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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4.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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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你也不想想, 太子妃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你瞧阿芸的性子, 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谢律下意识反驳,“我瞧阿芸就挺好。”
薛氏不愿与他争执,干脆不再接他的话, 而谢律自己则越发恣意, 寻思着若真能成,那他与皇帝可以说除了同窗之谊与君臣之义,还多了一层亲家之情。君君臣臣,焉知多年之后不会成为佳话呢?
谢律在这边想象着将来的种种情境,兴奋得难以入眠;那边谢凌云也翻来覆去, 难以入睡。郑氏的话、阿娘的话、以及那日老太太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她想她大概明白阿娘在担心什么了。
难道豫王妃郑氏也是以为她要上赶着去给豫王做小妾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也就难怪白天里郑氏跟她说话时酸溜溜的了。
然而谢凌云并没有因为想通了此中关节而开心, 相反, 她更加郁闷了。她不禁反思:莫非她看起来很像是要去给人当小妾的样子么?怎么老太太也好、豫王妃也好, 一个个地都生怕她去做小妾,抢别人的丈夫?
事实上, 她只是失了一个冪篱而已, 她们想的也太多了吧?她原本所熟悉的天辰派,成亲的人都少,更遑论是纳妾。她上辈子活了十几岁,连一个小妾都没见着。这辈子见到的,岳姨娘郁郁而终,冯姨娘失了本性;大伯二伯的妾室一个个看着唯唯诺诺,连腰杆都直不起来,甚至未必能抚养自己的孩子。
当小妾,自己不开心,主母也不开心,连累子女都不开心,一点趣味都没有,她又不傻,怎么会自甘轻贱?
反正她是不会给人做妾的。说句狂话,哪怕那个人是皇帝,要她去做娘娘,她也不肯的。——当然,皇帝也不会让她做娘娘。
谢凌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第几次怀念天辰派了。——是,她这辈子有爹有娘,有哥哥有姐姐有弟弟,什么亲人都不缺,吃的好穿的好。按理说,她一直很开心的,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在天辰派的岁月。
真奇怪,明明上辈子一直待在天辰派;这一回却是从绥阳到京城,她走的路是多了,但感觉却远不及上辈子自由。
谢凌云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终是慢慢披衣下床,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
夜色如墨,隐约有星星点缀在天空。谢凌云深吸口气,轻身跃上了房顶。瓦片上还有未化尽的雪,她怕湿了鞋袜,便将一身轻功发挥到极致,足不沾地在房顶疾行。
夜风吹来,她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然而她竟感觉不到丝毫冷意,只觉得畅快无比。兴致来了,她干脆出了忠靖侯府,穿街越巷,一路而去。
此刻的京城除了青楼楚馆,早已寂寂无声。只有偶尔一闪而过的行人,或是缓缓行驶的马车,伴随着更夫那拉的长长的打更声消失在夜色里。
谢凌云由着自己的性子,飘飘荡荡,好不快活。
直到接近寅时,她才暂且收心打道回府。
她也不惊动下人,怎么出来的,就还怎么回去。也许是出去玩了这么一遭,她也有点倦了,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好,还做了美梦。是以次日清晨起床后,她犹眉眼含笑,心情颇佳。
去跟母亲请安时,薛氏见她面色匀红,眼中带笑,不觉诧异,口中却道:“夜里做什么去了,这么高兴?”
谢凌云笑道:“梦见在天上飞呢,飞得可高了,当然高兴。”
薛氏嗔道:“小孩儿家家,哪来这么多梦。”
谢凌云笑了一笑,心说阿娘还当她是小孩子在胡思乱想呢。
见女儿并未因为昨日的事情而影响心情,薛氏宽慰之余又有点担忧。女儿心大,说好也不好。她暗暗叹了口气,早点定下谢萱和谢蕙的婚事,就给阿芸寻个好人家吧。
她不同于丈夫,在她看来,阿芸最适合的就是家庭简单,门风清白的人家,家世上稍逊一筹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内院一定要干净,莺莺燕燕的,绝对不能有。否则,以阿芸的性子,只怕要被吃的渣都不剩。
是了,少不得要提前给阿芸准备几个厉害些的丫鬟仆妇,将来也好帮衬一二。只是必须得拿捏住了,不能让她们反而辖制阿芸。
小女儿的未来,薛氏琢磨得很细,许多细微之处,她都考虑到了。但是眼前谢萱的亲事,明明迫在眉睫,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回京有段时日了,谢萱也没少出门,到目前为止,有三家隐约透露出了想与谢家结亲结亲的意思。
一个是朔平伯府三房的嫡子方五郎,一个是兴国公幼子,另一个则是国子监祭酒想替他儿子求娶谢萱。
薛氏使人打听过这三人的情况。方五郎十八岁,听说性子也很好,是个老实敦厚的后生,只可惜相貌不大好看。——能直接说出不大好看的,想必是很不好看了。
英国公幼子倒是相貌堂堂,年纪也不算大,只可惜他发妻早逝,留下一女,且府里还有不少妾室。——小妾多,乌烟瘴气,后院不安稳,不好。
至于国子监祭酒秦大人的独子,听说是个有才气的,仪表不俗,未曾婚配,房里也没有杂七杂八的事。可惜偏偏家境不大好。秦家虽然不算家徒四壁,但是比起谢家,差太远了。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个秦家,也不大好。
薛氏拿不定主意,晚间就跟丈夫商量,要他做选择。——反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萱不服她,总要服自己的父亲吧。
谢律听妻子说完三人情况,眉头深锁:“就这三个人?没了?”
薛氏斜了他一眼:“你还想有几个呢?真当谢家姑娘都是天仙?”
——听他这话,倒像是她故意把好人家藏起来,不愿意谢萱嫁的好似的。
也是好笑,谢萱嫁的好坏,跟她有什么相干?
谢律道:“不是,我以为会有不少人提亲呢。”
在他看来,他女儿无疑是出色的,一家有女百家求,不是很正常么?怎么只有这么点人?
薛氏笑笑,没告诉丈夫,这三家还都不算正式提亲,只是委婉流露出这个意思罢了。成与不成,还未可知。
谢律沉吟道:“兴国公家不行,那孙家的小公子是皇上的小舅子。萱儿嫁给他,我便成了他岳父,那我岂不是比皇上还高出一辈儿来?不行不行……”
薛氏失笑。竟是为了这么一个理由么?
谢律又道:“秦家也不行。虽然说穷不可怕,咱们可以多给陪嫁。但是,就怕那秦家的小子是个气量狭小的,倘若,使了谢家的嫁妆,还心生怨怼,那就不美了。”
薛氏看着他,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她问道:“那就是方家了?伯爵之家,是不能袭爵,不过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了。至于长的丑了一些,大户人家的孩子能丑到哪里去。而且,男子汉……”
谢律却摇头了,坚决地道:“不行,琬琬,方家不行。”
“方家怎么也不行?”薛氏问道。
“萱儿长的好看,给她找个丑夫婿,她怎会愿意?结为夫妇,那是要一辈子的。琬琬,你想想,你愿意阿芸一辈子对着一个丑八怪么?”谢律忽略心头的不自在,到底在琬琬心里,还是有亲疏之分的。
他说这不能怪她,但心里难免有点不自在。
薛氏愣了一愣,没有说话,心里却想,若那人样样都好,只容貌鄙陋,以阿芸的心性,想必是不介意的。但这话她并未说出口,只笑了一笑,算作回答。
谢律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儿女的婚事,竟也这般麻烦,若都能像我们当年那样,听音钟情就好了。做爹娘的,也就不用担心了。”
——他们现下的感情好坏先不论,至少在成亲前,他是非常期待与薛琬成亲的,他是真的想与她携手一生的。
他第一次见薛氏时,隔着冪篱没看到她的样子,只听到了她的声音,就心神荡漾,痴痴地跟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才失魂落魄回了家。他求了母亲央人去打听她的身份,他要娶她。
当时卫氏因为薛琬父母双亡,不肯同意。谢律求了很久,用尽方法,才让母亲松了口。他当时以为他们能幸福美满、相亲相爱一辈子。
——可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听丈夫提起旧事,薛氏也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方回到了原本的话题:“萱姑娘十七了,等不得了。再耽搁,只怕不好议亲。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多,若有好的,不妨定下来。”
她这话倒也不算夸张,历来年纪大的庶女。——不,不只是庶女,都不会有太过圆满的婚事。等待着她们的,不是身份相当的庶子,就是丧偶的鳏夫,或是因守孝等缘故被耽搁的儿郎。很少有例外。薛氏不想拖着谢萱的婚事,被人指责为母不慈。
谢律“嗯”了一声,口中却道:“琬琬,你记得我那日跟你说起太子么?”
薛氏道:“自然记得。”她瞧了丈夫一眼,“怎么?你不会说萱姑娘也能当得太子妃吧?别的不说,她还比东宫长了两岁呢……”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跟你说个笑话儿。”谢律摆了摆手。
“什么笑话?”
“是今日皇上说的,你也知道,皇上宠爱太子,太子的什么事,他都能当成新闻。他说太子昨个儿问近侍,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仙女。”谢律笑道,“你说一句胡话,皇上巴巴地说给臣下听,还问是不是该给太子选妃了。这天下的父母啊,心都是一样的……”
薛氏不明白他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了这里,只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她听说过,皇上对太子极为爱重,一来是因为淑皇后孙氏以身挡剑,二来是太子本人也颇为出色。难怪皇上看重。有时候听谢律话里的意思,皇上与太子只怕比寻常人家的父子还要亲近些。
不过,这些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律还在说着:“就是前不久,兴国公犯了急症,太子去府上探视,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撞见什么了,竟问了两回是不是真有神仙。皇上都急了,说是怕太子头脑发热,去修仙练道呢……”
他自回京以来,常常将皇上太子挂在嘴边,薛氏初时不适应,时日久了,也就习惯了。
她很无奈地道:“好了,相公,你说的我都知道了,那萱姑娘的婚事怎么办呢?不只是她,还有蕙儿。蕙儿可也十五了啊……”
谢律沉默了。
薛氏试探道:“要不,让老太太辛苦一下,多留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