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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1)

作者:韩寒        书名:三重门        类型:都市言情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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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耐冷得像杨万里笔下的放闸老兵,可以“一丝不挂下冰滩”;林雨翔离这种境界只差一点点了,竟可以挂了j丝在街上睡一个晚上。

    雨翔是在凌晨两三点被冻醒的,腰酸背痛,醒来就想这是哪里,想到时吓一跳,忙看手表,又吓一跳。两跳以后,酸痛全消,只是重复一句话:“完了,完了!”

    他当学校要把他作逃夜处理,头脑发涨,身上的冷气全被b散。

    学校是肯定回不去了。林雨翔漫无目的地瞎走。整个城市都在酣眠里。他觉得昨天就像一个梦,或者真是一个梦,回想起来,那一天似乎特别特别长,也许是因为那一天在雨翔心上刻下了j道抹不去的伤痕。当初拼死拼括要进市南三,进去却惨遭人抛弃,人在他乡,心却不在,雨翔觉得自己像粒棋,纵有再大抱负,进退都由不得自己。

    雨翔的那一觉仿佛已经睡被红尘,睡得豁然开通这种红尘ai啊,开始心急是真的,后来会慢慢变成假的,那些装饰用的诺言,只是随口哼哼打发寂寞的歌。

    雨翔看到了这一点后,ai情观变得翻天覆地。以前他想susa,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剧人去想;现在ai清退步了,思想却进步了,想susa时把自己当成局外人,而且还是一个开明的局外人好比上帝看人类。他决定从今以后拒绝红颜拒绝红娘拒绝红豆雨翔认为这是一种超脱,恨不得再开一个教派。

    这样,他便想,susa现在应该睡着吧,也许在做梦,梦里应该有那位理科夫才吧,反正一切与我何g?然而有一种事与林雨翔有天大的关系今天,是昨晚千真万确他逃夜了,虽然是无意逃夜,但事态还是很严重,弄不好会被学校处分。

    边走边唱,边唱边想,竟到了一条铁路旁,路灯在这里消失,气氛有些y森吓人。那条铁路间一段在光明里,两头延伸处都扎进了黑暗,四周就是荒野,天se墨黑,身心缥缈。

    静坐着,天终于有一些变灰。两三辆运货的卡车把夜的宁静割碎,驶过后,周边的夜都围挤着,把方才撕碎的那一块补上顿时,雨翔又落入寂静。

    过了j十分钟,那p变灰的天透出一些亮意,那些亮意仿佛是各啬人掏的钱,一点一点,忽隐忽现。

    卡车多了一些,远远地,两道刺眼的光。夜的深处鸣起一声火车汽笛,然后是“隆隆”的巨响。雨翔自小ai看火车开过,再一节一节数车厢,想象它要往哪去;那声音填充着雨翔的期待。不知等了多久,火车依然没到,“隆隆”声却似乎就在身边。不知又等了多久,终于瞥见一束光,亮得刺眼。庞大的车身风一样地从而翔身边擦过,没留意到它有多少节,只听到它拖着一声长长的“呜”,就这么不停留地走了。

    雨翔的注意力全倾注在火车上,缓过神发现天又亮了一点,但也许是个y天,亮也亮得混混沌沌。路上出现了第一个行人,雨翔欣喜地像鲁滨逊发现孤岛上的“星期五”,恨不能扑上去庆祝。他觉得看见人的感觉极好,难怪取经路上那些深山里的妖怪看到人这么激动。

    天再亮了一截。身边也热闹了,大多是给家人买早点的老人,步履蹒跚。由于年久c劳,身弯得像只虾;雨翔看见他们走如弓的样,奇怪自己心里已经没了同情。天已经尽其所能的亮了,可还是y沉沉。雨翔怀疑要下雨,刚怀疑完(电脑网,,)毕,天就证明他是对的,一滴雨落在雨翔鼻尖上,雨翔轻轻一擦,说:“哎,小雨。”雨滴听了很不f气,立即呼朋引友,顿时雨似倾盆。

    林雨翔躲避不及,陷在雨里。路人有先见之明,忙撑起伞。然而最有先见之明的是林父,他早在十七年前就料定他儿要淋杨大雨,恐人不知,把猜想灌输在名字里。林雨翔有淋雨的福分却没有在雨飞翔的功能,在雨里乱跑,眼前模糊一p,好不容易有一个来不及躲雨的车夫,同命相怜,让雨翔上了车。

    淋透了雨的人突然没有雨淋也是一种折磨,身上s渴渴的衣f贴着r,还不如在雨里爽快。雨翔身上s得非同寻常,内k也在劫难逃。

    雨翔对车夫说:“市南三。”

    车夫道:“哟,跑很远啊,你跑这里g什么。”

    雨翔想自己这种微妙的流l精神是车夫所无法会的,闭口不说话。

    车夫往前骑着,不住地抹甩着脸上的雨。林雨翔在车里锻炼自己的意志,为被痛新一刀做准备。

    车外景物慢慢向后移着。过了很久,雨翔才看见三的大门。咬牙问:“多少钱?”语气坚定,心里不住哀求“不要太贵,千万不要”。

    车夫擦擦脸,说:“二块吧。学生没钱。”

    雨翔像听噩耗,半天回不过神。他在口袋里捏住十块钱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搜寻出两枚y币,递给车夫。

    车夫把钱放在车头上那只破箱里,扯着嗓说:“这个学校好啊,小弟弟半只脚踏在大学里了。”

    雨翔把钱荣从被里吓出来。钱荣指着他一身的水,吃惊地说:“你冬泳啊?”

    雨翔摇摇头。

    钱荣‘’嗅”一声,怪腔说道:“社长大人,失恋了也不必这么想不开,哪个英雄把你从河里捞出来的?”说着佩f自己明察秋毫,开导雨翔:“ai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留得小命在,不怕没柴烧。凡事要向前看,无涯何处无芳c,何必为一个区区susa而寻死呢。byheay,苏珊她漂亮吗?”

    雨翔冷漠地说:“没有,外边在下雨。”然后身上像被电了一下,跳起来说:“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和那个我没”

    钱荣摸出一封信,说:“你写给她的信,以后记得,寄信要贴邮票,否则呢……”

    雨翔浑身烫很难受,夺过信,说:“你怎么可以拆我的信。”想想信里的一腔真情献给了钱荣,羞得想跳楼。

    钱荣说:“没想到啊,一个男的深情起来这么……哎,真是没有想到,哇。”

    雨翔的血y都整队集合了往头上冲,他不忍心再看那封信,b迫自己忘了里面写些什么,骂钱荣:“你太不像话了,你……”

    钱荣道:“你别忘了你昨天晚上在哪里逍遥?我一报告你逃夜就得处分,没告你挺好了,看一封信有什么了不起了?”

    雨翔气得喉咙滚烫,肚里积满骂人的话,可一到喉咙就成灰烬,柔柔地洒落下来:“那没有人知道我逃夜?”

    “至今为止,没有,我除外。”

    “那你别说……”

    “看你表现,哈哈……”

    雨翔有把柄在钱荣手里,反抗不得,低着头出了一号室,把信撕烂,再也没鼓起给susa写信的勇气,每次想到信就脸红心跳,像少nv怀念初吻感觉是一样的,可x质完全不同,一种回想完后是甜蜜,另一种却是愤怒,而且这种愤怒是时刻想进发却无力进发的,即使要进发了,被钱荣一个眼神就唬住了,好比市场里那些放在脚盆里的龙虾,拼了命想爬出来,但爬到一半就滑了下去,哪怕好不容易两只钳攀在脚盆的口上。只要摊主一拍,只得乖乖掉回原地。

    雨翔擦一下身,换上新的衣f,躺在床上看书。外面喇叭声大作,钱荣冲出门,招呼没打一个就走了。

    放下书,林雨知睡了一觉,梦里是他小时候趴在路边数火车车厢“一、二、三、四……”醒时眼看着空旷的屋,怀念起那个梦境,闭上眼想做下去,只可惜梦像人的胳膊大腿,断了很难再接上,纵使接上,也不是原来那个样了。

    一个礼拜没回家了,雨翔收拾一下东西,懒散地走下楼。

    应该说,雨翔这种创伤比较好抹平一些,因为久不见面,不会见是伤情。钱荣就难说了,他每天与姚书琴抬头不见低头见,躲也躲不掉,理论上说比较痛苦一点。

    钱荣一次听到一句至理名言,治疗失恋的最好y方就是再谈一次恋ai。钱荣满以为凭他电视台男主持的身份,别的nv孩应该对他ai如c水,就等着从选拔,不幸的是对钱荣垂涎的nv孩大多都s,偶尔那j个不s的也是无奈长得太令人失望s不起来。一个多礼拜了,那帖y方还是不见影。

    照理,姚书琴也应该有些痛苦,但姚书琴比钱荣早听到那句名言,所以早早做好准备,仿佛下雨前就补好屋顶,免去了后患。钱荣一走,那位替补队员立即填上空位,继续尽钱荣未尽的责任。

    钱荣调查好久,才得知那位全才是隔壁班的一个艺术特招生,想想,既然是特招生,而且跳过了育这关,家里一定很有钱,事实也是如此,那人的父亲是副区长,钱荣的爸斗法

    斗不过,钱荣在他面前自然是矮了一截。那全才属于内秀型的,外表不佳,一副眼镜七八百度,摘下来后看不见他的眼睛,恐怕不出十米就会撞死,就是这双眼看了姚书琴,“唤醒了深埋在心底的ai”,不仅是唤醒,还像火山爆发,一天给姚书琴两三封情书,c着半熟的英语叫“hu!ysuadoo”,看了让人误解太y和月亮一起在天上,姚书琴起先反抗j下,但知道抵抗不了,仿佛苍蝇掉在水里。但她苦于找不到和钱荣分手的理由她对钱荣已经没了感觉,可钱荣却仍在献ai,姚书琴感觉像大气压压在她身上,明知有分量却没有知觉。幸亏钱荣恰到好处提出了分手,让姚书琴省掉不少脑力。

    姚书琴换男朋友基本上没有时间的间隙,那全才仿佛抗日时我党扶军旗的战士,见前一个倒下后他马上接任上去,第一天就和姚书琴并肩漫步。姚书琴的nv友看不懂,问她,姚书琴顿时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和钱荣在一起我没有安全感,时常要怕他变心什么的,时间久了我就没有感觉了,但现在这位却不会带给我这种感觉。”

    其实这很好理解,譬如姚书琴在教室里吃一样好东西,定会有一帮nv生上来哄抢,但如果姚书琴在教室里吃屎,无论她吃得多津津有味,也断然没有被抢食的忧患。

    于是就苦了钱荣,眼巴巴地看着排书琴和全才亲密无间,满腔气愤,到处造谣说:“幸亏我钱荣甩她甩得早,她这种人是什么眼光,挑的男生juslieass,还整天恶心地什么‘露出pg戏弄人’,oo个p,看他的脸,pra似的,都是青春痘,像被轰炸过,glyeough!”

    一号室的住宿生都奉承:“甩得好!”

    钱荣脸上恢复神气:“那小还不是仗着他爹,上梁不正下梁歪,老最恨这种人,自己没本事专靠爹。”

    林雨翔经过一个星期迷迷糊糊的学习生涯,大伤初愈。这个礼拜里林雨翔做人做鬼都不行,笑都懒得笑,好像自己一笑,就对不起那颗已伤的心。学社里也情况不妙,他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当初把学社割成三块,各设一个组长,到头来等手架空了他自己的位置。林雨翔的话没人要听刚开始对雨翔抱有一种神秘感,后来见这位社长不过如此,只是一个跑腿的。但雨翔一开始太公报s仇,现在连腿都没得跑社员怕他s藏章,都亲自把杰作j给万山。

    寝室里的情况更不乐观,首先犯ao病的是水龙头。市南三的水龙头像自组了一个政府,不受校领导的控制,想来就来,常常半夜“哗”一下。然后两个寝室的人练定力,虽然都被惊醒,但都不愿出力去关。雨翔功力不高强,每次都第一个忍不住起床去关,结果患了心病,做梦都是抗洪救灾。

    寝室长终于斗胆向校方反映,校方出兵神速,忙派两个工人来修,无奈突然漏水这种顽症历来不治,两个工人东敲西打一阵,为学生带来心理上的保障。水管也乖了j天,寄宿生直夸两个工人医术精湛,刚夸完,那天晚上雨翔又倒霉,半夜爬起来关水。

    然后是柜。市南三的寝室安全工作薄弱得像浸透了水的c纸,连用“一捅就破”来形容的资格都没有了,甚至可以不捅自破,经常无缘无故的就门户大开,而且多半在夜里,像权了许多发廊的营业方式。学校虽然配锁,然而那些锁只防自己人,一途钥匙丢了就坚固得刀枪不入,真要它防盗了却经不起ao贼一撬。学校失窃事件天天都有,除了床和柜太重不便携带外,其它的东西j乎都盗过窃,人睡着都要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给偷了。市南三的管理人员虽然碌碌无为,但也有过辉煌,曾于一个月圆之夜奇迹般地擒住一个贼,一时间人心大快,学校不断炫耀战果,要全校学生积极防盗。那贼也是贼败类,没份到什么东西,因偷窃未遂被关了j天就放出来了。

    最近学校放出风声说要配置校警,当然这只是一个美丽的构思,因为校领导所居的胡适楼防盗设施极佳,绝无发生失窃的可能,看来要配校警,非要等到哪位伟贼把胡适楼整幢给偷掉再说呢。

    y件上的困难是可以克f的,但相处的摩擦就难办了。开学那j天人人和睦相处,一号室和二号室尚有外j往来,后来一号室看不起二号室,二号室看不拨一号室,索x谁也不看谁。每到晚上都吃饱面,科学家说,吃饱面可以增力,虽然不知道这科学家是哪家泡面厂毕业的,但既已成“家”,放个局都可以抵凡人说j摊话,所以一寝室人趋之若骛,晚自修后大开哈戒。人撞人,人抵人,一眼望去全是人,墨西哥城市长看到这个情形心里肯定会引这个例去说明墨城并不拥挤。人多必起争端,一次沈颀不慎把汤滴在一号室一个人身上,那人倒具备上海人少有的大方,泼还给沈颀一大碗汤,惹得两个寝室差点吵架。一进这个寝室,管你是什么人,一概成为畜牲冷不防会冒出一句:“哪头驴用我的洗衣粉了?”还有“哪只猪用我的热水了?”变好畜牲后,又全在国古典里激游:“关我鸟事!”

    “我**!”“这厮也忒笨了点。”

    根据今天的消息,学校的寝室要装电话机。钱校长去了一趟南京,回来轰轰烈烈展开ai国教育,今天广播大会上念电话使用须知,只可惜实在和ai国扯不上关系,只好先介绍电话的来历,绕着舌头说电话是bell发明的,为了让学生了解bell这人,无谓把bell拼了一遍,差点思想放松,在“l”后面再踉一个“e”,让心里话漏出来。强忍住口,再三重申“学校为每个学生寝室装了一个电话”,意思是说,学校只是在为“学生寝室”装电话而并非给“学生”装电话。

    雨翔午一回寝室便看见架在墙上的红电话,兴冲冲跑到门卫间花钱买张五十元的电话卡,“2”电话卡专为记任超群的人士设计,要先拨2,再拨2位卡号,续以四位密,总共要记住十个数字;康熙年间的邵稼轩兴许可以做到,但林雨翔这种无才之辈手脚笨拙,绝对没有顺利无畅地打出一个电话的可能,拔起号来总是一眼看卡一眼看手,结果总是功亏一整,眼到手不到,拨到最后人都科了,心里都是火。

    钱荣第二个上楼,听铃声不断,激动地也去买了一张卡,害怕密让雨翔看见,拨号时身盖着电话机,宛如母j抱窝。雨翔冷冷道,“谁看你了,我自己也有,连密都没改过。”

    林雨翔只是顺口说了为显示自己的大方,没料到后来卡里少了十j块钱,更没料到谁g的,只当电脑有误。

    林雨翔毕竟不是一块长跑的料,受不了每天的训练,给刘知章写了一封退组申请,说“本人自觉跟不上许多选手的速度,以后如果参加比赛也许会成为市南三的耻辱,还是取我之长,一心读书,也许会有所突破,所以想申请退出”,满以为采飞扬,用词婉转,成功在望,不想刘知章只认身材不认采,咬定林雨翔只要好好训练,肯定会出成绩,如果真要退组,那么不如一起退学,还电告林父,林父惜学校刚装电话的便利,把雨翔痛骂一顿,说:“你忘了你怎么过来的?你不训练不读书你g什么!”雨翔吓得当场放下屠刀,说以后不再犯了,林父才气消挂了电话。

    读书方面,林雨翔更加不行,理科脱课得厉害,考试成绩倒是稳定,在三十分上下一点,自古不变。市南三的题目深得人掉下去就爬不上来,雨翔已经毫无信心,寄希望在以后的补课上。梅受赏识的章是纤柔型的,而且要头大尾大,间宜小而精短,挑好的章仿佛在挑好的三围。雨翔的章三围没长好,不符合这种新兴的作风格,自然不受梅受偏ai。新一届的区作比赛雨翔没被选上,幸亏了学社社长的招牌,额外获得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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