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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拼图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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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阿兰的初衷,曲东满心尽是酸楚,将小丫头搂进怀里,爱抚着她的头发,给予她仅有的安慰。一旁的何超琼也是强忍着泪眼,转身帮边上一个熟睡的孩子牵了牵被角。
夜风撩人心绪,整座福利院都陷入了沉寂,像是被埋进了无尽黑夜中一般。曲东来到院落中,坐在段雅君曾坐过的帆布棚子下,手指间夹着雪茄。也不知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宁静,狂奔的身心都在这一刻驻足下来。
“叔叔,喝水!”阿兰送来一碗清水,将碗递给了曲东,而后在边上蹲下了身子,双臂环着膝盖。
曲东将碗放在台阶上,扭头问道:“阿兰,你为什么叫我叔叔,却叫那位阿姨姐姐呢?”这个问题也只是曲东随口一问,并没指望小丫头能给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答案。
“因为···因为···”阿兰吭哧半天,脸色渐渐发白,嗓子里的水分似乎都在一瞬间蒸发的一干二净,曲东以为她胆怯,正要安慰几句,不料阿兰鼓足勇气说道:“因为我只有阿妈,没有爸爸,所以···所以我···”说到最后,声音卡在了喉咙中,任凭阿兰如何努力,就是说不出口,可是曲东却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孩子别哭!”听着低泣声,曲东心肠如绞,将阿兰拉至怀中,低声道:“是不是担心我知道了你的心思,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是吗?”
阿兰不住的点头,她确实在担心这个。
因为她与众不同,因为她身患顽疾所有人都不敢接触她,因为她比别的孩子懂事一点,所以心中情感不敢表达。她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害怕坦白心事后就会失去一切,而这一切如同幻梦,她宁愿活在这梦中,再也不愿苏醒。
在这一刻,曲东心中油然而生一个念头,但他没有急于说出来,而是淡淡笑道:“阿兰,别担心,叔叔不会不理你的,你的病也会好起来,在上帝眼里你不比别人差,而我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不会舍你而去的,就和你阿妈一样。”
有了这番安慰以及保证,阿兰终于破涕为笑,她丝毫没有怀疑曲东的保证是否只是一个谎言,她还没有那么七窍玲珑的心思,心中只存在无条件的信任,她情绪波动很大,刚刚止住哭腔,下一秒却又喜极而泣。
伴着月光,阿兰谈及了仅有的记忆,她才9岁,经历的事情却是很多成年人都不敢想象的。段雅君偶尔聊起她的过往,只言片语都被小丫头记在了心中,犹如散乱的拼图一般,每个夜晚她都在尝试拼凑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从破产到家破人亡的桥段在港岛屡见不鲜。阿兰的父亲是个手艺人,家里开了一间裁缝铺,手艺是祖传的,她爷爷倒是勤劳朴实的很,可是她父亲就没继承这个好心性,为人好高骛远,没事干就喜欢赌点小钱,喝喝小酒,手艺却只学了点皮毛,等到阿兰的爷爷过世后,她爸爸就接手了店铺。
起初还想做点成就出来,可是学艺不精,老顾客是冲着阿兰爷爷的手艺来得,都以为老爷子虽然过世了,可这做儿子的手艺应该差不了,然而事实并不是这么回事,这小子把人家送来的布料裁成了尿布,顾客自然不答应了,吵架是免不了的,几次三番之后,这小子听见缝纫机的嗡嗡声就头疼,索性关门大吉,躲在家里喝起了小酒。
饱暖思淫欲,天长日久耐不住寂寞,红灯区是个好去处,这小子食髓知味,后来还把小姐往家里领,亲戚看不过眼,再加上老爷子存了不少积蓄,这小子倒还算是个小资,亲戚就帮着说了门亲事,加上女方长得不差,双方看对了眼就领证完婚,婚后一年就有了阿兰。
结婚生子可谓是喜事接踵而至,谁料就在阿兰诞生的那一刻,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降临,经过院方检查,孩子患有艾滋。而新生儿患有这种病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来源于母体,阿兰母亲家里虽然不富裕,却没人得这种病,罪魁祸首自然就是阿兰的父亲了。
艾滋乃是绝症,根本就治不好,巨大地打击让两口子一蹶不振,四处求医都无良药,阿兰的父亲心知已是死路一条,整个人也沉沦了,就此迷恋上了赌牌,一年不到,将老爷子留下的家产败得只剩下一间房子。
这房子上层是住所,楼下是店铺,是一家人唯一的活路,可是阿兰的父亲已经猪油蒙了心,不顾妻子的劝阻要变卖房子,结果逼死了妻子,直到这会,阿兰的父亲才消停下来,将自己锁在屋内思索了一夜,原本打算一死了之,可阿兰尚幼,他苟活了下来,直到七年后,艾滋发作,死于非命。
尸体是政府处理的,而阿兰已经八岁,政府原本想把她寄养在亲戚家,却没有亲戚愿意接受阿兰,最终阿兰被送进了这家死亡福利院···
阿兰的哭泣声不知何时已经止住,说完家里的事情,她长舒了一口气,指着前方的废品说道:“叔叔,看到那些了吗?”
曲东预感到了什么,微微点头,问道:“这些都是你捡回来的吗?”
阿兰摇头道:“阿妈病后,要买药,可是我们没那么多钱,我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带着阿光他们一起出去捡废品,每天能挣五十块钱,这些就是这两天捡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卖掉,大姐姐就来了,还给了我们钱,给阿妈治病!”
曲东忍不住想要落泪,却硬生生止住了,他挤出一丝微笑,问道:“你真厉害,这个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句话似乎触及了阿兰的伤心事,她微微颤抖着,小小的身躯突然绷紧,整个人都有些发僵。
“阿爸身体有病,还喜欢喝酒,我六岁那年他彻底病倒了,没有了工作,我就上街捡菜叶、鱼肠回去煮着吃···”阿兰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一大一小两人静静坐了许久,就在阿兰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曲东开口了:“阿兰,愿意叫我阿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