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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7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四大名捕斗将军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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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严魂灵才认为:美女是祸水,但英雄却是祸火。

    英雄美人在一道,那不是水火不相容,就是水深火热,水火交煎。

    严魂灵“嫁”了多次,“阅”人多矣,所以懂得如何使点小坏,耍点小J:

    她擅于处理家务。

    ——把”家”料理妥当,把“肴”烹饪美味,男人一定喜欢。

    所以她也擅于女红。

    因此她言明:

    “决不嫁给铁手。”

    原因?

    一,这个男人太好了。

    太完美了。

    ——所以一定不是属于她的了。

    在严九姑娘心目中,曾经沧海,历尽沧桑,所以,会萌生这种想法:“这么完美的东西一定不是属于我的。”

    二,这男人连家务也做的那么好,连她的特长也显现不出来了。

    ——总不能跟喜欢而且很会做家务的男人比做家务啊!

    三,这男人比较适合当兄长,不太合适做丈夫。

    怎么说,铁手也只像个好哥哥。

    ——坦白说,严魂灵产在不知道该怎么与这样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谈恋爱。

    ——谈恋爱的男人,愈有缺点,愈是容易驾御。

    但铁手几乎完全没有缺点。

    接近完美。

    她却喜欢有缺点的男人。

    ——缺憾,有时才是一种绝美。

    ●

    在跟铁手一起为无情收拾房间,让这荏弱青年有个栖身之所的严魂灵,一面打扫床褥,一面这般寻思。

    想到开心处,不觉微微笑了。

    思及忧心处,又微微蹙着眉头。

    铁手其实也是心细的,观察到了,初不说破,后来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自己会笑耶?什么事那么勾心?”

    严九姑娘嫣然一笑:“就是高兴。”

    铁手盎然道:“啥事那么高兴?说来听听,分享一下啊。”

    严魂灵颊上抹过一片酡红,只昵笑道:“不告诉你。”

    铁手也不以为意。

    他却不知晓,就在那么一错落间,走神的是一件影响重大的事情。

    这时候,无情才刚刚吐完了回来。

    箫、笛二僮送他入灵堂。

    灵堂上还有好些人在苦候,要听个真相大白。

    严九一笑,先闪出房中。铁手也随后步出。

    少年铁手 … 第六章 我不管利害,只管因果

    他们在等他回来。

    他回来了。

    ●

    “他”,当然就是无情。

    虽然,他只是那么一个脆弱的人,甚至是一个残障者,但是,他在京师已渐享有声名,而且,身为诸葛先生麾下第一传人,已有一定的威望。

    何况,在他刚才出手对付粉红色老太婆来袭的反应,大家再也不敢对他怀疑,再也不敢小觑这个残废的人,不敢忽视这个苍白得带点惨青的少年。

    ●

    “什么是灞波儿奔?”

    陈自陈第一个问。

    他最心急。

    ——是为了急于破案?

    这句话都无人问他。

    “一种药。”

    “药?”负伤的陈鹰得对这点最热衷:“那儿来的药?”

    “一种原由上京龙泉府渤海国种植出来的小树,根部可以作药用,J部亦可作药引,叫做灞波儿奔。史说,渤海国的王子大门艺逃到盛唐,要求唐玄宗予之保护,他贡献的就是灞波儿奔。唐玄宗就为了这个,收留了大门艺。后来渤海国国王要追杀拿人,唐玄宗还着人伪称自己将他杀了。后来,渤海国让契丹人灭绝了,灞波儿奔也几乎灭根绝植,还是大门艺献唐的其中一两株流落到西域之地,给保存了下来,但渤海国只剩一片残垣败瓦,这种植物又不易生长,水土不适,难以繁殖,所以留存极少,生存不易,药性极烈,药用值高,这使有识之士视为奇珍至宝。”

    “这药可用来作治什么病用?”

    陈自陈又用另一种语音问。

    一直以来,就像在他体内,有两人在对话似的:

    一个Y骘。

    一个豪放。

    “我也不太清楚,但有几个用途,是必然的。我听树大夫说过,灞波儿奔,一可以使人功力大进——但必须要有实在功力修为的人,而且功力虽然猛进,却必然功力走岔,俗称为走火入魔,功力越深得益越大,但反扑也愈烈。”

    “这算什么好处?”陈鹰得苦笑道,“到底是功力减退了还是增进?”

    “有时候,不光是进退分明的问题。例如,有人练成了绝世‘蛤蟆功’,但却成了半疯不癫。有人练成了‘破体无形剑气’,可是得要终年给锁铐在笼子里,否则,一出囚就杀个六亲不认,不然就遭天打雷殛。功力高是高绝,但代价付出也极大——就看你怎么个想法。”

    “除了这个,听说还可以起死回生?长生不老?”

    铁手长叹道:“目前为止,世上仍无长生不老药,这也好,要不然,世间称王者都可以不死,世上有权者大可以恣肆无忧了。”

    无情接道:“不过,这灞波儿奔的确有强大的治愈作用。长生不老是不可能,但延年益寿肯定有助,不过先决条件还是得要有一定功力修为,盖因这种药物,煎熬出来为两种不同颜色的Y体,一金一绿,绿Y有助治疗裨益,金Y则杀伤元气,但两种Y汁,同在药材之中,泾渭分明,但又无法单独提取,否则相互不能激发,形同无效还遭反扑。故有一定的功力修为,善为导引,服用后才能往好处引发。这药也能让病重的人一时振发,但如果病得太重,也只能回光返照而已。如无功力克制,则仅有昙花一现,遗害更甚。”

    “那我有点明白了…………”青年张弛说,“你们是发觉阿拉老汉误服了灞波儿奔,人已气绝,所以才会发生炸尸,所以才会淌出绿汁金Y。可是这老汉又怎会有这等名贵药物?”

    “他当然不会有这种药材。”无情道,“那是别人赠给他的,可能只是少许,可能是因为同情他年纪大,可怜他病重,或者欠了他一点情,所以,餽赠了他一些药末、药J或药粉,让他有节制的轻量的服食,但万未料到…………”

    “未料到阿拉老汉因为受了严刑挎打,伤重病发,他实在熬不住了,又知道灞波儿奔是能起死回生,于是,把药量全数服食…………”铁手接下去推论:“于是他情急之下,就用了神兽纹牛神灯,直接把灞波儿奔煮开熬汁!而这种神兽纹牛灯,就正是两汉时除了在宫殿用以照明之用外,还可作薰香、煎药激化作用的宝物!”

    陈鹰得听到这儿就是冷哼:“听来,这老家伙手上有的稀世奇珍倒是挺不少的!”

    “也就是说灞波儿奔药力的烈性,加上神兽纹牛灯的剧性,两者合一,反而加速要了老鬼的命?”陈自陈越讲越高兴,“那么说,老不死的死跟我们可沾不上关系了吧!”

    陆破执道:“你们不用毒刑,老汉就不必病急乱投方,害死了他自己!”

    陈自陈道:“那我们可不管!我们只管宝贝花落谁家的事。我们只管有利益的事。”

    “我不管利害,”无情淡淡地道:“我只管因果。”

    陈鹰得打岔道:“你们的意思是说:灞波儿奔这种药是那粉红色的老太婆赠给老汉的,而这老家伙胡乱猛食,因而致死的?那么说,这种药还在老太婆手里了?”

    陈自陈再追问下去:“那么,按道理,神兽灯依阿丙所述,现在也一样落在老太婆手里了吧?”

    陈鹰得却道:“我总不明白,那老太婆为啥要对这老头子那么好?”

    干干忽然巴结的谀笑了起来:“班头刚才不是明说了吗?一个是老头子,一个是老婆子…………嘻嘻嘻…………”

    忽然想起“谁对老婆子出言不逊就遭袭击”的话,马上笑不出来了。

    张弛却问道:“这跟天朝门又有什么关系?”

    铁手道:“我知道中原一带,有一个武林高手,就叫凌落石,他近年声势非常浩大,手段也非常残毒,几乎拢括了七帮八会九联盟的实力,烧杀无算,残虐自快,涂炭百姓,哀鸿遍野。这也招摇过甚了。诸葛神侯正欲奏请皇命,剿灭此獠,但凌落石警觉甚高,早一步投靠了权相蔡京,由蔡京引荐,反而得封‘大将军’之衔,人称‘惊怖大将军’,从此而后,与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等朋比为J,更如虎添翼。他手上建立了天朝门和朝天山庄,各委羽翼主持,其中有苏绿刑、邹青营、唐红月等,都是能人,他们曾千方百计,用偷的用骗的、抢的掠的,盗得几株灞波儿奔回来,本来是要献给方今圣上的,但又怕大将军嫉恨;又想呈给惊怖大将军的,又恐方今天子不悦。所以,便一直摆在山庄里珍藏着,一直没对外透露,又因摸不透药性,不易纵控,仍在试炼中,便没拿出来奉献,搁下多年。…………”

    陈自陈奇道:“这看来是凌惊怖的机密,天朝门的秘闻,铁捕头又从何得悉?”

    铁手一笑,并不言语。

    严九姑娘一笑道:“神侯是何等人物。蔡京既然擅把人事安C他觉,以探机密,神侯也极有用人之能,要打探的事,还不是探囊取物!”

    陈鹰得道:“铁捕头的意思是说:如今这粉红色的老太婆,极可能便是惊怖大将军的手下,也就是说,是蔡相爷那一伙的人了?”

    铁手道:”那也可能,但……………………”

    无情道:“另一个可能是:天朝门的灞波儿奔也给人盗了。”

    陈自陈接道:“我也听说最近朝天山庄频频派出旗下高手在查探风声,可能便与此物有关。”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这回问的是严九姑娘。

    “不明白什么?”

    铁手温和的反问。

    “粉红色的老太婆既然赠药给阿拉老汉治病,但又为何今个儿跑来剁了他的头,之前,还夺了他的神灯…………”严魂灵眼溜溜儿,问:“这……这却都是为了什么?何必出尔反尔,救人杀人?”

    少年铁手 … 第七章  一把冰刀在无情的掌上消融。

    严魂灵这样问了,大家也想问的话。

    一时之间,好像谁也不能回答。

    不过铁手还是尝试答了。

    他的眼神、语音都有点茫然:“那位穿粉红衣饰的老太太为何会回来砍这一刀,而又为了砍这一刀而向我们发S了六把刀…………这实在是令人有点费解。”

    “不是六把刀,”陆破执忽然接道:“是七把。”

    他嘻笑着指了指无情。

    “对,是七把。”铁手拍了拍后脑勺子:老太婆是发S了六把有杀伤力的刀,但把第七把刀扔给了无情。

    不然,无情也不会在雪地上,楞楞的看着一把冰刀在他掌上消融。

    “也许,”无情道,“她是回来断绝线索的。她可能熟知药性,知道就算在阿拉老汉殁后,只要在头部剖析,一样可以找出药源来,所以她就砍下他的头颅带走。”

    “此地无银三百两,老太婆这样做,反让人引了疑窦。”严魂灵也猜估道:“我看她在砍人头的同时,也给我一个下马威,儆告我们莫再追查下去,否则,卡察,砍砍砍,杀无赦,杀鱼一般的宰了我们。”

    陈鹰得嘿声道:“我看她是欲盖弥彰,岂知我们强手如云,她只好吃不了兜着先走。”

    干干干笑道:“我看她是想一股恼儿杀光我们,只是不得逞而已。”

    恼恼接道:“我看这老家伙还有活宝藏着,老太婆不甘心给我们搜着,想回来夺去罢了!”

    陈自陈怪声怪气的说:“我看她是故意亮这一亮相,明显是要赛肋我们莫再追查此案。”

    陆破执倒是大表同意,“我看她是阻止我们去冷月庵。”

    陈自陈又换了个声音道:“我认为她也在试探我们的功力与实力。”

    笛僮则也参与一份:“我觉得她是给公子喝破,才会索性进来现身的。”

    箫僮也不甘后人,道:“我简直觉得她是专程来见公子的——!”

    此语一出,突然间,无情脸色刷地苍白了起来。

    大家都住了口。

    望着他。

    只有箫僮掩住了嘴巴。

    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至於失了什么言,他自己可也不知就里,不知其然。

    陈自陈这才忽然省起了什么似的,嘿笑了两声,才道:“小朋友说的也是,难怪刚才老太太还说了一句什么的:我不伤你,你却杀我…………看来,渊源就在这儿,因果便在这里,真是啊,失觉失觉,失敬失敬。”

    无情依然苍白着脸,甚至已有点铁青。

    铁手忽然徐徐站起问:“明天还会到冷月庵去吗?”

    陈自陈昂然道:“去!为啥不去?”

    铁手表示会议已告一段落:“那么,明儿要早些集合,时候不早了,大家休息打点,明天只怕不是易过的一天。”

    大家都明白他在送客。

    铁手也不理大家是否散去,只对无情关怀地道:“大师兄,你也该休歇了。”

    无情冷着脸,点了点头。

    远处,不知怎的,好像传来隐约笛声,又似箫声,很是凄凉。

    笛僮听了几声,很是哀怨,小小心灵,也不觉一阵凄凉,说:“是箫声…………”

    箫僮也侧耳听了一阵,只觉悲凉,心上一阵难受,更正道:“不,是笛声…………”

    本来箫笛二僮,在箫笛韻律,别有造诣,但他们二人也一时分辩不出,这感人音籁到底是笛声还是箫声,也可谓十分罕有的事。

    铁手看了看无情愈渐苍白的脸色,正色道:“不管箫声笛声,太悱恻忧怨的音乐,还是少听为妙——小哥们先去睡罢,别明儿早起又贪睡闹不起了!”

    说着,便先把无情轮椅推入打扫好的小室内去。

    一进室内,才关好门,无情已道:“你有话跟我说?”

    铁手仍在无情轮椅背后,答:“是。”

    无情顿了一顿,才道:“你想问我:是不是她?”

    铁手道:“是。”

    无情静了下来。

    好一会,也说了一个字:”是。”

    铁手在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半晌,无情才苦笑道:“当然,她没那么老,她当然没那末老。”

    铁手似安慰的补了一句:“既然她没那么老,那么,便可能不是她。”

    无情却执拗起来:“可是,那香味,确是她。”

    他还硬绑绑倔强强的补充了一句:“别的女子,不会有这个味道。”

    铁手不忍拂逆他,只道:“哦。”

    两人一时都静了下来。

    风在外面呼啸。

    雪在外边狂吼 。

    一灯如豆,在房中燃烧,时急旋的黑烟,像漾幻出一个又一个骷髅白骨。

    隐约,仍有凄然的笛声,无限凄其的箫声。

    雪雹打在窗下的木桶,发出“通”、“通”的响声。

    ——也有点像豉声吧………………

    铁手忽道:“你很久没吹过笛了。”

    无情道:“我怕笛声忧怨。”

    铁手道:“你也许久没奏过箫了。”

    无情道:“我怕箫声凄凉。”

    铁手忽道:“近日,我结识了一位兄弟,他的二胡就拉得很好,那种凄酸是入骨透心的,但他又偏偏拉得快活无比。”

    无情淡淡地道:“但凡精通一种艺术、绝活的高手都如是:别人看去的苦,却正是他的大乐。你敲鼓就有这个法门。”

    “我就只会敲两下。”铁手苦笑道:“他的腿法也极好。”

    无情仍有点心不在焉,但仍抓住了铁手的话义:“莫非你说的就是那位崔兄弟?”

    铁手莞然:“是,大师兄也结识他了?”

    无情道:“看来,世叔也有意将他招揽入门下……他也的确是可造之材。”

    铁手道:“我却但愿世叔多收一名弟子……就像陆拼将那么敢拼狠拼的。”

    无情倒有点诧异:“为什么?师弟是嫌我不够勇决么?”

    “不不。”铁手连忙分辨道:“你就是够冷够酷,但说实在的,你与人交手,最不宜的就是硬拼。”

    无情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而我,”铁手赦然道:“难为武林中人号我为‘铁手’,我的手段其实一点也不够铁。”

    无情知道这句也是真话。

    “师弟就是太宽厚。”无情道,“这世道,宽厚的人是要吃亏的。”

    “我知道…………”铁手汗颜地道,“所以,我才希望我们‘六扇门’里,‘神侯府’麾下,有个敢拼狠拼命的,以振诸葛神侯声威…………不过,千万不要像陆拼将那么自残为快,那么不要命就是了。”

    无情微微笑道:“你是看今天陆破执跟陈鹰得互拼生起了感触?”

    铁手笑道:“师兄看得好准。”

    无情忽截道:“不准。”

    铁手愕然。

    无情道:“你只是在岔开话题。”

    铁手一时无语。

    无情又道:“你也是在安慰我。”

    铁手无词以对。

    无情道:“当那把冰刀逐渐在我掌上消融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一个人的笑容…………”

    然后他抬头仰首,孤寂而无依的问:“师弟,你知道我想起谁吗?”

    铁手点头,双手有力的搭在无情肩上,一双虎目,已隐含热泪。

    外头,依然一声笛鸣两声箫,风里霜里,悠悠忽忽的传了过来。

    第四辑 …《少年无情》

    第十三部:感情用事

    第十四部:依稀往梦似曾见

    第十五部:崖边一朵花怒放

    第十六部:忍见人间英雄老

    第十七部:悲欢离合事

    少年无情 … 第十三部:感情用事

    第四十九集 好静的香

    第五十集 好香的静

    第五十一集 喂绝招而不施绝毒

    第五十二集 食绝句而不吐艳词

    少年无情 … 第四十九集 好静的香

    这故事就发生在无情接到消融在手心上的冰刀,大约四年多以前。

    第一章 你听过箫声吗?

    第二章 铁腕小吻

    第三章 瓶中稿

    第四章 连月色、也份外明

    第五章 送给蚂蚁的曲子

    第六章 一张传说中的凳子

    第七章 只会摇头的无情

    第八章 一夜艳芳,盛开怒放

    第九章 那个那个,这个这个……

    第十章 寻梦园

    第十一章 我见犹怜

    第十二章 走!

    少年无情 … 第一章 你听过箫声吗?

    这之前,无情一直以为箫声,是这世间最幽怨的声音。

    最悠游。

    最优美。

    也最忧伤的音乐。

    直至有一天,他听了二胡。

    听到二胡奏出来的曲子,他才知道什么叫“忧”和“伤”。

    那才是“断肠”。

    柔肠寸断的断肠。

    江湖那末远,是侠也断肠。

    ●

    你听过箫声吗?

    ●

    诸葛先生这一次出远行之前,就这样问他这句话。

    无情点头。

    “我听过。”

    他小小声的说。

    “哦,听过哪一首?哪一段印象特别深刻?”诸葛先生俯首看着总爱躲在房间较照不到阳光或灯光那一边的无情,关爱之色洋溢于表,“有什么感觉?”

    “碎梦裳。”无情寻思了一下,才说:“逆水寒。”

    “哦——”这一声之后,诸葛先生的眉头一时展不开来了:怎么小小年纪,尽爱听这种凄伤,寂寥的音乐啊!“是特别喜欢吗?”

    “是特别感动。”

    “为什么?”

    “因为听来很寂寞。”

    “哦——”诸葛小花又“哦”了一声:尽管诸葛先生正值壮心千里、雄心万丈,正要扶社稷、安万民、助方今圣上、大展拳脚之际,但他也一样有过少年寂寞的日子(详见“少年诸葛”系列)怀才不遇的岁月。何况,无情残疾在身,要练功不易,出人头地更难,但他偏性子抝执不肯就范,不甘平庸,在这宫室外围的“一点堂”内,更不肯跟纨绔子弟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所以更显孤傲寡合,这都使诸葛小花更为忧虑担心。

    那时候,诸葛先生见天子仍怀大志,要有作为,精励图治,一度把C持国柄,恩怨必报,遮蔽圣聪,排斥正人的宰相章惇,逐出朝廷。这多少是听了诸葛进谏之故。诸葛正要更进一步,善诱徽宗,选贤任能,唯才是举,平反冤狱;窜逐J佞。这时候的他,飞扬踔励展抱负,先后受两朝天子倚重,正要一展抱负,中兴朝政。于是,放在调教无情的时间,实在未足,也难心付出太多的心力。

    他既因惜故友之子,收容了无情,决不能有相弃,他原也想尽授一身绝学,无奈无情身有残疾,无法学得高深武艺,又不能修习硬门内功,否则一但真气冲激,元法纵控,反受其噬。

    衡量得失轻重,诸葛只能暂授无情一些轻功、擒拿等初级武术,但集中教他一些暗器的施放与接收方法,此外,他刻意授予无情一些兵法、计略和奇门、阵法的要门,还特别敦请他的几个好友至交:大石公、哥舒懒残,舒无戏,乃至舒大坑,哥舒仇眠等,一有机会就点拨、讲述一些有关武林轶事,江湖传言,黑白二道的禁忌常识,让行动不便的少年无情,虽不能立行万里路,但从读破千卷书众位高人的调教下,能明白江湖的人情世故,世道险恶。

    无情对诗书经典,过目不忘,记心极佳,对众人所叙的武林掌故、江湖风波,也听得津津有味,只不过,他听归听,闻所闻,趣其所趣,但依然行不得,心响往之,却不可往。诸葛是江湖寥落尔安归,无情则是欲入江湖无可渡。

    诸葛虽然心悬这孩子,可是他总不能不管事啊。

    有些事,是明知不可为而义所当为者,尤其牵涉到大是大非,只好非做不可。

    甚至不顾后果。

    力排众议,千人怨,万人非,依然直道而行。

    遭人误解又如何?

    让人埋怨又怎样?

    ——至少,我已尽力。

    我没退缩。

    我做过。

    我做了。

    ●

    这是诸葛当时的想法。

    那时候,离开无情在天涯义冢掌中一把正在消融的冰刀,面对一行血花迤逦西去,大约,是五年不到。

    那时候无情才刚刚步入少年。

    十分忧郁。

    这时候无情已到成熟,快进入他快意江湖、闯荡武林的青年时期。

    但他依然有点惨绿。

    ●

    诸葛小花当时也没特别说什么开导他的话。

    因为诸葛知道:以无情的天资聪悟,他能听的,一早已听了进去,不能听的,要岁月发挥催化作用的时候,就自然会通悟,到经历累积到一定深厚时,就一定会理解。有时候,正如父母师长一样,谆谆善诱,百般劝诫,听者谔谔,闻者漠漠,都不如他在一次遭遇、一次打击后幡然省觉:原来那是真理诤言。

    ——只不过,那时却不知当时劝谕的师长父母,仍在身伴否?能不能听到,澈悟者的追悔与感念?

    是以,诸葛只交予无情一管箫:

    “暇来学学,但别奏太多哀怨之声,对心情不好的事,还是少沾。有时候,听听音乐,练练书法,绘绘画,读读书,对调理心脉,治理性情,很有裨助。”

    无情接过了箫,眼神泛起了感动。

    那是一管古箫。

    竹管上斑斑点点,色呈赭红。

    如泪。

    如血。

    他知道诸葛世叔仍在关心他,惦念他,虽然要去治国平天下,但还是放心不下他。

    他咀角泛起一丝微笑。

    带点冷。

    有点酷。

    “怎么了?”诸葛太了解这孩子了,他感动的时候,眼里有泪光;眼里漾起泪光的时候,他的样子反而会越冷、越酷、越执拗,他就常用这种表情来掩饰心目的激情,反而让人觉得他那时特别冷酷。但在他不同意的时候,嘴角反而会泛起了笑意,甚至约略透露了点不诮。那么,这时候,他一定正有话要说,就看他愿不愿说了,所以诸葛问:“你不同意吗?有不同的看法?不喜欢学音乐吗?”

    无情只慵懒的一笑:“不是。喜欢学的。我会学的。”

    诸葛微笑:“那么,你是不同意我的话了。”

    (果然瞒不过世叔!)

    无情心中只有叹服:虽然世叔那么忙,每次都来匆匆去匆匆,但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次问候,都是那么贴切,那么关怀,那么切入内心深处。虽然来匆去促,却完全不因此而忽略、疏失、不用心。

    不是很多成功的人在得势前能保持这等关心、真意,但世叔就是能够保持这种平常心。

    “我可以说实话?”

    他用一双清澈的眼神,望着诸葛。

    “你说。”

    “你听了不会生气?”

    他长长的睫毛对剪着许多错落。

    ——对世叔,他一心是又敬又爱的。

    “我不生气。”

    “真的?”

    “我喜欢听你说话。”诸葛呵呵地笑了,拍了拍无情的头:“听你说话,启发我的无边想像。”

    “学音乐、绘画、书法、读书……都是乐事。学到高处,更是艺术。得其形,已有趣;得其神,更大乐。不过,不能说书法写的好的人品格便高,书读得好的人便不为恶。这跟好的人品格无关。我看,古来许多画者,乐师,性情都十分暴戾浮躁,甚至轻浮狂妄,这跟调治性情,似无多大关系。”无情大着胆子,说出了他的意见,“世叔让我学箫,我很高兴,但是,只怕治理不了性情,但却可以寄一时之情。”

    诸葛听了,忽而脸色掠过了一层Y霾。

    无情也感觉到了。

    他有点惶恐:“世叔……如果我说错了,您千万莫要见怪。”

    诸葛长叹一声,又拍拍无情的头,还摸了摸他的发顶,喟道:“你没有错。只不过,这番话,不该是由才进入少年的时期的你,该说出来的。”

    少年无情 … 第二章 铁腕小吻

    那一年,诸葛递给他一管箫。

    箫名叫“小吻”。

    名字当然不是诸葛小花取的。

    ——这管箫本来就别有名称。

    ——这支箫本也有来历的。

    原名“铁腕”。

    只不过诸葛没有告诉他。

    他认为还没到时候。

    到时候他就会说的。

    只要到了成熟的时候,风吹花就会开;只要到了天气转冻的时候,北雁就会南飞。

    诸葛教人,一向求其顿悟,啄啐同时,他只负责开导,决不强灌输教诲。

    因为那没有用。

    也不管用。

    ●

    无情称他的箫为“小吻”,那是因为,他觉得在吹奏箫韵的时候,就像手指头在吻着那一个个的小孔。

    有时是亲吻。

    有时是轻吻。

    ——有的则似在吻别。

    他很快就学会了吹箫。教他的人,是“三舒”。

    “三舒”是谁?

    ——“三舒”就是当时诸葛先生身边的三位好友:哥舒懒残、舒无戏、舒汉武。

    哥舒懒残因慕“自在门”大师兄懒残大师叶哀禅之为人作风,因而易名为“懒残”。椐悉他早年也东征西伐,在哲宗时立下不少显赫军功,不知何故,现在已厌倦沙场,厌绝武林,真的又懒又残,只愿在诸葛小花身边想想奇谋,度度计策,下下棋,啖啖酒,谈谈天,别的功名富贵,他一概不理,游手好闲,平视王侯,横眉权臣,只好困觉,平时老不爱动,闲来只记记事,抄抄写写,累积成册,装订成书的,逐渐堆满了一层高的楼阁,那是诸葛小花让给他的“知不足斋”。

    ——那时候,“神侯府”的势力,还没有完全建立。

    “神侯府”也并未完全定址。

    那时候,徽宗才刚重用诸葛小花,诸葛虽已出手护驾了一次,使天子幸免于难,但他的实力未足,羽毛未丰,赵佶还没有拨封“神侯府”予之,反而为了要借重他的绝世武功,勒令他进住皇宫偏室,以便一旦遭遇狙杀时,可以及时赶到护驾。

    诸葛这时候,就住在“一点堂”内。

    这儿,也就是当朝皇帝倚重的权臣居停之所。有时候,皇帝为了召唤方便,或有重大朝会得在几天内连续召开,各地远道而来的重臣都在得到皇帝御准的情形下,可以留宿在偏殿之内,久而久之,他也特别划出一爿偏殿来,叫“皇化殿”,让一些当朝受尽宠信的权臣,例如曾布、章惇、安惇、童贯、蔡京、蔡攸、梁师成、王黼、朱勔等都曾先后住在那儿,虽然各自划分地段宫室,但品流复杂,各自为垒,外争内斗,暗潮汹涌,一不小心即有杀身灭门之获。

    诸葛一再明令,他府里和麾下的从属都得谨慎小心,千万不要动辄得咎,招惹麻烦。

    诸葛特别在“一点堂”里拨了“知不足斋”三层楼,让哥舒懒残师徒三人摆放他们的纪事、资料,而哥舒偶尔也替诸葛运筹帷幄,审时度世,诤言谏计。

    另一“舒”是“舒无戏”。此人在朝中几次升官,官至二品,又几次罢官,贬为平民,几起几落,他依然故我,豪迈大气,不拘小节,我行我素,依然故我。他现在是诸葛先生的“上宾”——也就是说,这是他“失意”的时候。

    另外一“舒”,就是舒汉武。

    他原是“征边大将军”,曾打了不少仗,退了不少敌,更打了不少惨烈的战争,以及打赢了不少的轰轰烈烈的大仗:当然,百战沙场声名裂——舒汉武也吃过败仗。

    一辈子打了四十七场胜仗,自敌手夺回不少边地,杀退了不少侵掠军队,一次因为中伏,加上全无援军,终于打败了一次,便子亡家破,几乎遭朝廷灭族处斩,幸诸葛挟刚护驾有功之势,百般求情游说,才为舒汉武开脱死罪。

    舒汉武吃了那一次败仗后,一再言武,消沉隐伏,韬光隐晦自号“大坑”,意即他巴不得自己挖一个大坑跳下去,也有一个盛传:就是那一个败仗,他令残存的部队,挖了无数的坑把战死的同袍埋了进去,而自从那时候开始,他也不活了。

    他的心已埋在坑里。斗志也埋在坑里。

    他与坑内的战友同活。同死。

    ——是为“舒大坑”。

    诸葛就是为了这个,力邀舒大坑留在他的“一点堂”里。

    他待之如贵宾。

    英雄莫问出处。

    好汉不计成败。

    ●

    临行,诸葛交代无情,多跟“三舒”学习。天道唯勤。他也请托“三舒”和大石公以及另一义子,多照顾无情。

    他始终不放心。

    放不下心。

    因为这个少年脆弱而敏感。

    他不怕他身有残障,而是怕他:感情用事。

    因为他一早看出了少年盛崖余,其实是个多情少年。

    多情总被无情伤。

    道是无情却有情。

    ●

    许是因为寂寞,或是因为天资聪明,无情在收到诸葛馈赠的竹箫之后,不到半个月,不但已学会了吹奏,而且还吹得很好,奏得很好听、很幽怨、很动人。

    箫声中,总是带着寂寞与愁伤。但隐隐透露着的,还是无奈与挫败。还有一种感觉:不知怎的,一般人听了,有时会不寒而栗,J皮炸起。

    就算是功力修为达到相当高深的哥舒懒残、舒无戏、舒大坑听来,也在怆然中,忽然有点心惊。

    就像感时花溅泪之际,忽尔恨别鸟惊心。

    就似城春花木深之时,忽悟国破山河在。

    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但都不知为何有那种感觉。

    大家都说不出所以然来。

    大家也说不准那是什么感觉。

    无情自己当然不曾察觉。他只是寂寞。他吹箫,吹出他的不平,他的愁怀,他的失意与沮丧。

    失意与沮丧?

    是的。

    他失意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修习武功方面,是永远没指望有大成的了。

    他沮丧是因为:他突然到了瓶颈。

    ——如果他不良于行,如何闯江湖?如何做大事?如何有大作为?如何协助诸葛先生?如何尽展所长?

    就不说什么了不起的事,他连一个短短的距离,都举步维艰;连拿一样东西,都比别人难;连练一种轻身的功夫,也因为无法支持着身体,而溃倒在轮椅上——他又有什么出息?有什么造就?如不能改变自己的体能,就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又凭什么行侠?凭什么仗义?凭什么能在这俗世洪流里激浊扬清?

    甚至,他连现在照顾自己,日后成家立室,都谈不上把握。

    他练的暗器,无法突破。

    他习的轻功,无法施展。

    他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更进一步,是不是死了更好?

    少年无情 … 第三章 瓶中稿

    他吹箫。箫声里,他顷尽了不平与寂寞。

    他在寻找自己:寻觅一个自己可以活下去的方式。

    他不想连累人。他更不想让人负累。

    他想照顾弱小的人。但他现在却只能让强大的人照顾。

    ——自从铁师弟带艺投师,入门之后,很显然的,他处处受到世叔和朝廷的赏识和倚重,相比之下,自己不但是最爱莫能助而且简直就是无助。

    这都是他心里的症结,都是他的瓶颈。

    ●

    突不破之处,叫瓶颈。

    冲不开之处,叫关。

    闭关其实也不容易。因为心猿意马,上蹿下跳,百方游走,根本难以受制。

    能闭关者要沉得住气,要能隐忍,要可沉潜。

    闭关可不是把自己关闭起来而已。

    闭关是一种修行,一种历炼。

    要忍耐。

    要等待。

    要静伺时机。

    要苦候大势。

    势至而冲缺。

    机至可破关悟。

    那么,闭关才有价值,才不枉不妄。

    破关才能不纵不羁。

    ●

    这时候,无情的关仍然未破。他仍关闭着自己。

    坐在诸葛亲制给他的木轮椅上,就是他的坐关。

    他的瓶颈突不破。他仍在瓶中。就像在无尽的大海中,他是瓶中的一份手绩,书简,漂泊于浪涛之间,载浮载沉,没有定向,既未到岸,也不着边际,而且无人发现,那一口瓶子,那一份手迹到底在切切求救,还是哀哀呼唤?

    不知道。

    有的生命,太软弱,太脆弱,只能随风而逝,随波逐流。

    ●

    他的生命真的如此哀怜吗?这般无助吗?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他顿了顿,转换了首曲子,吹了半阕,忽然,那甩不去的问号又涌上心头:他真的摆脱不了噩运吗?他的命运真的作不了主么?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真的是我命由天不由我吗?

    ——我的命真的由不了我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他想着想着,心绪大乱,一味使劲儿的吹,兀然而止,忽尔而吹,在辄就停。如此多遍,音不成调,声不成韵。

    就在这时,忽闻一笑。“嗤!”

    无情正千思百虑,心乱如麻之际,一切都给这一声嗤笑打断。

    惊省。

    “谁!?”

    没有人回答。

    此际,他正在“一点堂”的后院里,庭院很深,他却躲在院子见底了的墙角下。那儿有几棵大树,几丛蔷薇,有桃树、柳树、槐树,巨大、疏落、浓密的Y影分别罩了下来,他就躲在暗影里。

    他最近就是这样:

    有阳光的时候他就躲在Y影下。

    有灯光的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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