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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地下室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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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郭敬明

    01

    是梦想与现实的厮杀吧。

    在我们年轻的时光里,总是会出现这样的时候,我们觉得理想中的世界光芒万丈,而现实却一片灰暗到处是低矮的墙。幻想里的我们都是最自由的天使,四处飞翔,而现实里,却只能沿着低矮的墙背着沉重的书包低头行走。

    在我们年轻的时光里,总是会有争吵,愤怒,失望,沮丧,难过,忧伤,怀念。在那些安静的青春时光里,我们觉得这样的情绪是可以陪伴我们直到终老的。可是谁都不知道,随后是那样漫长的一生,足够消磨掉心中所有汹涌的情绪,让呐喊变成沉默的表情。

    02

    亚飞,小甜甜,小航,所有人的故事都是熟悉的,却带着一种陌生感。他们像是活在电影里的人,像是一些悬浮在空气中生活的人,又遥远又虚无。

    当我们因为他们的开心而开心,因为他们的难过而难过的时候,竟然有了一种虚弱的无力感。有时候忍不住想,他们是谁呢,他们活在世界的哪个地方?

    03

    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在长沙,五月快要结束了。长沙绵绵不绝地下着雨,空气像是潮湿的棉絮一样Y沉沉的让人难受。

    望着酒店外面湿漉漉的街道我竟然没来由地一阵伤心。

    其实我应该很熟悉《地下室》里的生活,我应该很熟悉那些鲜活的面容,可是,当记忆抵达多年前的深夜时,当记忆抵达那一个没有打开、落满灰尘、装满摇滚cd的很旧的抽屉时,当记忆抵达多年前我丢满一地的摇滚杂志时,当记忆抵达多年前我和那些已经失散的伙伴一起唱歌喝酒的日子时,我竟然像一个惶恐的小偷般无法言语,像是偷来的一段别人的记忆,记忆中的种种种种全都不是自己。

    我所熟悉的强烈的重音,不属于我自己。

    我所熟悉的昏暗的阁楼和地下室,不属于我自己。

    我所熟悉的那些长头发的男生和倔强的女生,不属于我自己。

    那么,他们属于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呢?

    04

    最早是看benjamin的画,那个时候我在念初中,即将升入高中。那个时候总是在想,这个画着一手好画的人,究竟是在怎样地生活着呢?是和我们一样碌碌无为地生活呢,还是像个侠客一样光芒万丈呢?

    而当我长大之后,当我的名字在别人耳朵里不再只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的时候,当大多数人都不会再把碌碌无为这个词语用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终于认识了这个我在中学时代最喜欢的画者。

    我对benjamin的认识在很多的地方都聊起过,在《岛》里面也经常说起。落落也是我们共同的朋友,很多次我去北京,忙得不得了,给benjamin发消息,说不好意思太忙了,可能都来不及聚一下。不过每次benjamin都会自己打车,从很远的地方到我住的酒店看我,顺便聊聊天。

    慢慢地接触之后,benjamin在我眼中不再是那个另类的叛逆的人,而是一个最最真诚的人,是用最大的力量来热爱生活、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人。在别人玩世不恭的时候,他会保持最严肃的表情。当别人成为金钱和名牌的奴隶的时候,他像不属于这个城市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很多时候当我和落落、benjamin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当我和落落表达对这个世界的失望的时候,benjamin仍然对这个世界充满最纯真的理想。有时候都觉得这样的人应该是活在童话里的,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是地下室里面的那些人,他们应该都是属于白色天国里的天使,他们不应该降落到人间来经受磨难。

    05

    看完这本小说的时候,心情是沉重的。

    它不像我和落落的小说一样是直接地击打人的泪腺,不是情节跌宕起伏辞藻华丽文风独特的小说。它像是黑夜里最最深沉的大海,当所有的人都觉得它在沉睡,它波澜不惊的时候,其实在表面之下内心深处,是错综复杂的暗涌,是时寒时暖的洋流。

    那些细节和那些最传神而直接的描写,那些散落在书里每一个地方的生活气息,那些让人看完心里压抑地不发一言却掉不出一滴眼泪的描写,它们是属于benjamin的。

    相对我文字里风花雪月的忧伤来讲,那些潜伏在benjamin文字里的沉重的生活本质,让我内心轰轰烈烈地陷塌一片,露出心里粗糙的地方,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的疼。

    06

    有些小说是虚幻的存在,是童话,是梦想,我们在黑暗的世界里丧失做梦的能力,于是我们借助它们来还魂。

    有些小说是低劣的存在,它们以丑为美,在描述那些丑陋的事物的同时竟然会沾沾自喜为自己能够过这种肮脏而颓废的生活而骄傲。

    有些小说看过就算,有些小说哭过就算。

    而benjamin的小说不是,它不像是我的小说那样如同重锤般狠狠地捶砸着心脏,全身震撼麻痹疼痛巨大,也不像落落的小说一样像最锋利的针找准最正确的角度刺进最柔软的心房,发出细密而无法挣脱的痛。benjamin的小说像是一张最粗糙的砂纸,在你内心缓慢地,缓慢地摩挲。在你毫无知觉的开始,在你昏昏欲睡的过程里,在你消失语言的结局中,将内心磨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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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序一:地下室里的天国(2)

    那些我们在生活中忽略的事情,那些一直被我们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的人群,那些在我们看来疯狂而无法理喻的青春冲动,那些在我们看来没有必要的争吵和厮打,让我们难以忘怀。我们总是认为那些玩摇滚的人是肮脏的孩子,其实,他们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人,比那些穿着西装心里暗藏毒药的人干净一百倍。我们总是认为青春里犯下的错误无可原谅,其实,在后来漫长的人生里,我们就会慢慢地认识到,那是我们一辈子,最最伟大的财富。

    它们,其实都是躲藏在地下室中暗暗发光的天使。

    总有一天,它们会带着纯白的羽毛回归遥远的天国。

    08

    有种情绪比痛哭难过,那就是面无表情的绝望。

    有种感觉比剧痛猛烈,那就是漫长迟缓的侵蚀。

    这些都是benjamin的,是属于他的色泽,属于他的画面,属于他的叙述,属于他的文字。

    让我们在那些虚假的情节和虚伪的爱情背后,看到生活最真实而粗糙的表面。

    像是看到了最最遥远的史迹,我们热泪盈眶。

    郭敬明于长沙

    2005。 5。 23

    #《地下室》序二:这是一个惊叹号(1)

    文/落落

    benjamin是个一直让我不断觉得惊奇的人。

    知道他是在很早以前了,那时我是个刚刚开始购买漫画杂志的人,除了资讯外,它们往往还刊登国内外画手的作品。说实在的对于很有浪费页面嫌疑的漫画来说,评论一直是更吸引我的东西。而国内的画手往往还处在不断进步的状况中,所以我非常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看见benjamin的短篇时那种绝对的惊艳感。

    也许每个见到他作品的人,都会有着与我相同的感受。他最初期的画作还有着更视觉的效果,女主角身材比例夸张到足够让名模羞愧,而男主角则一贯颓废潦倒而又潇洒得像正在燃烧的香烟。那时我几乎无法想象中国漫画界居然能有人画得出这样的人物来。我一直宠爱的日本动漫在他的作品面前看起来都有些比不上。

    从他的画面开始,接触到他的故事。慢慢地会从中总结出一些作者的风格,并同时从作者的风格里挖掘到他本人的个性。benjamin是个很容易在第一时间里被我们认定成小混混的漫画家。但是他每个作品里的人物,他们的衣着、行为方式、言谈和思想,都像是烙着最明显的“叛逆”记号。而这一“想法”也一直贯穿着我对他的认识,直到后来与他接触后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误解”。

    之前说了,benjamin是一直不断让我觉得惊奇的人。

    国内的一线漫画家们在画功之外,还有思想想要传递,因此不少人都拥有相当出色的文风。这是当然的,光有好画面,没有好故事的话,谁也挣扎不出来吧。于是在接触到benjamin的画作后不久,我开始看起了他的文章。毫不夸张地说,那是比他的画面更能震撼我的东西。

    他的几个随笔,没有画面上那霓虹燃烧的嚣艳,也没有夸张视觉的冲击,但从他不淳朴不老实不善良不狡诈的笔触下,可以清清楚楚地发现,这样一个漫画家——年纪不小不大,总是穿得很潇洒——在他脑海里真实出现着的对社会的认识与观察,以及他本身的人生经历,可以变成极富感染力,甚至让我们心酸的东西。

    对别人的故事妄加评论并不是件明智的事,或许我所看见的,听见的,以及我所理解的benjamin只是“我”看见的那部分,离真实的他还有相当的距离,每次与他接触后,总是有各种东西来颠覆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最初认定他是个才华横溢的混混画手,也许结识美眉是他的爱好,性格又颓废又不羁。可这些在画面中被发现的事实,到了看他的文字时,又有了新的认识。过去的辛劳都变成了蛊惑人的白纸黑字,他用着最口语化的句子,随随便便而又毫无顾忌地提起他的过去,他的朋友,他的那些欠揍的前上司们,甚至绝不避讳对国内漫画圈里的人指名道姓地批评。这样的真实与“胆大包天”,让在许多真相面前都畏首畏尾的自己无地自容。

    原来我认定的这个男性,好钱好睡好女色的“三好”学生,他那总给别人冲击的风格,都不过是表象而已。

    那是从benjamin的文章里,可以一再清晰体会到的事实,他虽然总是在谈过去的女朋友abcd,曾让许多小朋友以为这是个没救的花花公子,可他一谈起那些在画得昏天黑地中睡去醒来的日子,那穿过窗户照进自己房间的阳光,总会给我强烈的震撼。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了集合他所有特色的《地下室》。

    夜晚的地下酒吧燃烧出的音乐,手指在吉他上拨弄出的疯狂,音符撞落在酒杯里刺激着喉咙的喧嚣。这里是男人和女人们的晚上,白天他们爬上benjamin的白纸,颓废又苍白,平静又木然,说起粗口来也是肆无忌惮的,谈起隐私来也是肆无忌惮的,有时候又困穷又枯涩地生活着也是肆无忌惮的。

    那是不仅在画面上可以阅读到的东西,因为有了文字在黑白间的想象力,所以我们有了可以更多深入到作者内心的桥梁。其实从小航和他的朋友们那里,习惯了benjamin叙述方式的人们,习惯了他作品的人们会继续感觉到他这个人叫人惊叹的表达能力。这里面有许多人没有触摸到的生活,想象不到的日子,甚至是接受不了的想法。可它们在一群暗处里混沌度日的少年中间,被一再地叙述着。

    几乎不是美丽的东西。不是在他的画面中,可以把明明丑陋的人也画得美丽的东西。他们在他的文字交织下,成了不需要修辞,不需要掩饰,明明白白揭露给你们看的一段日子。喏,这里是少女们曾经遐想过的那些音乐浪子的“风流生活”,喏,这里是曾经被读书*得想发疯的学子们憧憬过的“恣意人生”,喏,这里是那些被无数人美化过的以为如同漫画那样又富足又妖娆的“地下室”。

    这些在他的故事里,完全不存在。

    所以开始便说了,这是个一直让我不断惊奇着的benjamin。

    关于《地下室》中所传达的情感,在和他有过几次长时间的聊天后,可以更深地感觉到。那又是一个新的发现吧。就好比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愤世嫉俗而又相当落魄的人,出生在北方的他拥有豪迈爽快的个性,但几次接触下来,渐渐发现,像他故事里的角色那样被我一再同化着的作者本身,其实有非常正面、非常光明的个性,甚至是善良和朴实的。

    他不会去刻意地矫饰那些暗淡的本质,给予我们的只有一次又一次对他自己内心的剖白。对于好的东西的绝对欣赏,以及对于坏的东西的绝对痛恨,成了benjamin最想传递给读者们的一个主题。而在《地下室》里,我们可以看见的那些“真实”,也是在绝对的令人厌恶以及对他们在生活中起伏挣扎的同情里,变得矛盾了起来。

    #《地下室》序二:这是一个惊叹号(2)

    他不仅是一个优秀的画手。

    甚至是一个出色的写手。

    虽然这是个不断以各种特质使我惊奇的人,可在这个新发现后,我还是由衷地向这样的才华表示钦佩。那将是许多人所达不到的地方,因为有着benjamin的叙述,才使我们更接近某种本质的地方。

    而作为叙述者的他,正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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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第一章

    当夜晚降临繁星满天

    givea whisper

    and givea sigh

    givea kiss before you tellgoodbye

    don't you takeso hard now

    and please don't takeso bad

    i'll stillthinkingyou

    and the timeshad。。。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cry tonight

    don't you cry tonight

    there'e**en above you baby

    and don't you cry tonight

    ——guns n'roses(枪花乐队)《don't cry》

    在我耳边轻轻细语

    在我耳边轻轻叹息

    给个吻在分手之前

    不要难过

    别去遗憾

    我仍然会想起你

    想起共度时光,宝贝

    今夜不要哭

    今夜不要哭

    今夜不要哭

    宝贝,天堂在你头上

    今夜不要哭

    我梦到了过去的那个所谓残酷的青春,在一片恐怖的黑暗中独自行走,心酸而彷徨。好黑啊。已经不是白天的上班族打扮,我再次成为一个长发的青年。凄凉的少女依稀站在朦胧的雾里,白色裙摆上斑斑血迹。她就是我的青春,脸庞苍白,以锐利的眼神看着我。梦境倏地展开!炫目的镁灯,很多模糊的说话声和走动声,翅膀拍打的声音。我被隔绝在外只能看着却不能进入,我拍击着玻璃大声地喊:“是我啊!是我啊!是小航啊……”

    他们统统听不见,自顾自地忙乱着。

    我忽然陷进了白色的人群。曾经那么熟悉的人们柔软地聚拢来抚摸我的额头,托着我的脸颊凑着我的耳朵低声说小航你不能走,小航你不要走你不能走你要和我们一起继续努力;我却恐慌自己即将醒来,我突然想起他们早已经改变,就像我一样把曾经的理想统统放弃。我想告诉他们这一点,我想告诉他们就算我留下来也是徒然,你们都已成为过去,我们的乐队早已完蛋!

    可是我张口结舌,乐手特有的指尖上锋利的茧刮疼了我的脸。啊,这双手肯定是亚飞的!

    黑暗的列车发出冰冷的钢铁撞击的声音开动了,我动弹不得,远远地望着那片光芒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埋进无边的黑暗。

    当我和亚飞再次相遇已经是三年之后了,我们都已经过了那种火一般的年纪。

    一丝不苟的西装革履,卑鄙的三七小分头,我站在摇滚的人群中好像白胸脯的企鹅一样显眼,我行走在嘈杂的演出现场里,看着走廊中喝醉的少年,看到丑陋的女人在陌生男人怀中大声哭泣。我无限伤感地看着新成长起来的一批时髦乐迷们。然后,我就突然看到了亚飞燃烧的眼睛。

    我们在改建后的天堂酒吧里对视,中间隔着乌烟瘴气的少年们,眼神像所有青春逝去的人那样的暗淡。事实上,我在心胸D开的激动中犹豫不决着,一瞬间。头脑哗哗转动着许多念头:冲上去把啤酒瓶在他脑袋上拍碎?揪住他的头发踹得他满脸是血,和他滚成一团?还是去摸摸那个穿着依然熟悉的皮夹克的肩膀,看着彼此脸上那些陌生的皱纹来惨淡地笑笑,闻闻彼此的身上是否还有着我们常吸的烟味?

    而这些冲动,亚飞好像都没有,既不惊讶,也不激动,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好像早就料定会如此相遇一样。

    就在犹豫着的一刹那,记忆拉着时光的手,箭一般地奔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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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第一章1

    那一年的北京刚刚入冬,天气已经很冷。我们去看演出却不认路,最终只好拦了辆出租车。

    后排座一口气挤上三个寒酸的长发青年:亚飞、鬼子六和大灰狼。除了洋鬼子般光鲜的大灰狼,大家全是J毛飞舞的劣质羽绒服,全是肮脏的头发和落魄的神情。我的朋友们好像刚刚进城的民工,傻傻愣愣地看着司机。

    “您别去住那儿啊!那个地儿多不划算啊!”肥胖的中年出租车司机听了我们的目的地,满脸堆笑地说,“咱拉您去个特棒的酒店,比这可便宜多了!可跟您说好,单程五十啊!”他的衣领蹭得乌黑,满嘴黄牙。

    副驾驶座上的我脏牛仔裤在瘦腿架子上堆得没款没型,C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忐忑地问:“不是打表么?”

    “打什么表啊?我告你打表可比这贵多了!给你便宜占你还不要!要不您就下了找别人的车去!”司机满嘴的“您”,却轻蔑地看着我,小眼睛上下打量,分明把我们当成了刚进北京的外地人。

    “特意绕开北京站才打的车,怎么还是碰上你这种货?!”

    司机的笑脸像被劈了一菜刀。亚飞姿势怪异地挤在鬼子六和大灰狼之间的黑影里,这样说。

    “呦!你们要去的地儿人家那可是五星级的大酒店啊……你丫住得起么你?”司机顿时拉长了脸,看得出来,这种C蛋的话好像“您”等礼貌用语一样说习惯了。

    我们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亚飞已经前倾了身体捏住司机的下巴,手掌背面的关节和肌R形成一个个有力而修长的凹凸。

    “啪!”好像运动会上鼓掌一样掌心中空的耳光!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很足,街面上白晃晃大片车顶的反光。我们的出租车开得又稳又快。司机重新酝酿了一下情绪,好像他清楚亚飞是在开玩笑一样,印帕承Γ骸扒颇档摹勰哪苣兀勖且灰呷罚俊?br />

    他脸上的掌印先白后红,开始烈过他的脸色。

    “他妈的走什么三环!”亚飞咬牙切齿地骂道。司机立刻把脸趴到方向盘上。身边的鬼子六和大灰狼全都笑了,亚飞也松开脸笑了,他根本就是吓唬人。他们开始打趣人家,一个说走桥上快,一个说走桥下省钱,在后座上小孩子一样撕扯起来。

    “走桥下走桥下!你丫聋啊?”

    “听我的走桥上!”

    “拐!拐!桥上!”

    “桥下!”

    “你再这么没大没小的等会儿这位可怒了,找辆警车撞了!跟咱哥儿几个同归于尽!”鬼子六说。于是全体大笑。

    我们的出租车在胡乱指挥之下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拐,前后左右响起一片气愤的喇叭声,夹杂着一阵阵京腔的痛骂。

    “算了算了,让人家好好开车吧……”我回头说。话没说完一记矿泉水瓶子摔在我们的车P股上嘡的一声泼花了半壁后车窗,有个老男人下了吉普车冲着我们车P股怒骂着。于是鬼子六和亚飞他们又是一阵爽得不得了的快乐大笑!

    “你看咱们小航多善良,多好的人。”大家纷纷说。他们在嘲笑我不解风情。我顿时感到头皮发紧脸腾地红了。是的,亚飞这等巷战老手当然会控制局面,用不着我来多事,但我就是看不了有人被欺负。

    “你没事吧?给你添麻烦了!”我同情地对司机小声说。司机装作没听见眼珠乱转非常紧张。

    亚飞的黑色皮夹克一半隐在车窗的光明中。他哼着歌,在车里吸起劣质烟,无视禁止吸烟的即时贴。太阳很好,车速很快,于是光明和黑暗在他刀砍斧削般的脸上一条条掠过。

    下车的地方是一个五星级大酒店,边上就是我们要去的酒吧了。

    鬼子六他们没给钱下车就走,跟我说别理他,就这么牛的服务,不拖出来踹他个性无能已经是慈悲为怀了。我正弯着腰,努力克制着晕车的呕吐感,远远看见司机气愤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就忍着难受跑回去从窗户递进五十块钱诚恳地说:“师傅你别生气了,以后跟乘客说话还是收敛点儿吧。”

    结果那司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接过钱,下一秒钟连人带车就都不在了。我还天真地站在路边等着找钱呢,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辆破破烂烂的红色夏利钻进桥底……

    这司机确实够精,反应之快让人联想起it精英的身手,丫干出租车真是受委屈了。

    “小航你咋啥也不懂呢?农夫和蛇的寓言听说过么?就是讲你这种人!”“拿他当人看还不是等着挨刀子么!?”“你对他好,他就把你当傻!”大家一边骂我一边抖擞起精神摇头晃脑钻进酒吧。

    《地下室》第一章2

    我头顶在酒吧厕所隔板上大大地张开嘴,狼狈地等着黑而空D的呕吐袭来。然而什么也没有,只是极不爽快地打了个嗝儿!好像替代一样,有人在隔壁大声呕吐了,吐得比我惨多了。我听到哗哗的冲水声。

    洗手时水从青瓷一样半透明的指缝中间一股股漏下去,却没有冷热知觉;我两只手好像传说中的吸血鬼,白到发青,我摊开它们惊讶地看着,仍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刚才一路乱拐晃得我晕了车。我家乡那个小城,步行半小时就逛遍了,以至于直到现在我也不习惯坐汽车。

    真倒霉!

    我肚子里翻江倒海地出了卫生间隔断,N池边有个胖子一手扶墙,闭着眼痛苦呻吟着撒N。他发型很怪,四周剃秃,只在头顶有几绺抹了油粘成茅草叶子状的长毛,看样子是得了肾功能下降这种“中老年男性常见病”。这胖子又黑又丑,也能得上男性文艺工作者例如导演啊什么才能得的这么潇洒的病,也算是摇滚的回报吧。

    这是个典型的地下摇滚场子,标准摇滚酒吧。到处是朋克的铁钉和彩色头发。人们拎着啤酒站在过道里,或者坐在音箱上吸烟,在门口一堆一堆地聚集聊天。钉满铁钉的上衣和腿上的链子令他们闪闪发亮,自我膨胀。那些两侧剃秃的脑袋,那些头发在发胶的力量下好像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剑麻田。

    走过他们身边,能听到剑麻们的对白大体如下:“你看乐队带来的女的多靓!真被丫赚到了!”“就这水平啊,太滥了!”“丫新泡的阿姨巨有钱!”……

    那天赶上双休日,我刚到北京没有几天,所有的想法飘浮在烟雾缭绕的空气中,破壳小J似的好奇让我傻傻地张着嘴。张着嘴往左看,张着嘴往右看。那么多漂亮的脸蛋名牌外套紧裹着牛仔裤的苗条的腿,那么多银耳钉银唇钉那么多枪林剑林的黄发红发绿发,那么多肥口袋板裤手腕脖子上银亮银亮的链子,那么多弯腰大声的笑,那么多唾沫横飞比比划划夹着烟的手。

    原来这就是摇滚的世界么?

    我乱七八糟的头发盖住耳朵和肩膀,脖子上还扎了个六块钱的英国米字旗图案的头巾。敞开的羽绒服露着细瘦的锁骨,露出黄色大t恤衫密布的皱褶。加上刚刚受骗的一脸晦气!脸色因为晕车而青得发绿,用马路边上算卦的说就是“印堂发黑,急需一卦”!

    我和亚飞他们的黑色金属长发在这里格格不入。珠宝店里那种五彩缤纷的热带鱼缸你见过吧?我们就好像不该出现的碍眼的黑泥鳅。

    羡慕地看着酒吧里神采飞扬的“党卫军官”们,我突然感觉自己萎缩成了形容枯槁的犹太人。

    下一个乐队要开始演出了,乐手们匆匆熄了烟跑上台去接线,一边调音一边跟正在收场的乐队相互开玩笑,对着麦直呼王哥(调音师)某某话筒声没开等等。

    基本上一试音,台下都知道他们是什么风格了,哇哇的吉他声一起,就有人说:我靠,还是英伦!

    《地下室》第一章3

    我惊奇地看到一张传说中的面孔。我用纸巾捂着嘴巴,在不舒服的欲呕感中双唇发麻,目光却被那黑暗角落中的面孔胶着了。

    “他”仍然留着“甩墩布”直长发,没戴墨镜的眼睛笼罩在眼眶投下的黑暗里,搂着个姑娘坐在暗处的隔间。他们隔绝在演出沸腾的场所之外,对着一支烛光摇曳的小蜡烛,他的手里玩弄着一个廉价的打火机,同姑娘似有或无地一句半句地交谈。

    我不由得非常激动,那是老泡!十年前国内最了不起的乐队的主唱,直到今天,他仍然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偶像。

    我轻轻把面巾纸放下了,来自乡下的我,脸色纠结苍白,傻傻地看着心目中的偶像。

    我试图穿过舞池中pogo的人群挤到偶像的身边去。这是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当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要吐的时候,已经陷身在疯狂跳跃和撞击着的pogo人群当中。我手脚发软拼命反身往回走,要去卫生间呕吐,却被人潮撞倒,身子一歪靠在坐在舞池的木头栏杆上花哨的朋克男女们腿上。我抓住那些人穿着战靴的脚,然后就挨了一脚,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翻江倒海的,方便面从鼻孔里从嘴里喷涌而出,变成了一堆奇形怪状的呕吐物,我到底还是吐了!而且是当众吐在小舞池地板上,甚至还丢脸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晕车的后果到底没有逃掉。

    朋克们非但不扶我,还用悬在空中的皮靴踩我的头。敢这么做,只因为这里是“朋克场子”,而他们是人数众多、频繁出没的地头蛇。

    于是有人大笑:“怎么这么笨啊?metal。”那是个红色箭猪头的朋克,刚才舞舞挓挓谈论女人的也有他。

    “傻,快滚!”“真他妈土。我他妈最受不了metal。”

    这些人的辱骂,我全看见,全听见,却说不出话来。我大张着嘴,吐出的水一股股滴到地面上,手脚和嘴唇全麻痹了。

    我甚至吐在一个人的鞋上。那是一双白色耐克!它的主人刚刚从栏杆上跳下来,蹲下来扶起我。“怎么了你?没事吧?”是个妖精般的女朋克,眼睛在黑眼影里四下转动,睫毛上好多闪闪的颗粒,迅速地打量我的全身。她的露背紧身衣和脸颊之间有一缕缕灿烂的黄发。最让人吃惊的是她的一只胳膊从上到下戴满了各种运动手表,怕有十几块吧,五颜六色好像个纽约地铁里偷表的流浪汉。

    她回头说:“叫你们别闹,他生病了。”又回头说,“这么大的个子怎么这么不顶事啊?不就是踢了你一脚么?”

    人群哄地散开,嘲笑声戛然而止,悬在半空中的战靴和运动鞋砰砰啪啪跳落地面,气势汹汹围过来。

    那只红色箭猪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卡住喉咙,亚飞的长腿挡在眼前。亚飞的眼神好像刀锋在石头上划过时迸出呛人的火星。他刚从厕所回来,看都没看围拢过来的朋克们挑衅的眼睛,很不屑地掐着红发朋克的脖子往前推:“你很有魅力是吧?你丫装是吧!他妈的终于落在我手!”红发朋克鼓着眼睛,挣扎那么无力,几乎要仰面朝天跌下栏杆了。

    “别价别价,他自个儿吐的可能是生病了……让我带他去洗洗吧。”女孩赶紧拉起我对亚飞说,但是亚飞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关节苍白到青的手抓住亚飞的袖子,对方人这么多我怕亚飞吃亏,赶紧点点头:“我没事,是晕车!”我白得可怕的脸色和失血的嘴唇令亚飞相信了,他松开那只箭猪头。“都他妈给我闪开!”亚飞低声喝道,最前边几个愣头青老大不乐意地悻悻闪开一条路。

    “回去以后你得好好休息啊,这种体格怎么在外边混啊?现在你是在北京了,你得坚强,无论何时不能向任何人示弱。就你这种体格,这种意志,在北京根本活不下去!”亚飞说。

    “嗯!你放心吧!”我羞愧地在水龙头前洗得哗啦哗啦响,心想决不会再给乐队丢脸了!今天实在是自己太弱,现了眼!

    女孩突然闪出来挡住我们的去路,她一定是早就等在卫生间门口。她的胸口几乎贴着亚飞,笑嘻嘻地说:“没事了么?我的鞋可怎么办?搞这么脏!”亚飞眼珠转转,在想办法。没等他说话女孩笑了:“玩笑玩笑,你是叫亚飞吧?”

    “我赔你我赔你……还要谢谢你照顾呢。”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我就衰竭了。

    “真让赔你还不定赔不赔得起呢。”一换成跟我说话,她表情立马就冷了,换上一副冷傲的刁妇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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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第一章4

    女孩径直给了鬼子六一脚:“鬼子六鬼子六你怎么不回我的短信!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告你百代唱片的制作人一直叫我介绍新人呢!”

    她满脸覆着pogo后的乱发,乱发丝下的眼睛笑成一条好看的缝隙。我又一次吃惊了。这么开心的表情让我把之前对她的判断全部推翻掉。我似乎永远看不明白女性。每当认识一个新女孩,我以为她是这样的,最后却总是那样的。我是笨拙和愚蠢的!看不懂她们瞬息万变的表情的含义。

    她已经警察一样飞快地把鬼子六搜了一遍身,柴枝一样的手长快有力,拔掉了鬼子六腰上的铝制便携烟灰缸挂到自己腰带上也就零点几秒。呵呵傻笑的鬼子六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转头嘭嘭有声地拍着大灰狼的胸骂:“大灰狼你丫怎么爽约啊,我和加拿大朋友在希尔顿饭店等了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啊!人家可是大腕,时间宝贵,灭了你信不信?”虚伪和浑不吝的声音。

    大灰狼委屈地说:“哪有哪有,你光把我支使来支使去却放我鸽子……”

    她根本没听解释,打断大灰狼的话继续说:“我最近在办一件大事呢!英伦文化节听说过么?”

    换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左右看看我们,直到大家的眼神足够惊诧。

    “英国大使馆请我的公司来策划‘英伦文化节’。公司计划好好地推广你们的乐队!咱们大资本投入地炒作整个原创摇滚乐!做成中英交流盛会,你知道,中国的问题就是做事不大气……”

    她轮番地戳戳我们几个的胸口,戳到我身上时令我一激灵不由自主往后退。她抬头看看我笑了:“呦!是你!”

    大灰狼赶紧C进来介绍:“我们新来的鼓手。小航!”

    “这是小甜甜。也玩乐队的。”大灰狼对我说。

    小甜甜突然换了一副外交家式的假笑,盯着我的眼睛却是冷的,穿过我的身体盯着我的身后,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哎?你这衣服哪儿买的?”说着伸过夹着烟的手在我胳膊上捏了一下,还左右扯扯。我吓了一跳,心惊R跳地感到她绝对是成心地捏了一大把我的R。但是她的眼神似乎是真诚的和研究性的,没有丝毫暧昧。

    后来我知道这个小圈套叫“绷着劲给点糖”,对你装冷酷的同时再来点勾勾搭搭的甜蜜暗示。不管怎么样都是个钓凯子的高招。她立刻掌握了主动权。

    我往后躲了一下,可耻地脸红了。

    不等我在触电般的难堪中抬起头来小甜甜已经跑开了。“不行,我得去物色物色合适的乐队!”她笑着扔下一句话。

    远远地,我看见小甜甜跟刚才踩我头的那些鹦鹉说了些什么,他们一起大笑。小甜甜往这边看看,遇到我的眼神,突然就不笑了,满脸严肃地跃上栏杆,和他们肩并肩地,继续看演出了。

    你温柔如水的双眼  是我整晚沉醉的世界

    女孩又是叫又是跳,探着脖子满场飞。典型半吊子乐迷的兴奋。而且一定要在人挤人的小舞台前边吸烟,我听到有人叫了一声,她烫到了坐在音箱上的女孩。我的头巾已经被抢走,戴在她披头散发的黄色脑袋上了。

    我和朋友都抱着手看演出,“谁呀那是?”亚飞问,用下巴指指小甜甜。

    “给一个说唱金属乐队配和声的女的,都叫她小甜甜。”我们的吉他手鬼子六对圈子里的女人比较熟悉,他那对法国女星式秀气的眼睛左右看看,一边说一边敏捷地把桌子上酒吧的烟灰缸揣到裤兜里。他有顺手摸东西的嗜好,专门收集烟灰缸。

    “啊呸!瞧她那副C行!丫就装吧!不行,这种水平的演出我看着烦,得出去吸根烟!”亚飞无比轻蔑地说。

    小甜甜相当高,一米七五左右,双颊如削。她在台下小舞池里跳得很high,礼花般绽开的高中生式的长发在频闪灯光的苍白中一帧帧定格,银黄色的丝丝缕缕,长的发,弯的梢,扯开飘浮在空中,我甚至看清了柔嫩的耳根上闪亮的十字钉。

    我惊奇地发现蹦跳着的她是不开心的,她现在表情比连倒两次霉的我还郁闷。一脸蔑视四周的迷醉,闭着眼睛,多毛的两眉之间是一个痛苦的皱褶。和刚才的嚣张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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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室》第一章5

    最躁的乐队登场的时候身边有人悄悄说:“没劲,咱们出去玩吧!”我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大家都不在了。居然又是小甜甜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身后,越过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说话,一脸正经!

    我后背和她接触的地方火一样地烧起来,她的鼻息擦着我的脸颊。那种熟悉的闪电再次骤然经过我的身体。确实这么拥挤么?

    她皱皱鼻子再次扯扯我的袖子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出去转转。鬼子六他们人都没了!就你一个了!”

    我看看周围,小朋克们撞得人仰马翻。这个乐队其实很做作,技术又拙。亚飞和鬼子六他们大概觉着无聊吸烟去了。我什么也没多想地说:“好吧!”

    她就这么把我“处理”掉了。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她的高超技术。

    黑暗的公园,走在湖边寂寞的柏油路上,不见脸的一群山地赛车沙沙骑过我们身边时响起一片高中生式的口哨。小甜甜上身厚厚的毛冬装好像北极熊,中间一截没遮没拦的光腿。她的露腿装适合出现在演出现场,在公园里却未免惊世骇俗了一点儿,而且一定很冷。

    “小航你来了北京多久了?”

    “一个月。之前的鼓手被亚飞打跑了。”

    “哈!亚飞这个人怎么总那样劲劲的?”

    她开始吹嘘起来。她说了很多令我吃惊的业绩,评论了整个北京的乐队!所有的大腕她全认识,而所有的名人全是她哥哥或者姐姐。我想起了亚飞说的:最讨厌女人谈音乐。小甜甜说起这些好像比我还渊博,还要内行,她嘴里那些已经很著名的乐队却是刚从小地方出来的我从没有听到过的,所以她说了些什么,她暗示她有多么伟大,当时的我其实都没有体会到。我只是心跳如鼓,声声震耳。我怯懦地企图跟她谈谈理想之类的,却被她厌烦地打断,就变得更加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她整个就透出对我不屑的劲儿,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把我找出来。

    我看到刚被我的呕吐洗礼过的鞋,气柱是镂空的,有很多穿透的D。“卡特二……”我说。难得我还能记得杂志上的名字。

    小甜甜咧开嘴笑了:“是卡特三银色限量版了!全明星球鞋!耶!”

    “能洗干净么?我赔你吧!”

    “这不是洗干净了么,说你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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