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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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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年心虚不已地转过头, 没理他。
“喂,你干站着不无聊吗,借你一半耳机要不要?”
“不要。”
路时洲只当没听到,凑过来扯下右边的耳机强塞到简年的耳朵里, 塞了半天觉得不对劲, 又换了左边的给她。
见简年挣扎, 他拿手压在她的耳朵上不准她往下扯:“你听听看, 这歌最适合下雨天。”
只隔着一面墙, 怕教室里的人听到,简年就真的没再动。两人并肩立在一起, 看着外头越来越密集的雨滴,谁也没再说话。
简年想, 这首歌还真挺适合下雨天的,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它叫《kinderspiele》。
而路时洲这一刻的注意力全在手上,他的拇指指腹正压在简年的耳垂上,她明明已经不挣扎了, 他仍然舍不得放下手, 干脆假装忘记了。
简年一转头,脸颊就贴上了他的手背,路时洲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奶奶读红楼梦, 里头有句话是“羡彼之良质兮, 冰清玉润”。
等再回过神儿的时候, 手已经被简年打开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可只当没看到她眼中的嗔怒,笑着问:“你怎么又脸红了?手机音质不好,我家有套还凑合的音响,你要不要找个下雨天过来喝茶听歌剧?”
不等简年说话,路时洲又补充道:“等高考结束。”
简年不想破坏眼下的好气氛,就只笑笑没出声拒绝。
隔了不知道多久,路时洲突然问:“江东最近找你了没?”
简年正数着离得最近的那棵梧桐树上的毛球,听到这句,怔了怔才说:“没啊。”
“还算他有信用。”
“什么信用?”
“他不让我在高考结束前找你,我就跟他说,除非他也一样。”
瞥见简年脸上的疑惑不解,路时洲笃定了心中的猜测,江东的心思她还真是不知道。
就算只当江东是朋友,朋友被开除,她对自己也一定有看法,所以才会突然变脸不理人。路时洲知道语言最最苍白无力,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不解释。
几首外文歌听完,路时洲又换了首周杰伦的《七里香》,播到副歌的部分,他居然边冲她笑边跟着一起唱,难听就算了,歌词还肉麻,简年被他看得耳根发烫,又怕教室里的老师同学听到看到,就把食指压在嘴唇上示意他闭嘴,他却小孩子一般地故意跟她作对,越唱越大声,惹得离的最近的两个同学一齐往外看。
简年一急,干脆踮起脚尖用手捂他的嘴巴,路时洲倒是闭上了嘴,却有意无意地啄了一下她的手心,不等简年发脾气,他就抬起右手捉住她的手,往窗外一指:“看,太阳雨。”
简年甩开他的手,往窗外看了看,雨没停,太阳却出来了,还真是太阳雨。
……
这晚放学,路时洲刚进家门,季泊川就来了。
季泊川是过来借钱的。路时洲的父亲两年前再婚,继母是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的老师,同样是离异带儿子。
为了各自的儿子,两人不准备再要孩子,担心日后财产有纠纷,和再婚妻子达成共识后,领证前路时洲的父亲把名下的房产和大部分存款转给了路时洲。
路时洲的继母人很豁达,跟他的父亲脾气相投,婚后两人过得挺不错,路时洲与她相处得也很融洽。
花钱如流水、一个月的零花钱一天就能用完的季泊川非常羡慕路时洲在经济和时间上的双重自由,隔三差五就来借钱,还因为在家人面前发自肺腑地感慨父母离婚也不是全无好处挨过骂。
明知道有去无回,路时洲也懒得跟他计较,把一千现金递给他后,才随口问:“你怎么又借钱。”
季泊川说话从来不过脑子:“前一段时间为了追咱们年年,我把这个学期的零用钱全用光了,还有两个月才放暑假,草都已经吃不起了。”
听到这话,路时洲立马把钱抢了回来,季泊川自觉失言,“路哥路哥”地叫了好一阵儿,讨好地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搞定我嫂子呢?要不要我传授你一点儿经验?”
路时洲斜了他一眼:“你少给我出馊主意。”
“什么叫馊主意!我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而你是零!你错在哪儿知道吗?”见注意力被吸引的路时洲看向自己,季泊川反而不说了,把手往他脸前一伸。
路时洲把钱扔给他,转身用手冲壶泡咖啡:“爱说不说。”
“给我也来一杯。”
“你又不看书,大晚上喝什么咖啡?”
“你以为熬夜打游戏就不用动脑子了?”季泊川把钱装进口袋,立马变了副模样,往沙发上一坐,翘着腿指使路时洲,“加糖不加奶。”
见路时洲拿眼斜他,季泊川哈哈一笑,切入正题:“你坏就坏在不该直接向她表白。女孩子脸皮薄,尤其是咱们年年这样的,你问她‘能做我女朋友吗’,她就是心里愿意,嘴上也不会好意思直接答应。你就该什么都不说,让她自己领悟到你喜欢她。”
季泊川接过路时洲递来的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继续:“不要说,但是要做。你得变着花样地对她好,时时刻刻在她眼前晃,夸张一点没关系,脸皮一定要厚,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不是?你也没说你喜欢她,她想拒绝你也没理由开口啊,她脸皮那么薄,肯定怕被人说自作多情。你对她好着好着她就习惯了,看不见你反倒觉得少了点什么,你再慢慢地洗脑,她就真以为自己和你有什么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回家吧你。”
轰走季泊川后,路时洲想起他送的破手链简年想还,又被自己塞了回去,顿时懊丧不已。
……
隔天一早,路时洲踩着点在教学楼下等简年,远远地瞧见她过来,往回走了几步迎了上去:“早。”
“早。”
“有件事季泊川让我和你说……”
“什么?”
路时洲一脸为难:“他让我问你他之前给你的那根绳子还在不在,如果你不需要的话可不可以还给他……他想拿去送别人。”
简年笑了笑:“我本来也用不着,明天就拿给他。”
“你给我就行。他那人就这样,你别在意,回头我补一份礼物给你。”
“不用的。”
光是想一想,路时洲就受不了简年留着季泊川给的东西,尽管那东西是他亲手强塞给她的。
自觉把季泊川在简年心中的印象分刷成了负值,路时洲终于平了季泊川一口一个“咱们年年”的气。
后一天午休时,简年把装着红绳的盒子放到了路时洲的桌洞里。路时洲看到时,已经快上课了。
他想借机过去说两句话,刷一刷存在感,走到简年的座位前,却发现她脸色苍白地趴在桌子上。
“她怎么了?”
叫简年她不理,路时洲便压低声音问李冰茹。
时时刻刻犯困的李冰茹打着哈欠看向路时洲:“不舒服。”
路时洲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自己到教室外头去。
李冰茹刚站定,路时洲就问:“简年是病了吗?你帮她请假,我送她去医院。”
“去医院也没用,不用管自己就能好。”
“到底什么病?”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路时洲随即反应了过来:“生理痛?”
李冰茹一脸惊奇:“路学神,你怎么博大精深到连这个都知道?”
“……”
路时洲下楼的时候已经打上课铃了,他只好翻墙出去。买了止痛片、玻璃水杯和红枣黑糖姜茶后再回来,第一节课刚好结束。
路时洲把姜茶和止痛片给李冰茹,又拿玻璃瓶去黑板旁边的饮水机前接稍烫的水给简年暖肚子。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腹痛恶心缓解了大半的简年已经可以坐起来了。路时洲走过去要玻璃瓶,她一脸尴尬地递还给他,只恨李冰茹太多嘴。
路时洲走到饮水机前,刚想把玻璃瓶中的水倒进废水桶,一回头看到排队接水的两个女同学正盯着自己看,犹豫了一下,闪身让她们先接,而后把玻璃瓶中的温水分三次喝了下去。
重新接满热水后,他又把玻璃瓶交给了简年。
第三节课下课时,不等他再去问,唯恐天下不乱的李冰茹就抱着杯子走到后排催他快点去换热水。
喝第三杯水时,路时洲暗骂自己为什么要买1000ml的水杯。坐第二排的班长见状好心提醒道:“路时洲,你很渴吗?这么喝水水钠代谢容易紊乱,要进医院的。”
李冰茹乐不可支地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简年耳语道:“你家路时洲是不是傻?不好意思在教室倒,可以去厕所啊。”
简年不悦地白了她一眼:“还不都是你。”
放学前,班主任进教室交待事情,一进班就看到了简年桌上的杯子。上节课间她过来时,路时洲正立在饮水机前捧着这只杯子喝水。因为杯子是女生款,粉色的底子上印着小鹿,把手上还有姜饼人挂坠,她奇怪路时洲为什么会用这种杯子,就多看了两眼。
而男女生共用一个杯子就只有一种可能……
班主任任教十年,班里谁和谁有情况一搭眼就能看出来,从没冤枉过一对,路时洲和简年之前一点苗头都没有,百分百是刚刚恋上的。
班主任不担心路时洲,只怕简年临阵分心,一是知道她父母不容易,二是她三模成绩下滑。
放学铃一打,班主任就敲了敲简年的桌子,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简年这种又乖巧又努力的学生最讨老师喜欢,班主任知道她脸皮薄,就没开门见山,循序渐进地聊,终于进入主题问到她和路时洲的关系时,学习委员恰好进来拿试卷。
学习委员脸上不动声色,却竖着耳朵一句不落地全听了进去,一出办公室就飞奔到路时洲跟前问八卦。
简年终于弄明白班主任的意思后,正组织语言准备否认,路时洲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喊了“请进”后发现来的是他,班主任挑了挑眉。
“你这是救驾来了?”班主任半开玩笑地问。
不管路时洲学习好还是差,班主任都挺喜欢他,这与他的家庭有关,附中家境优渥的学生比比皆是,但比起做生意的当官的家长,老师还是更欣赏做学问的。
路时洲一脸不解地装傻打岔道:“救什么驾啊?我来找您是想请假。明天之后我想自己在家复习,考前都不再来学校了。”
“没问题,你自己把握好复习节奏。”
听到这句“不再来学校了”,简年不由地看了路时洲一眼,路时洲丝毫都不避讳,咧嘴冲她一笑。
瞥见平时完全不搭理女同学的路时洲看向简年时脸上毫不掩饰的、殷切讨好的笑,班主任轻咳了一声,敲了敲桌子:“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倒希望有事儿,可惜什么都没有。刘老师,您太了不起了,简直是火眼金睛,简年都没看出来的,居然让您先看出来了。”
“……”路时洲一笑,班主任也想笑,却强忍着板下脸教训道,“你不觉得高考是人生大事没关系,但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我这不是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都请假回家了吗。”
……
路时洲在办公室请假的时候简年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第二天一早,看到他的座位真的空了,她的心中顿时生出了离愁别绪,还有一个月才考试,可路时洲这一走,仿佛她的中学时代也跟着结束了。
过去三年间每一天都坐在同一间教室的同学,待高考结束后,或许一辈子都再也遇不到。
五月中旬,一班到十班停了课,最后二十天,前五百名全天在学校自修,老师不再讲课,以答疑为主。
刚进高三的时候,简年觉得高考特别可怕,临近考试,反倒不再紧张了。完成了预定计划后,最后半个月她逐步把节奏放慢,每天十点半准时睡觉。
考试前学校给高三生放三天假,放假前的那个下午自习取消,同学们忙着把书本搬回家以及拍毕业照。离开了一个月的路时洲自然也回来了。
沉寂了三个月的班级重新活跃了起来,李冰茹活泼多话,整间教室都能听到她的笑声。
路时洲在男生中的人缘一贯好,学习委员是个大嘴巴,早把他和简年有情况、被班主任抓现行的事儿传得人尽皆知。恋爱虽然不稀奇,班上也有几对,可这毕竟是年级里最惹眼的男生和最漂亮的女生,自然格外惹人注意。
不管谁来问,路时洲都笑而不语,男生们就当他默认了,那几个露出落寞表情的,路时洲暗暗把他们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女生里除去个别和简年关系好的会来问,其他中意路时洲的虽也疑惑,却只是默默留意。
但大半个下午过去了,两人几乎零交流,连相视而笑都没有一次,完全没能满足好事者的八卦之心。
一班的毕业照快离校时才拍。路时洲的个子高,被排在了最后一排的中间,171公分的简年在女生中也算高的,就站到了第三排中间,两人之间隔了一排男生。
排好位置后,趁着摄影师调相机的空隙,路时洲拍了拍第四排、简年身后的那个男生的背,示意他换位置。
听到男生们的哄笑,简年一回头,刚好对上路时洲近在咫尺的笑脸,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起哄后,她不满地瞪了路时洲一眼,噘着嘴扭过了头。
……
回到家后,整理完纸袋里从学校搬回的书本和杂物,简年打开书包才发现一只粉色的纸盒。
拆开包装袋后,里头居然是一只白色的手机,和路时洲那只黑色的是同款。手机上坠着一只小小的梅花鹿,旁边还有张卡片。
这人真是……简年不以为然,考完暂时不用再去学校,面都见不着,他哪有机会让自己后悔。
考试的那几天,最近两个月忙到白天黑夜不见人的简爱国和简妈妈都请了假,一个骑车来回送考、等在考点外,一个顶着太阳买菜做饭送绿豆汤送午餐。李冰茹的父母知道送考会加重考生的紧张心理,只让她如平常上学一般自己来回、自己吃饭。
简年和李冰茹在同一个考点,很想与她结伴而行,父母却怎么都不肯,既怕她在路上遇到突发情况迟到,又怕外头的东西吃坏她的肚子。
见父母如此紧张,想到他们时时挂在嘴边的那句“不用太要强,身体要紧,进不进名校不重要”,简年只觉得好笑,所幸发挥稳定,没受父母紧张情绪的干扰。
路时洲和她不在一个考场,自然遇不到,简年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考最后一门时根本没随身带那只手机,一出考场就跟着爸妈回家了。
回到六楼后,她洗了个澡,还没想好要不要打电话约李冰茹出去玩,就听到了敲门声。
没到吃饭的点,简年以为是妈妈上楼拿东西,穿着睡衣打开门后,看到立在门外的那个人,讶异到整个人都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