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 推荐本书 | TXT下载

三四中文网->拉练TXT下载->拉练

正文 第 3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拉练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一秒记住 三四中文网 www.534zw.com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g.534zw.com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着背包,顶着七月里晒得死人的大太阳,从几十公里外的长沙市绕一个大弯跑来,心里对革命先烈的情感不免就很有点匮乏,他们站在两棵梨树下,等着参观完毕而整队回营地上去,他们的眼睛时不时盯着树上的梨子,那些梨子还只有J蛋大一个,其中有几个只要踮起脚就可以伸手摘到。“搞梨子吃不?。”

    李林走过来说,眼睛发亮。

    “我不敢,”何建国说,望了眼前面空旷的阳光灿烂的田野和树木。

    “晚上出来搞,又不是说现在。”李林口馋道。

    李林有点小偷小摸的行为,这是他那个不肯给他一分钱花的父亲造成的。他在外面捡破烂铁卖钱时,自然就有点顺手牵羊。前天晚上,一个男同学向高老师报告说,他在塘边上洗衣服时,书包里的一块三毛钱和两斤粮票不翼而飞了。高老师把全体男同学召集到一起,审查了一个多小时,要大家检举揭发,但是没有人揭发。大家都低着头不吭声,任高老师一个个叫出去盘问。当高老师把何建国叫出门询问此事时,何建国很想把自己怀疑的对象提供给高老师,“我怀疑是李林,也有可能是别人。”但他没说出这句话来。“我不知道,偷钱的人不会当着我的面愉。”他对高老师说,“我当时不在房里。”

    何建国瞧着李林:“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林脸一红,开口说:“我只是好玩说说,又不是真偷。”

    “你有这样的思想都不对。”何建国说,不屑地瞥着他。

    参观的队伍拉回到营地后,交代了这两天的日程安排后,就全体解散休息了。今天余下的时间是这样安排的,下午以班集体为单位访贫问苦,每个同学需写一份社会调查报告,晚上开大会,听贫下中农作忆苦思甜的报告。明天呢,下到开慧大队劳动,与贫下中农相结合,帮助贫下中农“双抢”。这便是这两夭的日程安排。

    说来说去,下午是在没有老师监督下的自由活动。吃过中饭,何建国坐在荫凉处喝开水时,孙小燕向他走来。孙小燕手上拿着一条淡红色洗脸毛巾,她刚刚洗完脸,脸色比昨天中暑时好多了,不是那种令人焦急的苍白,而是太阳晒黑了的颜色。何建国望着她,她当然知道何建国在她中暑时很关心她,她不但把他的关心看在眼里,而且还有女同学在很多公开场合,例如在杨开慧纪念馆前集合的时候,就有女同学眼睛发亮地对她开玩笑说“何建国好关心你的”。这句话当然是意味深长的,用心去听内容自然就很丰富。

    “何建国,我们班什么时候出发?”孙小燕说。

    何建国看了眼头顶上的太阳,正当中,地上黄灿灿的。蝉在树梢上唱个不停,这棵树那棵树上都送出尖锐的蝉叫声,显得很热。“随便你决定,你是班长。”何建国说,瞧着她那张脸色让他放了心的瓜子脸,这张瓜子脸上的两颗黑眸子也看着他。

    “我们等下就出发?”孙小燕盯着他说。

    他没有反对她,他心里从来都是维护她的,自从他们三年前,进入初中的那天成为同学起,他心里就总有一股什么力量把他的感情往她身上拉,心里总觉得她很重要。杨小平站在那头观察着他们,看他们有什么新动向。他看见杨小平的目光很暖昧,他和杨小平的目光碰撞了一下,后者马上就将自己的目光移开了。“出发,我们四班的准备走路。”他大声嚷叫,站起来时拍了拍P股上的灰,“走路走路走路,访贫问苦去。”

    他们开始向一处山坡上走去,非常高兴,因为这是没老师督促和不要排队的自由活动,人在这种无督促的情况下自然就显得很放松。“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导我们向前进……”用不着彭指导员或赵营长用电喇叭起歌,一行人就自娱地边走边唱起来,而且很高兴。他们身上照样没背背包,有的男同学身上甚至也没背绣着“为人民服务”的黄书包。他们一路蹦蹦跳跳,东看西看,很起劲地啪地拆断一根长满绿叶的树枝,在头上挥舞着,像挥舞马鞭一样,然后随便扔掉。他们翻过山坡,很快就走近了几幢连在一起的农舍。他们向那些农舍走去时,发现一些小孩和农村妇女目不转睛地瞪着他们,一些农民也用那种是很好玩的眼神盯着他们。他们看见已有别的班的同学先他们一步进入了这几间农舍。“他们已经在这里访贫问苦了,”何建国说,“我们去别的地方。”

    于是他们离开了这几间破破烂烂的农舍,跨上了一条通往田头的路。从他们脚下望过去,田野十分开阔,一边已经收割了,就好像男人剃了头似的,几个农民正赶着牛在那儿犁田;一边还金灿灿的,已熟的稻子歪着它们的脑袋。那片金色的田头那边有几间呈青灰色的农舍,它们在阳光下没精打采的,像几条邋遢的病狗趴在那儿喘气一样。

    “我们到那边去访贫问苦罢?”孙小燕说,望着他们。

    他们用目光选择了一条从田野里穿过去的近路,一脚高一脚低地走着,向那几间看上去很破旧的农舍走去。结果到快接近农舍时,一条好几米宽的深深的水沟横躺在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前进的去路。水很清,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清,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见水里的卵石和水草,甚至还可以看见小虾子在水中游着。他们的视线顺着水渠搜索,寻找横跨水渠的小石桥,但是他们的目光寻到的小石桥却离他们站的地方很远很远。他们只好向那石桥走去,这样一比较,他们想抄的近路反而成了远路。

    “就是你,要抄近路走。”杨小平把责任推到何建国头上说。其实他也是主张走近路中的一个。“现在又得走一截冤枉路。”

    何建国瞧他一眼,在太阳下一笑:“那有什么办法。站在这里跟宝样,热死人。走。”

    田野上可没有什么东西遮荫,他们硬着头皮,顶着可以把人的脑壳晒晕的太阳,急步向那处石桥走去。“好热啊,”何建国禁不住说,“热得要命。”

    他们步入山坳里那几间农舍时,农舍里只有几个点点大的小孩和几个做不得事的老农民。他们坐在门坎上,手上拿着水烟袋,瞪着茫然的眼睛看看他们走来,他们身上的军装和他们脸上的汗水以及那一口标准的长沙话,让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

    “老伯伯您好,”孙小燕开口了,一边理了下垂到眼角的头发,“我们是学生,是来访贫问苦的。我们要对您进行采访。”她用了“采访”两个字。

    那个被她问话的老农民盯着她,不说话。

    “他是个聋子。”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农妇说。这个老农妇一脸槐树皮样深刻的皱纹,皮肤跟泥巴的颜色一般,正是他们所看的电影里那种苦大仇深的农民形象。

    “老乃乃,”孙小燕觉得她就是电影《苦菜花》里那个一生凄苦的大妈的翻版,忙脸上不乏高兴地说,一边拿着她的笔记本当扇子扇着脸,“我们是来访贫问苦的,您一定在旧社会受过地主的很多压迫吧?”

    老农妇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立即就有些Y沉,“你们问这些做什么?”

    “我们老师要我们搞社会调查。”孙小燕很诚恳的样子说,“要我们了解贫下中农在旧社会受的压迫……您是贫下中农吗?”

    “我在大队上的成份是地主。”老农妇说,转身步入了房间。

    何建国梦见自己要屙N了,梦见自己对着墙壁撒N时被孙小燕走过来看见了。何建国赶忙把N缩了进去。他觉得很不舒服,因为他的N没屙完,他只想孙小燕离开他,他好继续把缩进膀胱的N撒干净。孙小燕却站在他后面望着他,对他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里想问题。”他回答说。他想的问题就是希望她别打搅他撒N。

    “你站在这里想问题干什么?”她不肯走开地问他。

    “因为这里没人。”他回答说。他觉得他的N就要屙在裤子上了,因为膀胱已经载不下他那一大泡N了,“你莫打搅我想事情好不?”他说,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N噤。

    这个时候,他被站岗的同学叫醒了。“你要站岗了,”叫他的同学喊醒他说。

    他醒了,觉得自己的小JJ很胀,那是夹着一泡N的前兆。他迅速爬起来,走出门,只见月亮很大,地上呈一片银灰色,世界朦朦胧胧的。他往墙角走去,那里有一个别排的同学守在门口站岗,他没同他说话,走到墙角,对着墙撒了一泡好大的N,这才感到舒畅起来。他走回来时,这才有心思辨认那个同学是不是他认识的,结果发现那是个剪着运动头的女同学。他刚才不过是绕到他们的教室后面撒N,他觉得很惭愧,瞌睡顿时就醒了。他点上支烟,想更进一步醒磕睡,但查岗的老师走过来时看见了。查岗的老师是89排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你抽烟?”女老师说,用批评的目光瞪着他。

    何建国赶忙把烟在墙上按灭,然后把烟蒂往黑夜中一弹。

    “你现在还没有自食其力,还是吃父母的饭,你怎么就抽起烟了?”女老师小声说。

    “捡的一根烟呢,”何建国撒谎说。

    “何建国,你们现在还年轻,抽烟对身体有害你懂不懂?”女老师说。

    何建国看了一眼月亮,月亮金黄一个,椭圆椭圆的,似乎就悬在对面山头的树枝上。

    “我晓得了,杨老师。”何建国说,瞌睡完全醒了。他听见几个同学说梦话,其中一个说“菜里没一点油水”,还听见一个同学非常有力地磨牙齿的声音。

    女老师走开后,何建国觑着她的背影消失于一间房里,就松了口气。他继续望着夜空,他想为什么要有白天黑夜之分呢?要是这个世界天天都是白天那多好?他想起孙小燕昨天背痧时那种要死了的样子,就觉得孙小燕的体质并不好。孙小燕的胸脯上已经有了两个小茹房,六月里的有一天上体育课,孙小燕跑百米赛时,他隐约看见她的两个小茹房在衬衣里一颤一颤的。他当时一颗心几乎要蹿到喉头上了,他当时脸都红了,仿佛他看到了他不该看的东西一样。那天晚上,他满脑壳都是那两个隐藏在白衬衣下的颤动的茹房,以致很久都没睡着觉。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分出男人和女人呢?他不解地想。他觉得他的肚子饿起来了,他觉得他的胃饿得疼,吃进肚子里的饭菜,早就演变成急需的军用物资被几路大军(肠胃)瓜分了。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了,胃与胃磨擦着,产生了疼感。乡下很厉害的蚊子,也不断地侵袭着他的脸和脚,使他时不时一惊,而忙着去对付这些毒蚊子。他点上了一支烟,偷偷地又抽起烟来了。他想让烟里含的尼古丁麻醉饥饿的肠胃。一个小时后,他把换岗的同学叫起来,自己一头栽进蚊帐里,思想就跟滑轮一样滑进了梦乡里。

    他在梦里面看见孙小燕打乒乓球时,连一个对手也没碰到。她成了长沙市中学生乒乓球比赛的冠军。她发的转球没有一个人可以接得起,一接就飙到外婆屋里去了。她用不着跟别人对打,她只要发发球就可以拿冠军,她发的球成了别人解不开的谜。大家都盯着她发球,把每个动作都记下了,但就是不能“破”她发的球。她的球没有人接得起,甚至连世界冠军也只能接下她发的一到两个球,很多优秀的运动员都感到惭愧,因为全部都输在她发的球上。她穿的衣服是奖状做的,很漂亮,背上有一张字体很漂亮的大奖状,写着“发球冠军”。这个梦很美丽,唤醒他这个梦的是嘹亮的军号声,那个吹号的同学就站在他们“营房”门前吹,憋足了力气,一遍又一遍,把他一生中最美丽的梦破坏了。

    “他妈的,我没睡得好。”他非常留恋那个美丽的梦而骂道:“就吹号,会死。”

    杨小平嚷道:“莫站在我们门前吹罗,耳朵都聋了。”

    那个吹号的同学没有听见,仍然吹着嘀哒打哒嘀哒……李林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站在门口吹号的同学身旁说:“走开走开罗。”

    那个吹号的同学走开后,他们还躺了几分钟,着一身草绿色旧军装的彭指导员跑过来大声嚷叫“起床,起床起床了”,他们才爬起床,忙着去洗脸漱口。

    迎接他们的是忆苦餐,所谓忆苦餐,就是要让新的一代忆苦思甜,翻身不忘共产党。

    何建国看见有几个贫下中农正在那儿动看脑筋煮忆苦餐,彭指导员和赵营长也在那里盯着。炊事班的同学却在井旁洗苋菜、马齿苋和蕹菜。他们把这些菜放到锅里,把一袋糠倒进锅里,一个农民蹲在灶前烧火。一锅忆苦餐出来了,又一锅忆苦餐热气腾腾的出来了。“今天早上吃忆苦餐,”高老师把87排的同学召集到一起,对同学们绷着脸交代说,“亿苦餐虽然难吃,但吃不吃是态度问题,要想想贫下中农的苦,不能倒掉,都要吃一碗!”

    同学们一齐回答道:“好。”

    “何建国,你个子大,你去提。”高老师吩咐说。

    何建国提了两只已经洗干净的红塑料桶子,走到炊事班前去领忆苦餐。已经开始有人吃起忆苦餐了,“好吃不?”何建国问86排的一个男同学说,见他吃得很香的样子。

    “我觉得蛮好吃,”那个男同学回答。

    何建国在赵营长手上领了忆苦餐,提到87排的同学面前,“吃忆苦餐了吃忆苦餐了。”

    他嚷道,“站好队站好队。”说着,就开始分发热气腾腾的忆苦餐。

    彭指导员和赵营长站在那儿严密地监视着,看谁不肯吃。但用不着他们监视,这些同学都饿坏了,什么忆苦餐对于他们来说都成了美味,他们不但不觉得难吃,反而觉得很香,而且敞开自己的肚子吃着。“还有吗?”李林嚷道,“我还想吃一碗。”

    “我也还要吃一碗。”杨小平说。“还给我一碗,贫下中农煮的忆苦餐就是好吃。”

    “我也还要一点,彭老师。”何建国走过去向彭指导员讨忆苦餐吃。

    站在一旁抽烟的大队干部和精心设计忆苦餐的几个农民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没想到他们用心设计的忆苦餐被这些城里来的学生吃了个精光。他们以为他们吃几口就会呕吐什么的,或者会拧着眉头不肯再吃下去,那他们就会笑,就会说他们在旧社会闹讥荒时就是吃这些东西。此刻他们只有瞪着眼睛的份,因为这些城里的学生把锅子都吃了个底朝天。

    “到底是城里的学生,”大队干部对工宣队的赵营长和彭指导员赞扬说,“比比我我我们乡下学学生有觉觉悟些,这都都都能接接班。”他钦佩得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吃忆苦餐时,又来了一些农民,他们是大队干部让支部委员昨天就通知了的,他们来带这些学生分别去他们的生产队参加劳动。带87排去参加“双抢”的是一个剪平头的面孔和善的中年农民,长一张很大的嘴巴,一笑整个牙床都暴露无遗,他是生产队长,姓江。高老师同他握了握手,笑容满面地问他:“贵姓?”

    这位农民很懂礼貌地一笑——当然把牙床都露出来了,“免贵,姓江。”

    江队长率领87排的同学,离开开慧中学,穿过面前金灿灿一片等待收割的稻田,向一处山坳里走去。山坳两边的山上栽满了要绿不绿的马尾松,这些马尾松很年轻,都不过是一两人高的树木。农民种这些马尾松,主要是为烧柴考虑,这种树枝只要晒几天,烧起来火力就很旺。他们走过这条弯弯绕绕的山坳,面前却是一片开阔的田野。田野里云集着许多农民,打谷机在农民有力地踩踏下,发出嗡隆嗡隆的声音,这种疯叫的声音持久不散地在田野上空回荡。很多农村妇女把P股撅得老高,低着头C秧。一些小孩却昂着他们肮脏的小脸蛋,惊奇地瞧着这支陌生的队伍急步踏入他们赖以生存的境地。

    “江叔,”何建国走在江叔一旁说,“到你们生产队没有?”

    “这是返江生产队。”江叔说,“这不是我们生产队。我们生产队要过那个坳。”

    何建国一看,在这片开阔的农田前还有几座山包,这会儿呈紫灰状况展现在他们眼前。“还有这么远哎?”他不觉说了句,感到遥远地吐了下舌子,“还要翻过那个山坳。”

    他对后面的同学说,跟着江叔迈上了一条可以行驶手扶拖拉机的凸凸凹凹泥巴路。

    他们经过烈日炎炎的田野,他们感到太阳晒得他们背发烫。他们走上了那片山坳,这些山上又栽着很多马尾松,但这些马尾松下端的树枝几乎被农民砍光了。走过这片在太阳下没精打采的山坳,前面又是一片嗡隆嗡隆直叫唤的田野,那是打谷机在农民脚下不停地运作。这是一片比他们刚才经过的田野更加开阔的田野,田野左边的稻田尚未收割完毕,打谷机就是在这片正收割着的农田上叫唤。右边的农田基本上收割完了,只有靠着山坡的几块农田尚未收割,那是因为稻子还没有熟。几个农民正在那儿赶着牛忙于犁田,一些农妇却撅着P股在犁好的田里C秧。他们的走来吸引了她们的视线,她们有的索性直起身来,嘻开嘴巴,瞧着这一群陌生的走路走得汗水涔涔的城里学生。

    “老江,你带他们来做么呢?”一个妇女昂起头问江叔。

    “带他们来劳动咧。”江叔回答。

    “他们晓得么哩劳动哦?”另一个农妇笑着说。

    “你教他们咧,”江叔说,“王支书说了,要让他们知道粮食是怎么来的。”

    87排的同学在田头上站住了。他们都脱了鞋子,低着头,看江叔教他们C秧。“C秧是这样C,”江叔举着手上的一把秧示范给学生看,他分出四五支秧,弯下身C进了田里。“看见吗?就这样C,三个指头抓着秧戳进地里就是了。”

    “看见了,”同学们机械地回答道。

    那个笑他们的妇女这会儿也教他们C秧,怎样分秧怎样C秧,她说得非常认真。高老师捡起一束秧,一步踏进水田,依照农民示范的动作C起秧来。“就这样C。”他对同学们说,“我想你们都应该看懂了。”

    于是大家排成一排,纷纷下到了田里,捡起一把把秧,慢慢C起来。他们C得很慢,也很认真。他们不希望他们C的秧死掉,他们很想他们C的秧长出很多稻谷。太阳在他们头顶上非常热烈地直照下来,不几分钟,他们就感到了背发烫,而且感到水也烫脚。

    何建国感到腰疼地直起腰来看着,只见那些农村妇女望着他们笑,那自然是笑他们笨手笨脚的样子。他的左边是杨小平,右边是另一个女同学。杨小平见何建国直起了腰,他也就直起了腰,做出夸张的腰疼的样子,手撑着腰,眉头拧到脑门顶上。“啧啧啧,腰弯得疼得要死。”杨小平说,Y着眼睛看着何建国。

    何建国望了眼周边的同学,只见几个女同学手脚稍稍快点,本来是一条横线的队伍变成了一条波浪形的曲线,他和杨小平及旁边的几个男同学是落在最后面的。孙小燕等几个女同学却撅着P股C秧C到了最前面。她们勾着腰,很认真地C着秧,她们的裤脚都卷到了高高的大腿上,她们的小腿肚上粘满了褐灰色的田泥。

    “妹子C秧C得快些。”杨小平说。

    何建国见周围的几个农村妇女仍看着他们嘻开嘴巴笑着,就对杨小平说:“她们望着我们笑,你注意吗?”

    “那不随她们去笑。”杨小平看得开道。

    何建国看了眼田野那头,那头的农民正忙着打谷和挑谷,打谷机在那头发出有力的嗡隆嗡隆的声音,两个农民在那里狠力地踏着打谷机的踏板,将一把一把的稻子伸进打谷机里去。太阳照在他们身上,使他们的脸和胳膊泛出黝黑的油光。何建国觉得腰不那么酸了,就弯下腰,捡起一束绿青青的秧,解开,分出五支秧,用三个指头抓着C进了田里。

    歇气的钟声敲响了,当当当。农民们一一离开了阳光灿烂的田野,他们也纷纷跨上田埂,往树荫下迈去。树上蝉的叫声不停,这棵树上那棵树上响成一片,十分单调。时而有鸟的叫声,不过那是在蝉的叫声停止的当儿才能听出来。几只喜鹊从田野那头飞过来,立在几株枫树上,喳喳喳地叫着,又噗哧噗哧地飞了过去,不一会又喳喳喳地飞过来。

    “喜鹊都欢迎你们呢。”江叔说,笑得嘴角扯到了耳根旁。

    他们就继续望着在田野上飞来飞去的喜鹊,一只喜鹊飞到何建国身前的樟树上,立在高高的枝头上叫着,昂着黑亮亮的脑袋。

    它的叫声召来了另一只喜鹊,这肯定是一只雄喜鹊,它飞到它身旁,喳喳喳叫着,扇动着它的翅膀,企图将身体趴到那只雌喜鹊背上去。那只雌喜鹊却躲开它,跳到了另一根枝头上叫着,然而这只雄喜鹊却飞过去,仍然想欺到雌喜鹊背上。雌喜鹊让雄喜鹊在它背上伏了几秒钟,接着弃下它飞走了,雄喜鹊自然就追踪而去。“喜鹊也打架埃”

    坐在一旁抬着头看着这一切的孙小燕天真地说。

    “这不是打架。”何建国说。

    孙小燕侧过脸来瞥他一眼,“你怎么说不是打架呢?”

    “这是一公一婆。”何建国回瞥她一眼。

    孙小燕扭开了脸,她的脸扭开时脸红了一下。她被他意味深长的回答弄得脸一红,一公一婆,那刚才不就有作风问题吗?孙小燕不光是为他的回答脸红,还为自己的无知脸红。她的眼睛望着天上,天上飘着白云,蝉的叫声让她耳朵里都产生了耳鸣声。又一只喜鹊飞了过来,仍然落在那棵樟树梢上,喳喳喳叫着,叫得很欢快,接着另一只喜鹊也从田野那头寻声飞来,落在了这只欢快地叫着的喜鹊旁边。孙小燕赶忙低下了头,宁可把视线抛在肮脏的草地上。她害怕看那一公一婆在她头上产生作风错误。

    出工的钟声响了,农民们又从各处地方涌到了田头上,打谷机的嗡隆嗡隆声于是又在田野上飘扬起来。他们在高老师的催促下,走进了田里,在各自的位置上C起秧来。

    孙小燕等几个女同学仍然在认真而努力地干着,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孙小燕对身旁的一个女同学说:“我想起了那首唐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那女同学立即打断她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真的是这样埃”“现在真的体会到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了,”孙小燕说,“以前觉得无所谓。”

    “粒粒皆辛苦,就是说每一粒粮食里都有农民的汗水。”那个同学说,望一眼开阔的田野,“如果农民伯伯不种田,我们就得饿死。农民伯伯最重要。”

    “工人不生产,我们就没衣服穿。”另一同学说,“哪个都重要。”

    “解放军也重要。”另一男同学搭腔说,“解放军保家卫国,没有解放军,我们今天就不会有书读,你还想坐在教室里?日本鬼子屠杀百姓,一来,你跑都跑不赢!”

    “日本鬼子早就滚到他的小岛上去了。”一个同学说,“还有什么日本鬼子罗!”

    “我是打比方,”那个说起日本鬼子的同学说,他为了证明日本鬼子是杀人不眨眼的野兽,举了日本兵在湖南境内,在沅江厂窖——他母亲的家乡实施的暴行。“我妈妈是沅江人,是从日本鬼子的屠刀下死里逃生的。日本鬼子在厂窖,一下子就杀了一万多老百姓,我妈妈是装死躲在死人堆里,等日本鬼子离开后,才捡的一条命。”

    “现在我们不怕日本鬼子了,”孙小燕为自己出生在新社会而高兴道,望了眼那个说日本鬼子的同学,“现在我们有解放军,解放军是人民的军队,是毛主席领导的。”

    这是孙小燕在何建国等几个同学的耳朵里留下的最后一句振振有辞的话,大半个小时后,那个说日本鬼子的男同学的发现和嚷叫,让孙小燕一脸苍白,濒临绝望。

    孙小燕的裤子上有血,血是让任何人都感到恐惧的,血在一般人眼里,“代表着病疼和死亡,不是吗?当一个人流血,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有生命危险,这是一般的道理。

    孙小燕裤子上的血自然就让这个男同学产生了这种担忧的感觉。孙小燕那天没穿草绿色的假军装,因为是搞劳动,而且领导明确表示是帮助农民“双抢”,孙小燕就穿着一套工人阶级爱穿的工作服。这套工作服不是新的,是她姐姐穿得不爱穿了的,差不多已经洗白了。那时候,长沙市流行三种类型的衣服,军服、文工团服和工作服。军服是草绿色的,文工团是灰色的,工作眼是蓝色的。现在穿在孙小燕身上的这身工作服已洗和晒成了要蓝不蓝要白不白的颜色了。这样的颜色是很能反映出红色的,那种红色当然是女孩子来的月经。可是男孩子并不知道女孩子会有这样来月经的,而且就是知道月经是什么东西,在当时的那一刻也没反应过来。那一刻太阳灼热地照在他们头上,田里的水明晁晁地刺眼。那个大谈日本鬼子的男同学不以为那是女孩子每月必来的月经,而以为那是孙小燕病了,或者说是累得流血了。书上不是说旧社会有些劳动人民累得上呕下血吗?

    那个男同学可是记得这篇文章的,于是他惊讶和不无关心地指出说:“啊也,孙小燕,你裤子上有血。”

    这个男同学一指出来,自然就有许多同学起头来看,于是就看见孙小燕的裤腿上,这里那里都有血。孙小燕侧过头来一看,当然就看见自己裤腿上有血,于是就一脸死灰。

    她旁边的女同学立即看着她,她却没有了主意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得出她很紧张,而且要哭了的样子。孙小燕不知道自己会来月经吗?月经来了她没有感觉吗?她真的是太专心劳动而丢掉了那种生理感觉?

    还是她知道月经来了却已经迟了呢?这都是令87排的男同学深感困惑的,他们都停住了手中的事情,望着可怜巴巴的孙小燕。高老师也看见了,高老师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事情,他不惊慌。“孙小燕,你去休息。”高老师说。

    孙小燕当然就在众目睽睽下去休息了。她像一只受伤的鹿逃离猎人的枪口一样,拔腿几步就登上了田埂,不知所以地走了。她没有在哪里停留,而是只身回了营地。谁也没解释孙小燕的裤子为什么血迹斑斑,大家又继续做事,但是这在男同学眼里却成了一件事情,一件荒唐可怕的事情,虽然他们中有的人已经联想到了“月经”这两个字眼,毕竟这两个字眼在书上见过,但谁也没说,而是表情生硬地继续C着秧。

    十这天傍晚回到营地,大家都没有见到孙小燕,至少男同学都没见到孙小燕,因为她至始至终没露出脸来。何建国非常想见到她,因为她走时那种凄凉的样子让他心里十分挂牵。他几次想找个什么由头走进女寝室去,但他怕这样反而伤害了她。而且老师也禁止男同学步入女寝室,因为大热天里,许多女同学都只是穿着短裤在自己的营房里,何建国时而走过来时而走过去,故意在门外嚷嚷叫叫,企图逗孙小燕出来,但是孙小燕没出来。他觉得这没有什么,他已经知道这是女孩子的月经了,因为中午吃饭时,杨小平一本正经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说:“王强(那个率先发现孙小燕裤子上有血的同学)

    好蠢的。其实那是女孩子来月经。我姐姐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事,裤子上有血……“

    “这无所谓的。”何建国故作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

    “那也不能这样说。”

    “怎么呢?”何建国盯着杨小平。

    “对于女孩子来说,这毕竟很丑。”杨小平说,“这你应该承认。”

    “承认什么?”何建国回答,“你莫跟我讲这些话,这不是你应该C心的。”

    现在,何建国看着已经升起的淡红色月亮,希望把自己的思想告诉她,安慰她几句,甚至对她说“我爱你我爱你。”但孙小燕不肯出来,而何建国又不愿意走进去,在众多女同学面前展览自己的爱情。他瞧着前面的树枝,树枝黑黑的,纷乱地刺着天空。一只青蛙蹦到他脚背上,吓了他一跳,他走开了,走进了乱糟糟的营房。

    黎明时分,军号声响了。大家行动军事化地爬起来,赶忙收拾着自己的行装,今天队伍要向平江革命根据地开拔了。何建国三下两下地将自己的背包打好,又帮杨小平把背包打好,杨小平总是打不好背包,有两次他自己打的背包,在行军途中几乎都散了,只好蹲在路旁重新打,为此他还受到了彭指导员对事不对人的批评。何建国帮他打好背包,两人提着背包走出营房。天麻麻亮,还有星星嵌在灰蒙蒙的天上,不过已退到不重要的位置上去了。何建国的目光向女寝室那头望去,看孙小燕是不是出来了,孙小燕没出来。

    “集合集合。”高老师说,“87排的到这里集合,快点快点。”

    这是要趁着太阳没出来时练习急行军,赵营长领着炊事班的同学在半夜里就出发了,在指定的地方等着他们吃早饭。87排的同学陆续走到了高老师的面前,开始按体育队形站起队来。女同学在高老师的催促下也背着背包,提着桶子陆续出来了,过来一一站队。

    但何建国发现孙小燕没出来,“孙小燕呢?”何建国再也不顾自己的什么面子,走过去,问一个女同学,“孙小燕还没打好背包?”

    女同学当然心领神会,“孙小燕病了。”

    “什么病?”何建国急不可待地问,脸上都露出了焦急。

    “发高热,还呕。”女同学说。

    “高老师晓得吗?”

    “高老师晓得,王医生昨天晚上还看了孙小燕的病,王医生说,那她不能拉练了。

    高艳红也不能拉练了,王医生说她的脚还不好好到医院里治,将来就难治了。“

    “有这样严重?”何建国不相信的样子说。

    “杨老师送她们两人回去。”女同学说。

    杨老师是英语老师,还是学校党支部委员,思想先进,头脑简单,曾经因揭发自己的丈夫乱搞男女关系而受到了领导的青睐,认为她有觉悟。何建国看见杨老师扶着高艳红走了出来,高艳红仍然走路一拐一拐,脸上布置着苦涩的笑容,她是出来看拉练的队伍出发的。“高艳红,你不拉练了?”何建国瞥着她说。

    “我脚走不得路。”高艳红说,瞅着他,“彭指导员批准我不去。”

    “那你好过罗,”杨小平说,“我们还要天天走路,晒太阳,人都会晒蠢去。”

    “孙小燕病了吧?”何建国问,“没看见她罗?”

    “她和我一起回去。”高艳红说,那意思是你也看不到孙小燕了。

    彭指导员没有用电喇叭训话,拉练的队伍就出发了,也没有唱歌,因为天还早,除了这支拉练的队伍,整个世界还在睡眠中。

    事实上,这支队伍里的一些同学,也是处在半睡眠半醒的状态中,脑壳里迷迷糊糊且沉甸甸的。但是必须打起精神,硬着头皮走,因为这是学习解放军的拉练锻炼,是为了“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而作出的统一行动。

    何建国再也没看见过孙小燕,拉练的队伍到达平江革命根据地,然后又返回长沙后,休息了大半个月,接着就开学了。何建国以为一开学就又会见到孙小燕,结果开学的那天,他没见到孙小燕。那个位置空在那里,空了三天,第四天上午,高老师让一个坐在后面的男同学填补了那个空位置。谁也没提起孙小燕,似乎孙小燕压根儿就没在87排存在过。大家照样玩大家的,照样子一些自己想干的事,回忆起暑假的拉练来,也只是说自己如何累得眼睛冒金花,脚上起了好多泡,脑壳上生了几个疖子,幸亏顶过来了什么的。没有人去回忆孙小燕,似乎大家都有意回避她一样。有一天,上体育课,何建国打了气篮球,觉得没劲就走到C坪旁的草地上坐下,坐在一只橡皮篮球下,眼睛望着蓝蓝的天。高艳红走过来,她的脚走路不拐了,一踮一踮很有朝气的形容,她的那张船形脸布满了少女的红霞。

    “何建国,把你坐的篮球给我。”她说,看着何建国。

    何建国望着她,没有打算给篮球给她的样子。“那边还有篮球。”何建国指着那边说,那边有一只装篮球的箩筐,内里确实还装着一只橡皮篮球。

    “那只篮球气不足。”高艳红说。

    何建国就把自己P股下的篮球拔出来给她,他以为高艳红拿着篮球就会上前面的篮球架下去投篮,结果并非他所想。高艳红就在他面前不停地拍着篮球,模样很生疏,时而篮球从她手心下跑开了,让她几步蹿上去抓着,然后又继续拍着,何建国奇怪她为什么围着他拍球,而且被她在面前拍球拍得心慌意乱起来,甚至都有点恼怒了,“高艳红”,他忍不住自己的思想,直截了当地问她,“孙小燕怎么没来读书了?”

    “孙小燕转学了。”高艳红回答,仍然拍着手中的篮球。

    孙小燕当然只能转学,她的那张薄脸皮和少女的自尊心迫使她转学,她在开慧大队红星生产队发生的事情,是她执意转学的原因,她那条洗白了的旧工作裤上,沾着她体内流出来的月经,这本身并没什么,关键是全排同学都有目共睹了,这就使她感到没脸见人了。她不可能再背着书包,穿着草绿色衣服走进87排的教室,让男同学在背后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她知道自己的形象在87排已经一落千丈了,任何人都可以直指她的心脏,对她说“你算了,我是懒得说你。”这是一定会发生的,因为谁也不可能保证和她不生意见,何况她还是化学课代表,一收作业本,一闹意见,舌头是很打人的。她可是个脸皮很薄的姑娘呀,但不该发生的事情偏偏就发生在她身上,话又说回来,这事发生在另外一个女同学身上,比如发生在排长高艳红身上,八成也会转学。

    “她转学了?”何建国费了点劲才说出这句话来,瞧着高艳红。

    高艳红把从地上弹起来的篮球抱在手上,“她转学了,我听高老师说的。”

    何建国把视线移到C场上,C场上正有一群男同学在那儿打篮球比赛,跑来跑去,喊喊叫叫,一个个全身心在球场上拚搏。何建国为了不让企图窥伺到他心里的高艳红看出什么,他又把失意的目光抛到天上,天上飘着散乱的灰白色的棉絮云,它们正朝西边移去,移得很缓慢。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真想跟谁打架,用斗殴——这种的形式驱赶自己的忧伤,她转学了,他难过地想,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缺了好大好大一块东西似的……

    全书完


热门小说推荐: 剑来 圣墟 夜天子 斗破苍穹 永夜君王 斗罗大陆 情欲超市 大团结 乱伦大杂烩 乱伦系列(未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