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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紫儿捏着手中的信件,看四周没了旁人,便悄悄找了个生僻角落处看了起来。
上面寥寥几字,却看得人胆颤心惊。
“万事俱备,槊幡已入府库。”
元紫儿见信一愣,什么槊幡?高孝琬从不掌朝中军务。
有说是因为这个河间王爷懦弱无能所以不受皇帝重用,可元紫儿到底也是东魏皇室后裔,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她也懂得一些,她爹爹便和她说过,要是这文襄帝不是英年早逝,这整个大齐最理所应当荣登大宝的就该是这高孝琬。神武皇帝之嫡长孙,文襄皇帝的嫡长子,东魏孝敬帝元善见的亲外甥。。。。。。
这本该万千荣耀集于一身的天之骄子高孝琬却活成了如今的窝囊模样。。。。。。呵,元紫儿冷笑。高孝琬若不是如此让人忌惮的身份,说不定还能有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良机。可惜啊可惜,他这东宫太子当不成,连手上也是沾不得半点兵马大权,整日里只能浑浑噩噩,此生注定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小王爷!
心里奚落着那不将他放在眼中的高孝琬,元紫儿将信件又原封不动塞了回去,重新封口后便开始纳闷这毫无建树的高孝琬到底在暗地里搞些什么名堂?
在邺城这些年有人尊他敬他不过也是瞧着文襄皇帝的面子,近段日子更是不济,被朝廷派去地方上收采矿材,还连着家中老母都要带了过去。。。。。。
这该不会便是要打发高孝琬让他离开邺城去贫瘠的弹丸之地,以后连这京畿都没他的立足之地?!本就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元紫儿一想到这里,便立马紧张万分。她还盼着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靠着河间王妃的名头接济一下家长那潦倒的父兄。
不行,她得去看个明白!这府库之中的钱粮可还有多少,不能傻傻守着一座空王府到时候身无分文!
元紫儿便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偷偷溜去了府库。也是阴差阳错,平日里严加看管守着库房的家丁都被打发了去给老夫人收拾出游的细软和马车,此刻竟没人看管。她蹑手蹑脚推开了那扇笨重的大门,往日里绫罗绸缎珠宝珍玩四处堆放的库房里竟有些幽暗。
不敢掌灯,心里骂着这高孝琬大概真想撇下她让她枯守空宅,眼见着宝贝东西少了不少,顿时心急如焚。一边心头光火,一边脚下踉跄,元紫儿摔了个狗啃屎于是怒气更甚。
“什么鬼东西!姑奶奶我真是受够了!”想起个身子便抬手随意拉着什么东西往下一拽。一条黑乎乎的毡子便滑落了下来。元紫儿顿觉一阵刺目,那里面竟有明黄黄的刺眼旌旗挑在那锋利的长槊之上。细细瞧着,那槊幡镶金边上面皆攀有栩栩如生的大龙。
“一,二,三,四。。。。。。五!”待她凑近了数了数那龙的爪子,顿时脸色煞白,竟不自觉往后跌去瘫倒在了地上。突然想到揣在怀中的那封信件,元紫儿便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也全然明白了这所谓何事。
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老实巴交的高孝琬居然想反!!!
全身不禁起了一阵寒颤,元紫儿把那毡子随手便丢在了一旁,似乎见鬼了一般跌跌撞撞往外跑着。高孝琬若是反了,她这个河间王妃该怎么办?!
犹如闷棍子击打在她的脑袋上,便什么都是懵的。
“你小心一些!老夫人的铜镜可是她的嫁妆,摔破了你可怎么得了!”
元紫儿躲在一个角落旁,强行按捺住恐惧想缓缓气,却听得家丁一边搬东西一边说道。
“管家,老夫人和王爷是去多久啊?怎得连这梳妆镜都要带走?”一个小伙计碎碎念着。
“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儿就行了!赏钱不会少了你的!”管家催道。
。。。。。。这便不是什么出游,是高孝琬怕他的娘亲被抓了成为人质于是先来个金蝉脱壳!想到这两个月来高家兄弟便各自散伙自立门户,元紫儿头皮发麻手心里都是冷汗冒出。
呵呵,高孝琬哪里是什么傻子,他聪明得很!真正的天字第一号傻瓜是她元紫儿啊!在这家中摇尾乞怜,颜面尽失,竟然还要被这男人当做活靶子!娶她是为了让元仲华放过高长恭,留她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人以为这高家老少还安安分分活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外人以为河间王妃还在高府便是一切如常,哪里知晓她元紫儿在这高孝琬眼中其实早是枚弃子!河间王一起兵,在这天子脚下首当其冲大难临头的还能有谁?!自当是这个高府,和她这个蒙在鼓里全然不知的结发妻子!
“高孝琬,你好毒啊。。。。。。你这样做绝了,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元紫儿双目皆是绝望之色,怔怔后退了几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眼底划过的是一抹狠厉。
眼看着夜幕又至,子莫他们三人策马日夜不停,已经赶了一日一夜的路。
估摸着与追兵拉开了距离,子莫他们便想下马找处歇脚的地儿。
慕容冲看到山脚有农户,原想和长恭一同在这家农户家中歇脚。可还没和那一对老夫妇打了招呼,慕容柔便摸出了定元宝,独自上前和人亲切攀谈道:“老伯,您这渔船做得不错,可否卖于在下?”
那老农户见了慕容柔一副贵公子打扮,自然是礼待有加,又听他竟要买自己的船,更是乐开了花。
“这冬日里本就鱼少,老头子你犹豫什么啊,快些把你那船儿给卖给这位公子吧!”那农户的老婆子一见银两更是两眼发光,爽快得便把钱收了。
三人,一艘不大不小的木船儿,缓缓顺流而下,竟是说不出的轻松徜徉。
“我说。。。。。。你不觉得这船上多了一个人?”慕容冲仰面躺在那船的甲板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往左边看了看是长恭没错,可往右看看,漂亮的凤眸中顿时多出了嫌恶的眼色。
“嘻嘻嘻,表兄真是的,这船还是我买的呢,说起来你身无分无,坐着我的船居然还发牢骚,当真是要不得的霸道啊!”慕容柔用手指挠了挠自个儿的脸庞,一派天真笑道。
“哼,信不信我现在就扔你这船主下去!”慕容冲见这拖油瓶怎么都甩不掉,撂了撂袖子,当真想把这碍眼的家伙扔下河下。
“哎呀,长恭殿下救我!我表兄他又开始挤兑我!”机智如慕容柔,早已经看清自家表兄的软肋。一言不合便动手赶他,于是花了银子买了船了从水路上走就以策万全了。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既不怕这慕容冲偷偷带着长恭殿下跑了把他独自甩下,像这种时候,喊喊那见义勇为善良公允的长恭殿下,准能让对他横眉怒目的慕容冲罢手。
“凤凰,小柔说得没错啊,这船是他买的,你别这样了。”
果不其然,长恭殿下当真是是个好哥哥,见他是慕容冲的表弟,便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护着了。慕容冲看长恭袒护慕容柔,也只能叹口气收了脾气。狠狠瞪了那拖油瓶一眼,又兀自躺下了。
慕容柔看现世安好没人要再修理他,便也很惬意地双手枕着脑袋与他们并排躺在船上,天空为帐,船板为床,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河面上星子格外发亮,天气虽冷,可今晚的星河也是璀璨非常。犹如打碎了皇母娘娘的首饰木盒,那珍珠玛瑙便都一股脑泼洒在了天河之上。
天上的河流蜿蜒着,他们所坐的小船也在慢慢流淌。三个人渐渐都看呆了,清风朗月,胜似神仙。
“柔弟,这水路是往哪儿去啊?”子莫随口问了一句。
“这啊,是沧水河段,一直往东就会到大海。渤海郡我便觉得是个不错的地儿,两位兄长以为如何?”
“慕容柔!”慕容冲一听,便知晓这地儿离着燕国旧都不远,正是在那渤海湾边上。
“渤海郡?我还真没去过。。。。。。凤凰,不如便去那儿吧。”子莫只是含笑说了一句,正要发作的慕容冲便偃旗息鼓了。暗地里盯了那狡猾的小子一眼,可慕容柔哪里管他,得意洋洋挑了挑眉毛从舱中脱了条毡子出来,马马虎虎一盖,转个身便打起了呼噜。
“呵呵,也该乏了。这都一天一夜没有好好睡了。”子莫看着酣睡的慕容柔,笑道。
凤凰点点头,从慕容柔身侧拉了那条大大的毡子过来,仔仔细细盖在了子莫身上。
盖严实了,手一揽便环着身边的心爱之人,轻轻说了句:“睡觉。”
子莫抿了抿嘴角,笑了,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感觉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鼻尖上。子莫闭着眼睛,轻轻凑近了回吻在了凤凰的下巴上,如同蜻蜓点水,可又是别样的海誓山盟。相拥而眠,那人在呼吸相闻间呢喃着。
“长恭,如若是这样一辈子和你四海为家也该是极好。我们隐姓埋名,天涯海角,如影随形。”
听着耳畔的情话,还有风吹动芦苇荡的声音。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可已经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凤凰抱着他,于是这天寒地冻之中都暖意融融。不一会,便是梦境。
天涯海角永相随的愿景,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一人和他发愿过。说他为了这样的前景,能放下所有的一切。用一生的漂泊只想寻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挣脱了那叔侄间的禁锢。
。。。。。。那时他不曾深爱过,所以他不懂那人说出这番话时候的感触。如今却突然重新翻涌,让子莫不禁有些心痛。
这样的血缘羁绊,岂是寻个无人知晓的地儿便能一切重来?
河面有着寒星的倒影,让人仿佛看到了那人不苟言笑的眸子。
他为了凤凰终是离开了那个地方,希望那偌大的邺城宫殿之中,九叔不要太过凄冷才好。以后天各一方,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