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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初涉红尘何似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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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雪又开始无声无息的飘落, 路灼看着师傅灯火通明的房间，神色黯然, 这么晚了师傅还没有歇下吗？
傍晚送过去的饭师傅也没有动过, 大抵是不愿见到自己吧……
思及此，路灼沮丧的垂着脑袋蹲到地上，无辜的顶着满天大雪, 脑袋深深埋进膝盖，她不过只是喜欢师傅而已……
屋门开了一个小缝隙, 隔着狭长的空隙, 赤晴拧眉看着蹲在雪地里的人, 说一点儿都不心疼是假的, 她宠在手心里的小徒弟, 却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心至此……
赤晴失望的合上房门，只是, 现在不是她心软的时候。小说
红绾觉得今天过得有些诡异，尤其是一向黏着大师姐的路灼今日主动隔得远远的, 一副不敢上前的模样，至于自家大师姐，明显不愿意搭理落在后面的路灼, 这还是她那恨不得一直将徒弟抱在怀里的大师姐吗？！
红绾觉得昨夜这两人是发生了些什么，昨日大师姐临得回去前还表现的挺高兴的，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红绾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人，该不会……
年三十, 云水所有弟子都照惯例在水溪峰上过年，五首齐聚，盛宴佳肴，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从下午折腾到了夜晚。
吃饭前，得先放烟火才是。
烟火炸响在墨色的苍穹，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火花，点亮了一方的天空。
路灼安静的看着师傅的侧颜，无论如何，她的师傅，果真都是这世间最好看的那个人，只是……
路灼委屈的捏紧了衣角，只是今日，师傅不愿再亲近她了而已，忽然好怀念小时候被师傅抱在怀里的温暖，真的，好想师傅，即使师傅就在自己身旁，却像是隔了亿万年遥远的距离，摸不到，触不到，她的师傅将她隔绝在了她的生活之外，让她不得靠近。
红绾走到路灼身边，小声的问了一句，“你和大师姐怎么了？”整整一天不见大师姐和阿灼说过一句话，从没见过大师姐这般生路灼的气，其中缘由，她已经猜得**不离十了。
路灼没有说话，只是抿唇仰头看着满天的烟火，眼睛酸疼的厉害，那种事她怎么说的出口？要怎么向别人开口？
红绾蹙眉，深知路灼这闷葫芦的性格，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诓慰道，“你莫要担心大师姐，我会好好照看的，倒是你……你好好照顾自己才是！”阿灼的个性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路灼轻轻的嗯了一声，不愿再谈论这件事情，转身进了屋。
不远处的赤晴这才转过头来，正好对上红绾追寻的目光，一时怔然，却依旧无动于衷，转头继续看着满色寂寥的烟火。
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要的就是热闹，云水年轻一代的弟子更是胡闹的很。
作为御殿首席的路灼不免被同门师兄师姐拉着灌酒，往年有掌殿在路灼身旁叮嘱两句，他们也不敢太过了，可是今年也不知是掌殿忘了还是怎么了，反正是离得远了，也没有少喝一点的叮嘱，大家就当是掌殿默许了，卯这劲儿的灌路灼的酒，明明就属这家伙最小了，平日里还一本正经的很……
路灼起先是板着脸一杯杯的拒绝，可是架不住大家的劝说，第一杯酒下肚，接连着一杯两杯三杯……简直没完没了了。
赤晴和其余几个长老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一瞬不瞬的看着被人围住的路灼，眼里神色平淡。
“这群小崽子的！”樊难笑了一句，勾着段召的脖子又开始喝酒，红绾特意看了自家大师姐一眼，还真能够忍的，等一下喝醉了，心疼的还是她好不好！
路灼开始还能招架得住一群人的热情，可是后来完全被喝趴下了，胃里火辣辣的疼，头重脚轻，她本就不太会喝酒，今日还喝了这么多，身上难受的很……
“诶，你们几个差不多就得了！”段一安从另一堆人群里钻出来，看见路灼趴在桌上的难受劲儿，一下心疼的不行，几步上前骂了他们几句。
“大师兄，路灼不喝你可得替她喝！”云水上谁不知道大师兄心仪路灼好几年了，赶着鸭子上架的让大师兄给路灼表明心意，大师兄也是怂的可以。
有人开了头，大伙儿顿时就哄闹开来，“大师兄喝呀！一杯都不能少！”
段一安红着脸一口干了递上来的酒，没好气的推开面前的人，“你们不准胡说！”然后体贴的靠到路灼身边，俯身问道，“阿灼，还好吗？不舒服的话大师兄先送你回去？！”
“我也不舒服，大师兄要不要送我回去？”一旁的师姐不嫌事大的起哄。
“喔……”
段一安的脸直接给红透了耳根。
“师傅……”路灼侧头趴在桌上，眼神迷离的看着段一安，喃喃出口，她想看看师傅，大师兄挡到人了！
红绾狡黠的看着大师姐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她还当大师姐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呢？！
“大师兄，别想逃，这里还有一杯！”坏心眼的师姐摁住段一安的手，旁边懂眼色的师弟一杯酒又给段一安灌了下去，段一安算是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了。
路灼摇了摇脑袋，眼睛都红了起来，意识也模糊的很，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下意识的以为是师傅，伸手就抱住了段一安的腰际。
“……”然后大堂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接着就是更甚刚才的吵闹声，“喔……大师兄！”
段一安也是吃惊不小，不过心里倒是甜的像是灌了蜜一般，温柔的拍拍路灼的手，“难受师兄送你回去！”
路灼却是皱皱眉，这不是师傅……嘟嘟囔囔的放开手，“师傅……”
赤晴将一切尽收眼底，脸上表情平淡，低头继续夹菜吃。
今日是谁做的菜？有够难吃的！
路灼撑着额头，到处找师傅，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时间也不早了！”赤晴自顾自的说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走到路灼身边，路灼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师傅，小孩子气的伸手，“师傅，抱……”
“……”众人算是知道路灼是真醉了，不然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路灼能这样撒娇？掌殿不会找他们算账吧？！
赤晴到底做不到铁石心肠，看着这样的路灼，心里顿时软的不成样子，弯身扶起路灼，对着还想要起哄的众人，脸色颇是不佳，“路灼醉了，我带她回去！”
冷冷的语气冻灭了众人起哄的热情，掌殿说要回去，谁敢拦住不成？！连忙给掌殿让路，是是是，红绾是竹寒的宝贝，路灼是掌殿的宝贝，他们都惹不起的。
“掌殿……”段一安又被灌了不少的酒，也是醉的不行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想要抱抱路灼，却是被赤晴轻轻一拉，将人带到了自己怀里。
段一安也不恼，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师妹今日喝多了，还希望掌殿帮一安好好照料……”段一安也是真醉了，说话都有些糊涂。
赤晴冷着脸看了他一眼，她的徒弟还需要别人嘱托她一句？赤晴觉得有些恼火，不过今天这日子的确不适合惩罚谁，忍了忍，点头带着路灼走人。
路灼走路有些飘，却还是努力做到不在师傅面前失态，咬着牙关振作点精神，一步一步，走的有些滑稽。
看着她逞强的模样，赤晴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了，伸手将人捞到怀里，卡住她的腰际，“过来些，不舒服就别逞强。”
横桥上的冷风吹得路灼清醒了一些，小心翼翼的靠到师傅身边，脑袋抵着师傅的肩膀，熟悉的冷香，这才是她依恋多年的温情，这才是她心之所安。
“师傅……”路灼小心翼翼的唤了师傅一声。
“闭嘴，不许说话！”赤晴心下很乱，她怕路灼开口的一句话她会忍不住将路灼扔下这万丈悬崖才是。
路灼委屈的瘪瘪嘴，一整天的委屈无处发泄，只能擦擦眼睛，乖乖的任由师傅扶着，真的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她的愿望同多年前一样，只要留在师傅身边，她就别无所求。
回到院落时，路灼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赤晴将她扶到床上躺好，收拾妥帖。
“师傅……”梦里依旧不得安稳，皱眉蹬动着被子。
赤晴替她抑好被子，手埋在她软趴趴的头发中，轻轻的摩挲着，脸上是难掩的温情，“灼儿，你要师傅拿你如何是好？”
“……”
夜里，雪越下越大，在门外堆积起厚厚的一层。
赤晴一夜不眠的守着路灼，看着疼爱的小徒弟，心乱如麻。
第二日路灼醒来已经是日晒三更，宿醉的头疼折磨的路灼脸色苍白，却还是知道收拾好自己去给师傅问安，只是……
房间里空荡荡的哪还有人，路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心里顿时一阵揪疼……师傅就这么不愿意见到自己吗？
可是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过就是因为自己那日的一句话吗？
路灼用力的扣住食指，师傅……真的是灼儿错了吗？
“大师姐这么早就来我这里了？”
红绾起床就见自家大师姐在院落里坐着，和着满天飞舞的雪花，无可避免的让她想到了当年的师傅，她从来都不觉得大师姐那么的像自己的师傅。
“嗯。”赤晴回过头来，“你昨夜喝了那么多酒，没事吧？”红绾昨夜也是喝了不少，今晨想起来，便来看看。
所以大师姐这是关心自己来了？红绾揉揉额头，以她的酒量，那些还不成问题，顺口问了一句，“我还好，阿灼呢？”
赤晴微微一顿，冷声道，“她无碍，我出来时还在睡觉。”
红绾还以为经过昨夜大师姐和阿灼该是没事了，不过看大师姐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的样子，她也知道还是有事，不好勉强大师姐，红瓦也只能作罢，遣人送了早饭过来。
“师傅……”路灼到处寻了一圈才寻到师傅，却是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何事？”赤晴吃完饭正同红绾对弈，看着路灼一副怯懦的模样，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短短几天，她的徒弟已经怕她怕成这样了吗？
路灼埋下头，低声道，“没事……”没事，她就是想看看师傅，明明期待了好久的年节，却是成了这样。
赤晴没有再理会路灼，认真的看着黑白相间的棋盘。
红绾倒是担心的问了两句，“站在门外干什么，进来吧！吃早饭没？”
“……”
路灼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刚好能看见师傅，却又不会打扰到两人，一个人靠在柱子边上站着，背脊挺得笔直，看了让人格外心疼。
子弋不知什么时候寻了过来，幽蓝色的眼睛饶有深意的看了路灼两眼，乖巧的趴在路灼脚上，蜷着身体。
路灼无悲无喜的盯着子弋，然后慢慢蹲下 身来抱住子弋，像是抱住寒冷的雪日里唯一温暖的源泉。
赤晴微微侧目，真的这般难受吗？
一盘棋局，糟糕透顶。
这个年，过得前所未有的压抑。
年后，赤晴便将路灼派了出去，三个月的时间，路灼竟然没空踏上云谣峰一步，她明白的，师傅不愿见着她，她便也不想惹师傅不开心，连述职都是让人转交。
赤晴看着竹简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字迹，心里当真是难受的紧了，让人将路灼找来，得到的却是路灼被左参护带出去的消息。
赤晴站在空荡荡的主殿里，当年师傅拒绝小师叔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阿灼，你和大师姐到底怎么了嘛？！”红绾当真是看不下去了，这云谣峰上，她就和大师姐、阿灼亲近，在大师姐面前不能提阿灼，在阿灼面前不能提大师姐，憋得她实在难受的很，那么亲近的师徒，总不能以后就这样了吧？！
大师姐表面上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路灼这里就不一样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就不见路灼笑过，不知道郁结于心也是一种病吗？！
路灼看了红绾一眼，保持了沉默，没有开口。
那种难堪让她说不出口，即使是面对已然如亲人的红绾，路灼也说不出口。
红绾叹了口气，还是让她给猜对了吗？
近段时间，信州城又不太平了，听说罗刹人结兵在边境，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当年月笙和竹寒抵抗罗刹人于此地，然后江湖扬名，至此之后，信州城的安危云水一直很重视，这次云水也没有不管的道理。
路灼和红绾来到信州城，时隔多年，路灼又回到这片生育她的土地时，心里竟然泛不起一点的波澜，只有师傅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故土。
天色已晚，两人找了间客栈休息，挨着的房间，有什么事情也是方便。
路灼打开窗户，正巧不远处就是赤晴当年捡到她的地方，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师傅的一袭白衣便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没有师傅，哪有她的今天，只是如今……
路灼想及师傅不愿搭理自己的模样，难受的很，捏着衣角，始终平复不了心口的钝痛，师傅……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师傅了……
城墙处，两道黑色的身影趁着天黑偷偷翻出了边境，再过去就是罗刹人经常出没的地方了。
罗刹人大军在外，信州城的守卫却依旧松懈的可以，两人甚至没有花什么心思便出了城墙，要是今日罗刹人夜袭，信州城岂有半丝抵抗之力？
罗刹人结兵二十里外，人倒是不多，最多也就千骑左右，可是三倍于此人数的扶余大军同样不敌他们，才会有得罗刹人越是嚣张的气焰。
红绾居于高处打探敌军的人数，却是意外的看见了东泰的弟子。
这人正巧和她交过手，所以她也眼熟的很，只是东泰驻地离信州城远在千里之外，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红绾看着那人同罗刹的高官热情攀谈的模样，深感事情不对劲，难不成扶余王室和罗刹人还有勾结？还是说东泰的人背着扶余王室勾结外族人？！
到底谁勾结谁，到最后红绾也没能搞个明白，既然东泰的人在，她也不敢靠的太近，要是被这些人发现可就不好办了。
路灼等在一旁的城墙边，两个人的目标太大她们怕被发现。
“怎么样？”黑夜中路灼的脸显得有些深沉，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稚嫩，只剩一脸的坚毅。
红绾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嗯，进城再说。”
近几年罗刹人的进犯频率少了，信州城也稍微发展了些许，回去的路上碰上好几个挑着货匆匆往家赶的货郎，两人脱了外衫的黑衫，慢慢朝客栈而去。
青楼里灯火通明，身姿妖娆的女子招揽着来往的过客，路灼驻足看了几眼，转头，目光有些呆滞，“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她们会开心吗？”
终究还是见得太少。
红绾牵着路灼快步离开那种地方，莫要将人带坏了才是，“阿灼，爱情并非生命的全部，对于她们来说，那也是迫不得已，不然谁愿意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生活的继续。”
路灼拧眉，似懂非懂，在她的世界里，从来只有黑白两色，而这人间，更多的是游走与中间地带的灰色，有人迫不得已，有人被逼无奈。
红绾又继续说道，“阿灼，你看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东西，那么多的人，你不过只看过人世这么小的地方，何至于知道以后的人生不会遇见更喜欢的人呢？”
红绾没有点名，言下之意却已经很明显了，她不看好大师姐和阿灼，并不是排斥，因为若是容易的话，当年她就不会看见掌殿师傅那样无可奈何的表情，她并不觉得，阿灼会比自己的师傅更有手段，那当年师傅付出一切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对于阿灼而言，就更难了。
路灼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好像在纠结很是深沉的问题，等到两人走到房门口了，路灼才猛然将红绾拉住，一脸的委屈，一脸的无措，开口道，“可是，在我的小半生里，师傅便已经是我的人生百年了。”
红绾怔然，然后尽是心疼，捏住路灼有些发抖的手，果真早已情根深种，要放弃，何其困难。
“可是在师姐的生命里，你并非完全不可替代。”红绾说的绝情，说的想让路灼死了心，不然她怕以后路灼心如死灰。
师姐近些日子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她不愿，真的不愿路灼再走师傅的老路，那样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苦，确实太苦了。
曾经放弃一切只为等她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等来的却是一怀的冰凉和阴阳相隔的残忍，如何不苦呢？！
可是红绾或许错了，因为从始至终，她的师傅，都没有后悔过，得不到的遗憾并不能否认一往情深的希冀。
就算没有在一起，却也和她度过了那么多的岁月，和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路灼恹恹的垂下头来，了无生气，淡淡的道了一句晚安，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大雪纷纷，路灼跳出窗户，来到当年初见师傅的那个角落，角落里仿佛还能看见当年的自己蜷缩着身体冷的瑟瑟发抖，她甚至已经做好冻死街头的打算，可是师傅救了她，给了她新的生命，给了她如今的人生。
只是她对师傅产生了不轨的心思，像是暗地里开出的丑陋的花朵，汲取着爱情的营养，收到的却是一刀刀残忍的对待。
路灼觉得很疼，浑身都很疼，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痛苦的倒在雪地里，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地上很冷，冷的让她感觉到了多年以前濒临死亡的恐怖，可是这次，没人再能救赎她了……
红绾在房间里看到了一切，轻轻的叹了口气，却也是无可奈何，她始终都只是局外之人，奈何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推广君那里看到这篇文两次，心里那种膨胀感要把你们六嘚瑟坏了。
今天又更了6000，我最棒。
看到大家好想小师叔的样子，要不要先给大家写两篇师傅和小师叔的番外？
明天试试老王的防盗章，我把订阅率定到80%左右，因为有些番外不一定大家都喜欢，你们别嫌弃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