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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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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溪用莫测的目光平静看着她，一双眸子清亮透彻，脸上的情绪竟没有一丝起伏。
秀儿视线与洛云溪相触，不经意地避开，这个她曾日日面对，会对着自己微笑包容的小姐将众人支走该是要处置自己了吧？
“小姐，这称呼叫了多年，也很难更改了，今日还容奴婢最后一次这样叫您，奴婢知道今日会难逃惩治，也料到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小姐，可容奴婢问个问题吗？”
洛云溪依旧浅笑，语气不亲昵也不疏远。
“你问。”
“您是从何时开始怀疑我的？又是因为何事？难道是那只猫？”
“秀儿，你是六年前进府的，那一年之所以府上招丫鬟，是因为我当时贴身婢女玉环离奇失踪，这事你该是知道的。”洛云溪没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深远的淡淡叙道。
秀儿不置可否，玉环为何失踪她不知，但想来与自己能顺利进府有几分关系，她抿了抿唇没说话，那么久远的事，与自己行踪暴露有何关系。
“玉环与我也算一共长大，感情颇深，她失踪后我自是寝食难安，爹爹加派人手寻找，终究也没找到她，无奈只得另招婢女给我寻个玩伴，而你正是那一批入府的。”
“而后那年，我追随爹爹去了边塞，一走就是两年多，回府后，望月阁的下人早已被我娘遣散，唯独剩下你一个。我曾问过娘为何你没随众人一起走，我娘说，你是哭着要求留下的，说是自己无依无靠，早将洛府当做自己的家了！”
秀儿听得认真，想到年幼时自甘为奴的痛苦经历，冷笑着垂下眸子。
“我回府后，你作为望月阁资质最高最为忠心的婢女，理所应当的成了我身侧的贴身婢女，这一切本都在情理之中的，只是你不知的是，我当年在去往边塞的途中遇袭，九死一生，两年边塞之行艰辛，我心思哪里还如往日那般单纯，任人宰割。”
“早在为归府之前，我就已经将府中下人的出身细细盘查了一遍，你的假籍贯被做的极好，闽南漳州人宁阳县人，呵呵，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是从未去过闽南！”
秀儿身子一僵，猛地抬眸，“你如何知道？因为闽南的风情习俗我不熟知？”
“不，”洛云溪摇了摇头，浅笑道，“我没去过南方，也不知道南方人有什么习俗，也许你在入府前学习过闽南话也熟知闽南习俗，说得多也好，不对也罢，我都无从查证的。”
“那…”秀儿目露疑色。
“我在军营中认识几名真正的闽南士兵，他们口味清淡，吃不惯北方的食物，喜甜食，茶点，比北方人畏寒，耐炎热，诸如此类的细节等等，你都没有。还有，我听说闽南那一带百年不曾遇到降雪，真正的闽南人来到北方见到降雪都会稀奇，而我回想你来府上第一见到下雪的情景，那时候还是名纯真少女的人见到在家乡百年难见的场景，似乎也丝毫没有初见该有的兴奋。”
“你惧怕酷暑，不喜欢穿纱装，喜面食，口味颇重，有时菜中还要加些调料拌在米饭中食用，据我所知，这种吃饭的方式不止闽南没有，在我西楚都极为少见件！”
秀儿怔然抬首，眸色中闪出一丝惊异，洛云溪所说的确是自己的喜好，她不是没想着掩饰这些，而是从未想过，一个镇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居然会如此细心的注意一名小婢女的生活习惯。
她恍然一怔，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一时哑然。
她一直以为自己掩藏极好，精湛的演技早已糊弄了所有人，却不知有一人竟一直这般静静的看着自己演戏。
可笑，真是可笑…
“既然你从当时就怀疑我的身份，为何不拆穿我，将我逐出府去或是干脆乱棍打死？”她紧握着粉拳，胸口沉重的起伏。
洛云溪身子微微前倾，素净白皙的面容光泽一片，却有些微凉，让人徒生畏惧，“因为这些也能只说明你隐瞒身份，谎报出生地而已，但你究竟进府意欲何为，我却不知晓。”
秀儿身子晃了晃，就连站在后面的九命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名看上去纤弱绝美的女子，竟有这般的心计和胆识，明明知道身边有虎，意图不明，却还敢将虎放置在自己身侧，将计就计，诱敌出洞，不得不让人感叹。
秀儿脸色更为青白，她强自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冷冷一笑，又不甘心地道，“小姐，我素来知晓你聪**黠，虽然你一早发现我刻意隐瞒身份和不轨的行径，却自作聪明的将我留在身边，你算来算去，却没能算到我换走你的匕首的事，说到底，我蛰伏了这些年，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最起码，这一役，你已经输了！”
洛云溪立在清冷的月光下，银色的光辉镶嵌在她光艳的衣摆上，灼灼发亮，她的五官被月色朦胧，但高挑挺立的身姿依旧如仙子一般透发出超凡脱俗好的气质。
她向前几步，用一双俏丽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得注视着秀儿，唇角微微勾着，笑态很美，却透着几分森凉，全完全看不出笑意。
秀儿被这样含笑的目光看着，莫名生出一分紧张，脚下不经意地退了一步。
这次，洛云溪没由得她，又向前逼了一步，秀儿又退，她再向前，秀儿再退，直到秀儿的后背抵住冰凉的墙面，才生生止步。
“我是输了！”
就在秀儿闭着双目，不敢直视那双湛亮黝黑的眸子时，洛云溪怅然一笑，忽然开口。
“我输在了人情！输在了心软！输在了一开始就不该吧希望寄托在一个满怀心机目的的女子身上！我本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本以为给你无限的关怀就可以将你微凉的心焐热！本以为几年的主仆之情不会白做！本以为你会为了这段‘姐妹’之情放弃之前的计划！但不曾想一切都是徒劳！”
洛云溪笑容一收，瞳仁中无尽的黑暗蔓延到眼底，院中的灯火幽幽一暗，光线打在她脸上，摇曳出一片红黄相间的暗影。
秀儿瞳孔一缩，恍然间有几分失措，像一击重锤，毫不留情的砸在胸口，彻彻底底搅碎了她心口最后的骄傲。
她家小姐是鲜少这般声色俱厉的，但她今日这番话却是气势汹汹，直倒人心的诛心之言！
一幕幕往事电闪雷鸣地在脑中掠过，关切的、温柔的，即使在得知自己意图不轨的情形下，她依旧从未苛待于自己。
“小，小姐…”不知何时，她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似是错失了生命中一段最为美好的回忆。
“别叫我小姐！做你的小姐，我可不够格！”洛云溪清冷一笑，凉凉的讽刺，旋即转身，决然得远离了那小小的、微微发颤的身体。
秀儿看着洛云溪走远，想向往日那样抬步跟上去，可双脚却如灌了铅一般迈步动步子，她轻轻抬手，想抓住那片衣角，奈何那柔软的布料却不留情面地从她的指尖划过。
她怔了怔，终于清醒的明白，一切都将回不到从前，她抬眸用湿润的眸子看着不远处的洛云溪，那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杀伐果断的气势，眼角眉梢英气勃发，那本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容颜，本可以在这样的庇护下稳稳度日，本可以无尽的享受那份如‘姐妹’般的关怀，可是…
秀儿微凉地叹息一声，那一刻眸中有一丝难言的隐忍和苦衷，她缓缓阖眼，今夜，一切都到尽头了吧，这样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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