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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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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冤枉啊,老大!我刚开始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几年
前和我家老头大吵一架就没再回去过,怎么可能知道那男人婆嫁给谁,更不
可能故意不告诉你娘子在何方啊!”战不群才接到手下传回来的消息,赶去
见赫连鹰,却瞧地面色不善的瞪着自己,就知道事情穿帮了。
“我也是看了他手上戴着家传龙戒才知道他是我姊夫的。”这点倒是真
的,只不过时间要往前推个三年就是了。真的知道姊夫和老大的关系,还是
几个月前收到他那粗鲁的姊姊寄来的信才得知的。他才要去通知老大,长安
却传来老大找到嫂子的消息,他吓了一跳,忙和老夫人说去,老夫人要他先
行前往中原截住老大,告诉他事情真相,并写信通知姊夫帮忙把媳妇追回来。
谁晓得他姊夫皮太痒,硬是在人家夫妻中凑上一脚,害得他生怕和姊夫的关
系被老大发现,成天过得心惊胆跳的。
赫连鹰瞪他一眼,瞧他手上拿着信鸽的小竹筒,才道:“找到青焰堂杀
手落脚的地方了?”“是,在两里外的山上木屋中。”战不群松了口气,还好
有这事引开老大的注意力,要不他这回可会被姊夫害惨了。
“石头有没有怎么样?”杜念秋心急的问。
“那些人帮他止了血,暂时没事。”“那兰儿呢?”“关在一起,应该也没
事。”赫连鹰又问:“对方有多少人?”“青焰堂主事的堂主、黑白判官和剩
下的十三位杀手全到了。另外,弟兄们方才也在大门前收到这封信,说你要
想见到小子,就明日卯时自个儿上镇外的十里亭,他们会把小子带去。”本
来这青焰堂是没这么少人的,可是因为他们多次狙杀赫连鹰皆失败,早已十
去其七,所以这次才会倾巢而出,并且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打算以人质威
胁赫连鹰乖乖就范。
“你打算怎么做?”杜念秋紧张的问他。
“去救他。”赫连鹰答得轻描淡写,眼底却藏着杀意。这什么杀手堂成天
追着他跑,本来他还不想赶尽杀绝,没想到他们竟然敢伤了他才认回来的儿
子。既然他们想找死,他就成全他们!
杜念秋擦去泪痕,连忙道:“我也去。”“不准!”赫连鹰坚决反对,“青
焰堂杀人不眨眼,你留在这儿等消息。”“他是我儿子,我要自己去救他!”
杜念秋急得推他一把,便要往门外冲去。
“站住!”赫连鹰硬是将她扯回来。
“放开我!我要去救儿子!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要来?我辛
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生的儿子,现在被你害得被人家抓去!他要是死了,你拿
什么还我?我和儿子在这里过得好好的,好不容易把你忘了,你为什么要来
打扰我们?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滚远一点”她红着眼,歇斯底
里的对他又踢又打。
“念秋,你镇定点!”赫连鹰大喝一声,将她两手抓住,“他们要的是我,
你若这样冲过去,会让他们杀了他的!”杜念秋睁着眼看他,“镇定?!我儿
子要死了,你教我怎么镇定?”“他也是我儿子!”赫连鹰抬手抚着她带泪的
容颜,沉声道:“记得吗?他也是我儿子。我会带他平平安安回来的。”听到
他说的话,杜念秋纵身投入他怀中,抱着他痛哭失声。“对不起可是我
好怕,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他了”“不会的,他是你和我的儿子,没那么
容易就死了。别再哭了。”赫连鹰拥着颤抖的妻子.决定这次定要让青焰党
永世不得翻身!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兰儿只能听见自己吸泣的声在,还有就是石头微弱
的呼吸声。
他背上的伤已不再流血了,那些人为了不让他死掉,替他点穴止血。但
也只有这样而已,他们没帮他上药,就将他像块破布似的丢进地牢和她关在
一起。兰儿流着泪在黑暗中摸到他身边,若不是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她还以
为他死了。
手一触到他背上血肉模糊、还沾了些沙石的伤口,她害怕得泪水直流。
其实她好想吐,但仍鼓起勇气边哭边帮他清理伤口上的脏东西。如果不是她
太笨了,不知道走快一点,他也不会为了救她而被那些人砍了一刀。都是她
害的。
等她终于将他的伤口清理得差不多了,她想将自己的内裙下摆撕下替他
包扎,怎奈力气太小,怎么都撕不下来;她心一急,泪水又是一串串落下。
岂料她那成串的泪就这么好死不死的全落在石头背上的伤口。本来昏死过去
的石头因为她刚刚清理伤口的动作就已经痛得快醒了,这下泪水一沾上身,
更是痛得嘶牙咧嘴。他一清醒过来就听到那要死不活的吸泣声,立刻就知道
背上那一阵阵咸水是她干的好事。
“痛死了!笨女人,不要再哭了!”石头忍痛坐起来,咬牙切齿的咒骂。
他要不是因为有伤在身,一动就痛得要死,他非敲昏她不可。
“对对不起。”而她乍听见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将泪水擦掉,
“我,我不是故意的。”“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的,你不哭会死啊!”兰
儿鼻头一酸,泪又要掉下来,连忙用衣袖擦掉眼泪,“对不起。”“别再道歉
了!”石头听了就火大。早知道让她被人砍了就算,他干啥还要转回去救她?
这女人真是一点用也没有,就只会哭。光知道哭有什么用,她一声对不起他
就不会痛了吗?真是@#x……”这下兰儿既不敢哭、也不敢道歉,只能静静流
泪再偷偷擦掉。
“我们到这地方是什么时候?”他在被劫回来的途中就昏过去了。现在
又被关在——照味道闻起来应该是地窖里,所以完全不清楚她们到底离玉泉
镇多远。
“黄黄昏。”兰儿还在努力撕她的衣裙,哽咽的回答。
那应该离镇上还没太远。虽然二师兄平时生活满糜烂的,但不可讳言二
师兄的确很有一套;只要他离开“酒色”两字,要寻到这儿应该不是难事。
再者他爹也不像很没用的样子,好歹他也算当了他几天儿子,应该也会来救
他的啦!
倒是老娘那冲动的性格教他担心。希望爹和干爹能阻止她——也许他不
该奢望干爹,因为照这几天的情况看来,他爹似乎根本不让干爹碰娘一根寒
毛,防干爹像防贼一样。
突然间,石头听到衣服破裂的声音。“你怎么了?”“你你的伤
伤口,应应该包包起来”兰儿因为抽泣的关系而结结巴巴的。
石头有些愕然,突然问:“你撕哪里的衣衫?”这笨女人该不会撕自己
的衣服吧?这地方是强盗窝吔,难道她想被奸杀阿!
“内内裙的。”兰儿吸吸鼻子,没那么想哭了。
内裙的?他忘了女人家的衣服有好几层。看来这女人没想像中笨嘛。
“我帮你包起来。”“你看得到?”他怀疑。
兰儿摇头。“看不到但你不要功把手抬起来,我还是可以用摸
的帮你包好伤口的。”石头这次倒不再反对.听话的任她替自己包扎伤口,
兰儿凑上前去将撕下来的衣裙环绕他的xiōng膛,他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
香,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摸上他的xiōng膛,石头突然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等她终于弄好时,他忽然良心发现的道:“别担心,娘和师兄他们会来
救我们的。”“嗯。”兰儿点点头,比较没那么害怕了。
十里亭。
羊肠小径上浮着淡淡薄雾,此刻实时刚过,天际云彩边缘泛起一丝淡红,
日夜正缓缓交替。
小径边杂草丛生,不远处有着茂密树林。此时应是鸟儿高飞觅食之刻,
却不见叽喳鸟鸣,只有一片死寂,连阵风都没有,仿若此处是通往黄泉之路。
一名黑衣人踏上小径,缓步往十里亭行去。
蓦地,两簇青萤火焰冒出,像鬼火般飘浮半空。
哼,装神弄鬼!黑衣人毫不理会那诡异的火焰,仍是往十里亭前进。
当黑衣人来到十里亭前,突然眼前又冒出肤色一黑一白的两名青衣人。
青焰堂的黑白判官原来长这德行!黑衣人瞧着这两人的长相——一个像
中了毒全身发黑的死尸,另一个像是营养不良、几年不见天日的肺痨病患。
这两人还真像yīn间恶鬼。
“死——者——何——人?”白判官以极其悲惨颤抖的声音发问。
“男子赫连鹰一名。”黑判官持判首笔在生死簿上打了个勾,音调极僵硬
森冷。
黑衣人好笑的看着这两个打扮怪异的家伙玩着自问自答的可笑游戏。怪
了,他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这门派的人这么好笑,要不然他早出来江湖上玩玩
了。
实在忍不住了,黑衣人突然开口道:“这位仁兄,你确定死者是赫连
鹰?”“死期已到,休再多言!”黑判官僵硬的开口,判官笔倏地朝黑衣人眉
心刺去,欲置他于死地。
“哟,那么凶啊。这样不行幄,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地!一点礼貌都不懂。”
黑衣人两脚不动,上半身向后一弯,避过了突刺的判官笔,嘴里还不忘调侃
人家。
黑判官前刺不着,笔锋立即转下照戳,黑衣人仍是轻松闪过。旋转间,
两人又过了数招,只见黑判官冷汗直流,不管他怎么攻击,就是碰不到黑衣
人一片衣角,而黑衣人甚至没还手。到第十招时,黑衣人终于回了手,只听
“叭”的一声,判官笔竟然断了。
只见一把白扇展开在眼前,扇面上似乎有只淡蓝凤凰若隐若现;黑判官
还没瞧清楚,纸扇突地放平,他看见扇后一双带着笑意的黑瞳,下一瞬,他
只觉脖子一凉便真的到地府报到去了。
情势突变,一旁的白判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他上一刻明明还见这人无
法还手,怎么地下一刻自己的同伴就被干掉了?“你不是赫连鹰!”他这下
音也不抖了,只是尖声怪叫,一开口却见他满嘴牙竟像野兽一般尖利,没一
颗平的。
恶心,好丑的牙,还好他的牙设长成那样!
“我有说我是吗?我就说我不是嘛!”黑衣人拿着依然雪白无暇的纸扇悠
哉地扇了两下。
“你是谁?!”白判官的脸色白中带青,双眼发红,好似对方做了什么对
不起他的事。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大爷乃冷如风是也!”冷如风说得倒脸
不红、气不端的——他的确也没改名改姓,只不过戴了面具、换了黑衣,易
容成赫连鹰而已。
“敢坏我青焰堂好事,我取你狗命!”白判官扯着刺耳的嗓音向上一跃,
衣袖中忽然射出两条赤尾蜈蚣。
“雕虫小技,也敢献艺。”冷如风纸扇一扬,分毫不差的将两条百足小虫
斩成两节;本来他还想耍帅,没想到那蜈蚣竟是一身两头虫,他将其斩成两
节,反倒成四张素嘴向他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冷如风身后竟飞来四根金针,神准的将四节蜈蚣打在地
上。
白判官见情势不对,长袖一抖,只见满天绿色青镖全打过来,冷如风知
道厉害,脚一点地立时疾退,嘴里不忘向后面求救,“师妹,救人啊!”偷偷
跟来的杜念秋真想让他死了算了,这些男人竟然连她也骗!但看在他是自个
儿师兄份上,还是得帮他一帮。
只见她摘下身旁叶片,双手一扬以巧劲疾打青镖。青焰堂的青镖一触即
爆,内藏无数细如牛毛的毒针,但她以柔劲巧击却只会改变青镖行进的方向,
不会让它爆开——可如果青镖掉到地上或碰撞到其他物体,她就没办法了。
不过冷如风也只需她拖延那一点点时间,只一眨眼,他就返到安全距离外,
跟着青镖一个个爆开,反倒是白判官未料有此结果,走避不及地死在自己歹
毒的暗器上。
“哇,好险好险!”冷如风揭开易容面具,抚xiōng直呼。再慢一步,死的可
就是他了。
杜念秋却寒着脸瞪他,“赫连鹰呢?他真拿他儿子的命来玩不成!”她明
明亲眼看他出门的,二师兄什么时候和他换过来了?“他已经和战不群、萧
靖去救石头了。青焰堂是不可能带石头来这地方的,十里亭能埋伏的地方太
多,这地点只是障眼法而已。他们原本打的主意是让黑白脸消耗赫连鹰的内
力,若真能杀了他是最好,若不成也没关系,他们本就想打车轮战,最好累
死他。”“他们抓石头不就是为了威胁他,干啥还要如此大费功夫?”“青焰
堂是专门接杀人买卖的杀手组织,但赫连鹰这宗买卖让他们大栽跟头,连连
失手,若不能干掉他,只怕再没人会找他们买命。他们行事前都会先探听计
划好所有细节,但因为你和他之间的事没多少人知道,因此没人听过赫连鹰
有个儿子。他们并不真的确定石头是他儿子,只是试试看成不成。若赫连鹰
不来,表示石头不是他儿子,青焰堂的人大可立刻杀了石头省得麻烦;若是
来了,也不能保证他会为了石头乖乖伸出脑袋,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费心打算,
也所以我才要假扮成他,在这儿拖延时间,好让他上山救石头,攻他们个出
其不意。”冷如风细细解释给她听。
“为什么连我也要瞒?”杜念秋一肚子怨气。
“你也答应他要待在客栈。”冷如风提醒她。“他就是知道你会跟上来,
所以才要瞒你。青焰堂的人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土匪
强盗。说真的,那家伙是真的关心你才不让你跟,再说你要跟去了,能保证
冷静下来吗?若不能,他会为你乱了心,反而坏事。”“哼!”杜念秋气得跺
脚,却知道二师兄说得对,只得乖乖被他架回客栈去。
石头是想过他爹大概很厉害,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
地窖门再度被打开时,太阳已升起。
乍见日光,他不由得眯起双眼,只见得朦胧中那男人的背后闪着刺眼阳
光,高大的身躯仁立在阳光中,像是庙里的神只。
他走向自己,毫不费力的将他抱起,好似他只像根羽毛那般轻。石头有
些错愕也有点恍惚,从三、四岁后,他便再也没被人抱过了。紧绷了一夜的
精神一下子松懈了下来,石头无力的靠在他爹身上,莫名有种安全的感觉。
“兰儿。”他吃力的提醒他爹还有那个笨丫头,要不然她肯定会忘了
跟出来。
赫连鹰停住脚步,回头就见那小姑娘怯怯的站在地窖中央,他不由得皱
眉道:“过来。”兰儿虽然害怕,却仍是加快脚步跟上。
等出了地窖,石头就见到处是横七竖八的青衣人,全都是一剑毙身。兰
儿吓得脚都软了,若不是赫连鹰抓着她往前走,她怕早晕死过去了。
“老大,小子没事吧?”战不群带着一群手下,笑呵呵的扛着大刀站在
门口。“死不了。萧靖呢?”“还在打呵,打完了。”战不群指向屋外空
地,刚好瞧见萧靖一个回马枪了结了青焰堂的堂主。
第十章
杜念秋心焦的站在客栈门口等候,一次次的探向大街,希望能见到他们
平安出现在那头。
曾经她以为逃离黑鹰山遇到沙暴的那天是她此生最难熬的一天,现在才
知道,这种无止尽的等待更胜一筹。
一个时辰后,她干脆就杵在客栈门前,动也不动的抱xiōng凝望街头,如果
他受伤了怎么办?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如果石头死了怎么办,如果他死
了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在脑海翻腾,她害怕得整颗心都在颤抖。
老天,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们父子要有任
何一个出了差错,只怕她都会承受不住。
“秋丫头,外头太阳大,进来坐着等。”刘叔看不下去,在她身边叨念着。
“再让我等会儿。”杜念秋嘴里随便敷衍了句,脚下动也不动。
“刘叔,你别管她。师妹就算进来,也是坐不住的。”冷如风可是老神在
在,一点也不担心那几个家伙,特别是赫连鹰。
想他冷如风既能在皇城中被人尊称一声冷军爷,当然就对边疆军情特别
了解。这十年来,无论是江湖传闻也好,边关正式送上来的公文也好,全都
对赫连鹰这人的评价甚高。缜密详细的计划、出乎意料的突制,他能在沙漠
中称霸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西域诸国皆拿他没辙了,何况是小小一个青焰堂。
照他看来,这次青焰堂大概得永远在江湖上除名了。
杜念秋此时没心情和二师兄拌嘴,一句也没回。
戚小楼在一旁见她那焦虑的模样,好心的倒了杯菜水给她,“大娘,喝
口水吧。”杜念秋正要拒绝,就见街口出现了十数骑骏马,忙迎上前去。
最前面的便是赫连鹰,他抱着石头翻身下马,杜念秋一眼便瞧见石头身
上那染血的白布,忙问:“他没事吧?”“还好,那丫头撕了衣裙替他包了起
来,伤口不算太糟。”他带着石头往客栈内走去。“我点了他的睡穴,你跟我
进来替他上药。”一阵忙乱之后,受伤的人忙上药,没受伤的人直接吃起饭
来。戚小楼搂着兰儿安慰,萧靖、战不群、冷如风和刘叔凑在一起大聊江湖
逸事,不久又是黄昏,众人便各自歇息去了。
月上树梢,赫连鹰守在石头床边,脸上神色难辨。
“怎么了?”杜念秋从外头端了盆清水进来欲帮石头擦身,见他望着石
头沉思,不由得轻问。
“我从来没想过去有个儿子。”一直到这小子出了事,他才真正深刻
感觉到父子间那种切不掉的血缘联系。一个如斯像他的孩子,身上流着他的
血,有着和他相同表情的儿子。
“这几年你难道没想过要传宗接代?”记忆中的他,是那种很喜欢孩子
的男人。或许他不太爱笑,或许他有些严肃,但他会陪着自己的孩子,教儿
子使创、骑马,然后以儿子的成就为傲。
忽然间,她发现自己对他们父子有些不公平,她剥夺了他们两人应该在
一起的宝贵时光。他没有办法看到小子学走路时可笑的模样,也无法体会当
他第一次骑上马时她所感觉到的骄傲,更无法感觉当听到小子牙牙学语唤他
爹爹的那种喜悦。老天,当年她是不是做错了?“传宗接代?”赫连鹰苦涩
的一扯嘴角,“战争刚开始只是一场误会,到最后却成了不战不行。这几年
东征西战,多少兄弟在我眼前身旁倒下,谁敢说明天倒下不会是我?传宗接
代苦的不过是留下来的孩子。”再者,自从她离开后,他就变得不相信
女人了。除了娘亲以外,他甚至对月牙儿都没好脸色。
杜念秋小手搭上他厚实的肩头,为他感到难受,“对不起。”“别道歉。”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腿上坐好。“该说抱歉的是我。当年我不该那么冲
动”赫连鹰疲累的叹了口气,将头枕在她的颈窝,“谢谢你帮我生了个
儿子。”她听了忽然鼻子一酸,强忍着掉泪的念头,只是温柔的拥着她,陪
着他守在儿子床边,直到夜深。
**老天,她竟然在嫉妒自己的儿子!她也嫉妒赫连鹰!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杜念秋瞪着那对父子,心里一阵阵不舒服。石头是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吔,谁知道自从被赫连鹰给救回来后,那小子现在竟然成
天和赫连鹰粘在一起,他怎么可以这样轻轻松松就赢走那小子的心!那臭小
子也真是,一下子就和他变成同一国的,一点良心也没有!
她前几天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父子俩,但现在看他们变得那么好,她
反倒满心不是滋昧。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自赫连鹰,石头的伤也好得快;只是拖了一天一夜才
上药,背上那吓人的刀疤势必留下丑陋的伤痕。反正他是男的,这也没什么
大不了,只要他小命还在,她就千幸万幸了。
倒是兰儿第二天起便泪眼汪汪的守在石头床边。她似乎认为石头会受伤
都是她的错,所以像个小女仆似的,甚至石头那小子骂了老半天,她仍执意
要照顾他。大伙儿拿她没办法,也就随她了。
像此刻,兰儿就正在厨房煎药呢。
再次瞄了那对父子一眼,杜念秋偏着头瞧他向儿子描述大漠风光,听着
听着,她忽然认知到这两人几天后就将离她而去,娇媚的容颜一下子失去了
血色,心头传来阵阵恐慌。
先前说了那么多次不在乎,现在她才知道,那全都是欺人欺己的谎话。
曾经她以为自己不需要他也能过得很好,直至发生这次的意外。当她慌
了手脚时,是他cāo控了全局,将她拥入他的羽翼之下,冷静的以最好、最快
的方式处理事情。那时她才恍然明白,她不是不需要他,她只是硬撑着。其
实她心底深处一直在等待,希望他寻来,伸出臂弯让她依靠。
老天,他们若走了,那她该怎么办?杜念秋睁大了凤眼,神情僵硬的瞧
着她此生最爱的两个男人,震惊地发现她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她早先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白不会和他回去,又一次次的重复不会拦他
带石头走,直到此刻,她才领悟到她没有他们两人不行——xiōng口突地疼痛起
来,她突兀地起身离开。
※※※远远看到杜念秋一脸苍白,萧靖便举步上前唤住她。
“妹子,你还好吧?”她看着他,勉强的笑了笑。“还好。”“是吗?那陪
萧大哥到镇上走走吧。你嫂子特别爱吃李记的杏花糕,再三嘱咐我带回去
呢。”“你要回去了?”杜念秋有些愕然。他才来没几天啊,往年萧大哥都会
待上个把月的。
出了客栈大门,两人向李记走去,萧靖笑回答:“是啊,你嫂子怀了第
三胎,算算时间也快生了。”“嫂子怀孕了,你怎舍得出门?”这萧大哥向来
是疼娘子疼到心坎里去了,嫂子怀前两胎时,就见他心惊胆战、寸步不离地
守在嫂子身边,怎么这会几竟舍得在此时跑到玉泉镇来?“我收到干娘的信,
她担心义弟又把你气跑了,特地叫我来帮忙劝你回去。”其实他也早想报讯
给干娘,让她知道念秋人在何方,却因为当年念秋坚持要他发下毒誓,绝不
会向黑鹰山的人透露她的行踪,否则她便再也不和他联络。
为了不让念秋带着儿子消失无踪,他只好答应了她。直到几个月前他和
妻子无意中谈及黑鹰山的事,不小心提及赫连鹰和杜念秋的关系,他娘子几
番拷问,他说他发了毒誓,他娘子道她又不是黑鹰山的人,他这才将他们两
人的爱恨纠葛说了个明白。
谁知他娘子听了之后,立刻把他骂了个臭头,说他活生生拆散人家夫妻
十多年,简直就是造孽,更执意写信给从小受她欺压的弟弟战不群。不久后
他们接到了干娘的来信,他娘子便硬把他给赶出门,要他到玉泉镇帮帮这小
俩口。他是来得心不甘、情不愿,才会故意整赫连鹰。
不过整归整,总不能真做棒打鸳鸯的事,于是他才会找念秋谈谈,开解、
开解她。
“你收到娘的信?”杜念秋眯着眼瞪他,嘴角生硬的扬起,“萧大哥,娘
怎么会知道你人在哪里?”难怪赫连鹰会找到中原来,原来就是这家伙泄的
密!
“啊这个哈哈李记到了。妹子,你要不要也买点杏花糕来
吃吃?”萧靖傻笑两声,连忙转移话题。
可惜这招没用。只看杜念秋气冲冲的道:“你发誓不会告诉他的!”“我
是没告诉他,我只告诉你嫂子,你嫂子又告诉她弟弟战不群;不过他还没来
得及告诉义弟,那家伙就自己找到你了。所以说,你会和他见面是无法避免
的。再说现在误会解开了不是很好吗?还是你还在怨他?”“我——”杜念
秋开了口却说不下去,因为她的确早已不怨他了。十四年前她的确是恨,恨
他的不信任,很他如此残忍、如此决绝;但时间一久,在她心底深处那些恨
却逐渐淡了,反而是那些甜蜜的日子清晰如昨。如果她对自己老实点,她就
会承认自己其实是非常想念他的。
“其实他很在意你,只是不擅于表达。记不记得你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
景?”萧靖边买糕饼边说。
“嗯。”她点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看一个女人看得那么专注。所以我才会把你买下
来做他媳妇。
他娶了你的那三个月,是我见过他表情最温和的时候。”“骗人。”杜念
秋不太相信的看着萧靖。那家伙只要看到她少穿一点就会凶得要死。
不过其他时候他倒真的还满好的说。
萧靖拿块糕饼咬了一口,看出她的不确定,便又道:“这样吧,萧大哥
不会逼你一定要回黑鹰山,不过希望你看了样东西再决定。”“什么东西?”
他神秘地对她眨了眨眼,“一个他很宝贝的东西。虽然已经过了十多年,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在原来的地方。”“在什么地方?”看他讲得那么神秘,
杜念秋也不禁好奇起来。
“在他的剑柄里。他的剑柄是空的,你等会儿回去,可以打开来看看。”
剑柄?什么东西重要到要放在那儿?他几乎是随身携带那把长剑的,不是
吗?杜念秋不敢置信地面对着空荡荡的客栈。
没有人,前头没有人,楼上客房也没有人,连后院也不见个人影。那些
占据了悦来客栈个把月的黑衣大汉,一下子全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杜念秋瞪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茫然的问着从厨房出来的
戚小楼。
“他们人呢?”“走了啊。”“走了?”她有些痴呆的重复。
“是啊,走了。大娘不知道吗?昨儿个他们就在收拾东西,说是要回去
了。
“他们走多久了?”萧靖也皱起了眉头。
“才刚走没多久,还没出玉泉镇吧。”萧靖闻言,忙对还在发愣的杜念秋
道:“你真打算让他就这么走了?真要这样和他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杜
念秋全身一震,心好痛。她不想让他就这样走出她的生命——“不不
要”“那还不快去追!”“追?”她又是一呆。
“是啊。大娘,冬月姊不是说过,幸福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总得
试一试啊!”戚小楼在一旁帮腔。
杜念秋闭上了眼,千百种思维闪过脑海,却个个和赫连鹰有关;下一刻,
她便施展轻功.直往镇外而去。
杜念秋才出了门,就见冷如风、战不群、兰儿、刘叔,甚至连伤还没好
的石头都从厨房走了出来。
“怎么样,我就说这招成吧。”冷如风摇着扇子,志得意满的道。
“小胡子,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要是没有大伙儿的帮忙,大娘和
赫连鹰会上当吗?”戚小楼看不顺眼地损他两句。
“是是是,多亏你威大小姐的帮忙。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面对那两位
主角,大爷我可是要回长安去了。”冷如风还受不了这疯丫头,没事哭哭笑
笑的,对他是一忽儿冷、一忽儿热,像是将他当成小狗似的,高兴的时候便
笑着对他招手和他说悄悄话,要是不高兴就对他冷嘲热讽、又踢又踹。他看
他还是回长安和太武侯退了这门亲事,省得将来麻烦。
石头不安的看向外头,狐疑的问萧靖:“干爹,爹和娘这次真的不会有
问题吗?”“放心啦,你爹没那么蠢,这种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的。”萧靖
笑道。
“是啊,小子,你甭担心。这次要再不行,大不了把嫂子弄昏送回黑鹰
山不就得了。”战不群豪爽的哈哈大笑。
石头白他一眼,“谁负责弄昏她?你自愿啊?”战不群一听,忙闭上嘴
猛摇头。开玩笑,嫂子那母老虎谁敢惹她啊。一想到这里,他忽然警觉到此
处不宜久留,要让嫂子知道这事他也参有一脚,只怕以后他在黑鹰山就没好
日子过了。
其他人像是心有灵犀,忽然都变聪明了,一下子走的走、躲的躲,纷纷
决定这几天还是别睡悦来客栈的好,以免让大娘见到,可能会被砍成十段八
段,煮成人肉大餐!
杜念秋在镇外追上了赫连鹰,却见他只有单骑一人,并无其他手下。可
她并未多想,只是冲上前去大叫,“赫连鹰,你给我站住!”赫连鹰听到她气
急败坏的叫嚷,一下子勒停了马,掉转马头。
“你怎么了?”他奇怪她怎么会在这儿。
“不准不准走!”她紧握双拳,抬头怒目瞪视高高坐在马上的赫连鹰,
“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不过骂你两句,你就走人!随随便便闯进我的生
活,现在二话不说人就走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赫连鹰眼底闪过一
丝奇异的神色,脸上却依然面无表情,“你不是赶我走吗?”“我叫你滚你就
滚,那我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笨蛋”骂到这里,她忽然鼻头一酸,
多年的委屈全涌上心头,“你要走是不是?好啊,你走好了!这东西还给你,
我不要了!”她扯下黑玉石,忿忿地将它丢还给他。
赫连鹰反射性的伸手接住,看清手中的东西后,他脸上不再平静,火冒
三丈的瞪着她。蓦地,他策马离去,什么话都没说。
看到那链子成抛物线划过天空,她才知道自己在冲动之下丢出了什么;
可她后悔也来不及了。等她见到他策马从她身分离去,她更是不敢相信的呆
在原地,泪水无法抑制的掉了下来。
笨蛋杜念秋,你不是来留他的吗?这下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笨死了!
笨死了她越想越伤心,只能一直掉泪。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又折了回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拦腰抱
到马背上,黑玉石被挂回她的脖子上。
“不准你再拿下它,听到没有!”赫连鹰在她耳边咆哮,“不准!”杜念秋
哇的一声,抱着他直哭,“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再拿下
它,再也不会了”这女人若不是看在她眼泪汪汪颇有侮意的份上,
他非把她痛揍一顿不可。等她一哭完、他就要回去拆了那几个家伙的骨头,
都是他们对她胡说人道才害他遇到这种事.在她妈的一群混帐!
多年以后杜念秋是在一年后才终于看到他剑柄里放的宝贝。让她错愕的
是,那宝贝竟是他多年前从她发上硬拿走的凤凰玉簪。这么多年来,他一直
将它带在身边,就连他误会她的那十四年中都没有丢掉。
说不感动是假的,于是她那一个月就听话的穿着保守了些。不过也只有
那个月而已啦,因为黑鹰山实在太热了。不过她穿得少,可怜的就是其他人
了,个个都不敢正视她,要不然就有得他们受了。
黑鹰山?对啊,她当然回到黑鹰山了,条件是要赫连鹰收手,不再和各
族交战。至于商队安全,那简单,只要挂上大唐风云阁的旗帜便成了。而赫
连鹰本就不想再有人伤亡,也就同意了这项作法。再者,他发现他的娘子很
会做生意,和他走了趟丝路,一路上那些难缠的国家部族,全被她三言两语
现在丝路上开了十多家的悦来客栈,他那些手下个个成了掌柜。跑堂、
下厨的,全都做得满心欢喜,因为不用再博命!再加上手底下都有个两下子,
也不怕有人闹事,久而久之,悦来客栈的生意便越来越好了。
至于石头,那就真的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