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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1章 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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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听了沛芳的话,拿出镜子照了又照,只觉得这几个水痘十分碍眼,原本就发着烧的她更觉得心烦气闷了。
这些年来,为了给弟妹做个好榜样,她一向沉稳,不管何时何地都能克制住自己,但是对于女儿家来说,相貌是极其重要的,安安也不能免俗。
“沛芳,殿内好热,把窗户再打开一些,额娘不是说,要通风散气,病才好的快吗?”安安拍了拍胸口,有些气闷的说道。
“公主,窗户都开了,要不奴婢再让人送点温水来给您擦拭身子吧。”沛芳低声说道。
“真热,好想吃冰的东西。”安安一边说着,一边叹了口气道:“可是太医是不许的,额娘也是不许的。”
“公主您再忍忍,过几天您的病好了,想吃什么都可以。”沛芳连忙说道。
“哎。”安安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公主您要去哪儿?太医说您不能出这偏殿门的。”沛芳大惊失色,赶紧跟了上去。
她家公主出的是水痘,是会过给人的,如今公主身边的奴才大多避开了,她是出过痘的,所以才能留下来伺候,然后内务府又派了几个出过痘的宫女来帮忙。
按照惯例,得了会传染的病症是要搬去宫中的偏僻地儿避疾的,若是天花那样的重病,更是要挪出宫去。
她们家公主是因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疼爱才能留下来的,但是太医也千叮咛万嘱咐了,不能让公主离开偏殿。
“我就在门口站着透透气,片刻进来。”安安见沛芳这么急,就想逗逗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跑去,本来打算到了门口就停下,不到院子里去的,哪知道整个人一下子就撞到了门口站立着的鄂常安身上,只觉得头都震晕了。
“公主。”鄂常安呆愣了一下,想伸手去扶一下安安,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敢伸手。
“公主,您怎么样了?”沛芳吓了一大跳。
“没事。”安安真的挺郁闷的,她从来都是稳重的大家闺秀风范,好不容易起了点玩性,却不想竟然就撞了人,真是够郁闷的。
看来人有时候倒霉都是自己作的。
“你怎么跟个木庄子似得杵在门口?撞得我浑身疼。”安安缓过神来后就冲着鄂常安发脾气了,瞪大眼睛说道。
鄂常安闻言又是一呆。
三公主不是一向最端庄大方,又讲理了吗?今儿个是怎么了?
然而,还不等鄂常安说些什么,安安已经转身进去了。
鄂常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他是奉了皇帝之命过来的,公主不需要他讲什么杂书,他便守在这殿外,哪知道竟然会被跑出来的公主给撞到,倒是他的不是了。
他还真担心三公主会撞坏了,他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被那么一幢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三公主却好像有点头疼了。
鄂常安想托人去瞧瞧公主如何了,回头看了看四周,却发现这些宫女都面生的很,一个也不认识。
“头儿……。”东盛从院子一侧走了过来,看着鄂常安笑道:“快到用膳的时辰了,我来守着吧。”
“不必,今儿个傍晚我就要出宫回府了。”鄂常安摇头说道,吩咐东盛去用膳了。
明儿个又到他沐休了,今天傍晚便可以回府去。
鄂常安做事向来认真,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有人来接替他,他才出宫回府去了。
鄂府的人并不知道他尚未用膳,因此并未准备。
“爷,奴才叫人给您做几个好菜,爷稍后片刻。”冯管家弓着腰说道。
“不必麻烦了,让厨娘煮碗面就是。”鄂常安倒是不挑剔,军中待了多年的他,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如今这样的日子,对于多年来在刀口上讨日子的他来说,已经很幸福了。
“是。”管家应了一声,便吩咐下去了。
鄂常安坐在椅子上等着,虽然有些饿了,但还能忍住,他随手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起上次回府时没有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爷……。”冯管家小跑着进了屋。
“这么快就煮好了……。”鄂常安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只是当他看着出现在冯管家身后的人时,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门口站着一位身穿青色衣袍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身材高大,虽不算年轻,但长得却很英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细看之下,和鄂常安有几分相似。
“爷……老太爷他……。”冯管家看了看门口站着的男子,又看了看鄂常安,欲言又止,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这府里只有我这么一个主子,哪里来的老太爷?我不是吩咐过,今儿个不见外人吗?还不快送客。”鄂常安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了。
“是,奴才知错了。”冯管家连忙请罪,然后走到门口站着的中年男子跟前,恭声道:“鄂老爷,您请。”
“滚。”中年男子怒声吼道,吓的冯管家一溜烟跑远了,再也不敢接近正院。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了,无论是鄂常安,还是站立在门口的中年男子,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屋内传来了一声叹息。
“鄂常安,你到底想做什么?”中年男子开了口,神情颇有些无奈。
“我也想问鄂大人,你想做什么?我并未请鄂大人过府,鄂大人不请自入,便是私闯民宅,若再不离去,在下便要派人去顺天府报官了。”鄂常安一脸冷漠的说道。
“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玛。”中年男子似乎被触怒了,厉声喝道。
他正是鄂常安的生父鄂尔泰,如今已被皇帝任命为从二品的驯服,比起之前来算是连升几级了,不久后便要去云南府走马上任了。
临行前他好不容易撇下面子过来一趟,这个臭小子竟然是这样的态度,难道想气死他吗?
“高攀不起。”鄂常安冷笑道。
“你这个不孝子。”鄂尔泰觉得这个儿子就是为了气死他才来来到人世的,不然这么多年来,父子两人也不会像仇人一样互相厌恶了。
“父不慈,所以子不孝,你这些年来做过一个父亲该做的吗?”鄂常安冷笑着问道,还不等鄂尔泰说什么,又道:“没有,你从未做到过,你不配以一个阿玛自居,所以别在我面前碍眼了,趁着我还没有赶人前,赶紧走吧。”
“鄂常安,你……。”鄂尔泰指着鄂常安,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想说后悔生下我,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成为你的儿子。”鄂常安一脸冷冽的说道。
“你这个混蛋。”鄂尔泰紧握拳头。
“怎么?想动手?那我就提醒一下鄂大人,我不再是十多年前的我,也不会站在这儿任由你打骂,我会还手,而你……。”鄂常安说到此微微一顿后笑道:“而你已经老了,不是我的对手。”
鄂尔泰闻言气的脸红脖子粗,过了好久才怒气冲冲道:“我即将去云南府上任,也不用再见你这个不孝子,临行前我只是来警告你,伴君如伴虎,你如今在皇上面前当差,必须时刻谨慎,免得牵连了我们,须知我西林觉罗氏一族族人众多,就是我们嫡系这一只就有几百号人……。”
“鄂大人。”鄂常安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一脸讽刺道:“十一年前,你便开了宗祠将我逐出家门,我如今即便犯错,也和你们无关,我已另外开府,日后更会另外开宗,我与你,与鄂家早就没有半分干系了。”
“哼……。”鄂尔泰闻言冷哼一声道:“话虽如此,可你哪天若是犯下滔天大罪,皇上就会记起你是我鄂尔泰的儿子,到时候全家几百条人命都会被你牵连。”
“你口口声声说我会犯下滔天大错,真是可笑之至,你信不信,我即刻进宫面圣,叫你这个云南巡抚再也没有机会走马上任?”鄂常安真的被激怒了,鄂尔泰凭什么管他,凭什么责怪他?
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应该被他称作阿玛的男人,在他幼年时对他冷漠之至,觉得他的亲额娘是为了生他才伤了身子,最后长期缠绵病榻,不治身亡了。
这样的男人,他原本以为他对自己的亲额娘是亲深似海的,哪知道娶了继母后就围着那个女人团团转,更是为了那个女人将他逐出家门。
他在西北从军十多年,鄂尔泰对他不闻不问。
他回京后,除了鄂容安曾来过外,鄂家人再也没有上门,他们同朝为官,鄂尔泰看见他这个儿子时就像没看见一样。
他们早就由从父子变成了陌生人,甚至是仇人了。
“你以为皇上会听你的吗?”鄂尔泰一脸愤怒道。
这个机会,是他等了多年才等到的,他鄂尔泰并不是没有本事的人,只是没有遇到好的主子而已,所以默默无闻了多年。
后来他好不容易得到了还是雍亲王的当今圣上青睐,可是他们君臣之间还横着一个鄂常安。
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飞黄腾达的机会,岂会让人阻挡在他面前?
他已经到了中年了,一生之中还有几次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了。
“那我们大可以试试,你和我之间,皇上更信任谁,更需要谁来效忠?”鄂常安倒是不急,他看着鄂尔泰气急败坏的样子,甚至有些高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己羽翼丰满,这个曾经需要自己仰视的男人,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他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可以任由鄂尔泰打骂的小孩子,再也不是那个忍饥挨饿,时刻都要遭人白眼的小可怜了。
“鄂常安,我不想和你多说,我今儿个来就是要告诉你,你作死别连累我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皇上身边当差胆大之极,都敢欺上瞒下了,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鄂尔泰真的被气的够呛,紧握拳头,一件愤怒的说道。
鄂常安闻言很生气,什么叫欺君之罪?他怎么不知道?鄂尔泰跑过来发什么疯?
“你倒是说说,什么欺君之罪?”鄂常安可不是能够随意被人拿捏的人,当即沉声问道。
“三公主出水痘,皇上在你们诸位侍卫中选一人留下,你告诉皇上,你幼年时出过水痘,这不是欺君罔上吗?我可记得你从未出过什么水痘,如今这虽然是小事,可只要被有心人利用,那便是大事……。”
“够了。”鄂常安冷冷的打断了他。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反正你已经是被我逐出家门的人了,你的荣光,我鄂尔泰不想沾染丝毫,你若是获了罪,也和我们没有丝毫干系。”鄂尔泰说完就往外走去,他怕自己再留下来,会听到更难听的话,会忍不住像从前那样揍这小子。
可是他知道,鄂常安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儿子的对手。
鄂尔泰走后,鄂常安将手中的瓷杯都给捏碎了。
这样的事明明是小事,鄂尔泰怎么知道?莫非侍卫之中有人向鄂尔泰传递消息?
欺君之罪?
真是笑话,他不过是……不过是看三公主可怜,而且出痘这样会过给人的病,谁愿意留下来给她念杂书?他想着旁人是不会的,而他……拿人手软,吃人嘴短,他可是吃了两次三公主送的东西呢。
再则他最后不也没有内殿待着吗?这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正是这样的小事,鄂家人便如临大敌,鄂尔泰多年不见他这个儿子,如今急匆匆跑过来,无非是怕被牵连而已,而不是还念着他这个儿子。
这还真是讽刺。
幸亏他对所谓的阿玛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也没有觉得难过,但是心里还是憋着一口恶气。
他迟早有一天会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他,苛待过他的人后悔,而在此之前,就让这些人先得意几天吧。
……
永寿宫中,靳水月刚刚沐浴完,正坐在妆台前梳理自己满头青丝。
头发是下午早就洗了的,如今已经干了。
皇帝才进殿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