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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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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人是最不经念叨的, 而且还是怕什么来什么。刘家村的人走了没几天, 刘家村的支书带着特派员再次来到大石村,村里人也不需要为公粮的事犯愁了, 这次来了二三十穿统一服装的特派员,还有二三十虽然没穿统一着装, 但胳膊上都带着红绸布。这次一同来的还有去年来村里的黄社员,好歹能有个说的上话的人。
凤天幸在石长春不知所措眼巴巴的视线下,挂着笑上前跟黄社员搭话:“黄社员来的真巧,我们村正准备这两日去镇上交公粮呢。想必你也知道今年的收成比去年减产了一半多,我们村都愁着公粮交不齐可怎么办。”说道此, 上前靠近黄社员,压低了嗓音小心道:
“去年年底青黄不接的我们村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冒险上山一趟, 全村老少爷们一群人上了十来个,也就碰巧逮了头小野猪。昨个我跟村长还商议着, 镇上我们村也就跟你熟悉, 正准备把给你特意留得熏肉送去, 才好意思开口请你给拿个主意。”说到特意留得熏肉, 就见黄社员的肿泡眼闪了闪, 凤天幸小小的松了口气。
这年月农村不好过, 城里也不见得就有多好过,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票才能买到,生活和吃食都得处处受限制。用的和住的都好忍受, 口腹之欲可是能让人闹心闹肺的难受。不怕黄社员不贪, 只要她想私下里打点野食, 就得兜着点事。三月里村里人进山,逮了两只野猪还有野山羊。凤家分的猪肉没怎么吃,弄成了熏肉准备慢慢吃的。得,就算吃不到了,也算物尽所用了。
说了不见光的事,总也要表表态,说句的给刘家村支书上个眼药。凤天幸现在对刘家村的人,是真的没有一丝好感。跟一群瘟神一样只要出现就没一次是好事,大石村的人更是恨不得撕了刘家村的人,狗屁 的村支书,更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扬高了声音,凤天幸继续道:
“我们村都是实诚人宁肯自己吃糠咽菜也不能短了建设国家发展的公粮呀,着实在是没法子了。前几天刘家村的一群皮包骨的老小,来我们村讨口吃食。都是乡里乡亲不说,跟我们村也都是姻亲,我们村的人就是把自家存着保命的野菜干都给他们吃,村长也硬是坚持立场,没动一粒的粮食。”
黄社员扫了眼略显富态的刘家村支书,伸手拍了拍凤天幸的肩膀,叹道:“今年收成不好上面也有了心里准备,你们村今年多少收成?刘家村的今年是颗粒无收,刘支书也是鼎力协助我们的工作,希望借此将功补过,能弥补没做到位的责任。”
言下之意就是,刘家村没交一点粮食,所以祸水东引。谁让人家刘支书心够狠,处事圆滑会钻营,而大石村的村长太过老实不懂钻营呢。华国的言语魅力在于,同样的话有人说的就让人觉得窝心也,有人就说的令人讨厌。领会了黄社员话里的含义,凤天幸掉头就枪火直指刘家村支书,论嘴皮子的功夫,凤天幸也很擅长的。
“不是我说刘支书,你这做法可就不对了。国家建设靠的是所有贫苦大众的共同努力,只有共同努力才能共同进步。主席老人家说过,在应该身体力行的责任面前,思想上的英雄都是行动上的狗熊。你是刘家村的支书,要关心也该对着你们刘家村的人使力,我们大石村有村长带领我们从思想到劳动的建设。反而是你们刘家村,不是饿死的就是瘦骨嶙嶙。黄社员,我很怀疑刘支书到底有没有做到一个为民请命的好支书。”
这话说到黄社员心里去了,搞政治的除非是劲敌才往死里踩。基础群众算是一个支书的根基,自己挖了自己的根基,除非能有信心一辈子都压着百姓,不然早晚有天要帆船。说句良心话,黄社员也挺看不上刘家村的支书,自己一家人个个膀大腰圆,一个村子里的人大半不是饿死,就是瘦巴巴的皮包骨,这种事人不能深交,更不是收编手下的人选。
不过,刘家村支书在镇公社其他人那里,还有供出了几分香火情。黄社员并不想为了一点字蝇头小利,跟其他同时杠上,只淡淡撇了撇刘支书,不轻不重点了两句道:
“人民群众也国家的基础,咱们最终目的都是为民请命。这件事我会向上面反应,一切都按领导的最高指示为先。”
凤天幸也没觉得几句话就能让刘家村支书吃瓜落,挥手让战战兢兢躲着村人散开,伸手请黄社员回凤家喝杯水。黄社员笑着点头应下来,让村长带跟着一起来的派事员去仓库装粮食。没想到能如此温和的就解决了难题,石长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半陀着腰请派事员去仓库,又让村里的女人赶紧去烧水给人喝。
这边黄社员跟着凤天幸到了凤家,曲红霞已经烧了热水,用竹杯泡好了野菊茶。凤家的客厅摆设简单,也就一张半旧的四方木桌,两条长凳和两个小四角凳子,都是刚在大石村落脚闲暇时凤天幸动手做的。先请黄社员坐下,凤天幸跟曲红霞小声的低语几句,凤天幸也在客厅坐下,客套的跟黄社员闲话家常。
黄社员对凤天幸挺有好感,聪明会来事,听着说话就知道还是学文人。捧着做的挺精致的竹杯,看着杯子的茶里泡开的野菊和一种不认识的草叶,可以肯定叶子不是茶叶。这年头吃喝都是问题,就是镇里的领导,也没能喝上茶叶的。
“我瞧着你。。。斯斯文文说话办事都不错,应该不是大石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吧?”
凤天幸笑着点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黄社员好眼力,不亏是国家的中坚力量。我们夫妇是后来才在大石村落脚的,算算时间快有十年了。”
黄社员好奇:“大石村这么偏僻,你怎么想到在这里落脚?我看以你的本事,就是在镇上也能混出头。这人阿,三分看命,七分靠钻营。你们村离镇上又远又贫困,这次上面有指示,成立合并大队,小村子大村并合一个大队。你们大石村跟刘家村一起,都合并到四十里外的潘家楼去了。离镇上进不说,你们的通讯也方便,嫁娶都该更容易,”
凤天幸心里一凸,飞快的隐下心思,不动声色继续道:“响应国家的指示号召是应该的,只是。。。。故土难离。村里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扎根,乡土难离清明给祖辈磕个头都不能。合并到潘家楼,这整个村子都搬家,总归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存在。”
这事肯定避免不了,黄社员也不清楚这项指示,执行力度有几成。“镇上的领导要是也没商讨此事,不过,我看有九成都要按指示办事。头三脚难踢,搬了家稳定了住哪都一样,都是为了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凤天幸忍不住苦笑,想到曾在镇上顺手救的人,那人醒了好像说过也镇镇府工作。算算时间都五六年前,那会他们刚到大石村安定没多久的旧事,说不得人早就忘记这事。就是凤天幸自己,不也是想着看能不能托托人才想起这茬吗。那人姓什么来着?姓董还是姓梁来着?凤天幸实在想不起,那时一心的苦闷,顺手把人弄醒后,留了方子就离开了,真没心情仔细听那人喊的什么。
“黄社员,顺嘴跟你打听个事,你在镇里上班人多识广,认不认识一个心脏不好的同志?年纪现在应该四五十岁吧。我媳妇身体一向不好只能领养,家里有个病号也就久病成医,几年前去镇上买药,看到人在药店在晕倒就顺手帮了,好像听他说就在镇办工作。”
心脏不好?四五十岁?这可是富贵病,镇上的人黄社员基本没有不认识的人,还真没听说过谁有心脏不好这样的病,这个范围也不好找。医生和教师,这两个职业在普通人心里,无形中都会被赋予一种高尚的色彩。“看不出你还懂医呀?心脏不好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好的病。你说的这人这可不好找,我们社里的同志都经得起风浪压迫,知道她姓什么吗。”
凤天幸不太肯定道:“人醒了后,留了个药方我就离开了,隐约听他喊,是姓董还是姓梁。。。罢了,都这么些年的事,不提了。”
董?梁?黄社员想起一个人,挑着眉头努力睁大一对肉泡眼,忙问道:“是不是国字脸,高挺鼻特别端正的长相?有六个年头多了的事吧?”
凤天幸想想,摇头:“恩,六七年了吧,那时也就顺手的事,没留意对方长什么样。也就是跟你聊天投机,猛然才想到这段陈年旧事。”
黄社员一拍大腿,从长凳上跳了起来,激动道:“老哥呀,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咱们镇的上一个镇长就叫董良,五年前调到县里,听我们主任说,董良就是心脏不太好,怕家人担心才调到县里,说是医疗本事比咱们小地方好。”
凤天幸不傻,能因为医疗条件就调走,不可能是无根基的人。凤天幸没兴趣跟这类的贵人打交道,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就算大石村搬迁,对凤家而言也没什么不行的。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都是一个家,真正舍不得人都是大石村的人。黄社员态度很温和的带着人拉走了粮食,凤天幸用布包着的熏肉和花茶不肯收,不过退却之意不如凤天幸的诚恳之心,最后还是半推半就接了东西出了凤家,笑容更亲切的挥手离开了。
虽少了一季的口粮,可整个村子里人更多的是送了口气,没了午季还有秋季的口粮呢,家家自留地里都种了东西,漫山遍野的也能扒拉到吃的,怎么都能熬过去。没放心多久,凤天幸就把黄社员透露的消息说了。好家伙,整个村子的人除了不懂事的小娃子,和还没太有归属感的小媳妇,其他人全都炸了锅。
七嘴八舌急慌慌的让村长想办法,凤天幸见此也没多事插话,趁着人都转移了注意力,干脆利索的回家去。家里的花茶都是馨妍做的,见黄社员对花茶很感兴趣,就用小布袋装了不少。自家这次送出去一两斤的熏肉和花茶,东西紧缺怎么可能不心疼,这些倒是次要,关键是做了事也没见村里人一句的感激。
说来说去都怕牵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朴实憨厚也是分时间和环境的。两个饿着肚子的人,却只有一个馒头可以吃,馒头在谁的手里,谁就有选择分享与否的权力。如果馒头是无主的,那么就谁的拳头大谁吃。和平的一分两半,那种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两人都不算饿,馒头后面还有大餐。另一种就是两人是亲密无间的亲人。
凤家和大石村的关系,恰恰属于前者,如果大石村跟刘家村一个情形,那么凤家绝对是他们第一个排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