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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回十一《春暖花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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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九年的冬特别冷。
时节正逢过年，家家户户张灯结綵，大红迎新年。暂时挥去战争y霾，整个中原於这j日中，皆是一p洋洋喜气。
可偏偏这时，何若舒却染上了风寒，整个人倒卧在榻上，半晕半睡的动弹不得。
「咳咳咳……」
还不停咳嗽着，她感觉身边有人，便浅眠转醒，睁开眼一瞧，便发现是她熟悉得不能再过的人……
「温度退些了。」坐在床畔，赵云伸手去探她额际，随后拿下她额间已然有些退温的s布巾，待着待会要拿去换。「起来喝y吧，汤y已经煎好了。」说着，他扶着她背脊，将他小心翼翼地让她缓缓从榻上坐起。
面se苍白如纸，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整个人浑身发着热，却觉得自己时热时冷，整个脑袋沉重晕疼。
他瞧得心疼，连忙从一旁拿了熬好的汤y过来，亲手一口一口吹温后递过去餵上。
许是因为今年严冬特别寒冷，结果却竟真如他所说，她倒是真的染了风寒，从初一以来，已然病上了好些日子……他突然有些恼恨自己的乌鸦嘴。怎麼就这麼正好说中？
「还是很苦麼？」见她眉头紧拧，他手上动作顿了顿，「若真的不行，我去问问大夫，看着能不能加些什麼让它甜些。」说着，他亦跟着她蹙起了眉头，正要将y放回去，她却轻拉了拉他袖口阻止。
她只摇摇头，「咳咳……不必了……良y苦口，我还行的。」笑得虚弱，她难看地笑了笑，随后却是黯然垂下了眼。「对不住……分明是过年，可我却害得你得留在这裡照顾我……」
j日来听着外头声声鞭p声响，她突然就罪恶自己怎麼平时不好好养身子、非要弄得今日这样，还得让他留在府邸裡头照看她。春节啊，一年裡头最好的日子，如今新野因刘备而日渐繁盛，想必外头定也是热闹非常吧……
闻言，他无奈地望她，伸手便去拨开她凌乱髮丝。「对不住什麼？我是自愿留下。妳这病若没好，我也是日夜安心不得。」顺了顺她头髮，他眼裡带着些心疼，只一心想她早些好起，「上元节还未到，妳不是一直嚷着想看灯节？早早病癒便能去了。」一面说话，他将碗裡剩餘的汤y餵给她，神se温煦地轻笑。
上元节麼……何若舒微微有些怔然。
元宵啊，她前些日子才听甘夫人正期待着呢……能和心上人共赏灯节，必然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情罢？去年他没时间，好不容易今年是空下来了，然而偏偏她却在这时候生病。
「对不起……咳咳咳、让你忧心了。」叹然他自她病倒，j乎日夜都守在她这裡照料她。她心裡实在愧疚得不行──他好不容易閒餘下来的春节，如今却因她一刻也没得閒下。
「舒舒，妳若再继续同我道歉，我可要生气了。」佯装地微微扳起面孔，赵云将空碗放到一边，随后才又过来将她扶着躺下。
而她闻言，只得乖乖噤声，无辜可怜地眨眼看着他，只觉自己现在道歉也不是、道谢也不是。
看他难得显出了j分清冷的侧脸，她却不禁有些怕……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一直道歉，果真会惹人烦的吧……可是、她只是难过自己总是拖累他……
见她的神情那般，他不禁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一下心口的那一点闷又瞬时烟消云散，「好了，继续睡吧，大夫说，妳现在需要多歇息。」轻叹一声，他终是不忍，又放柔声音，替她掖好被褥后便要起身拿碗出去。
他并非是生气，只是总觉得，她和他在一起时，似乎还是道歉居多……若她能再更依赖他些便好了、他心裡微微叹然。
他只是不想她连跟着自己，也要这样谨慎小心。
然而她见状，却又连忙伸手去拉住他衣袖，「子龙，我……我不道歉，你留在这儿陪我说说话，好不好……」眼裡带些小心翼翼的哀求，她神se有些可怜地眨了眨眼睛，虽然脸se不佳，这般听来，倒有了j分撒娇的味道。
她不是刻意的嘛、只是不习惯什麼事都依赖着谁，总深怕自己又成了谁的累赘困扰……可她也不想见他生气的啊，平时，就只有在她面前，他从来都不扳脸se给她看的……
见状，他微怔，见她这样，却忍俊不住便有些失笑，「傻丫头，我只是要把空碗拿走，待会便回来了。」他哪裡捨得真的对她生气？尤其她现在又这般虚弱──她从来不从他这裡要什麼、求什麼，也鲜少撒娇……说来，这份鲜少，倒j乎要成了他於她有求必应的软肋。
她一时有些尷尬。原来不是生气要走啊，那不早点说──「哦……」说着，她便放了他衣袖要让他走，他却坐回了床沿，伸手回握住她方才伸过来的柔荑。
「无妨，我便待妳睡了再走吧。」莞尔，他垂眸笑看她，目光煞是温柔。
其实他也想多陪陪她。既然她都这样留了，他多坐一会，那也没有什麼。
见他真留了下来，虽然知道他就是走了，也是一会就回来，可她却还是不禁有些高兴地笑了，「咳咳……子龙……以前春节时，都做些什麼？」仰头望着，她说的是他还未与她重逢时的日子──以前并没什麼感觉，可她现在对於那空白的七年、和他过去成长的种种，却都好奇得不得了。
恋ai便是这样的感觉吧？从和他互明心意后，甘夫人说她笑的时候变多了，还经常莫名就一个人傻笑起来，像个傻子一样。
她总能因他莫名就高兴快乐，如今想来，她和他说的话、做的事，有时候也像两个傻子。
可……她却觉得很幸福。
「春节麼……通常不怎麼过。」听她这般问，他微微有些诧异地一顿，随后是j分怀念地笑开。「母亲还在时，会给我和大哥缝上新衣，膳食也会难得出现r……后来爹娘皆离世后，便鲜少过上春节了。」莞尔，他对於亲人的记忆其实并不鲜明，大多都已然十分模糊。而后来失去亲人后，他便一直独身一人，除偶尔会在难得无宵禁的上元元宵中，瞧瞧这繁华灯节外，对这些节庆便也就没什麼特别的感觉了。
听见他这话，虽见他神情仍一贯地淡然，可她却听得有些难过，便不觉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彷彿希望能多给他些温暖。
「只可惜我不会做新衣……」眸se微微黯然，她想起自己糟糕透顶的手工便觉得悲惨，顿了顿，又抬眼看他，「咳咳、不打紧……日后年年春节，我都陪着你过。」脣角轻浅地勾起笑，她声音仍是虚弱，神情却十分坚定。
闻言，他微微怔忡，却不禁亦跟着笑开。
「好。」开口回应，虽说他心裡原先便不觉得特别伤心，可有她这番话，他也就觉得特别高兴了。
「舒舒往年的春节呢？吴郡没有灯节麼？」好奇她怎麼就一直嚷嚷着想和他去瞧元宵灯节，他问着，另一隻手又去探她的额头──果真是好些了，温度降了许多，他心裡总算安心下来。
江南一带不是据说十分热闹麼，孙策虽然统治得短暂，但也是万民ai戴，莫非却是江南江北习俗不同？
「吴郡、庐江……都有灯节啊。我只是、特别想和你一起看罢了……」微微赧然，她轻哂，也知晓他问这问题的缘由，不禁就有些想骂他怎麼这般木头？
而他一愣，随后不禁出声噗哧笑开。「好──等妳病好了，我便带妳出去逛灯节。」
原来竟是他不解风情了？他失笑。
何若舒听见他这话，颇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随后才又继续说话：「咳、往年春节，吴夫人总会亲自手作新衣给她儿nv，包括我……大哥通常还是忙上忙下，都是我带着仲谋和尚香，出去在街头乱晃……然而最后却是仲谋识路，把我和尚香带回府裡。」忆起那七年间，曾经江南烟雨、温煦漫漫，她脣边噙着笑，似乎渐渐不咳了，神se怀念而遥远，「大哥虽然忙，却定会带着公瑾大哥回来一同吃团圆饭，然后y稚地和他抢r吃……」
闔上眼，她一面怀缅，或因y效袭来，她的倦意愈来愈重，最后只出声喃喃：「我从未想过……原来在这裡，我也能有一个家……」
──从未想过，他们待她一个素不相识、毫无血缘关係的外人，能够真正将她看作家人，给她那麼多温暖──
听她话声渐弱，赵云垂眸望去，便见她一边说着，已然沉沉睡了。
不禁叹然，他j分眷恋不捨地鬆了一直握着的手，再替她将被褥掖好。
深深望了会，他倾身下去，小心翼翼地在她额心印下一吻，随后才起身，将空碗端着步出了房门。
家麼……他听她那样怀念眷恋的语气，却竟然都不禁有些嚮往了起来。
她自y便逢家破，流离落难，是素昧平生的孙府将她收留了下来。孙坚走得早，想必是吴夫人和孙策待她一直很好，也莫怪孙策死时，她会那般悲伤哀慟。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能给她一个如她回忆中，那般暖se盈盈的「家」。
──若是她的孩子，定然也会是个讨喜可ai的娃娃吧？
脚步微顿，他思及此，却是不禁摇首笑叹自己。
都还未将她娶过门呢，他如今想这麼多是做什麼。
行至走廊时，他向外一望，却发现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已然逐渐停了。
春日，应当是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