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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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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降临到克伦西亚的这场初雪终于停歇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
菲尔德坐在安柏的房间里,他看着阿瑟子爵吃惊道:“您说,您认识那个安托万将军?”
暖石的制作初步完成后,菲尔德便来到这里,本来打算接走多维特,没想到子爵还有话对自己说。
阿瑟皱着眉,点了点头:“他当年也是陛下亲卫队的一名军官,想不到如今竟然已经成为将军了。”
菲尔德和安柏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阿瑟接着道:“不过,他年轻的时候经常犯错,性格有点阴沉,记仇又总是爱耍小聪明,又有点胆小,每次遇险厮杀,他不是扭头就跑,就是不知藏到了哪里,所以被我教训过好几次。”
“这样也能当将军?”菲尔德觉得不可思议。
阿瑟子爵拧眉沉思:“他是克劳德伯爵的侄子,当时似乎是看了伯爵的面子,才勉强收他进了亲卫队。后来怎么当上将军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闻言,菲尔德沉思道:“既然认得您,那还是不要被他见到的好。”
“这正是我想要跟你提的事情,菲尔德。”安柏在一旁开口,“我们打算近期内就离开克伦西亚了,因为有些事情必须要去确认,趁着这个时机离开也好。”
房内几人,阿瑟、安柏,瑞塔、伊尔森包括菲尔德怀里的多维特都睁着眼睛看着他。菲尔德不禁露出苦笑道:“我知道了,我去和西蒙说,不会难为你们的。”
阿瑟子爵笑了笑,张开双臂拥抱了菲尔德一下:“菲尔德,不论到了哪里,你都是我的恩人,感谢主神让我遇到了你和多维特,虽然对你有些抱歉,但还是让我对你表达一点感谢吧。”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轴。
那是一个非常袖珍的卷轴,大概只有食指大小,如果不是看见卷轴常用的系结方法,菲尔德会以为这是一节饼干也说不定。
阿瑟将卷轴递到菲尔德面前,道:“这卷卷轴,是*师伊格那茨生前绘制的,那时他和我们一同在前线,是我打赌赢来的……”
露出苦笑,阿瑟看着菲尔德道:“我虽然没有做出叛国的行为,也没有想要陷害伊格那茨,但总是对他的死感到惋惜又愧疚,所以这个卷轴即便在最危急的时候,我也不曾想要用过。这个空间卷轴,就送给你吧。”
作为魔法师来讲,对强大的魔力都是崇尚的。菲尔德也不例外,他其实对伊格那茨这个人有点好奇和神往,这位历史上德才兼备,开创了法兰托利亚魔法史上辉煌时代的伟大魔法师,因为英年早逝,更是让人觉得神秘。
能够拥有一件他所制作的卷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惊喜。
然而,菲尔德还是拒绝了。
抛开空间卷轴本身的价值,这件东西对阿瑟子爵而言,意义实在太过重要,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收下。
眼见天色趋黑,菲尔德抱着多维特便要离开。安柏将他送到门外,见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对菲尔德道:“菲尔德,我走之前,有一件事想要提醒你。”
“什么事?”菲尔德诧异,安柏等他出来才说,显然是一件私密的事情。
安柏神色凝重,他看着菲尔德的银发碧眼,沉声道:“关于你的身世,你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吗?”
见菲尔德点点头,安柏又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罗兰大公国的王族是银发碧眼,却也没有亲眼见过,当时在路边捡到你,并没有在意。不过,你现在这幅模样,依我看到底是个问题,你要么隐藏一下,要么自己小心些吧。”
不是没有对自己的样貌没有产生过疑问,但到底不是这身体的原主,所以他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既然是他穿越重生,那所走的路所要的生活都是他自己说了算了。
不过菲尔德倒是没想到会跟什么王族牵扯上关系,安柏也只是打算提醒他。但他已经藏够了,不想再遮遮掩掩地活着了。
菲尔德最终叹了口气:“这些以后再说吧,眼前你我都有要紧的事情要办呢。”
两人告了别,菲尔德便向着西蒙的营房走去,好在西蒙住在了普通营房区,菲尔德抱着多维特并不需要走多远就能到达。
他一边将罩在多维特身上的半身斗篷围好,一边对略带兴奋神情的多维特道:“我的小多米,有没有想爸爸呀?你这么乖,爸爸要奖励你什么好呢?今晚就和爸爸一起睡吧,好不好?”
多维特拍着小手,表示万分愿意。
他正走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大概有七八个人的样子,似乎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他身后是安置从克伦西亚转移过来的士兵们的营地,再往后就是储存食物和军备的仓库,大晚上的,会是谁呢?
眼看着这些人转出拐角,离他只有二十多步的距离,菲尔德只得侧开两步,靠着路边向前走去。
借着营地上的光亮,菲尔德看见一队人簇拥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从对面走过来,那人倒谈不上什么威严气势,只是背着手仰着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他悄悄打量这人,这人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见菲尔德竟然无视他,打算擦身而过,他立即停下步子,拉长声音道:“站住!”
菲尔德叹了口气,自己难不成是麻烦体质,走在路上都不能消停。
“哦,魔法师大人,好久不见了。”安托万摆着笑脸,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菲尔德扭头,有些吃惊:“您认识我?”
安托万毫不掩饰轻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菲尔德才道:“当然,魔法师大人,当日那场晚宴,只要是参加的人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忘记您清丽脱俗的身姿了。”
他说到身姿这两个字,不知是有意无意,特意加重了音调,视线也在菲尔德身上乱晃了两圈。
菲尔德不悦地眯起眼睛,他给多维特戴上帽子,挡住这个口无遮拦的话飘进多维特耳朵里,而后才平静开口道:“那真是十分荣幸,阁下。不过我还有事,恕我先走一步。”
心思一动,菲尔德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虽然安托万这个名字不陌生,但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也对这位初来乍到的将军把自己拦住的理由丝毫不感兴趣,正在他打算再次迈步离开的时候。就听安托万身后一个声音传来:
“大胆!没有将军的命令你往哪走?”
那人站在安托万身后,身体罩在法师袍里,大概是这位耀武扬威的将军的随从。他说着就要上前,似乎是想要捉住菲尔德的样子。
菲尔德冷笑一声,袖子里的手刚要动。安托万却抬起胳膊制止道:“诶,不得无礼。再怎么说也是西蒙的心头肉,可不要弄伤了,到时候怪罪我们才好。”
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想不到这个安托万将军竟然是这种货色。菲尔德心中不耻,正在这时,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要弄伤谁?又要怪罪谁?”
菲尔德循声看去,西蒙从另一个方向正徐徐而来。他虽然只有一个人,却好像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让安托万变了脸色。
走到近前,西蒙一把将菲尔德搂进怀里,他先是亲了亲菲尔德的额角,而后又掀起多维特的帽角,见小家伙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西蒙又目露温和地亲了亲多维特的脸蛋。
然后他才像是恍然发觉般低下头,看着安托万道:“原来是安托万将军,我竟然才看到。”
安托万见到西蒙似乎有些忌惮,他收起虚伪的笑脸,正色道:“西蒙将军,不,皇子殿下,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克伦西亚城遇见您,真是我安托万的荣幸。”
他看了一眼被西蒙揽住肩头的菲尔德,一笑道:“不过见殿下将人护得这么紧,我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威震全军的西蒙将军了。”
他说着,呵呵笑出声,仿佛是对什么荒谬事情感到不可思议一般。
西蒙冷冷地看着他,道:“自然要护得紧了,谁让他是我的心头肉呢。”
然而菲尔德却忍不住一脸古怪,实在有点受不了他们你一句心头肉我一句心头肉的。
安托万似乎被西蒙森然的语气吓到,有些畏缩地扭过头轻咳了一声。
“殿下,我听赛莉娜城主说,您还亲身参与了攻城战,真是让您费心了。”他整理衣襟重新开口道,“不过,我初次作为边境驻军统帅指挥前线战事,毕竟不如殿下您经验丰富,即便殿下被撤了职,不再是士兵心中的将军,但也希望殿下能够多多提些宝贵建议,我会尽力采纳您的意见的。”
菲尔德眉头紧锁,这个人,是故意要给西蒙难堪吗?
却听西蒙的声音铿锵有力,透过胸膛震动而出:“那是当然,这里是法兰托利亚的领土,而我是法兰托利亚的子民,是瑟兰迪尔一族的继承人,我的生命属于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为了保护法兰托利亚,我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是几条建议。”
他看着安托万,一字一句道:“您说是吧,安托万将军。”
安托万一脸讪讪,结结巴巴道:“那,那是当然了,殿下是我们的楷模。”
西蒙垂下眼眸,沉声道:“哪里,将军才是全军的典范。”
说着,迈开大步揽着菲尔德扬长而去。
错身的一刹那,菲尔德一眼瞄到了站在安托万身后,刚刚出声的那名魔法师。他轻瞥一眼,转而就移开了视线。
大概是他想多了,总觉得这个魔法师身上怪怪的。
****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营房,这时候已经到了晚饭时间。菲尔德见西蒙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为刚才的事情所动,便不知如何开口。
吃过晚饭,西蒙又被前来报告的威尔拐走,菲尔德左右无事,便想找赛雷亚几人。这次他学乖了,不想再出门去当靶子。便用多米联系赛雷亚,让他们几个到西蒙的房间里来。
将自己新的构想说给几人听,赛雷亚四人简直要被菲尔德的奇思妙想折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们叽叽喳喳,一人一句,一直到西蒙推门进来才有些依依不舍地离开。
西蒙见多维特在几人热火朝天的交谈中成功陷入梦乡,便笑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菲尔德晃了晃手中被剪成一块的格丽金丝,挑眉道:“在浪费珍贵的衣料。”
“今天的份儿已经浪费完了吗?”西蒙从善如流地问道。
菲尔德耸耸肩:“恩,浪费完了,不过我要这样浪费下去,不知道赛莉娜城主知道了,会不会对我翻白眼。”
他将草稿纸和杂物都收拾好,才发现西蒙一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自己。
菲尔德奇道:“怎么?你要先对我翻白眼吗?”
西蒙脸色柔和,轻笑道:“我只是以为,你要格丽金丝,是想要做保暖的衣物。”
菲尔德:“我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人。”
虽然他得承认,这衣料摸起来真的很舒适柔和。
从床上下来,菲尔德将收拾好的东西放在一边,就听西蒙道:“菲尔德,我有话跟你说。”
菲尔德扭头:“正好,我也有话要说。”
他说着便向着西蒙旁边的椅子走过去。哪知刚一走近,猝不及防就被西蒙裹住腰,抱着坐在了西蒙的腿上。
菲尔德感叹自己居然已经能淡然地面对这种情况了,他皱着眉,佯装不高兴道:“西蒙大人,我认为这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姿势。”
西蒙抱住他的双腿,将他贴近自己,又摸了摸他的脖子,确认没有发热的情况出现后,才道:“没关系,我喜欢这个姿势。”
菲尔德无奈地看着他:“既然你喜欢,你就先说吧。”
西蒙为了显示他的喜欢,便也不客气,先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要告诉你小心安托万这个人。”
“听说他很记仇,你是不是怕我今天惹他不快,哪天会找我麻烦?”菲尔德歪头问道。
西蒙眨了眨狭长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
“我没那样说他。”菲尔德咕哝着,想了想道:“这跟我要和你说的事情有关。”
“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跟我一起从波尔蒂那逃回来的人吗?”
西蒙道:“我知道,你说过是阿瑟子爵和他的儿子。只是从冈纳斯回来后,我还一直没有机会见见他们。”
菲尔德见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便问道:“关于子爵这件事,你怎么看?”
西蒙倒是有些感谢安托万,自从这个名义上的总指挥来了之后,他和菲尔德相处的时间反而多了,能这样谈心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将菲尔德被绑住的长发解开,西蒙一边用手指梳理着菲尔德的长发,一边道:“这件事还要从我开始追查有人袭击你的这件事开始说起,期间包括你中了毒,受到胁迫,后来是多维特……似乎有个组织在暗中进行着某种活动,直到后来,安柏去刺杀父王。”
“当年的事情,一直有着隐情我是知道的。”西蒙淡淡道。
菲尔德诧异地看着他,他手掌游移到菲尔德的耳后,托着菲尔德的下巴,亲了亲他的嘴唇才道:“父王并非真的爱着我的母亲,所以他并不喜欢我。其实当年的事情稍加推测,便是疑点重重。可父王深爱着伊格那茨,当时痛失所爱,无处发泄的悲痛和仇恨大概是让他冲昏了头,虽然这件事被严令禁制再次提起,但只要稍加查探,就会知道阿瑟子爵在军中的口碑一向很好,不会是通敌叛国之人的。”
他将菲尔德额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温声道:“只不过没人会想到阿瑟子爵还活着。你救了阿瑟子爵是件好事,但他再次踏入法兰托利亚的土地,却不知道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对他,对父王,包括对死去的弗雷德里克一族,这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菲尔德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算阿瑟子爵澄清了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可无论是对子爵还是陛下来说,死去的人,永远也无法复生了。
见菲尔德脸色黯然,西蒙伸开双臂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轻声道:“父亲对伊格那茨大师太过执着,弗雷德里克一族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如果子爵想要报仇,我连见他一面的立场都没有。”
“但是,”西蒙话锋一转,“直到你从晚宴上消失的那一晚,我才确定,还有一股深藏不露的势力在暗中窥探。”
菲尔德从他怀里抬起头:“你是说,那伙想法设法要袭击我的人,那个矮人和蒙面的女人,还有……”
顿了顿,菲尔德才道:“还有肖。”
西蒙握住菲尔德攥成拳头的手,将他的手指一一分开,交叉着扣住他的手指,又亲了其他的手背后才道:“那些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你。这也是为什么我时时刻刻想要护住你的原因,能在帝都里藏得□□无缝,自然不会是条小鱼。再加上他们又使用了严令禁止的禁咒巫法,显然这些人已经蓄谋了很久,或许跟当年的事情有关也不无可能。”
西蒙望着床上正睡得香甜的多维特,轻声道:“如果子爵一行人,能够查出真相,无论是对谁,即便是父王,都是好的。只是……”
他眉峰蹙起:“现在局势紧张,我是怕帝都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这里的战局,如果人心涣散的话,即便有再强大的兵力也是于事无补。”
菲尔德看着他担忧的神色,伸出手指将那隆起的眉头抚平,轻快道:“好了,我知道啦,我会劝说子爵,让他们父子在战事平息之前,尽量隐瞒身份去查询真相的。”
亲了亲菲尔德光洁的额头,西蒙叹道:“菲尔德,说实话,在克伦西亚我反倒是安心一些,那些人即便再奸诈狡猾,总不至于将手伸到边境,你在这里至少是安全的。”
这次换成菲尔德叹气,他抱住西蒙的脖子,拍了拍他宽厚的后背,安慰道:“放心,你的菲比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良久无言。
半晌,菲尔德下巴搭着西蒙的肩膀,小声开口:“那么,肖呢?后来他怎么样了?”
那个黑发青年在他印象中,一直是爽快开朗的。他实在无法把肖和那晚挥剑偷袭他的人重叠在一起。
见西蒙不说话,菲尔德立即退开,急道:“难道他……”
“你不怨恨他刺伤你也就罢了,居然还关心他的死活吗?”西蒙有些不是滋味地说道。
菲尔德自己也不知道对肖到底是什么心情,要说没有被背叛的惊愕和失望,那是不可能的。可能算不上怨恨,但现在却也没有原谅他,一笑而过的气度。
眼见西蒙却抬手开始解着胸前的扣子,菲尔德立即吃惊地看着他。
“他没有死,被抓住后,什么也不肯说。后来帝都局势动荡,趁乱有人将他救走了。”西蒙一边解着扣子一边说道。
菲尔德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想着拉开与西蒙的距离,恐怕他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
多维特还在屋子里呢!
然而西蒙解开扣子,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块莫多石。他将石头放在呆愣的菲尔德手中,一本正经地提着建议:“这石头在温度较低的情况下,不能维持一天的热度。还要再次去加热这点,似乎还需要改进。”
菲尔德拿着暖石,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他捂着嘴角,将暖石扔在桌子上,按着西蒙半敞的胸膛撑起上身,挪动身子再次贴近西蒙。
双手搭上西蒙的肩膀,搂住他的脖子,菲尔德板着脸道:“西蒙大人,现在轮到我来问您一个问题了?”
西蒙:“是什么,你说。”
菲尔德斜着眼角,一脸兴师问罪:“听说您将生命献给了国家和法兰托利亚的子民,那么我呢?你留给我的是什么?”
闻言,西蒙勾起嘴角,他将那张不可一世的小脸扳正,冲着那得理不饶人的薄唇侵袭而去。
在即将攻城略地之时,西蒙的气息和声音都有些飘渺醉人。
他说:“灵魂,我的灵魂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