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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千年剧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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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业化是一次痛苦的涅盘,就像是练七伤拳一样,要先伤己,再伤人。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已经相当困难了,偏偏还要一个民族一起来修炼,难度更是可想而知。
从英国开启工业革命开始,真正练成神功的国家屈指可数。但是一旦神功大成之后,就能横扫天下,所向无敌,就连曾经世界最骄傲的霸主,天朝上国都可以轻松的碾在脚下,可见这门神功的厉害之处。
而以中国的体量,一旦修炼成功,那基本上就相当于扫地神僧级别的,傲视群雄,无人可与争锋。但是越是厉害,这条路就越是难走,王永江这些年作为奉系的大管家,可谓是殚精竭虑,耗尽了心血。
“拙言,东三省工业发展到现在,走得有多难,你我都清楚,偏偏东三省还有其他省份无可比拟的优势。比如有充足的土地,有丰富的资源,还有俄国留下来的现成铁路,地方上也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另外还可以从全国吸收人才和资金,才有今天的成绩。可是下一步要想把工业化推向全国,困难绝对是几何倍数增加,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信心走下去。”
开玩笑,王永江都叫苦不迭了,张廷兰急忙笑道:“岷源先生,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依我看工业化需要着力解决的是两方面的问题,第一是产业的问题,第二是社会的问题。所谓产业的问题包含了建设工厂,培养人才,发掘市场,是一条龙的,社会问题就相对复杂很多,工业化必然带来社会结构的快速变化。识字人数增加,城市人口增加,贫富差距拉大,区域差距扩大,**滋生,这些都是可以预见的困难,全都无法回避。”
王永江点了点头:“拙言,你算是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咱们在东北的时候,抓住了几次重要机会。又有国内当做腹地,社会问题还可以控制,但是放到了全国,这些问题一下子就凸现出来。不过要想靠着土改,就能把问题都解决了。我觉得也不现实,而且还会产生后患。”
“岷源先生。咱们把问题都摆出来。也像军队一样,搞一个推演,看看究竟利弊如何。”
王永江堪称当世的智者,又管理经济这么多年,见解非同寻常,而张廷兰不只有后世的见解。还有执政多年的经验,两个人都对各种问题,有着深入的理解,很快就把问题归结起来。
“拙言。你方才总结为产业问题和社会问题,其实从我的角度来说,也可以理解成靠发展解决的硬性问题,以及要靠政策调节的柔性问题。人才培养,工厂建立,开发矿山,科研积累,这都是靠着投资和时间积累的,但是那些社会问题就会比较麻烦,如果不考虑清楚,搞不好就会影响我的工业化进程。”
工业发展需要人才,因此必须提高识字率,必须增加城市人口,但是众所周知,识字越多,这样的人对政治的诉求就越大,因此很多大学教授都会指点江山,自我膨胀,恨不得有当总理的本事。
另外农民承受能力要远远超过市民,一个村子里,大家几乎都认识,互相帮衬着,什么问题都没了。但是到了城市,大家都在匆匆忙忙,根本无暇关心自己的邻居,这样的人就比较脆弱。
一方面是自我膨胀,一方面是承受能力脆弱,这些人就要求政府提供更多的保护,要求更多的权益,这也是现代政治逐渐民主化的原因,正是由于市民阶层的增加。
但是在工业化的发展期,工资水平更低,劳动时间更长,休息几乎没有,工伤更是家常便饭。翻开每一个列强的发家史,都是血泪斑斑,多少童工被饿死,多少黑奴和印第安人丧命,日本有米骚乱,俄国有大饥荒。
而且到了中国身上,问题变得更糟糕,难度更大,因为中国太大,也太弱,没有实力全面工业化,因此只能重点发展一些优势区域。结果就会拉大地区差距,尤其是在投资期,往往要从落后的地区拿钱,去填补发达地区。
反过来发达地区还会输出高物价和高通膨,让其他地区老百姓承受的苦难更多。这是城市和农村都受苦的时代,如果再加上**滋生,老百姓很容易把矛头对准政府,指责工业化的政策。
一旦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民主制度,向着选民妥协,整个国家的努力就完了。因此必须顶住压力,坚定的走下去,才能浴火重生。
“拙言,实行土改之后,能解决贫富差距问题,能降低人口流动,防止城市过分膨胀,而且老百姓都有了口粮之后,对于通膨也有了抵抗能力,社会秩序也会变好。而且还能释放农民的劳动热情,政府可以更容易的发动民众,用他们的义务劳动,完成早期的积累。”
王永江一阵见血的说出了好处,张廷兰也是频频点头。
“不过有了这些好处,也有坏处,一旦全都分掉之后,农民是有储蓄习惯的,因此分的越细,市面上流动的粮食就越少,但是另一方面城市的人口却在增加,你让这些人吃什么?而且还会造成征税困难,减慢积累的速度。中国人多地少是不争的事实,就算把土地全都分了,并不会让大家都富裕,只不过是一起贫穷而已。”
听到了王永江的分析,张廷兰也终于对后世的一些政策有了清醒的理解,土改是不得不为之,而公社化也是必然的选择,否则根本没钱去积累,也没有粮食支撑城市化。
自己相比那些伟人,唯一的优势就是提早了几十年,手中的筹码或许更多一些,迂回的余地更大。但是他们开创的一条工业化道路还是没有错的,从重工业到轻工业,等到工业成熟之后,控制住虚拟经济,着重实体经济。
光是这两点大方向。就足以得到一个及格分,张廷兰能做就是尽量让政策更加温和一些,受损失的人更少一点,既要保证发展的速度,又要防止发展的问题,还要避免急功近利,张廷兰在心里头已经将策略都确定下来。
“没错,我也注意到了,单纯分地肯定不够,因此我的意思是把土改限定在几个中原的人口大省。把这几个省摆平,就能极大的降低社会矛盾。”
王永江苦笑着摇了摇头:“拙言,恐怕不会这么容易的,这几个省土改了,其他省份的人也会红眼的。他们不会考虑别的,对于很多农民来说。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就是几辈子的梦想,要是全国都一样还好,不然他们闹起事来,后果更严重。”
张廷兰一听这话,也是以手击额,一脸的苦笑:“岷源先生。我是把问题想得简单了,但是无论如何,不土改,就搞工业化。我敢担保,中原必定会再度出现白狼起义,遍地都是烽火,我们还怎么搞建设啊。”
“拙言,我想了一段时间,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赎买的办法,我们从地主手中把土地买过来,然后有了钱的地主再去投资工商业,从中原开始,然后再逐步推广,遍及全国。”
“也不妥。”张廷兰也顿时摆手阻拦:“岷源先生,这里面也有问题,我们本来资金就有限,如果再用来买土地,哪还有投资的钱。而且你怎么能担保地主拿到了钱之后,就会投资工商,万一他们存到银行生利息怎么办?”
王永江一听,也是一阵目瞪口呆:“的确如此,想要两全其美,实在是太困难了。”
张廷兰突然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笑着说道:“岷源先生,你的想法倒是提醒了我,或许可以按照赎买的思路走下去。我们可以从地主手里赎买土地,但是可以在钱上做文章,如果愿意投资工商,可以全部给他们,如果不愿意,就只能存在指定的银行之中,分期付给他们。”
听到张廷兰的话,王永江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拙言,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以对地主的投资行为作出规范管理,让他们多吸纳一些劳动力。一旦劳动力流向了工商之后,我们可以引导剩下的农民组成农场,就像是东三省那样,农场提供的农产品可不是分散农户可以比拟的,我们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了。”
“嗯,拙言,这个办法算是目前为止,对各方利益伤害最小,隐患也最低的一个方案。不过要想做好这件事,麻烦还有。”
“什么麻烦?”
“用人!”王永江轻轻吐出了两个。
在制定政策的时候,其实往往会出现有趣的现象,顾忌的方面越多,留下的漏洞也就越多,同时执行起来就越困难。弹性越大的东西,就会被人钻空子。就比如说张廷兰想的要引导地主办厂子,可是这些家伙要是办了一个空壳子,然后把赎买土地的钱都骗到手,然后转身就说工厂倒闭了,你又有什么办法。
而且想建立农场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东三省的农场最初是走投无路的受灾农民建立的,他们每个人头上都背着巨额债务,不得不挖空心思去进行经营。另外东北土地足够多,实在是没有办法,就拼力气,多开荒地,把汗水摔成八瓣,收入总会不错。
可是到了中原地区,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土地,组成了农场,很多老百姓可能还是活不下去。这些实实在在的问题,也都是张廷兰不能不思考的事情。
“岷源先生,我读老子的时候,发现有一句‘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现在我才弄明白,要是老百姓能单纯一点,会少多少麻烦。”
张廷兰一边感叹着,一边看了看涛涛的江水,看了半晌,又突然笑道:“长江千古流淌,人生不过百年,本来就是时不我待的事情,何必再瞻前顾后,先做起来,看看成效如何!”
王永江也朗声大笑:“这话说得对,我们先在河南推广一下,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总好我们空想。不过此事必须派遣得力的人手,你觉得楚明远怎么样?”
在张廷兰眼前,又闪过了当年的那个毛头学生,他也点了点头:“就是他了!”
……
“阎长官,听说您在山西推行过一项土地村公有的主张,由村公所收买土地,让土地实现公有私种,民众在老了死了之后,土地在归还村里。”
阎锡山对于自己这个主张也十分得意,因此笑道:“土地公有,就是社会之革命,消除剥削,实现百姓的平等。当然这只是山西一省的设想,没法和副总统主张的土改相比。”
虽然说没法比,但是阎锡山还是露出了一丝自得。楚明远则是眉头微皱:“阎长官,实不相瞒,我觉得先要弄清楚土改的意思,您的办法是不错,但是恐怕南辕北辙。副总统搞的土改,核心是为了给工业化开辟道路,要把资本引入到工业领域,单纯的公平没有意义,凭着中国现有的财富,公平只会造成大家一同贫穷。”
听着楚明远这话,阎锡山顿时脸上有些发红,有心争辩,不过他发现楚明远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而且张廷兰把这个年轻人安排给了自己,名义上是部下,实际上那可是钦差大臣,况且这次办事,自己可是戴罪立功,必须弄清楚张廷兰的真实打算。
“呵呵,楚参议果然高见,以后还请不吝赐教,这次都是为了副总统办事,一定可不能马虎。”
阎锡山和楚明远他们一路赶到了洛阳,陪同他们的还有傅作义的率领的一个守备师,要想搞土改,这可是刨祖坟的事情,没有军队压阵,绝对行不通。
阎老西抖擞着精神,在楚明远和傅作义的陪同之下,直接前往洛阳的帅府这里曾经是吴佩孚的住所,可是他们刚刚到了外面,就有一大片身穿着长袍的人围了过来。每个人都是热泪盈眶,四五十岁的人,竟然像是小孩子一样。
“长官,青天大老爷,钦差大人……”
这帮人满口子乱叫,阎锡山厌恶的摆了摆手:“你们要干什么,就直接说吧。”
其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士绅走了出来:“长官,我们都是河南的乡绅,被吴佩孚那个狗贼给欺负了,他把我们的土地都抢走了,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