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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七九章其实我这个人有时的确很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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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丰没有时间去看戏,他在端华和汪海洋的陪同下,正忙于接待朝鲜国国王李昇派去天京的以其父全溪大院君李圹为首的使团。忙乎了整整的一天,等到他从北京城里返回丰台总部的时候,演操场上的大戏早已接近了尾声。
“殿下,我真怀疑,像李昇这样昏庸好色的角色,到底能不能成为我们希望中的那种人物,”汪海洋接过韩慕岳递来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几缕茶叶叶子,联想到那个全溪大院君李圹竟然私下提出来的,请他帮助自己的国王儿子在江浙挑选一些秀女带回汉城去的荒唐要求,不禁笑出了声。
去年年初,朝鲜就曾派出使者在天京逗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详细考察了太平天国政权的实际情况。不过,天京的一切虽然令他们耳目一新,两百多年来一直生长在大清羽翼下的他们,却始终看不出这个闹腾得看似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最终会赶走强大的大清政权。当今年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不可阻挡的太平天国红军就以横扫千军如卷席之势,不仅迫使曾经不可一世的大清俯首称臣,还把一向威风凛凛的沙俄打得找不到北,一举出现在鸭绿江畔的时候,朝鲜才真正地被震动了。
于是,朝鲜国内出现了以全溪大院君李圹为首的既得利益集团,和与他们针锋相对的兴宣君李昰应、千喜然、河靖一、张淳奎、安弼周等一般“破落户”组成的“激进团体”之间的政治纷争。而这个所谓激进团体的领军人物兴宣君李昰应,恰恰就是去年曾经长时间滞留天京的使团成员之一。
遗憾的是,李昰应在天京那近一年的耳闻目染中,所汲取到的并不是什么太平天国政权之所以能够获得大胜真正养分,至于什么后来的“共盟会”,他也是坚信那不过就是换汤不换药的拜上帝教的翻版,归根到底还是来源于法兰西的狗屁天主教。因此,他偏执地认为,大清的失败,究其根本其实完全是失败在了洋教的手中。为了保证朝鲜不重蹈大清的覆辙,在国内必须驱逐已经开始深入朝鲜国内的法兰西传教士,抓紧清除一切信奉洋教的人士。
李圹集团并不这么认为,他们眼下最着急的是赶紧找到新靠山,大清没了,能够庇护他们的自然就只有新兴的太平天国政府。至于铲除洋教,那怎么能行?法兰西人可不是吃素的,如若惹恼了他们,岂不是惹祸上身。再说,太平红军已经虎视眈眈地陈兵鸭绿江畔,如果再不抓紧做好一切理应是藩属国该做的事情,太平天国政府一旦翻脸不认人,同样也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在这一点上,李昰应刚好又和他们意见相左。在他看来,不管信奉什么,太平天国政府毕竟是带领着全体汉人最终摆脱了满洲人的统治。如今那个大清没有了,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朝鲜干嘛还非要再给自己找上一个婆婆呢?为了迫使国王和李圹集团就范,李昰应等人到处私下挑唆,引发了多起“教案”,各地陆续有传教士和教徒被暗杀。
越南那边传教士被残害的事情还没摆平,朝鲜的形势又开始变得恶劣起来,法国政府岂能甘心?天天胡吃海睡,拥美宠姬的李昇可是慌了神了。赶紧连夜打发老爹组团渡海,前来朝见“天皇”(他们习惯上把中国的皇帝称之为如此),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他知道,没有了大靠山的帮助,他自己那安稳的幸福日子就好不了几天。
林海丰看到汪海洋的样子,不由得也笑了起来,他装上一袋烟斗,轻轻擦着火柴,“这样的人只怕活不上更长的时间,所以我们的目光更多的还是要放在他的身后。”
听了殿下的这句话,汪海洋忽然放下手里的茶杯,“殿下,听他们私下讲,那个李昰应之所以敢这么的猖狂,都是与他的儿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朝鲜的王位有关。李昇这个家伙,折腾的倒是很欢,可就是留不下一个完整的后人。”
“呵呵,这就像是西藏那边一样,为什么接连几代**喇嘛总是夭亡的多,其实他们也是政治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林海丰叹了口气,然后香甜地吸了口烟斗,“不过,这样也很好嘛,我倒是很喜欢李昰应的胆大妄为,只不过咱们的法国朋友又要难受了。哈哈哈……”
“呵呵……呵呵……殿下不是常说,天下大乱,才能达到天下大治,”汪海洋马上领会到了殿下的真实心思。
“所以啊,你们今后的任务会很艰巨,”林海丰扭头望了望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幅大地图,“不仅是朝鲜,还有琉球和日本……”
“夫君,你快躲躲吧,再不藏好,只怕那些家伙一进来就能把你活吃了。”
随着门外一阵嘎嘎的清脆笑声,门帘一掀,柳湘荷急火火地跑了进来。
“哟,原来汪总监你也在啊……”一见屋子里正用奇怪的眼神儿看着自己的汪海洋,柳湘荷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一吐舌头。
汪海洋也笑了,“哟,嫂子,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还敢上门来找咱们殿下的麻烦,有我汪海洋在此,他们……”说着,他一边鼻子里用力地哼着,一边撩起军衣下摆,作出一副欲拔枪之势。
“得了吧,你也惹不起人家啊,他们随便哪个都比你更横,”柳湘荷笑着冲汪海洋撇了撇嘴儿,又看着一副满不在乎神态的林海丰,两手在头顶一乍,“我可是见到你那些弟子们的厉害了,骂你的时候连眼睛不带眨一下的。我的妈呀,好凶,好狠,那可真是百不论啊,哈哈哈,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等着吧,俺可是要进里屋去躲躲了。”
柳湘荷的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着韩慕岳把门帘一挑,陈廷香第一个跨进门槛,后面,曹伟人等十几个将领随即鱼贯而入。再往后面,左宗棠、曾国藩、秦日纲、黄再兴、陈玉成、石祥桢几个也走进屋来。
一见拥进来的陈廷香等人进了屋子就在地中央那么一站,像是跟谁赌了气似的一个个腮帮子鼓鼓,既忘了见礼,也不出一声,林海丰还真有些一时摸不着头脑。他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啧啧……这是怎么了,酒菜不够丰富,不合口味儿,还是戏演得太差劲儿了?你看看,一个个大老远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乍都给弄成这个样子了?”
说着话,他把目光移向左宗棠,真的似的轻轻一拍身边的茶桌,“马上仔细查查,谁这么的胆子敢招惹咱们天朝的这些大英雄们,然后重重地给我处置。”
“殿下,听说我们红八军都要改行去种地了,要是真这样的话,廷香请求,要么把我调去别的军里,要么干脆放就直接我回老家,反正到哪里种地还不是都一样打粮食,”陈廷香说着,把脖子一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主任。
“种地?”林海丰先是愣了一下,瞅瞅已经各自找把椅子坐在一边的左宗棠和曾国藩,然后冲着陈廷香一翻眼皮,“呵呵,你倒是手眼通天啊,说说看,是最高统帅部里的谁给你透露的小道消息啊?”
“我……”陈廷香脖子又是一梗,却再说不出半句话来。要知道,越级打探这种所谓的消息,那可是大忌。
“主任……”曾国藩这个时候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看了眼谭体元,又挠挠头,“是……事情是这样的。刚才看戏的时候,看到‘兄妹开荒’一折,我……我就随口跟谭军长说了那么一句,要是你们一个军去开荒,那可比俩人开荒难的多了,但是对天朝的贡献也就大多了。呵呵,谭军长就……”
“这样啊,”林海丰冲着曾国藩笑了笑,又看了眼仿佛也是如释重负的陈廷香,“都是一镇的诸侯了,怎么也跟个老娘们似的喜欢串老婆舌?听说还有人胆敢在背后骂我,大概也一定是你挑得头吧?”
“我……我哪敢啊……”虽然已经避免了越级的嫌疑,但从殿下和曾参议的话中,陈廷香显然也明白了“种地”一事非假,所以依旧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我……我就是在说那些作出这个决定的人。无非是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而已。”
“哈哈,你倒是学了不少东西啊,连当年淮阴侯韩信临刑前的这段浩叹居然都能完整地背出来了,”林海丰说到这儿,把手里的空烟斗往茶桌上狠狠一摔,“还无非就是狡兔尽、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而已,你懂个屁!我以前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动不动就用屁股想事儿,应该多用用你的脑子和心。”
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本来是要叫你们今晚好好休息之后,明天再开会宣布有关的安排,既然大家都来了,都不累,那好,咱们就连夜开会。走,我这里的庙太小,装不下你们这么多的大爷,都跟我去会议室。”
众将领默不作声地开始尾随着林海丰向屋外走,陈廷香还站在原地没动。曾国藩有些歉意地凑上来,小声地劝慰着,“陈军长,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其实林主任私下里可是没少夸奖了你。”
“唉……”陈廷香用拳头在自己的额头很砸了几下,冲着曾国藩突然嘿嘿一笑,“其实……其实我这个人有时的确很笨。”他走到茶桌前,捡起林海丰忘记在上面的烟斗和烟荷包,然后一把挽起曾国藩,快步跟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