有三丈余长。

    他站在高处。

    大将军为了要偷袭于氏兄妹,所以反而处于地势较低之处。

    他只有见招拆招,对手离得太远,鞭法慎密急暴,他根本没有机会反攻,没有办法反击。

    他完全处于挨打的局面。

    月影黯淡,加上绵密的鞭影,已遮去了大部分的月色,在昏黯的荒山之中,红灯闪晃,鞭法又鬼神莫测,倏忽不定,鞭风时有时无,有时极快而夹带尖嘶,有时奇速但声息全无,这才是于一鞭鞭法的可怕难防之处!

    大将军惟有以静制动。

    他不主动。

    他等鞭丝真的抽到他身前时,他才一伸手,切/啄/斩/戳/劈/拍/挟了过去。

    所以,无论于一鞭的鞭法如何变化多端,如何令人眼花缭乱,他都只把定了一个原则,只等鞭身真的攻到之际,他才还击。

    就当它是一条毒蛇,他只攻打它的七寸!

    它也真似一条蛇,不住翻腾、舒伸,时像毒蛇吐信,时似怒龙翻空,有时卷成一团又一团鞭环,鞭圈内布满了罡气,只要一点着敌人,立即将之杀碎震死;有时鞭尖如晴蜒点水,铁鹘折翅,猝然而落,翩然而起,每一起落间都绞向大将军的要害死X!

    更可怕的是,有时,这鞭竟成了矛!

    软鞭竟给于一鞭抖得笔直,向大将军刺戳!

    有时也如手持大关刀一般,横扫直劈,变化之大、之急,细时如针,劲时似箭,急时无影,柔时如风,变化出自变招中,变招又再变化,使大将军半步进不得、退不得、移不得、动不得。

    大将军只有见招拆招。

    见招拆招。

    鞭在哪儿,他那淡金色的手便C了过去,鞭影像漾了开去。

    鞭攻向哪里,他像金石打镌而成的手便伸了过去,要抄住鞭子,那鞭就立即荡了开来,又打从另一角落另一角度再作攻袭。

    大将军仍然见招、拆招。

    见:招、拆:招。

    但没有还的招。

    还不了招。

    ──敌人实在太远了!

    看的人不同,想法也不同。

    于投兄妹见此战况,心中大喜。

    “爹赢定了。”

    “凌伯又全面挨打。”

    “他还不了手。”

    “他哪里是爹的对手!”

    同样是观战,马尔和寇梁的看法便很不一样:

    “看来,于一鞭是缠住了大将军。”

    “可是,大将军也*住了于一鞭。”

    “于一鞭已不能停手。”

    “对,只要稍一住手,大将军就必定反扑。”

    “所以于一鞭只有一鼓作气把凌落石击杀于鞭下。”

    “凌落石也在等于一鞭只要稍露破绽,他就全面反击。”

    “你看谁赢?”

    “我不知道,但至少,于一鞭现在是占了上风。可是,于一鞭好像很怕大将军的手……”

    “我也看出来了。敢情是凌落石的手,要比于一鞭的‘天道神鞭’还要可怕不成?”

    追命和铁手的看法也很有些不同:“我们要提防了。”

    “对,于一鞭已败象毕露了。”

    “是的,他已出尽全力,但只要一缓气,大将军便会全力反扑。”

    “所以,他不是未得手,而是不能停手。”

    “只要大将军的‘将军令’砸上鞭身,凌落石便会以‘屏风大法’反攻过去,是以于一鞭便够凶险了。”

    “因此我们得要小心了。”

    就在这时,掌劲金风大作,天色突然大暗。

    全黑。

    月色不见了。

    灯笼全灭。

    只剩下了鞭风丝丝。

    掌风猛烈!

    掌风如刀。

    鞭声似箭。

    人呢?

    光Y呢?

    少年铁手 … 第七章 输招

    突然之间,在黑暗中,完全没有了鞭风。

    只剩下了斧风。

    开山劈石的刀斧破空之声。

    ──哪来的斧?

    ──鞭去了哪里?

    蓦地,黑暗里亮起了一盏火。

    ──不是火。

    是一种光。

    ──什么光?

    一种发亮的力量。

    这力量首先照亮了铁手俯视掌心的脸;因为这柔和的光亮就来自他的掌心。

    右掌。

    他的左掌托在右掌手背。

    右手手心向上,靠近他的嘴边。

    他正撮唇吐气。

    手心先是冒起一缕烟,然后──

    掌心便发了亮。

    微光掩映场中,只见追命已拦在大将军和于一鞭之间,于一鞭的脸容全皱在一起、皱成一团,就像一头痛苦的老狗。

    铁手竟以内功发光!

    以元气燃亮心灯!

    只听铁手雄长地道:“点灯!”

    他说话的话音不高,但山上山下人人都听得见。于一鞭的手下军士忙把红灯笼点亮。

    连月亮也仿佛听从铁手的嘱咐,从云层里从新踱了出来。铁手这才用左掌掩灭了右手手心的光。

    月亮第一道光芒许是先照亮大将军的光头。

    还有他的白牙。

    因为他正在笑。

    “还不是一样投靠了四大名捕!”

    他讪笑着说,并似揩拭兵刃一般用袖子抹着金色的手。

    那就像是金属打造的、不是人的手。

    ──难道刚才开天辟地似的斧风,竟是来自他的手?

    人类的手,又如何发出开天辟地的刀斧之声?

    难道那不是手,而是奇刃神兵?

    或者那不是人,所以无所不能?

    追命却悠哉游哉地笑:“不是他投靠我们,你不是瞎了吧?是我来投靠他的。我主动过来帮他,这不关他事,你这种小人告密进谗也没用,因为那不是他的选择,更不是他的变节!”

    大将军冷哼道:“说什么侠义道义,你们也不是一样以多胜少!”

    追命高兴得又拔开葫芦塞子直灌酒:“我们已经胜了吗?单凭你这一句已是输了一招!你可心无斗志了吧!”

    大将军冷哼道:“你少来相激,输了一招的是老芋头!要不是你截了下来,他的鞭子早就成了他背骨夹着的尾巴了!”

    追命故意皱着眉头道:“啊,好粗俗!不管怎么说,我这也不叫以多胜少,顶多只叫车轮战而已!”

    大将军嘿声道:“侠道之中,居然使车轮战,这算啥英雄好汉!”

    追命居然笑嘻嘻嘻嘻笑道:“我不是侠士,我只是捕头!古往今来,传奇说部,当捕快的谁认为他是侠士的?一个也没有!有也只当是效死于朝廷,为虎作伥吃公门饭的狗腿子!我不是侠士,我也不背了个捕役的名义以致啥也不能做、什么也不便做。我去你的!以多欺少我不干,但如果让你一个个来杀,我更不干!铁二哥他们怎么想,我不晓得,但我可不守这个成规!现在如果是擂台上公平比武,那我一定会循规蹈矩。天下哪有只你可以向人家的小孩子下毒手,我们却让你为守个捞什子规则而好让你逐个击败的事?!现在的侠士都聪明,精打细算,我们当人鹰爪子的,更加先进,早已挑通眼眉,才不受你那一套!看对象吧!值得尊敬的敌手,当然一对一。对你?车轮战已忒把你抬举了!你这种人最该绑到衙上给百姓人们用石头砸死的!”

    大将军这回真变了脸色,气呼呼地道:“好,斗口不算好汉,我就看你能接我几招?!”

    少年铁手 … 第八章 接招

    可是追命一直不肯接他的招。

    追命蹑空而起,倏左倏右,忽上忽下,时高时低,闪腾晃动,只要大将军有一个哪怕是小小的微微的一闪而过稍纵即逝的疏失,他都会立时发出攻袭。

    以脚。

    但他就是不肯硬接大将军的“将军令”。

    他一面还笑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一面纵腾飞跃,一面还喝着酒。

    酒喝得很不少。

    整葫芦酒差不多喝了一大半。

    这样喝酒法,很令铁手担心。

    ──追命的酒量,这样的葫芦,喝个十七八只也醉不了他。

    反而,醉意愈浓,追命就愈能打。

    酒气愈盛,他也斗志愈盛。

    问题是:追命外表看似那么轻松,却喝了那么多的酒,也就是显示出:这实在是一场苦斗。

    恶斗!

    ──铁手跟追命有多年的多次共同作战的经验:没有多少所谓大敌强敌,能使追命喝上三几口酒的!

    眼前的敌人,自是非同小可!

    大将军的身法不如他快。

    追命在空中笑道:“凌将军,你也许喝一点酒助助兴呢?怎么这般轻功不灵?难道是害风湿痛不成?”

    大将军好像也不大够气。

    追命在翻腾时笑曰:“大将军,你给色淘虚了身子吧?怎么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

    大将军出手也不够奇。

    追命一面闪过攻击,一面嬉笑打趣:“将军,这招没什么新意吧?”

    大将军的招式也不够好。

    追命趁隙飞足急蹴,说,“这招不错,却还是有破绽的……”

    之后他就没了声音。

    因为说不出来了。

    ──跟大将军这种高手交手,谁还能一直讲话如常?

    谁?谁能?

    谁也不能。

    因为大将军在招式上看的所有的弱点,或在武功上一切的缺失,例如:不够气,不够快,不够好,不够急──在他充沛的“屏风大法’和“将军令”下,全成了优点和绝招!

    这才是凌落石武功最可怕之处!

    ──“屏风四扇门”的内力,大将军已举起了第一扇的功力。

    第一扇的内功,已足可把在招式上的一切缺陷,全成了长处。

    他已没有了弱点。

    失去了破绽。

    这样的武功,你怎能取胜?

    这样的人,又如何击败?

    可是,人生里总有些时候,要打些明知打不赢的仗、斗些斗不过的人、做些做不来的事,只要这样做是有意义的,这才过瘾,已不必管是成或败。

    追命始终不接招。

    他仗着灵巧急速的身法,一觅着破绽,即行抢攻。

    一击即收。

    终于踢中。

    他不是“得手”。

    而是“得脚”。

    他以脚为兵器。

    而且踢中还不止一次。

    可是没有用。

    可惜没有用。

    踢中对手之际,大将军的确是震了,可是震了一震之后,力道已然卸去,对方仍若无其事。

    可是追命要冒了很大的险,才能击中一招。

    他不能给大将军击中。

    他知道后果。

    因为于一鞭这时候不知正向谁说了一句:“这是扇风大法的第一扇门。他已没有了死门,但只要中他一着,谁都只有成了死人。”

    追命不死心。

    他突然一张口,一口酒狂喷速溅,S酒在大将军脸上。

    他就在这时发动了全面的攻击。

    全力的一击。

    他双足飞蹴:

    左踢额,

    右取心房!

    少年铁手 … 第九章 卸招

    这是追命的绝招。

    大将军中招。

    大将军双目骤变奇痛,双眼一闭,可是这时候的他,立即发出疯狂般的攻袭。

    且暂不能视物的大将军,却发出了最凌厉的“将军令”。

    但他先着了两脚。

    追命的两脚都命中──他的手。

    他的手已先行挡在心窝和额前。

    追命这两下攻击无疑形同与他的“将军令”硬拼!

    这下可是真正的接招!

    不是卸招。

    ──人生到了某些时候,总要咬牙硬拼!

    大家所见的大将军,是唇角和双耳同时淌血。

    血珠子在月下是灰色的,像这恶人身上流的也是恶血!

    追命的一双腿劲加上大将军自己的“将军令”劲道反震一撞在脸上和胸上,饶是大将军已运紧第一扇门的玄功,也抵受不住。

    可是接下来大将军闭起双目的反攻,追命也无法抵受。

    他双腿硬碰“将军令”,结果是:他的双脚已全然麻痹。

    他怀疑自己的足趾已给震断了。

    ──甚至有可能给震碎了脚趾。

    他无法接招,只有凭巧劲卸招。

    对方攻势力大,无坚不摧,他只有飞退、倒践,但所靠的树为之折,壁为之裂,D为之塌,连山岗上也飞砂走石,月华无光。

    追命就像一张纸。

    也似一根羽毛。

    这是他轻功极致。

    在掌劲的怒海狂涛中,他如一叶孤舟载浮载沉,生翻倒涌,但他始终没有给吞噬。

    但他飞不高。

    因为压力大。

    大将军的掌劲使周遭布满了也满布了罡气,他冲不破、闯不出,再打下去,他再也卸不掉这股充斥于天地间的大力,只有硬拼一途。

    但他觉得一双脚在那一次硬接之后,已几乎是不属于自己的了。

    ──要不然,早在大将军把“屏风大法”锐劲厉气遍布全局之前,他已跃破脱离这压力的中心。

    现在已不能。

    ──大将军就是要追命再也不能卸招,他是硬捱追命两脚都要*成这个形势。因为要格杀轻功几已天下第一的追命神捕崔略商,也只有用这个方法而已!

    为杀这个人,他愿付出这个代价。

    大将军双目忽睁。

    神光暴现,血也似的红。

    他的眼虽为酒箭所激,痛入心脾,但已然勉强能够视物。

    他动了。

    他,第一次,采取了主动,在这一战里。

    他不跳。

    他跑。

    冲向追命。

    ──以无比的声势。

    追命要避。

    却发现不能动。

    前后如有硬墙堵住。

    追命想躲。

    但移动不得。

    因左右都似有无形的气壁。

    他想上跃。

    但上不得。

    上面一样有劲道阻隔。

    天大地大,他却逃不开、闪不了、动不得!

    大将军已冲近。

    一丈!

    七尺!

    三尺!

    追命忽一张口,又打出一道酒箭!

    ──他嘴里竟然还有酒?!

    大将军猝不及防,又着了一下。

    眼又痛得不能视物。

    但追命依然逃不掉。

    他的“将军令”已劈了下去:这一记,他要山为之崩、地为之裂、人为之死!

    没有死。

    “轰”的一声,有人跟他的“将军令”对了一掌!

    大将军退了三步,勉强把住桩子。

    他感觉到对方也晃了一晃,再晃了一晃,然后又晃了一晃,之后就像没事的人一般,伫立不动,而他所布的气墙罡劲,也给这人的元气冲散、冲开了。

    但这人并没有马上向他攻击。

    直至他能重睁双目──月色下,风沙弥漫中,只见一个气定神凝、神定气足的汉子,拦在双脚微瘸的追命身前,稽首拱手道:“请了。”

    大将军也肃然抱拳,向铁手说了个字:

    “请。”

    稿于一九九一年十一月十二至十六日:与倩浩旦徐游苏花公路、太鲁阁、禅光寺、葫芦谷、花莲夜市、慈惠堂、胜安宫、王母娘娘庙、忠烈祠、中正公园、中横、长春祠、弥陀岩、啊唷断崖、屏风岩、银带瀑、燕子口、九曲D、靳珩公园、合流、迎宾峡、锥鹿大断崖、文山温泉、天祥、中国招待所、白衣大士像、四面佛相、西宝、豁然亭、洛韶、慈惠寺、慈恩、梨山、神木、关原、梨山宾馆、夜游、福寿山农场、天池、蒋公官邸、大禹岭、小风口、合欢山、大风口、奇莱峰、德基水库、达见温泉、佳阳、青山、谷关、龙谷风景区、观音岩、龙谷大瀑布、单轨空中飞车、寻找温泉头,赶返台北参加中央日报晚宴。

    校于一九九一年十一月二十日:“四大名捕”返香江;接获商魂布传真重大讯息。

    再校于二零零五年二月一日:tvb改编作的“惊艳一枪”剧集影碟于国内全国发行。

    少年铁手 … 后记 不幸中之大幸中之不幸中之大大大幸

    幸与不幸,有时真殊为难说。我们常常感谢那些带给我们幸运(例如:栽培、赏识、擢拔、支持我们)的人,但痛恨那些使我们不幸(例如:羞辱、迫害、挫折、蔑视我们)的人,其实,如果是一个真正经得起打击的强者,还真应该感谢这些曾给予我们“不幸”的人──没有他们,我们还真不能这样奋发求进,这样努力不懈,真做不出这般“成绩”来。甚至没有他们,我们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坚强的!

    以我为例:如果当年在大马不是在特殊的氛围和压力下,我才不会更加勤奋的学好中文及结合同道并进,那样又那来“天狼星诗社”的前身“绿字辈”(例:绿洲、绿林、绿原、绿田、绿湖、绿岛、绿野、绿流……)等十大分社?如果不是我赴台后与家兄和在马老友们因误会而分裂,以致我几乎“有家归不得”+“近乡情更怯”,我又何至于以一种“退无死所”、“迫虎跳墙”的勇决,在台一口气创办“神州社”,并在五年内办六份刊物及扩立为两、三百人的文艺社团?如果不是因而“树大招风”,一夜间给警备总部诸“神捕”们逮起来关到“天牢”里,遍尝了真真正正在军法处里“监狱风云”的滋味,接下来流亡数地,无处可栖,加上当时好友星散,弟兄纷纷把一切罪祸往我身上卸,我而今恐怕还只愿赖在台北不愿走呢!如果当时别人趁此花尽了我辛苦笔耕来的一点储蓄,借款的义正辞严的不还钱,还要在我无法作任何分辩时说我剥削社友钱财(老天!为了搞好当年的社团,我只荒功废业,还几乎倾家荡产,那赚过一文钱!?我还算有点积蓄那时我的书和稿还能挣点钱!),替人出钱出力治病和托人照顾其病情,还几乎没给人说成他的肝病(幸亏不是爱滋病)是我害的(幸好不是传染),我就不会在香港另起炉灶,另外结识一群好友友好。如果不是在港居留辗转难辛,以致长期流亡流浪,居无定所,没有这些,我也不会发奋专心写作,而今,总算这里那里,都有我的家,我的稿,我的书,我的朋友,我的事业,还有我的快乐了。

    不该感谢他们,该感谢谁呢?

    福兮祸所寄,祸兮福所倚。

    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对待你,而是你怎么看待自己。

    没看见那皮球吗?充够气的,拍击的力气越大,跳得越高。泄气的一拍就瘪在地上了。

    有时候,不幸中自有大幸,大幸中也含有不幸,不幸有时是大幸,大幸其实是另一种不幸。

    这并不玄,连香港因鸦片战争租借与英政府──国府退守台湾,香港九七问题,甚至八九天安门事件,苏联九一年政变,也都可作如是观。

    不过,说到头来,像这些不管在那儿都一直那么鼓励、支持我的兄弟好友们(如:叶浩、何包旦、陈丽池、小方、家姊、小倩、立忠、王巍、孙十二、余铭、达明王、张炭、斑女士、罗氏伉俪、天海哥、家兄、周家三杰等……),那就是我真正的不幸中之大幸中之不幸中之大大大幸了。

    稿于一九九一年十月十八日:十八理事来港会聚。

    校于一九九一年十月廿一日:温、倩、何、梁、忠五人赴台及“中国文化发展座谈会”。

    少年铁手 … 第十二部:武林低手

    第四十五集 走井法子

    第四十六集 阿拉丙神灯

    第四十七集 粉红色的老太婆

    第四十八集 刀见笑

    少年铁手 … 第四十五集 走井法子

    难道幸则一定有不幸?喜则一定有悲?圆则有缺?明则有暗?

    可不可以同幸?共喜?普天同庆?

    无缘大慈。

    同体大悲。

    第一章 请

    第二章 爆

    第三章 出手

    第四章 对付

    第五章 红辣椒

    第六章 红太阳

    第七章 吹弹得破

    第八章 三十星霜

    第九章 惨绿少年

    少年铁手 … 第一章 请

    “请。”

    ──什么是“请”?

    “请”是什么意思?

    ●

    一般来说,“请”是一种客套,一种礼让,一种谦恭的态度:

    请上座。

    请用饭。

    请赐教吧。

    请留步吧。

    ──这些都是客气、礼貌的意思。

    但也有迥然不同的意思,例如:

    请你动手吧!

    请你去死吧!

    这儿的“请”,其实是有杀伤力的,不耐烦的,浮躁的,甚至是煞气腾腾的,十分虚伪,不怀好意的。

    大家常听人说:“请。”似乎很有礼节,甚至还一再“请请”,乃至“请请请”,客套得很,谦冲得很,但是,也可能意味着:虚伪得很,歹意得很,迫不及待得很。

    那末,此时此刻,此情此际,惊怖大将军凌落石,跟铁二捕头铁游夏说出这一句:

    “请。”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有什么用意呢?

    是尊敬敌手?还是催促对方动手?

    是蔑视对方实力?还是讨好铁手?

    ●

    说了“请”之后的大将军,仍不马上动手,只肃然道:“其实,诸葛小花麾下,四位捕头里,我最不想对付的,你可知道是谁?”

    铁手神凝气定,就算在这头老虎看来已饱魇、最温驯的时候,他也丝毫不敢轻忽。

    铁手语音如铸剑镌刃时的交鸣:“不,知,道。”他道,“请教。”

    追命忍痛道:“一定不是我。”

    大将军怪眼一翻:“何以见得?你轻功绝世,行踪飘忽,当今之下,没几个人愿意对付你这样的敌人!”

    追命嘻嘻笑道:“也许你说的对。可是你最想对付的,肯定是我。”

    大将军合起了双目。

    在大敌当前,恶战将启,他居然也能闭目聚气,抱元归一,“为什么是你?”

    追命倔笑道:“当然是我。因为我骗过你。还骗得你相当惨。嘻嘻,哼哼,啧啧,哎哎。”

    后面这几声,是他本来要维持笑谑的,但一笑就触动了旧患新伤,痛得他变了声,原本只是想嘻嘻,不意强忍哼哼,一时呻吟啧啧,一会哀呼哎哎。

    但他得坚持要气凌落石。

    因为他既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一个激动的惊怖大将军,在愤怒时也许十分可怖,杀伤力也十分之巨大,但比起对付一个沉着、冷静的凌落石,还是好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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