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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鲁正梅带着一肚子的疑h,和董鹤芬一前一后出来,两人走出去好远,在一僻静处停下了,董鹤芬竟笑了笑:“觉得奇怪吧?”
鲁正梅“嗯”了一声,“是挺奇怪的,安安她,这么早就睡着了?”她睁大了眼睛,直摇头,这两个孩子啊,什么时候才能顺顺当当的呢?
董鹤芬敛了笑,小声说:“刚才立维来过了。”
“啊!”鲁正梅吃了一惊,不对呀,刚才儿子还跟她通了电话呢,说是要出差。这么说,他在走前过来看过安安了?她不安的心,微微放下了些,忙问:“你瞅见立维了?”
董鹤芬看着她,神se凝重:“我没见着,我是听阿姨说的,立维来过了,只是没有进病房,买了粥j由护士送进去的,据护士的描述,我觉得是立维没错。”
“哦。”鲁正梅一副深思的样子。
董鹤芬叹了口气,红着眼圈说道:“安安看着那粥,又哭又笑的,把阿姨都闹懵了,闹过去之后,安安的胃口倒好象开了些,一气喝了两小碗米粥……”她咂了咂嘴巴,“那是立维给她买的米粥呢,这都两天一夜了,就吃了那么一点儿东西,也没休息好,得,这下好多了,睡着了。”
鲁正梅不由的,也跟着咂了咂嘴巴,心里不是滋味,这一场一场的,痛的,不幸的,辛酸的,倒霉的……她们都j乎亲眼见证了,真是能折腾的两个孩子啊。她没有说话,心里只剩了叹息。
董鹤芬抹了抹眼睛,问:“哎,立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安安呢?”
鲁正梅回了神,缓缓地说道:“立维出差走了,看过安安之后,他就走了。”她得据实相告。
“什么?”仿佛一个炸弹当头扔下,董鹤芬瞪起了杏核眼。
“鹤芬,他知道了。”
“嗯?”董鹤芬皱眉,愣了一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糊涂了。
鲁正梅拍了拍口,一想起那天惊天动地的一幕,她就心惊跳:“当初老陈跟安安谈婚事时,怎么谈也谈不拢,最后b得老陈动用了非常手段,安安才同意的……你当时也在场的,整个过程,你也是听到了的。”
董鹤芬只觉得血气一阵上涌,“立维都知道了,是吗?”
鲁正梅郑重的,点点头。
董鹤芬半天没言语,当时她就坚决不同意用那种方法,只是陈德明破釜沉舟了,完全不听她的……这对安安和立维来说,伤害太大了。陈德明当小人也就罢了,还扯着安安也跟着做了回小人,这说来说去的,岂不是拿立维当枪使了吗?难怪立维伤心了,换成任何一个有尊严的男人也受不了这个的。
这么一想,董鹤芬有些心疼了,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孩子,她握紧了拳头,“立维怎么会受得了呢?安安那时不ai他,他完全明白的,也不能挑理,不ai就是不ai,本来没有什么的,可这样一弄……立维还不记安安的仇儿?”
鲁正梅神se沉痛,正是基于这一点,儿子才负气出走的吧,不过……“鹤芬啊,咱们也别太担心了,立维还能知道来医院看安安,说明他再怎么伤心,再怎么有怨气,心里总归是有安安的。咱们给他时间吧,让他想想,想明白了,他自然就会知道,他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陈安昏昏沉沉的,又躺了三天,每次房门一响,她就抬起脑袋看看,不是立维,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她终于知道,立维不会再来了。她眼巴巴看着床头柜上的小碗,印着美的图标,还有彩蝶戏莲的花样,是立维一并带来的,可她的眼泪已流不出来。
手机就在枕头边,她拿起来,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就象她的心情一样沉重,她握紧了,呆了一会儿,然后,她一页一页翻着通讯录,他的位置比较靠后,她记得保存的全称是“钟立维”……终于翻到了那个熟悉的号了,她看着看着,又出了神,眼前晃过钟立维那张容长白净的面p——大概是长年累月一直看的缘故吧,她没觉得他有多么好看,至少,他不难看,甚至得意洋洋笑起来的时候,还颇有些自以为是的风流倜傥。平时呢,黑黑的眼睛,黑黑的眉ao,总是带着不经意的笑,看人、看物或看景的时候,一扫而过,仿佛什么都没装在他心上,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散漫,l荡,不喜欢被拘着,喜欢自由自在,嬉笑怒骂皆是随着心情,更似信手拈来……嗯,还有呢,看漂亮nv孩子时,眼睛还有点儿勾魂儿吧。
就是这么一个人,这么样的一个钟立维,在她的视线里,在她的周围,晃晃悠悠的,转了很多年。
天se一点一点黑下来,病房里也暗了,更显的四周沉静,她缓缓坐起身,背靠着床头,掌心里,还攥着手机,而心里面,是极想给他拨个电话的,她犹豫着,他会接她的电话吗?若接起来,他是会愤怒,还是会无措,还是会……惊喜?她却不敢奢望。
她有些泄气似的,闭上了眼睛,给他打电话,她没有那个勇气——他甚至人都来了,却不肯进病房看她一眼。
他还在跟她置气吧。
周围太静了,静得连自己的吸气呼气声,都清晰可闻,她害怕这样的寂静,只有她一个人,她觉得孤单,冷清。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孤单、冷清了呢?
小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她的身边,总有他围着打转,科打诨。那时他是很喜欢打趣她的,总腆着脸凑过来,凑得很近很近,不知在哪儿蹭得灰头土脸的一张脸,有些滑稽,他却不在意,笑嘻嘻的,黑黑的眼睛眯起来,藏起了光芒,藏起了日月星辉,他更喜欢叫她,仿佛上了瘾似的:
“哎,小安子,咱们去海子边玩吧!”
“哎,小安子,哥哥给你个好东西。”
“哎,小安子,猜猜我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总是小安子、小安子叫着……她被他叫得腻味透了,抄起身边的东西,没头没脑朝他丢过去,然后小腰一叉:“钟立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叫小安子!”
她不喜欢他叫自己小安子,讨厌极了,象个小太监似的,尤其是被他欺负的小太监,他一叫她,她就搓火,大眼睛瞪得溜圆。有时候气极了,她就一直瞪着他,瞪他好久好久,大眼不带眨一下的,反倒是到了那个时候,他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慌乱,最后不战而败,抱头鼠蹿逃走了,她胜利的微笑,原来,他也有怕羞的时候呀。
在她心中,钟立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钟伯伯每回揍他时,他哼都不带哼一声的。
陈安吸了吸鼻子,满脑子里都是立维。
那一年,他吭哧吭哧的,终于读到初一了——他的功课一向不怎么样,考试回回倒着数,她经常嘲讽他,留级吧,留级吧,到时咱俩坐同桌,考试时我照顾你。他总是不屑一顾,说你那半吊子成绩,还不如我呢,夹在别人中间上不来、下不去的,你不嫌挤得慌啊?要不,你就学学我,往一头拔尖……明明成绩不好吧,说话还大言不惭的,她觉得可笑又可气,说钟立维,我成绩为什么不好,全赖你啦,我一看书你就拉我去玩……说着去揪他的鼻子。
那时,他高高瘦瘦的,象没长开的豆芽菜,个子蹿出她半个头去,人长得不但不好看,说话也开始变声了,她笑话他,说他是怪物,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他的鼻子长得比较挺直,比较好看。
她喜欢揪他的鼻子,他总是躲闪着,她跳起脚来,朝他身上扑打,他身上yy的,好象石块堆砌成的,硌着她手指……没一会儿,他就挨了她j下招呼,他开始告饶,小安子,不闹了,不闹了,说着说着竟脸红了。
每回都这样,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好象自打他读了初中后,他动不动就经常ai脸红,但她不觉得是他脸p变薄了,相反的,反倒变厚了。
有一回,宝诗和他言语不和,上去也去抓他的鼻子,立维嘻嘻哈哈的,左躲右闪,灵巧得象只猿猴,宝诗够不着,急得哥哥、哥哥直叫,立维照样不理,她在一旁看着,拍着手掌加油助威,宝诗又开始喊她,安安快来帮忙,咱俩合力制住他,她说好……可是还没等她上手呢,立维就落荒而逃了,气得宝诗直跺脚,哥哥真会耍赖!
有天傍晚,她坐在葡萄架下做算术题,题目读着就有些拗口,**呀兔的混在一起,咋腿儿那么多呀……她有些头大,于是咬着铅笔头想啊想的……忽然,一团软软的、喷香的东西砸在桌子上,她顺手就抄起来,撕掉包装纸就啃起来,**腿好香啊,她吃,吃……把**腿吃进肚去,就会做算术题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忽然,一团软软的、喷香的东西砸在桌子上,哈哈,天上掉馅饼啦,她小鼻子比小狗子还灵,顺手就抄起来,撕掉包装纸就往嘴巴里填……**腿好好吃啊,她开心地吃,吃……唔,把**腿吃进肚去,就会做算术题啦。
最好,再来个兔子腿儿!
她乐滋滋的,美滋滋的啃着**腿……立维站在她身后,一个chou冷子趁她没注意,就弹了她一个爆栗,然后怪声怪调地乐起来——那声音,可够难听的,说尖不尖,说细不细的,象鸭子叫。
她嘴里塞得满满的,小手也油乎乎的,顾不上搭理他,嘴上却毫不示弱,冷不丁就爆出一句话:“钟立维,你是太监!”
他的笑立刻卡停在那,黑黑的眼睛转到她面前,“太监是不能娶老婆的。”说得仿佛很认真似的。
她才不管太监娶不娶老婆呢,她眉眼乐着,小嘴儿里忙得不亦乐乎,还不忘拍拍他的马p:“钟立维,你对我可真好。”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对他说软乎话。
他“哧哧”笑着,坐到她身边,瞧着她的吃相,不由了她鼓鼓的腮帮子,取笑道:“你属小狗儿的,谁给你好吃的,你就跟谁走,是吧?”
“才不是呢。”她笑,说她是一只可ai的小猪崽儿。
他有些泄气似的,只管看着她。她吃完了**腿,吮吮手指头,又咬起了铅笔头——好吧,她是挺没心没肺的,吃完了就不认账了。
“哎,小安子。”他在一旁捅她。
“g嘛?”她连眼p都没撩一下。
“去海子边好吗?我给你看样儿东西。”他竟有些乞求似的说。
“又不是好吃的。”她咕哝着,挥挥手赶他,“不去不去,我要做作业。”
他搔着脑瓜儿p,无措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又恢复了平日笑嘻嘻的嘴脸:“哎,小安子……”他一边叫着她,一边从口袋里出张小纸条,在她眼前摇晃,“哎哎,瞧见没有,小安子,你要敢不跟我好,我就跟别的nv生s奔去!”
她立时来了兴趣,不是对他有兴趣,而是对那小纸条发生了浓厚的兴趣。早就听说,男生nv生之间有递纸条的,她那时虽不明白其中的真正含义,但也懵懂地略知一二。
她伸手去够纸条,他不给,她yu发好奇了,好奇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给我看,给我看……”她嚷嚷着。
他嬉p笑脸的,“小安子,你得答应跟我好,不管别人给你啥好吃的,你坚决不能跟着走……”
“好好好!”她只管应着,翘起小脚去够。
立维递给了她,她哈哈笑着,跑到一边,一个字一个字读着:“立维同学,我在小学时就偷偷喜欢你,现在上初一了,我们还是一个班,还是同学,我好高兴,我想跟你好……”很工整、很秀气的小字。
她抬了抬头,见他愣愣的站在一边,看着她眼睛发直,她跑过去,拿秀气的手指戳他脸蛋子,“羞羞脸,羞羞脸,男生av生,不害羞,不害臊……”他忽然脸红着跑走了,而她手里,还捏着别的nv生写给他的“情书。”
她咯咯地笑,笑得弯不起腰来,竟然有人喜欢钟立维,长那么丑,那么瘦,声音还那么难听……她想不明白。
没想到隔了两天,上午第一堂课是语文,她从书包里掏出课本,打开,一张字条飘了出来,她心里顿时一慌,啊,也轮到她有小纸条了!她做贼似的,用课本挡着,手臂还圈了一个圈儿,把纸条兜在中间,上面字很大,写得也很工整,一笔一划的,但没头没尾的,只有一句话:喜欢看你笑,喜欢你的大眼睛,我真的十分喜欢你。
她呆了一会儿,然后捂着小嘴儿偷笑,这算什么情书嘛,这么直白,而且还就这么j个字儿,情书应该是很长很长的呢。喜欢她?唉,好多人喜欢她好不好,都说这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真甜,人也漂亮,比纸条上的词儿好听多了。
傍晚放学后,她一蹦一跳回了家,在胡同口就遇到了钟立维,门神一样戳在那儿。不过她见过画上的门神,盔明甲亮的,比他威武多了。她从来不怕他,但不知吹糖人儿家的小眯眯眼儿子,为什么这么惧怕他。
她冲他顽p一笑,一蹦一跳过去了,他从后面撵上来,“喂,小安子。”
她不理他,哼,又叫她小安子。
他伸过脸来瞅她,笑得好假、好丑,黑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哎,今天有啥新鲜事儿没?”
“没有,没有。”她挥着小手。
他眨眨眼:“真的就没有?”
她明亮的大眼转了转,小鼻孔里哼了一声,不f气似的,然后小腰一叉,仰起小脸自豪地说:“我今天也收到情书啦!”
他忽然忸怩不安起来,还有些紧张地问:“谁写给你的?”
她眼珠一转,信口开河:“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他成绩好的,鼻子也高高的,挺挺的。”
“胡说,他是个大塌鼻子。”
她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的?她咬了咬嘴唇,计上心来:“那就是生活委员啦。”
他一个爆栗敲在她脑门儿上:“甭蒙我,她是nv生!”
她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直叫唤。
他把手一伸,“拿来我瞧瞧。”
“什么?”
“你的情书。”
她g脆说:“扔了。”
“扔哪儿了?”
“忘了。”
他作势又要敲她,她撒丫子往胡同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钟立维,你这个大坏蛋,赶明儿,我叫我同学收拾你!”
他追在她身后,气呼呼地叫:“笨蛋,你竟然不知道是谁写给你的,真笨。”
他气了,她笑了,说:“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
“到底是谁?”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执着得很。
她被问烦了,跑得头也不回,“不知道,扔厕所了。”
身后好久没有动静,她喘着气停住,回头一瞅,哪里还有人啊,立维不见了。
正巧晚上钟伯母做了红烧排骨,喊她过去吃饭,她挨着立维坐了,和他说话,他也不理人,冲他笑,他也不看她。钟伯母说,甭理他,这个怪孩子,一阵一阵的……他是一阵一阵的,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莫名其妙的……她也没有多想,因为隔不了多久,他总是会照样的,和她有说有笑,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
“安安,你怎么坐起来了?”耳边是温柔的nv声,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柔柔的抚上了她的颈子。
陈安一睁眼,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看,原来是母亲。“妈妈……”她喃喃地叫。
“你呀,怎么不开灯呢,乌漆麻黑的怪吓人的……”董鹤芬按了床头的铵钮,灯立时亮了,目光再次落回nv儿脸上,她吃了一惊,nv儿一脸的泪痕,这是又在想念立维了吧?
她在心里叹息着,开始整理床上的被子,并且一边安道:“安安呀,你要想开一些,上海那边有事,立维拖不开身,若让他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一定也很难过的,等过了这阵子吧,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过了这阵子……陈安呆住了。
“安安,你怎么了?”董鹤芬发现了nv儿的异状。
陈安张了张嘴巴,忽然出其不意的,抓住了母亲的手臂,董鹤芬吓了一跳,这一惊一乍的,她心里突突乱跳,“安安。”
“立维他……”
“立维怎么了?”
董鹤芬就见nv儿眼角,又淌下两行清泪,只是眼神格外明亮,亮晶晶的,闪着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陈安望着母亲,笑了一下,又哭起来,“那张纸条,是立维写的。”
是他,一定是他,他说她是笨蛋,他追在她身后,不停地问她,是谁,是谁……
她怎么这么笨啊!那天他站在胡同口,分明是在等她,还问她有什么新鲜事儿。
陈安吸着鼻子,果然是她太笨了,她本没想到会是立维,竟然是立维。
她以为,今生今世,第一个说喜欢她的人,是乔羽;第一个说我ai你的人,也是乔羽。却原来不是。
她弄错了。
是立维,是少年立维。
这么多年了,她很少回想起那一幕,j乎是忘了,在她生命里,在她小小的年纪时,有一个小男生向她表达着感情,表达着ai意……尽管距离很远了,但那一幕在此时,分外深刻起来。
只是那时她太年轻,她不懂啊。
现在,她还是明白得太晚了。
为此,她失声痛哭,那是比立维头也不回走掉,还令她痛心百倍。那立维呢,这些年,面对一份没有回应的感情,是不是更伤心?
她哭泣的成分里,己不止是为了自己。
董鹤芬不知所措的,将nv儿抱在怀里,眼泪也流了出来,“安安呀……”说不出话来。
陈安揪住了母亲的衣角,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身子还在chou搐,而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妈妈,我要去找立维!”
~明儿见。
第四百三十八章
陈安揪住了母亲的衣角,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身子还在chou搐,而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妈妈,我要去找立维!”
她一定要去找他,她要跟他说一句话,一句最重要、最重要的话。
董鹤芬怔住了,nv儿刚才的举动和话语,她怎么不懂了,不过最后那句,她听懂了,也万分理解。她握住了nv儿的手,“孩子,妈妈支持你,我想立维一定也在等你,他心里,是放不下你的。”
nv儿一定要幸福,无论如何,她不要nv儿是孤单的一个人,安安应该比自己幸福百倍、千倍。
陈安抬起宽大的病号f袖子,拭了把脸上的s意,愈发显得眸子黑亮,她瘦削苍白的脸上,满是坚毅果断的神情,然后她望着母亲微笑,她要让ai她的亲人放心,她不会一蹶不振的。同时心里也在想着,不管立维原不原谅自己,这次,换她守候他。
她要追他去,然后象他那样,守着他,感动他。
董鹤芬心酸又欣地看着nv儿,“不过眼下还不行,你身子骨儿太虚弱了,等养好了身再去吧。”
陈安点头,目光里,有种一往无前的勇敢和坚定。
房门一响,鲁正梅手里提了一个食盒进来,走到床前,“安安……”似乎yu言又止,又似乎很激动。
这些日子,她天天晚上和儿子通电话,安安每天吃了多少饭,睡了多长时间的觉,做了些什么,她都详细跟儿子说起……儿子在那头,也不打断她,只是沉默,她猜测着,自己的话,儿子一定是听进去了的。可当问起他什么时候回来时,他却顾左右而言它,不肯讲。她在心里叹息,怎么就这么别扭呢?大概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这么难聚、这么别扭的一对儿了。
母子连心,她能感受到儿子在想些什么,为这个,她无可奈何,儿子有儿子的心结;可是当面对安安时,她又觉得儿子太不象话了,儿媳f都这样了,儿子却跑得没了踪影,这不成统,丈夫也成天在家里吼吼……她左右为难,谁也劝不了。
而眼下,安安是拿定了主意吧,他们两个人中,总得有一个主动的不是,不然这样拖下去……
“孩子,委屈你了。”她再也说不出别的。
陈安会意的,点点头,眼底又有了泪花,“先别告诉立维。”
……
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清晨,陈安站在卧室的y台上,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p,银妆素裹的世界,那么纯洁,那么g净。
她提前出院了,因为不喜欢医院的一切,总让她想起失去的可怜孩子,母亲了解她心思,便依了她,向医生问询了,医生也同意她出院,并热心地嘱咐了一大堆。只不过,她出院回哪边调养,成了暂时讨论的焦点。董鹤芬想接nv儿去她那里同住,顺便照顾,鲁正梅也争着想接人,老太太那边也打发了张阿姨过来……陈安的目光,一一在亲人们身上扫过,这些人关心她、ai护她,她觉得心里热烘烘的,只是……她的眼光落在虚掩的房门外,有个中年男子在外面徘徊,不时从玻璃门框上闪过头颅,她的眸光顿时冷得象冰屑一样,她不会原谅他,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原谅他了,在心里,她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她平静地说,我想回我自己的家。
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家,回到她和立维共同的那个家去。
家里布置依旧,她望着眼前的一切,觉得熟悉,觉得亲切,仿佛时光荏苒,恍然隔世。阿莱把王嫂也接了来,照顾她起居。胖乎乎、好脾气的王嫂看到她,开口第一句就说太太您瘦多了……那一刹那,她j乎又有种落泪的冲动,她总是不经意间,想起立维,只要是沾一点儿边的,有一点儿关系的,她统统都会想起他,想起那个孩子,然后忍不住潸然泪下。
外面的屋脊和树梢上,落了一层银白,太y很大,光线也很好,耀眼的金光照着皑皑白雪,令人睁不开眼睛,鼻端是s润的清爽的味道,陈安拢了一下身上的披肩,心情虽有些沉重,但似乎很好。
两腿有些发酸,她换了个站立的姿势,回了一下头,梳妆台上,放着两张飞往上海的机票。明天早上,阿莱将陪着她乘坐第一班飞机去上海。
她有些雀跃的,等不及了。要不是母亲一再按着,她早已经飞过去了。
明天就能见到立维了。
她把眼光重新投向窗外,上海也应该下雪了吧。立维,你好不好?
……
钟立维呷了一口酒,漫不经心的,再度望了望高朋满座的婚宴大厅——每个人脸上都带了喜悦的笑容,或低声j谈,或碰杯庆祝。他的心情却有些落寞,参加了无数次婚礼了,也曾梦到过相似的情景,但每一场里,自己都不是主角。而且眼下这样喜庆的场合,难免让他想起某个人来……他又喝了一口酒。
旁边的金绍文看他情绪低落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用手肘碰了碰他:“哎,老弟,想什么呢?”
立维瞥他一眼,能想什么啊?于是静静地说:“当然是看着高兴了。”
每一场婚礼的开始,虽不是幸福的最开始,但更不是幸福的终结。他无端的,心里有些感慨,大煞风景的话,实不应该在这时说出来。
金绍文更觉着好笑,这家伙有时候吧,挺会装大尾巴狼的。他点了一支烟,吐了个烟圈儿,笑骂道:“我还不知道你?这会儿,只恨新郎不是你吧?我说,你着的哪门子急呀,你不也快了!”
立维听了,反倒笑了笑,也从桌上的烟盒里,拽了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拇指挠了挠眉峰说:“我有那么明显吗?”
金绍文愣了一下,大笑,拍着他肩膀说:“简直太明显了,你小子……唉,我说你多好呀,有时候吧,我挺羡慕你的!”
立维慢悠悠地吸着烟,“听说嫂子很贤惠,如今你连儿子都有了,还发愁什么,你小日子过得多滋润啊!羡慕我?我还是光杆一个,你打我脸呐?”金绍文只管笑了笑,任指间的烟雾,袅袅上升,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老婆,的确是很好的nv人,可我就是一直没感觉。不过,这都多少年了,已经习惯了……”他摇着头,“没什么好不好的,马马虎虎过吧。”
立维没有说话,老同学的心情,他或许会不到,但自己的心境,也是别人无法了解的。
他闷头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金绍文又笑着说:“新娘子挺漂亮的。”
立维“唔”了一声,抬头望去那边,嘴角弯了弯,“每个新娘子在这一天,都是最漂亮的……”他一下子顿住了,那么安安呢?他忽然心跳得急了,竟隐隐有些期待。
他又喝了一口酒,然而也就是兴奋劲儿刚调动起来,他又立刻觉得沉重了……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金绍文看他不停地喝酒,又捅了捅他:“老弟你悠着点儿,晚上还有宴席呢,不怕没酒喝。”他望着眼前欢乐奢华的场面,咂了咂嘴巴,“大小宴会连着庆三天呢,好家伙,快赶上皇帝嫁nv儿了。”
“晚上我不打算去了。”立维说。他和杨家的公子,是经绍文认识的,并没有什么深j,一起喝过j次酒而己,也算相识了。但一张请柬送到手里,总不好推辞,而且他需要时间缓解缓解心情。
“别呀,你回去一个人儿,多没意思,我听说你那支基金,推行得也很顺利,你还担心什么啊?再说咱们哥们儿聚一次也不容易,这往后,你也是拖家带口的,老婆再好,儿子再亲,总不能时时挂k腰上吧,能行乐时,且行乐吧。”
立维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晚上,他还是给老同学拉去了,心情起起伏伏,时好时坏,中间出去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母亲打的,另一个是阿莱打的,不过说的内容大一致,他还是如常听着,口里嗯嗯啊啊应着。母亲这次,说得简短了些,没一会儿便挂了;倒是阿莱,有些啰嗦了,他耐着子听完,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他坐在外间的会客厅里,呆了一会儿,安安恢复得很好是吗?阿莱和母亲,都说安安很好……他抬手松了松领带,有些宽,又有些不放心,就象被放在一个夹缝里,进退不得。连该高兴还是该苦恼,也分辨不清了。
不时有f务生从身边经过,男人们爽朗的笑声,也一阵阵传出来……他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然后给秘书拨了一个电话,告诉她今晚,不用派车过来接他了,今晚他就在酒店的楼上睡下了。
只是睡一觉而己,在哪里,都是他一个人,没有什么分别。
他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大概是想着醉一下吧。
醉一下也没事的,反正是左右无事,而且,他已经订了后天回去的机票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醉一下也没事的,反正是左右无事,而且,他已经订了后天回去的机票了。
他只管暂时放纵一下,至于回去怎么面对安安,现在,想多了也没用。这次,是他对不起她了,没有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留在她身边。
心里真是不好受,象烙大饼一样,左右都不舒f。
……席间,不比白天婚礼的井然有序,不断有人过来敬酒,他也一一回敬了……一来二去,这酒渐渐喝多了,但意识,还是清楚的。
偌大的宴会厅,客人们陆陆续续撤了,金绍雯也喝得醉眼歪斜,最后指了他鼻子,大着舌头说道:“你这厮,酒量还是这么好……”话没说完,就一头栽在桌上,沉沉睡去。
他顿时来了兴致,四周清静极了,只剩了没j个人,桌上早己杯盘狼藉,而他慢慢的,自斟自饮着,这么好的酒,刚才一杯杯灌下去,暴殄天物了……仿佛是满目疮痍的战场,最后活下来的、幸存下来的,就剩了他。他无缘无故的,有些兴奋。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耳边有个nv人的声音:“立维,你怎么还喝呀,不要命了……”他一个激灵,这么温柔的nv声,是安安?
他侧了一下头,身后果然站了个nv人,长长的头发编成韩式的发髻,松垮垮拖在脑后,显得优雅又高贵,他点了点头,口齿还算清晰地唤了声:“嫂子。”
金太太笑了:“别喝了,你住哪儿呀,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他面目已有些僵y,但还是笑了笑,抬手向上指了指:“我不走了,楼上订好了房间……”他回身,一个巴掌,没轻没重地拍在金绍雯身上,“醒醒,嫂子接你来了。”
金绍雯烂醉如泥,被太太和司机搀着走了。
立维喝光了杯中剩的酒,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也该上去睡觉了。
他扔了杯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才觉得头真晕,四周的景物也跟着在打转,不过心里还算清楚,这下,是真的喝多了……有个f务生看到他,想要过来搀扶,他摆手不让,他是什么人啊,再难,他也能撑下去的。
上了楼,从电梯出来,他觉得头更晕了,步子也不稳了,他扶住了墙,撑了一下,看了看附近门上的号,应该是……那边,他朝预订的房间歪里歪斜地走过去。
房卡刷了一下,“咔嗒”一响,他拧住了门柄,推门进去。
四肢真是沉重僵y,他想着那张床,只想着赶紧躺上去,好卸下这一百多斤的份量,他快支撑不住了——故意的喝醉酒,在他来说,还没什么经验。
他躺了下去,身象一只笨重的沙袋,里面的沙,哗一下子倾出来,他轻松了。
他满足得叹息了一声,真好呀,这些日子,他还没有这么轻松过。
他阖上了眼睛,该睡了,该睡了……仿佛是,真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手臂动了一下,索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条红se的帕子,慢慢的,他把帕子盖到眼睛上……这是他的孩子,意外地来了,又意外地去了,他却眼睁睁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眼角,慢慢淌出泪来。
又过了很久很久,房门外闪出一条纤细的身影,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动静,静静的;整个酒店,也是沉寂无声。
手压在门柄上,转了转,门竟然开了,身影怔住了,一下子按住了口,轻微地喘着气,过了p刻才一闪身,进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眼睛在黑暗里待久了,已适应了暗暗的光线,她走进去,看着床上那团模糊的、熟悉的轮廓,她远远地停下了。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她才能靠近他——她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他和别人碰杯喝酒,笑容淡然,话仿佛也少了很多,没了那份张狂。她只能远远望着他,窥他。
她在黑暗里看着床上的他。这些日子,知道他在上海出差、忙碌,她却不敢出现,不敢靠近他半步。
他,是不再需要她了。
她觉得自己,卑微而渺小。八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如神邸一样,高大英俊,尽管喝醉了,那么狼狈,但在她眼里,仍是完美的一个男子。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别人,而且也知道,钟立维,是不会属于她的,他高傲而气盛的心里,不会有她的位置。
她沦陷了八年,默默的,做他身边的小c,她连他旁边的绿叶,也不敢奢望,她实在是,太渺小了。她一直自卑着,不仅是出身的落差,还有天生散发的一种气场,让她从心里畏缩,让她对着他时,只能敬仰和顺从,正是她太柔弱、太顺从了吧,从不要求什么,他才一次又一次地肯帮她。他们保持着似是而非、非亲非友的关系,直到她壮着胆子凑近,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了她。
这么多年,她就放肆了那么一次,只有那一次——她亲手为他们的关系划上了句号,不是不后悔,不是不难过的。
现在,她还是不敢近前,尽管知道,他已经醉了,睡着了……她只想看他一眼就走,最后再看他一眼。
她终于怯怯地走过去……
董鹤芬亲自送nv儿去机场。太y很好,晴空万里。
路上的积雪,因为撒了融雪剂早已化掉了,道路畅通……有一列迎娶新娘的车队从旁边经过,陈安扒着车窗,看着,望着,不由出了神。
董鹤芬笑着说:“这两天都是好日子呢,咱们一出门就碰个好彩头。”她想让nv儿开心的。
“是个好日子……”陈安喃喃地重复着,眼神渐渐有些飘忽。不管天气怎么恶劣,不管前面未知的因素有多少,可怎么也阻不住人们通往幸福的大门。
她也是在一条路上,去追回她幸福的路上。
眼角,不觉又有了些s意。
董鹤芬看到了,心尖一疼,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安安,你今天起得早,先眯一会儿吧,还早着到机场呢。”
陈安听话的闭起了眼睛,身子倚靠在座椅里,她忐忑不安的心,需要安静一下下。董鹤芬知道她睡不着,只管悄悄握了nv儿的手,心里祈盼着,但愿安安这一去,能和立维重归于好。她的nv儿,千万不要再多灾多难了,一想到陈德明那边,她眼睛里陡然凝起一团寒光。
航站楼里,永远是那么忙碌,进进出出的人,川流不息,还有系统的广播消息,无端的让人闹心。
董鹤芬坐在陈安身边,看着一直沉默的nv儿,坐姿端正,仿佛很安静,j握了双手,但却是用了力气的,右手将左手捏的指节泛白,稍稍一动,便露出了左手上一抹亮白,董鹤芬顿时恍悟,那是安安的订婚戒指,她心头就是一震,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些她想到的后果。
她站起来,在原地走了j步,作为母亲,她不得不为nv儿此去,做最坏的猜测,尽管正梅一再安过她:安安这一去啊,定是满天云彩都散尽了。那样自然是皆大欢喜,可她就是不能放心。
抬头一瞥,见阿莱站在不远处拨电话,她走过去。
“钟先生手机关机了。”阿莱擦了一下鼻尖,每回看到董鹤芬,他总是很紧张。
董鹤芬秀眉一蹙,似是很不满意的样子,问道:“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已经联系到了随行的秘书,说是钟先生昨晚参加朋友婚宴,喝多了。”
董鹤芬“哦”了一声,不再说别的,只嘱咐道:“一路上,你要多照应着些。”
“好的。”
广播站里在c促旅客登机,董鹤芬心里一空,看着nv儿进了登机口,陈安回头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走远了,终于消失了。
董鹤芬不但没放心,反倒觉得心律不齐了,太y也跟着直蹦跶,她不知道安安这一去,是吉是凶,甚至,她有些后悔就这么放任nv儿走了。
可是不放安安去,她又有什么办法?
她转了一个身,匆匆朝大厅外面去,司机在等着她呢,她今天上午在大会堂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估计要迟到了,可是不送送nv儿,她又实在不放心。还有一件事,听说兰州那边来人了,会是谁呢?她不明白陈德明到底在搞什么。
陈安上了飞机,就更紧张了。
她紧紧闭着眼睛,感觉飞机在颠簸中爬升,最后在平流层渐渐趋于平稳,她依然紧张得厉害,心慌得厉害。
不是因为怕坐飞机,而是两个小时后,就能见到立维了。
她一会儿抓着扶手,一会儿两手j握,一会儿坐直了,一会儿又倚下去……可还是没法令自己镇静下来。
阿莱手心里一直在冒汗,看着她难受,他心里明白,不仅仅是难受罢。他想着,若是老板在这儿,他就不用担着这份惊了。
“太太……”他用话题转移她注意力,“落地后,我们先去别墅等先生吧。”
陈安一愣:“他人呢?”
第四百四十章 大结局(一)
陈安一愣:“他人呢?没有上班吗?”
“秘书小姐说,昨晚钟先生参加朋友的婚宴,喝多了酒,就宿在了酒店,这会儿还没醒呢。”
陈安想了想,“我们直接去酒店吧。”
她坐直了身子,在这一刻,那潜藏的勇敢忽然又冒了出来,既然选择来了,何必再患得患失呢。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的。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休息,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然而另一g悲创戚然,又浮上心头。她的手,借了绒绒大衣袖子的遮挡,悄悄按在了小腹上,她的孩子,曾经安然地躺在这里……小腹隐隐疼起来,每当一想起,就会疼痛,无休无止的,而且这种痛苦,不同于别的,是一种全新的折磨。所以,更令她感到难过……
黎明时分,微曦的晨光映进窗户时,阮碧玉冻醒了,睁眼一瞧,屋子里亮堂堂的,床头开着一盏灯,她觉得有些刺目,不由抬手想挡一下眼睛,然而眸光一转,她差点惊叫起来,赶紧捂住了嘴巴,她竟然和心仪的男子睡在了一张床上——虽然,她只是蜷缩在一角。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怎么敢呢,她不敢越雷池半步,立维也是不允许的。
再凝眸细瞅,立维还在睡着,眉峰轻蹙……碧玉心里一酸,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夜里在黑暗中待了好长时间,她在黑暗中,紧紧的、直勾勾的瞅着他,哪里是他挺秀的鼻梁,哪里是隆起的眉骨,哪里是好看的嘴唇……她在心里已经临摹了千遍万遍了,熟悉得比自己的五官还要清晰。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这样接近他,她再次把他装进心里,打算铭记一辈子。
她无法怨他恨他,可是她,必须得走了,他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她心里酸楚,转身要走时,听到他叫“安安……”那么痛苦,那么伤怀,低沉而嘶哑,仿佛是从心脏最里边发出的,她当时就怔住了,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壮着胆子回到床边,扭亮了床头灯,然后,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看到他的眼角,有泪线淌出来,她立即被钉死在那里,心脏,也被钉死了……立维何时这样过?何时……只有对着那个漂亮nv子时。
他睡得并不安稳,不过眼睛始终没有睁开,然后她看到了枕边有一方红se的帕子,她拿起来看,没见过,端详了半天,也没认出上面绣的究竟是什么图案,但是凭直觉,这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或许,跟那个美丽的nv子有关……她攥着帕子,眼前闪过nv子清寒的目光,她攥得更狠了,为什么,为什么她待他这样好,八年了,还是没有用,竟敌不过那个nv子一个轻微的眼神,她不明白啊。
她实在不明白。
她深深ai着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本不ai她,每每想起来,她心神俱碎,连眼泪也没有了,任她再努力,再挣扎,也是无用。
她把帕子塞进他手里,他无意识的立即握紧了,抓牢了,并且不安地动弹了j下,她看着他不对劲儿了,鼻息重,喷出强烈的酒气……她来不及躲闪,他已经吐了,吐了很多,床面上,还有她和他衣f上,都沾了污秽。
她苦笑了一下,是巧合吗?她初识他时,他也是酩酊大醉,吐了她一身……这回,也是,却是最后一次。
她忍着刺鼻的酸腐味儿,收拾了那些污物,又脱掉他外套,简单处理了一下,晾在卫生间里,然后她洗掉了一身的怪味,穿了酒店准备的睡衣出来,静静的,她趴在他身边,看着他,这一下睡得沉沉的面容,还是落寞冷清的,眉峰还是蹙着的,仿佛锁了无穷心事似的……他的领带早就不见踪影,衬衣上方两粒纽扣敞开着,露出健壮的p肤……她着迷地看着、看着,就见他翻了一个身,背对了她。
她缩在床上一角,拼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哪怕是这个时候,他还是讨厌见她的,是吧?
夜很深很深了,她昏昏沉沉睡去……
碧玉看着仍在沉睡的立维,五内俱痛,是时候离开了,她待在这里,够久了。
心里虽这么想的,可行动上,并没有落实,她还是舍不得,舍不得马上离开,只想再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哪怕他醒了,责骂她……她觉得自己,卑微到了极点。
天se更亮了,更亮了,又是新的一天……立维动了动,眼睑轻颤,似乎马上就要睁开眼来,碧玉赶紧阖上眼假寐,只露出一点儿缝隙,就见立维果然睁开了眼,只是呆呆的,对着天花板出神,好久都没有发现,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他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脸上,眼中,平静无波,但她却觉得,他每头发丝儿里,都藏了一种感情,那种感情叫做孤独寂寞。
她再次被惊到了,不由睁开了双睛。
立维慢慢转过脸来,眼光缓缓扫过宽大的床面,那是什么……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猛地触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神,一刹那,他着实吓到了,从床上弹坐起来:“阮碧玉,你……”闷闷的,低沉的,嘶哑的,却含着吓人的狼嗥。
她反倒在这个时候,有些无畏了,她直直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男人,他已不止是震惊了,大概要昏厥过去了吧,或者,恨不得起一把刀,在她身上捅j个血窟窿……她还是怕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冒出来。
“你……我……”他指着她,又指指自己,气得不行了,最后嘶吼了一声:“阮碧玉!”房顶子都颤了,他黑黑幽幽的眸子,狠毒地望着她,恨不得立刻撕碎了她似的。
她顿时涨红了脸,向后躲着,他看她的眼神,就象洪水猛兽或者传染病菌一样。她小声辨解道:“我没有,没做什么。”她真的没做什么的,心里头,已不止是卑微惧怕了……他怎么看待她,她躲不掉。
僵持之下,门铃就在这时候响了。两个人都怔住了……从出租车里下来,陈安的心跳一直在加剧,似是要跳出腔子来。酒店一楼大堂里,一对新人结婚的巨幅海报还未来得及撤去,仿佛昨日的辉煌和喜兴还在继续……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阿莱一直把陈安送到电梯门口,陈安站定,微笑:“辛苦你了,阿莱。”
阿莱看着她,腮上绯红,象涂了胭脂,翦水双瞳,盈盈若宝石,她的神se,莫名的兴奋和激动,他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不由也放松下来,终于把太太送到目的地了。
他微笑着说道:“钟先生在808房间。”他等着她好消息。他也相信,她能的。
他目送着她进了电梯,电梯上去了,他转身走了。
陈安从电梯里出来后,又默默的站了一会儿,深深吸气、呼气……头顶晕h的、暖暖的灯照下来,令她身上热烘烘的,她了自己的脸,脸蛋发烫,不会是兴奋得发烧了吧?连脚下的地毯,也这么柔软,双脚仿佛没了骨头似的,陷进了棉花包里。
她暗自笑着自己,寻着房间号,深一脚浅一脚的过去了……802……804……快接近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抓住了她。都说近乡情怯,她是近人情怯。
上飞机时候的忐忑,被下飞机时候的兴奋代替,此刻现在,那种忐忑不安又回来了。
想起他沉着脸,头也不回的、绝决走掉的样子……她轻轻按着口,走过去,808房间到了,她j乎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就按响了门铃——有什么可犹豫的,她就是来见他的,她要说出心里的话,她不再让自己置疑,她游荡了多年、无所寄托的感情,终于找到了寄主。
她要将整个自己,安放在他那里。
可是过了好久,他都没来开门。难道是,他已经退房走了?不可能的,刚刚阿莱已经确认过了。
她顿时又紧张了,手心虚虚地冒着汗。
她再度抬起了手,这时门却滑开了,只开了一条缝儿,有个声音传出来,匆匆的:“bonnie,你先在外面等我……”后面的话,仿佛卡住了。
立维手一松,手机应声落地,“卟噜”,沉重的一声闷响,但是听在他心头,仿佛平地一个炸雷,他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外面突然现身的陈安,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的……
“立维……”陈安看着他,眼睛里又有了s意。有多久没看到他了;又有多久,没听到他声音了。这本来是,她孩子的爸爸呀……是她最亲密的人。
钟立维的一只手,还保持着扶住门框的动作,另一手,紧紧垂在身侧,他看着眼前的安安,裹在雪白的长ao绒大衣里,娉娉婷婷的安安,大眼睛闪闪发亮,脸上泛着c红,唇边一缕温柔美好的笑……他顿时有些晕眩,心跳骤如擂鼓。
他平生唯一抵挡不了的一件事,就是安安的微笑,他向来没有抵御能力。
而且这些天来,那被他用冷漠和隔膜筑起的高高城墙,已经一点一点坍塌下去了,他明白自己,在气过、痛过之后,注定是要回去的,要回到她身边去的,婚礼还在等着他……尤其在这一刻,那城墙“轰隆”一声巨响,彻底消失了,寻不到半p瓦砾残垣。
这是安安呀,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张了张嘴巴,还未出声,后面有人替他应了一声:“是谁呀?”
就是这么一声,让门口的两个人,同时呆住了。也就是一瞬间,两个人的脸se,均是变了又变。
立维纹丝未动,身子还堵在门口,只是脸上,象川剧变脸师一样,一挥手,已找不到任何表情,只有麻木和空白了,他眯了下眼睛,看着面前的陈安。
陈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的疼起来,这一刻,疼得那么明晰,那么强烈,那么无法遏制。她黑亮的眼睛,在他身上逡巡: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下巴和腮上,有新生出的胡茬儿,衬衫揉成一团糟象g咸菜,口敞开,领子也是七扭八歪的,脚上,趿着棉布拖……看着他,她的脑海里,迅速翻出以前的种种,种种……
她瞪大了眼,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定是幻觉。是她太兴奋了,眼前才出现了幻觉的。
她的手,压在门上,往里使力,她要进去。立维也用了力,一正一反两g力,绞在一起,互不相让……他看到她的额头,沁出了冰冷的汗意,水蛇一样,钻进他心里,咬啮着他心肺,疼,这些天,他一直是疼痛的,但在这刻,似乎是麻木了。
后果似乎是设定好了的,他只是不想让她进去而己——那样的狼狈,他无法面对。
“钟立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她咬着牙,牙齿在打战,脸上通红涨脑的,连细白的脖颈,也憋成了一团粉红。
立维抿了抿唇,终于轻轻缓缓的,收了力道,他把门打开,身子也让开。
陈安迈步就进去了,腿有点儿虚浮,眼前也阵阵晕眩,一定是坐飞机的缘故,还没出月子呢,她还飘在半空里。
她在房间里转着,地上,有一双靴子……床上,散乱的放着ao衣,裙子……nv人的!
她顿时万念俱灰。只有一个念头。
她扶了一下额头,人呢?她要把她揪出来!
她又看了看房间的布置,标准的客房,看上去富丽堂皇,没有别的去处了,只有那里……她转了一个身,卫生间的门紧闭。
立维一把拉住了她的腕子,“够了!”他难堪也就够了,他不能让她,也跟着难堪。
她仰起脸来,瞪着他的眸子,轻轻吐出三个字来:“阮碧玉!”
他默不作声,只是手上用了力,那绵软的绒ao,在他掌下,犹如一利刺,戳着他心脏瓣膜,痛。赶紧痛吧,痛过去就好了。
~以上四千字。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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