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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武士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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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人听着，我是本次作战的总大将，明国张子云，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谈？”容不得我在多想什么，我立刻高声的用日语喊道。虽然雨若这丫头嘴里不饶人，可是她也算是帮了我很多忙，再者说她还是凌云那老头的女儿，算我半个师妹，所以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救出她来，还有那个静，也不能再让她经历一次噩梦了。
门“吱呀”的一声就开了，安藤正雄带着两个手下缓缓的走了出来，这混蛋虽然刚刚经历了惨败，但是面对着四周虎视眈眈的神机营士兵，他却丝毫没有什么畏惧，果然是经历过关原大战的老将，都到这个份上了脸上还没有任何畏惧。
“你就是总大将安藤正雄吗？”我看了看这个老头一眼。
那个老头也看了看我，似乎多少有些没有料到我会是这么年强的武将，接着双拳一抱道：“在下正是总大将安藤正雄！”竟然是一口流利的官话！
“原来如此！没想到安藤大人还精通汉语，实在是失礼了！”没想到这个家伙的汉语还这么好，还真是意料之外。
“我出身九州，那里有很多来自于明国的海商，我从小就在明国商人家里做苦力，自然明国话也不会差！”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在日本战国时代，也就是大明中后期时代，虽然朝廷颁布有禁海政策，可是当时东南一带的人出海者不断，根本无视官府，当时中国海上商人有两个大集团，一个集中在东南亚，控制着东南沿海的香料贸易，另一个则是在日本九州地区，那里有嘉靖时期大海商王直所遗留下来的经营基础，主要是走私一些违禁物品，比如军火和茶叶香料等等，据说王直之后是由一个叫李旦的大海商控制的，这个李旦不但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往来甚密，还和日本的德川家交往十分频繁，根据有些史料的说法，李旦甚至一直支持着德川家并向德川家出售大批军火。
“安藤大人既然是通晓大明之事，为何还要到我大明的沿海劫掠！”
安藤微微一笑道：“大明的海防异常松弛，朝廷连本国的商船都管不了，怎么能管他国的商船了！所以我等要完成倒幕大业，自然是要在大明这里找一个基地了！只是在下不曾想到大明还有像阁下您一样智勇双全的武将，竟然敢冒险登岛作战，此战在下输的是心服口服，只不过我等虽然战败，但是幸运的是，我等手中还有几张王牌！”
“我以为武士之道，便是光荣战死，没想到还有你这苟且偷生之辈，三成大人要是在天之灵看到竟然有如此卑劣的家臣，不知道是何感想？”我冷笑的看着安藤一眼。
“我听那个忍者说你对我国国内之事了如指掌，本来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的是，流落此地的武士的主公大多已经战死在大阪之中，既然已经没有主公，我等自然也就不需要遵循武士之道！”安藤说完，接着又看了我一眼，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他双膝跪地，将手中的武士-刀放在了他的面前，接着取下了自己的头盔，深深的向我做了一拜，身后的两个武士也是如法炮制的跪在了地下。
周围的士兵和我一样顿时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这个倭寇头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张子云阁下！”安藤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他作为武士的尊严和坚定，他看着我，接着便用日语向我郑重的说道：“我等的主人已在大阪战死，我们这些武士本来也应该战死在大阪，但是不幸的是我们活了下来，我们没有了土地，没有了主公，来到明国做起了海盗，今日被阁下打败，实乃天意，我等知道已经没有活路，只希望阁下不要为难在里面的孩子，他们并没有做任何屠杀的事情，阁下！如果你能发慈悲饶过里面的这些孩子，我等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至于里面的那几位女子，我等也将毫发无伤的送还！因此拜托阁下了！”
“拜托！”安藤和身后的两个武士立刻深深的一鞠躬，脸几乎已经完全着地。
竟然还有孩子，难怪刚刚在搜索村落的时候，没有见到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原来是被他们集中在了这个最后的房间里，难怪他们的抵抗竟然如此的顽强。
“大人！”老万看到形势逆转，立刻凑了过来道：“这些人说什么呢？他们想干什么？”
“里面有孩子，两个丫头也都在里面！”我叹了口气，没想到这群倭寇竟然还有舔犊之情，我还以为武士已经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了。
“安藤君！”我看着面前保持着最后尊严的武士，平静的将一个又一个日语单词吐了出来：“阁下和您的手下屠杀了无数手无寸铁的大明百姓，所以今日我是绝对不会让阁下活着离开这个岛的，但是那些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伤害女人和孩子，我向你保证，我的部下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另外我不会动手杀你们的，我会给你们武士一样的死法。”
安藤立刻抬起了头，紧紧的盯着我的脸，我知道，这个时候还让他们保持武士一样的死法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尊重了。
“感谢不尽！张大人的恩情我等感激不尽！”安藤立刻连磕了几个头，还用汉语回答着我的尊重：“我等会交代我们的夫人和孩子，让他们世代感激大人您的恩德！”说完，他立刻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门里走。
“大人他为什么要给你磕头啊？”被安藤这一举动搞得莫名其妙的老万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他突然窜到了我面前，大声道：“大人您不会是打算放了这群狗-娘养的吧？”
他的话立刻引来了所有士兵的注意，每个人都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在他们心里，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这些来自于异国的强盗的，当然，他们也不会明白这些原本是武士的倭寇最后的选择。
“我不可能放过这些混蛋的！他们今天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但是他们的女人和孩子和这场战斗无关！”
老万楞了一下，接着门微微的开的更大了，一个满脸涂上黑炭的女人牵着一个大概三四岁的女童走了出来，她的背上还有布包包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她步履蹒跚的走到了我的面前，微微的朝着我行了一礼，然后用日语轻声的道：“感谢大人！”
紧跟着这个女人之后的，是一个又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这些孩子大的五六岁，小的好像才出生，每个女人的脸上都涂了黑色，穿的破破烂烂，尽量不让自己显眼，每个人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都会在我的面前停下行礼，然后向我致谢，而我，则冷冷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尽量控制着我作为征服者的情绪。
最后走出来的是凌雨若和静，他们两个人扶着一个穿着华丽和服的女子，年纪并不大，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传统的日本女子的头发，穿着袜子走了出来，脸上打着薄薄的脂粉，一双秀美的眸子看着左右这些完全不熟悉的士兵，看静对她一脸尊敬，想必就是她一直在找的毛利家的公主了。
三个人来到了我面前，雨若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昂，和静的关系也似乎好了许多，她看着我，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女孩。她这个样子让我原本要责备她的想法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没事吧？”我仔细打量了下雨若，还好，身上的衣服，还有发型都没有乱，就是脸上有些憔悴，右脸颊上似乎还留下几个指引。
“呜呜呜！”雨若的小嘴一瘪，接着便双手一抱扑在了我的怀里，然后便放声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拍了拍雨若的头，轻声的安慰着，这丫头没想到还是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平常看她挺犀利的，结果还是个女孩子啊！
静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接着便扶着身边的女子想要离开，怀里的雨若却突然从我的怀中蹦了出来，然后拉住了静的手：“对不起，静姐姐，是我错怪你了，我太任性，这一次如果你不是进来救我，你也不会想起那些伤心事！张子云，你快说什么？不要让静姐姐走好吗？”她拉住了我的衣角，使劲的哀求着。
我看着静，刚想说话，静却转过身向我行了一礼，用日语郑重的说道：“感谢将军阁下帮我救出了公主，毛利家感激不尽！”
这就是不想和我说话啊！我苦笑了一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必勉强了，好歹我也算是完成了我当初的诺言！不算是失信吧！
“雨若，你带静和这位小姐到我们临时设立的中军去吧！”我看了一眼雨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雨若还以为我说动了静，便使劲的点了点头，拉着静的手便要走。
静走了两步，突然冲我微微的笑了一下，轻轻的用日语道：“山本君，希望你还记得我这个忍者，静！”
我的心顿时就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了一样，心里的感觉仿佛是五味杂陈。她依然微笑，接着便转身和雨若一起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她就像是刻意一样，将最后一个微笑留给了我！
雨若和静之后，再也没有女人从门里走出来，我知道，接下来就是留给这些倭寇切腹自尽的时间了。
“大人，我们还不进去吗？”老万的刀已经拔了出来，估计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就会第一个冲进去，但是我知道，已经不需要了，这个房子已经被我们四面包围，他们的女人和孩子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逃。
“大人？”老万一脸不解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都到了现在，我为什么还这么沉稳。
“等着！”我厉声的呵道，我既然答应了安藤，既然他们放掉了所有人，那就要给他们武士的死法，我自然不能现在就攻进去。
老万完全不知道我在等什么，他只是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二营长，整个人差点没蹦起来，所有的士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端着枪，乌黑的枪口和明亮的刺刀都对准了大门。
大门“吱呀”的一声便打开了，所有的士兵立刻警觉了起来，老万也握紧了手中的刀，只有我知道不需要了，安藤缓缓的从门里走了出来，手中的武士-刀沾满了鲜血，显然是刚刚在担任介错的时候砍下了其他人的脑袋。
我示意站在门两旁的士兵进去检查一下是否还有活口，两个士兵会意便一左一右的冲了进去。
安藤缓缓的走到了我面前，我身后的亲卫兵立刻挡在了我的面前，而我则拨开了拦在我面前的士兵，安藤并没有说话，他站在我面前，深深的向我鞠了一躬。
过了一会，负责检查的士兵背着枪就出来了。
“怎么样？”老万比我还着急，立刻就问了起来。
两个士兵一脸不解，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所看到的，还是其中一个士兵反应比较快，立刻报告道：“报告将军，房内的倭寇已经全部自杀，首级都已经被斩下！”
老万立刻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他这才明白我刚刚为什么会如此的镇定，但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倭寇会被我几句话说的自裁。
“阁下，我等已经实现了诺言，希望阁下不会失信！”安藤抬起了头，看着我。
“我既然答应你了便绝对不会食言的！你放心！”我冷漠的点了点头，既然他已经实现了自己的诺言，那我也不会再为难这些女人和孩子，为难这些女人也没有什么意思。
“感谢大人！”安藤接着又鞠了一躬，接着他抬起头，看着我道：“在下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希望大人您能够答应！”
“说吧！”作为胜利者，我已经表现的够大度的了。既然是最后了，我想还是再大度一下吧！
“阁下您不但英勇无双，还十分的大义，在下十分佩服，能死在阁下的手里，自是一种幸运，在下不才，希望阁下能担当我的介错！”安藤说完，双手一翻，将带血的武士-刀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犹豫了片刻，熟悉日本历史的我自然是知道介错是干什么的，但是我真的可以杀人吗？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内心中还是无法克服这杀人的恐惧。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我缓缓的用日语回答着安藤。
安藤立刻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接着便笑着道：“那在下能够为大人试这第一刀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从来都没有亲手杀过人！”我大声的用日语吼叫着，眼睛狠狠的盯着安藤。
“阁下今日杀得人还少吗？”安藤依然冷静的看着我，脸上的目光丝毫没有一个战败者的惶恐。“阁下在这里杀人不就是为了复仇……啊，不，为了保护一些人吗？如果阁下不杀人，日后有些人要杀阁下亲近的人，阁下不是会拼掉性命也会去杀人吗？”
我立刻被安藤的这些话说愣住了，是的，在这个时代，我是军人，是军人就要打仗，就要杀人，因为作为军人，要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无论如何杀人这道坎必须迈过去，否则再出现像昨晚那样的情况，死的不单单是我，或许还有那些关心我照顾我的人。
我缓缓的接过了安藤的武士-刀，安藤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便双腿盘坐在地上，非常从容的从腰间取出了用于切腹的肋差，而我，则缓缓的走到了安藤的身后，身为介错要做的是，在安藤切腹之后，挥刀砍下安藤的首级。
安藤缓缓的拔出了肋差，明晃晃的刀锋在阳光下泛着寒冷的光芒，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将肋差的刀锋顶在了自己的腹部。
“三十九年荣华梦，只求来生报君恩！”安藤十分镇定的吟唱出了自己的辞世之句，他抬起头，忘着东方，深深的叹了口气，接着双手便猛的一用力，锋利的刀刃立刻切开了他的腹部，随后他使劲的往旁边一拉，鲜血顿时从他的腹部喷涌而出。
我知道该我下手了，望着已经切开了自己腹部，正在忍着剧烈疼痛的安藤，手中高高举起的武士-刀却始终没有落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犹豫，纠结，所有人都看着我。
“啊！！！！！！！！！”我猛的一发狠，武士-刀带着破空的风声狠狠的挥了下去。安藤的首级随着刀锋从他的脖子上落了下去，被切开的颈部大动脉立刻喷出了一道血柱，鲜血溅满了我的脸。
“打扫战场，撤兵！”我狠狠的将武士-刀插在了地上，接着下达了最后的撤退命令。
结束了，结束吧！黏糊糊的鲜血沾满了我的脸，我甚至可以想象我现在浑身都是血的样子，刺鼻的血腥味让我的胃开始翻江倒海起来，眼睛也似乎也被鲜血盖住了。
这就是战争吗？
看着地上安藤的首级，我再也忍不住，整个身子立刻就软了下来，意识也渐渐地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