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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洛夜        书名:意外沦陷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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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六章 一时欢愉

    事先前被拉拢的窗帘完全阻隔了窗外阳光的直射,但是却无损于光线透彻过帘布的暧昧——连床侧交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都逐渐压近到合二为一地为之做着注释。

    裴晟搂紧了男人的肩膀,愈吻愈深的动作非但没有让他患得患失的情绪得到丝毫的平静,反而加重了那种不安——他明明在这里,可以和他说话,可以拥抱住,可以彼此亲吻,甚至可以一起做爱……但是,却仍然会有一种抓不住得不到、欲求不满求而不得的感觉!

    特别是昨天,看着他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平静得毫无生气,苍白得毫无血色。那种巨大的已经失去的恐慌立刻难以控制地袭遍了全身,遍体生寒。甚至会自责至深地想到——如果,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根本不会……不会……

    ……到底要怎么做……

    杂乱的思绪之下,裴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何时离开了柯尘的唇,转移到他弧线优美流畅颈间,不断加大了力度地啃吻。

    “这种事情……”柯尘突然喃喃地说,“没办法一直做的吧……”

    “什么?”裴晟含糊地问着,注意力却大部分放在了在自己掌下逐渐暴露出来的皮肤上:光洁的,苍白的,但是却弹性十足坚韧有力的。

    “靠不住的……”柯尘举手搭上了裴晟正在解开自己胸前病号服的手指上,声音里是一片冷寂到笃定的清醒,“靠性爱来维持的关系,是最薄弱最容易打破的。这种事情……”他重复着说,“怎么能靠得住呢?”

    低语着说出这席话的唇被男人的拇指用力抚按住,用力之大仿佛要记忆下他唇瓣上的每一处唇纹,也像是要阻止他继续说出类似于这种否定自己的话语。

    “……不会的!”裴晟急急地分辨着,“……亲爱的,不……柯尘,我爱你,想要你,想要……”

    “想要温暖我?”柯尘用挑高着尾调的话语接下来了他的后半句话,“可是,如果是我享受着恰到火候的凉意呢?”

    “我陪你一起。”微皱着眉,裴晟一字一字地说。

    唇边挂上的笑容变得毫无意义起来,柯尘松开了自己的手,闭上的眼睛的下方,有着睫毛投注于其上的yīn影,“那就……”

    ——这是,默认的态度。

    棉质的衬衫从圆润的肩头上滑落下去,裸露出来的是光滑感良好到……仿佛能够反射出微光的皮肤,和……胸前大片大片的白色绷带,一直延伸到小腹……

    看起来别有一种被压抑的禁欲美和撩拨人神智的性感。

    指尖慢慢地抚上白色纱带的边缘,灵巧地拨弄开碍事碍眼的白色遮蔽物,露出其下小小的淡绯色乳尖。

    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按住,感受着指腹处的柔滑和细嫩,裴晟慢慢地覆唇过去,低声出口的话语终结于含入动作的完成,“……你这里,很漂亮……”

    “没有哪个男人喜欢这种称赞的,除非他是mb……唔……”柯尘的话被裴晟牙尖的一个厮磨弄出了一声闷哼,感受到两排正在咬住脆弱之地的利齿还有继续加重的趋势,不得不改口敷衍道,“……或者是来自……的……”

    ——或者是来自爱人的称赞——自动自发地把这句话补完的裴晟“大度”地放松了牙齿的咬合,转而用舌尖认真但是用力地逗弄着逐渐被刺激到充血,充血到涨大,涨大再到硬立的部位。

    ——又到这种地步了,柯尘想。他不喜欢身体上的失控,这种受制于人的癫狂除了给人带来快感还会给人带来极大的不安全感。比如,眼下。

    “十”字型的伤口完美地绕过了乳尖但是却固执地蛰伏在它的周围,含住它咂吸不止的唇舌在刺激到敏感点的同时,也牵扯到了伤口的痛楚……细小的,持续的,伴随着酥痒而来却又加大了这种爱抚趣味的……疼痛。

    垂下了眼睛,柯尘看着在自己胸前移动着的头,不用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他对自己做出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慢慢抬手插入了他的发丝,稍微做出了一下理顺的动作,就能听到男人喉间满足的轻哼声……

    ——还真是……如同宠物犬一般的习性。

    这么想着,指节就不自觉地突然施力,抓住了掌心下的头发用力拉起。

    收到了男人略带疑惑的询问后,柯尘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凶猛地扑了上来,压住肩膀深深地吻了下去。

    ——柯尘无奈地想,只是这种自作主张,真是让人头疼……

    舌头被又咬又吸的同时,下身处已经感受到了衣物脱身后的凉意,接着是有着灼人温度的掌心顺着膝盖内侧的皮肤,大力揉弄抚按着自下而上地侵袭着触手所及的每一寸肌肤,像是想要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用力。

    手指已经攀附到了大腿内侧,进而翻过手腕,握住了欲望的中心,用指尖轻轻描画着还在沉睡状态下的形状。

    用掌心包裹完全丝绒般的触感,再小心翼翼地开始上下加快着套弄的速度和频率,还有用指甲不断地在顶端搔刮不已……裴晟凑到柯尘耳边低声说,“亲爱的,我有跟你好好学习……还有,你这里……也很漂亮……”

    “拜托你可以闭……嘴了。”中间的停顿,是男人突然俯下身去,开口含住了刚刚还在用手指抚慰的分身。

    好吧,再次升起难以遏制的无奈情绪的柯尘想,这的确是闭嘴了,只是,不知道应该划分到听话,还是不听话的范畴之内?

    生涩和带着试探性以及学习性的动作逼迫得前调教师开口哑声提醒:“……小心你的牙齿,注意舌头……嗯唔,还有……对,口腔内壁……可以用手指的辅助……”

    就连柯尘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裴晟的确是一个好学生,短暂的指导期过后,就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进行着取悦床伴的“伟大”使命,抛却的确需要实践来训练的熟练度,而显出来的略带的生涩感之外。

    舌尖堵上了铃口的位置,伴随着吸吮力度的加大,还有手指对口唇没有照顾到的地方的到位抚慰……男人的欲望总是来得迅猛而又快捷,何况是人为的加速和心理的满足作用于其内?

    缓缓地抬起头来,裴晟平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从容地吐出口中的白液,唇角处还带着未干的痕迹,懒懒地笑,“有没有奖励?”

    勾了勾手指,柯尘示意着男人再上前来一步,然后用食指尖蘸取了他掌心处的黏着,涂上了他的下唇,凑过去和他额头相抵,出口的话里还带着情欲未消的浓郁,“你不觉得……释放的本身,已经是一种奖励?……这么亲密的举动……”

    像是被这句话蛊惑了一样,裴晟用舌尖一点点舔过男人用指尖涂抹开来的咸涩和檀腥,再靠近了一点儿舔上男人的下唇,然后是缓慢地啄吻。

    等到由啄吻演变成的深吻伴随着两个人的气息不稳而结束时,裴晟已经从身后抱住了腰肢柔软而瘦削的男人,粘了体液的手指也从身后带着极大试探意味地探了进去。

    被人从背后搂住,看不到对方的脸,对方也看不到自己的脸……柯尘咬了咬下唇,压抑住了喉间的一声深重叹息,举起的右手反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一点点地放松着,打开了自己的身体。

    ——这种关系,果然还是无法信任地加以信服……换个身体和换个人,不管是自己和对方,都是可以被接受的吧?身体上的欢愉是与对象无关的吧?……看吧,就像是现在,即便在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下欺骗自己那是一个陌生人,唔……敏感点的快感,还是不会减少一分……那么,所谓的“爱情”和“我爱你”的意义在哪里?还是说,自己本身就是一个yín乱的人,不管是谁都可以……

    越来越脱离轨道和越来越自我否定的思维被咬在肩膀上牙齿的坚硬和微痛打断了,还有身后齐根没入了全部指节的手指转着圈儿的揉按松弛的动作。

    吻咬着肩膀的齿痕来到了耳边,热热的哈气在耳窝里打着转儿,“亲爱的……”声音里的粗声粗气在进一步加深,“要进去了。”

    随着这句话的还未落尾,一条腿就被高高地抬了起来。接着,手指猛然抽出的动作、肉体再次被侵入的感官……重叠在了一起……像是身体里的水分和空气一起被挤出后,再染上了别人的颜色,再慢慢地被同化在一起……

    指节和身下的床单扭成了一团,身体像是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在感受着从中间被剖开和撕裂开的疼痛和不安,一个在为了之后必然会到来的极乐和高潮时的迷乱而潜心欢悦……柯尘低低地喘着气,皱着眉想要从这种官能的沉溺中找回到自己的理智。

    湿热的吻落在了他的肩头,因为“完全进入”状态而满足非常的裴晟从背后环搂住柯尘的肩,小声但是很清楚地说,“……你的身体里,有我的天堂……唯一的……”

    “停止你含义不明的胡言乱语!……明明只是肉体!……啊……”柯尘反驳着,额头上的汗水好像渗入了眼睛,有一种麻涩的刺痛感,但是却更让人沉醉……快乐和痛苦,都在一起逐渐地上升。

    “是真的,”男人只是抱住了他的肩膀,小心地不去碰触到伤口处的绷带边缘,“很奇怪……但是就像是信仰一样……可是该死的我是无神论者……”

    “这样说太……太奇怪了……”柯尘的声音里带上了疑似的低低啜泣声,因为男人开始从最初的深入静止转变成了持续而深入的狠狠贯穿,“……明明……只是……”

    裴晟一口咬在了他的颈侧,阻隔断了他的后半句话,尖利的牙齿厮磨着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能感受到吗?……让我呆在你这里……”

    “这里……是哪里?”柯尘大幅度地摇着头,想要抵御住让人战栗的快感的冲击,然后是断然的拒绝,“我没有这里!”

    随着身下一个加大力度的撞击,裴晟单手抚按住了他的左胸口,肯定地说,“这里……”

    ……柯尘不再开口说话,他从自己闭上的眼睛里好像可以看到黑色潮水的沉浮,身体上的快乐已经接着极致的前兆完全压制过了痛苦,太过于快感的感觉几乎成了引诱人堕落的……恶魔。

    ——如果可以的话,让现在所经历着的一切,尽快结束吧!-

    性爱的余韵和雄性的味道仍然飘散在空气中,混合着室内滞留的清新空气和床头柜上的鲜花芬芳,别有一番含蓄的煽情弥漫开来。

    柯尘双手环抱着胸,冷眼看着只穿了一条长裤且半吊在腰间似落非落的男人,而搭在他腰间的被子完全遮断了男人想要“大饱眼福”的愿望。

    “我还是病人,”他慢慢地说,高高挑起来的眉毛中带有着诸多的不满,“而且……查房的时候快要到了吧?”

    裴晟乖乖地转身去拉开窗帘和打开窗户透气,还顺手拿回了之前用来撞击地面的不锈钢保温桶。

    只是在走到门边时,他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拉了拉门——

    “不用拉,他早就反锁上了……”柯尘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暗想着林业在反锁上门的时候,脸上一定会有恶趣味得到了极大满足而带来的愉悦笑容。

    ——那个,恶质的、自大的、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男人!

    仍然冒着热气的粥被柯尘喝了两口就推到了一边,“太甜。”

    “不甜啊,”刚刚收拾好床铺,裴晟拿起刚放下的勺子喝了一口,“只是一点点糖……”

    闭上了眼睛不再接话,柯尘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半个小时前那场性爱中的癫狂和迷乱,好像已经完全和他脱离了干系。

    拉起柯尘的手,一根根地把细长的指节顺平,裴晟难得的一副正经样子地说,“我这两天会比较忙……裴衍私底下的毒品交易惹怒了爷爷,还坏了家里一条到东南亚的走私线。你放心,我会赶他出裴家,给你……”

    “不用这么冠冕堂皇,”柯尘不在意地说,“家族内部竞争,轧压打击竞争对手而已。不需要假借我的名义。”

    “我会赶他出裴家!”裴晟提高了点儿音量,随后又软了下来声音,“我们这种家庭,剥夺掉一个人的姓氏,比杀了他还重。”

    “嗯嗯……”柯尘摆了摆手,很随意地说,“预祝成功。”

    揽住他的肩膀,裴晟用力地亲了亲他的耳侧,“等我忙完了这一阵,等你出了院,我好好陪你。”

    看着被男人关上的门,柯尘才呼出一口冷气,掀开了被子查看伤口——果然,厚厚的白色下已经有了淡淡的粉红。

    应该是在最后的时候开裂的伤口吧……?柯尘知道,如果自己在那时呼痛一声的话,从背后环搂住自己的男人一定会停下来所有的动作的。

    但是,这种疼……他伸出手慢慢地摸上了还在不断扩大的粉色痕迹……却在当时的悬崖彼岸拉回了自己的意识。

    ——疼痛,总是伴随着清醒,能让人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位置。

    ——沉醉在一时的欢愉很是容易,但是得到与付出总是同等价的存在,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得起,就不要去招揽。贪心总是引起死亡的最佳途径。

    ——特别是,“我们这种家庭”……是啊,你们这种家庭,是最由不得白日梦的家庭,连最基本的亲情都会转换成现实利益的血淋淋碰撞。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期待和值得相信的?

    二七章 爱上和爱情

    处理裴衍那件暗度陈仓的贩毒事件,花了比裴晟想象中还要多的时间。

    和裴衍进行交易的是东南亚最大的毒枭头子,暗中装备的武装力量足以摧毁一个小型国家。

    如果,没有让对方得到足够的好处乃至从自己身上撕扯下去一大块血肉作为代价的话,恐怕很难做到完全脱身。

    好在,现时的血肉之损比起来将来可能的伤筋动骨,却是不值得一提的。

    在裴晟的坚持下和裴家老爷子的暗中支持下,裴家完全放弃了那条被裴衍挪用来毒品走私的线,以此作为对对方最大的补偿……还有加上了已经付过毒资的金钱后,才换回了裴家在毒品上清清白白的声誉。

    “值得庆幸的是,晟儿发现件事情发现得比较早,又及时做出了处理。”裴老爷子坐在客厅里那张高高的太师椅上对着自己的一干儿孙们说,“如果那批毒品流入了国内,么大的烫手山芋想要划清干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我们裴家还在和政府做着军火生意,毒品东西沾上了一点儿都足以让我们家败名裂!裴衍,你先禁足三个月吧,早晚没事儿也去跪一跪祖宗牌位,省得忘了自己是谁的子孙!”

    裴天政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打起了圆场,“爸,您也别太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衍儿他年纪还小,做点儿错事我们做长辈的教育教育也就是了,别……”

    “切……”裴晟重重地“切”了一声,“老爸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成不成?那小子当初怎么把你逼得走投无路打电话找我哭号的?么快就忘了?”

    “裴晟,你!”裴天政闻言立刻大怒,“我是你父亲,衍儿是你堂哥,你说话时能不能带上尊重人?!”

    “大哥,”裴天源苦笑了一下,“你的确不该骂晟儿的,次的确是裴衍的不对,是我的错,是我疏于管教了。”

    “是我的错,没管好裴晟孩……”

    “都别争了,”裴老爷子淡淡地打断了两个儿子的话,“争到最后是不是要争到我不该生你们群混蛋玩意儿出来?就冲你们现在态度,在场的除了我没错,就是裴晟没错。”

    ——由此可见,就思维模式上来,裴晟和自己爷爷绝对是如出一辙。也许,就是他受到老人家高看一眼、青睐有加的原因?

    得意地哼笑了一声,裴晟瞪了一眼灰头灰脸的裴衍。

    ——禁足只是第一步,我迟早要把你从裴家的家谱里踢出去!

    看了一眼裴晟,裴老爷子用手轻轻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处,“裴晟,你还有话说?”

    “有,”裴晟立刻接上话,“那条走私线虽然因为年代久远,价值不是很大了,但是白白拱手给他人也太憋气了。而且东南亚那边儿,表哥也正在走一条……”

    “跟柏烽炀联手走的想法你就放弃吧,”裴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血脉关系带来的合作虽然最为牢固,但是一代代传下去,股子血亲总是会慢慢变淡。你代和柏家还可能合作无间,下一代也有可能在上辈的影响下继续携手,但是还能走到第几代?不能现在就给后人留下扯不清的隐患。何况,柏家代气焰颇高,但是难不保盛极而衰……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最后搭上份子替人收拾败局的别是我们裴家……让出去的那条走私线,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手段隐秘点儿就够了;要是想走新的线路,就靠自己走去。”

    咂了砸舌,裴晟感叹道,“爷爷,你么一大溜的话说出来,累不累?口渴不口渴?”

    对于种很是有点儿大逆不道和口无遮拦的问话,裴老爷子的回答是,“端茶。”

    而在种时候,还敢捧着白瓷小杯子嬉皮笑脸地过去递茶的,也只有裴晟一个人。

    狠狠地看了一眼裴晟的背影,裴衍眼里的恶毒一闪而过,配上他勾起来的唇角,平添了三分的扭曲。

    ——再是嚣张再是受到宠爱,你裴晟还不是只敢拿“毒品走私”来折腾,对我陪你那位“master”玩儿的小游戏怎么不敢提出来只言片语?想一巴掌按倒我……怎么可能么痛快地遂了你的心意?裴晟,咱们,还有得玩儿!-

    么一忙起来,裴晟就足足有了将近半个月的脚不沾地,甚至到了最后连续四天都抽不出空前去医院看人——要知道,以往就是再累再晚,他也是会硬挤出来点儿时间到柯尘床前陪他说两句话。

    只是,有时候说出口的话跟以前相比,同样的气人和胡闹罢了。

    好不容易凑巴凑巴地把手里的事儿能推的推,能拖的拖,裴大少爷腾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飞赴医院而去……当然,路上还哼起了小调。

    不用怀疑,此人必然是想起了半个月前的某日下午的那场……销骨不已的餍足性爱了。

    那种满拥入怀,那种肌肤相贴,那种畅快淋漓……实在是,不足以一一而道啊!

    种期盼再见的心情是会慢慢膨胀的,等到裴晟走到那间熟悉的病房外时,已经觉得自己心中的种满溢了幸福和期待的情绪,已经快要成为热气球内的蒸汽一样把自己撑得圆滚滚的了。

    亲爱的,我……

    在心中默念的“亲爱的,我来了”六个字,只蹦出来了四个。

    裴晟看着空荡荡的病房——没有拉起来的窗帘,没有床头柜上日日更换的鲜花,没有枕边摆放着的各种分类繁杂的书籍杂志……

    因为,就连床上都只剩下了洁白色的床单……

    那个往日里或是垂目翻阅杂志,或是闭目养神,或是依窗而立,或是……或是一开口总是冰冷冷的让人扫兴不已的男人。

    ……不见了。

    裴晟站在那里,仿佛流经在他身边的时间都随着他的动作,停滞成了固态。

    猛地,他合上了门,再次推开!

    还是,空荡荡的。

    又一次地合上了门,沉着脸盯住那个熟悉的门号看了半天。裴晟转身向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的地方是11层,院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厚重的钢木门被人大力推开,坐在正对着门的办公桌后的现任院长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裴家少爷,低头,继续在手里的一份文件上完成着刚刚被打断的签字动作。

    钢笔在纸张上移动带来的沙沙声在一个停顿点后停了下来,在此之后再次抬起头的林业正好赶上了裴晟的第一句问话——

    “他在哪儿?!”

    摘下眼镜,用食指尖轻轻地按压住眼睛中间的鼻梁部位,林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裴少爷,有没有人教育过你在进门之前需要先敲门,询问人问题的时候需要加上敬语?”

    他的声音,即便是带着疲惫感,也是锐利非常,有着像是可以割伤人的听力的错觉——剃刀一般的音色,种比喻丝毫都不会觉得过分。

    深吸了一口气,裴晟恢复了平时的正色后,微微低了一下头,“……对不起。”

    声音虽小,但是诚意十足。

    “请问,”他抬起头来,直视着林业的眼睛,眼神里不带有一丝怯意,坚硬得像是暴露在广场日光下的花岗岩,“……柯尘,在哪里?”

    拿掉了眼镜后的林业,很少有人敢于和他长时间的对视。他看了一眼裴晟,重新带上了自己的无框平面镜,“里是医院,不是看守所;我是院长,不是他的监护人……裴少爷是不是找错人问问题了?”

    裴晟听过无数人喊自己少爷,有尊敬的,有不屑的;有仰视的,有鄙夷的;有讨好的,有嘲讽的……但是,从位身穿白色医师服的男人口中说出的个称呼,却只是一个称呼。

    就像是用“桌子”个名词来指代伏案书写的那个家具一样,“裴少爷”只是用来指代他个人的名词。

    种冷静对烦躁不堪的他,无疑产生了平静下来的传染力。

    往日总是飞扬跋扈、气焰喧嚣的裴大少爷,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丝脆弱到几乎动摇到整个灵魂的不堪……个反应,虽然被很快地掩盖过去,但是种坦诚的反应,却极大地加大了他在林业那里的好感度。

    ——至少,已经不再是负值了。

    拿起一旁的笔帽,合上手中的银色钢笔。林业双手交叉着搭载了光洁的桌面上,“种事实,其实不需要来找我确认。”

    裴晟略带惊讶地看着他。

    “……出院了,不是吗?”在看到听到句话后,男人明显黯淡下来的眸色,林业的唇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就某种意义上来,他想,眼前个不好控制的男人,的确很有当作宠物来施以驯养的天分……小小的一个指令就能得到他诚实迅速的反应。看起来,很有意思。

    已经彻底从刚刚的冲动中平静下来的裴晟没再多说话,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但是,被人喊住了。

    “你知道的吧?”林业说出口的话带上了突兀的意味,“我们种人,如果真的有爱情的话,也是归结到正常人身上的。”

    “你们种人?”裴晟停下了转过去的脚步。

    “不管是调教师还是s,”林业用单手的手背支住下巴,明明是随意态度中却有着令人信服的说服力,“如果真的有爱情存在的话,也是正常意义上的爱情……宠物的身份和m的身份,产生的感情,都不叫作爱情。”

    像是抱怨一般,裴晟脱口而出,“他从来都说自己没种玩意儿,让我滚到别处寻找!”

    “哦~”林业偏了偏头,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加掩饰的笑意,“你不知道他一贯是……惯于口是心非和自欺欺人吗?……不得不说,和我位曾经的同行打交道,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掌握住节奏——他相当地敏感,稍有疏忽就会被他牵着方向走。”

    裴晟的眼睛猛地一亮,随后便是戒备意味甚重地反问过去,“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个?”

    “大概是,”笑起来即便是出于主观意愿的无害,男人的笑容看起来也相当的危险,“比较有意思……我和他认识的么多年来,你是第二个能让他么狼狈不堪的人。当然,第一个人,是我。”

    在心中哀叹了一声,林业不得不承认,与人相处久了,连恶趣味都会一起并而靠拢。只是不知道,个八卦消息能够在那位更八卦的酒吧老板那里,换得到什么好处?

    ——的确是,需要好好策划一下啊!

    被两句话鼓舞得斗志大涨的男人正要满怀谢意地离去,却发现自己面前的年轻院长收敛了脸上浅淡的笑意,语气回复到了一开始的锋利,“最后的忠告……如果你只是想要玩儿一场征服和被征服的游戏,那么到此为止,他的离开就已经宣布了你的胜利,不需要再对败军之将做什么趁胜追击和一网打尽;如果你还相信着所谓的‘爱情’和相信着自己可以拥有种感情,那么,就先想好自己对未来的应对措施吧……爱上,是一个短暂性动词;爱情,是一种持续性状态。”

    男人的薄唇再次勾了起来,“你的身份,你的责任,你的家庭,你的底线……你所能付出的和你所能失去的。衡量一切,然后做出判断和选择。”

    二八章 裴老爷子

    从裴老爷子口中说出来的“禁足”二字的含义,远远大过了它的字面概念。裴衍不仅仅被勒令在三个月内不准走出裴家主宅一步,还被调离了他在裴氏里担当的一切职务——虽然按照裴老爷子的说法是:“等到他懂事儿了,再进我裴氏的大门”。但是,裴衍却是清楚地知道:有自己那位“宝贝”堂弟在一旁虎视眈眈地守着,自己怕是永远没有“懂事儿”这一天的到来了。

    何况每天早晚各半个小时的跪祖宗牌位?!……恨恨地想着这码事的裴衍还没来得及多抱怨两句,房间外的女佣已经在敲了三次门后恭敬有礼地提醒:“衍少爷,该去辅楼祠堂了。”

    ——祠你妈的堂!裴衍心里越是恨极了这声“衍少爷”的称呼和跪在青石板上动辄半个小时的折磨,面子上越要做出来一副彬彬有礼的世家子弟的模样,一副和善谦恭地随着佣人走向辅楼的方向。

    不了解实情的外人看上去,还以为这位谦谦温和的青年人乃是受到了不白之冤和不平待遇。就连裴家的仆佣们中,也有很多人以为这位总是不与人相争的衍少爷是得罪了那位大少爷才沦落致斯,故而,心中不免生出十分同情-

    “这么说来,小衍衍现在正在乖乖地在家闭门思过?”柏少御直接坐在了地板上,身后靠着的是柔软的床沿,双手里执着的是手柄……他正在惬意无比地打着游戏。

    “怎么可能?”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裴晟采取了坚决的嗤之以鼻的态度,“你与其期盼他会变乖,倒不如期盼我变成女人更有希望。”然后他转过头去,对柏烽炀说,“表哥,我这几天查清了裴衍手下的账……很难办,他除了沾了毒品和私下有一些涉黑的买卖,手下负责的公司事务倒弄得很是干净。”

    “他本来就不是个二世祖,虽然比你还没出息,但是毕竟也是在裴氏主过事儿的人。”柏烽炀熟门熟路地在手上端的一杯鲜榨果汁里插上吸管,走到柏少御身边和他一并坐在地板上,转手把吸管凑到他嘴边……这一系列动作,被他做的自然无比。

    裴晟看着眯着眼睛把全部心神都放在游戏上,看都不看一眼柏烽炀就张嘴示意对方服务到家的柏少御,不禁磨着牙横生恨意,“……喂喂!拜托柏二你不要做出一副邀吻的姿势好不好?!我这个外人还在……”

    柏少御一把手把手里的手柄砸向了裴晟,反身勾住柏烽炀的脖子就吻了上去……在长达将近5分钟的拥吻过程中,我们的柏董事长居然完美地保持了左手拿着的果汁杯的纹丝不动——真是令人感动的叹为观止。

    松开手,柏少御夺过那杯果汁,咬住吸管在口里,“……哼,关你什么事儿?!”

    裴晟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你最大……只是,二表哥,”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柄,“你的游戏,game over了。”

    说出这个英文里的常用短语后,他突然想起了那句——“爱上我,就game over……裴少爷,请允许我提醒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一时间,竟有点儿恍如隔世。

    那时的温暖,那时的放松,那时的那时,那时的在一起……和现在的,已经爱上。

    这种情绪来得太过于汹涌,以至于当他手中的手柄被柏少御气急败坏地夺去时,整个人都仍然处在一种恍然的态度中。

    “喂,”伸手关掉了ps3后,柏少御伸脚踢了踢同样坐在地上的裴晟,“瞧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没找到人?”

    “马上。”回过神来的裴晟,只是简单地回答了这两个字。

    皱了皱眉头,柏烽炀出言提醒着,“裴晟,你最近找人的动作是不是太大了点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裴氏现在的一多半事务都归总到你手里了吧?再加上彭家和那条走私线,就算你精力顾得过来,也该注意一下家里老爷子的反应吧?他老人家眼光一向最毒,小心最后也给你来个禁足三个月。”

    “我从来没把公司的那点儿事放在心上过……”裴晟的状态完全是“没听进去”,“……一个多月了吧?再找不到人,我就从a市扩大到全国范围内去找。”

    “我非常地确定以及肯定……”柏少御皮笑肉不笑地说,“柯尘欠了你一大笔钱。”

    “他欠了我一颗心。”这是裴晟叹了一大口气后的回答。

    一口果汁呛进了喉咙里,柏少御咳得惊天动地,“……我靠,裴二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这么登峰造极的肉麻?!……我终于知道,柯尘他为什么要离开你了。如果我是他,要被你用语言这么荼毒着,才不要被你找到!”

    “我想,”柏烽炀最后下了定语,“这是一种天生。也许是隔代遗传?毕竟,我听说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是相当的……口蜜腹剑。”

    最终让愤怒的情绪濒临爆发的的野兽镇静下来的,还是柏烽炀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十几年来都没有离开过他所居住的城市,而且很少外出交游……你认为,他会在哪里?”

    裴晟烦恼地抓着自己已经被抓得凌乱的头发,“……a市的下水道都快被我翻过来了……”

    “那是你只翻了下水道吧?”柏少御假笑着对他进行着毫不留情的嘲讽,“听起来不像是在找情人,而像是在找打地洞的老鼠似的……柯尘,他以前做过大学讲师。不如,你从这里入手如何?”

    “所有的大学我都……”裴晟猛地住了口,下一个动作就是就掂自己的外套,然后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信息提供人。

    关上自家的大门,柏烽炀走回客厅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等到他找到人那天,恐怕就是被裴爷爷扫地出门那天了。”

    “说到裴爷爷,”柏少御沉思着,“我们应该喊他表姥爷而不是爷爷吧?”

    宠溺十足地揉了揉面前一脸一本正经的爱人的头发,柏烽炀颇有点儿无奈,“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个问题?”

    “还能有什么别的问题吗?”柏少御一拳打在自己的掌心,“要知道,我可是一个文字工作者……用词当然要追求严谨了。

    “还有……”柏烽炀拉过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比如,裴晟被赶出家门以后,我们要不要收留他的问题。”

    “没门!”柏少御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回答。

    继被情人遗弃后,裴家大少爷还面临着被家人抛弃的危机;而继被家人抛弃后,裴家大少爷还面临着被表哥们拒绝的悲剧……

    真是,生亦何欢啊!

    也许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已经是夏末的季节了。

    裴家大院里的高大乔木依然保持着盈然的绿意,但是在这如墨的绿色中,却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将要凋零的衰败气息……像是发酵过头的酸意,丝丝缕缕地散发在过往的空气里。

    昨夜刚刚下了一夜的暴雨。被风雨摇曳下枝头的树叶,还没来得及被佣人们扫去,颓废着铺满了一地。

    咬着一支烟,裴晟随手拉了一件无袖风衣搭在肩上,另一只手抛着车钥匙打算再次出门去。

    脚下的树叶因为饱吸了积水而沉重不堪,踩上去会有绵软的陷入感,而不会是秋日落叶的那种爽利感。

    烦躁地喷出了一口烟气,裴晟正要从嘴里取出抽了一半的烟,就被身后充满威严的一声大喝喊住了脚步——

    “裴晟!”

    随着他慢慢地转身过去的动作,是一声懒洋洋且外加吊儿郎当的应声,“到~~~”

    拖长的尾音里,还带着深夜失眠的倦意。

    叫住他的是裴家的最高掌权人,裴罡安。

    “你一大早的,要去哪儿?”老爷子身体健康得连拐杖都不用拄,身穿着一件黑色打底红色龙纹的唐装,背着双手,一步步地走下裴家主楼的阶梯,“公司的事儿,还不用你操心到这种地步吧?”

    掐灭了烟,裴晟一甩手把指间的白色扔到角落的落叶堆里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爷爷,咱也甭互相糊弄着玩儿心理攻防战了,就这么直接说吧……我去找人。”

    “那个男人?”裴罡安脸上的表情一丝都没有动容,“早知道……”

    “你杀了他我会恨你一辈子。”裴晟堵上了他的话。

    冷哼了一声,裴罡安对裴晟的这句话不置可否,“性别、年龄、家世、职业、性格、相貌……这几项,只有最后两项勉强过关。这种人,不可能入的了我裴家的大门。”

    “切……”裴晟“啧”了一声,“什么‘入门’不‘入门’的?又不是娶媳妇儿,我是在找男人!”

    裴老爷子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起来,“胡闹!”

    “我是认真的。”惯于甜言蜜语的裴晟一副“对天发誓”的严肃表情,看起来……还真有偶像剧中男主角的几分气质。

    “裴晟,你是我最看重的后辈……裴家,我是打算留给你的。”裴罡安的语气愈发严厉了起来,“……给我想好了自己要什么再下决定!”

    “我要他。”裴晟丝毫不带迟疑地接着裴老爷子话语的尾音回答,“裴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一开始也有徒手创业的时候……事业、地位、金钱、名望……这些,我裴晟如果想要,可以花上大把的时间从头开始。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其间蕴含着的重量却越来越大,“错过了,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裴罡安冷笑了一声——他这声笑里,包含着莫大的失望、嘲讽、冷酷、残忍……

    “很好,我总算把你养出息了。”他猛抬手指向了裴家大院的大门,“不是说要‘从头开始’?!我看你离了裴家,拿什么去开始!……从这门里走出去,你不再是我裴家人!”

    “哇靠!”裴晟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罡安,“爷爷你搞笑吧?!”

    “搞笑你个头!”裴罡安的声音比他更大。

    “……爷爷,你玩儿我。”裴晟竖起右手食指,点在自己鼻尖。

    “玩儿老子的是你!”裴罡安指住大门的手指转而指向裴晟的鼻尖,怒气简直快要从他的指尖凝成了一条实线,“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其实,”裴晟收回了手,无奈地摊了摊,“爷爷,归根结底地说,这仍然不过是选择男人的问题——是选择你,还是我家亲爱的。鉴于……”

    “滚!”裴罡安一声暴喝,打断了裴晟的胡言乱语。

    用受伤了小动物一般的眼神看着裴罡安,裴晟无限伤感地说,“……爷爷,是您赶我走的。”

    说完,飞快地向大门口走去。

    “钥匙,”裴罡安冷冷地开了口,“既然要走。裴家的东西你别想带走一根线头。”

    裴晟大跨步的背影猛地停了一下,然后止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身,慢慢地把左手里的车钥匙放在地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抽出自己的身份证后放在钥匙旁边。

    他直起身来,一向狂妄自大的声音里带上了抽之不去的伤感,“……爷爷,好歹我也为您打了这么久的工,这一身衣服……还是给我留下吧。”

    说完,疾步走出门去。

    裴家的住宅建在a市郊区的一座小山头上,而从山脚下到裴家的车程是近四十分钟。

    裴罡正要他放下车钥匙本来就是出于刁难的心理——只是,没想到这小子狠到连钱夹一起扔下……

    四十分钟的车程,裴晟是一步步走下去的,全然不顾身后缓缓相随的一辆黑色宾利……甚至,在经过了两个半小时的步行到达山下后,还转身拍开了宾利的车门,在司机满怀希望以为自己可以把大少爷接回家的目光中,羞涩地含蓄一笑,“是你主动借给我打的费,还是我揍你一顿后再给我?”

    二九章 重逢

    暴雨过后的城市,总是到处透着清新的空气……而令人烦躁的正午烈阳直射还没有来到,空气中滞留的雨水分子依然散发着晶莹剔透的亲和感。

    白色的半袖亚麻风琴褶衬衫,香槟色长裤,鼻梁上架着的淡棕色墨镜——这是一个举止温文尔雅中透着含蓄高贵风范的男人。

    哦,当然,关于名字的介绍是必须的。

    柯尘,男,……即将迈入32岁的31岁。

    为了享受到多日炎热后的雨后清爽,柯尘选择了步行前往现在的工作地点。

    他在几个月前偶遇到了自己大学时的一位师兄,当对方询问到他这几年的工作情况时,他避重就轻地回答了:“即将失业。”

    “啊!”架着依然很土的圆底厚镜片的师兄立刻表达出了自己对师弟的照顾之情,“我现在在一家中学里做教务主任,不如介绍你过去做老师怎么样?我记得当年你毕业后是留校任教过一段时间的,经验上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哦。”柯尘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地应了一声。既没有态度明确的反对,也没有表露明显的同意。

    但是,那位师兄却愈发热切起来,开始絮絮地讲起自己所任职的那所中学的各种好处来,“学生们都很懂事,同事也好相处,工作不累而且薪酬又高……正好走了一位英语老师,虽然这不是你所学的专业但是你英语一向很好啊……”

    柯尘皱了皱眉,还没有找出什么话婉拒,那位热心至极的学长已经把他的名片递了过来,“……就这么先说定了!我学校里还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一步了!下次再一次喝茶……”

    说到“喝茶”这两个字的时候,步履匆匆的男人已经走到了咖啡厅的门口,一脚跨了出去——连饮品费用都没有付。

    如果不是凭借着记忆中对这位学长个性的依稀概括,柯尘也一定会认为此人是来故意吃白食的。

    不过……眯着眼睛看着男人撑着伞行走在雨幕中,急匆匆走过拐角的背影,柯尘想,这样子忙碌到错乱的样子,看起来,还不错?

    然而,那张名片,却是被他和咖啡厅免费送上来的纸巾一起丢弃在了桌子的一角。

    而同样在这一天,半个小时后,他被一个叫作裴衍的男人在街道上拦了下来。

    然后近乎兵荒马乱的经历,让他很快地忘记了这件平淡到不值得去记忆的小事。

    但是,令柯尘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不到一个月后又遇见了这位学长,在自己疗伤的医院里。

    那天的天气很好,因为身上的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的缘故,柯尘心情颇好地到了住院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这也是出于医生一再提醒他多去锻炼的嘱咐。

    没想到的是,刚刚下楼后,背后就传来了男人惊喜的叫声,“哎呀,师弟……”

    还没等他转身,肩膀就被男人重重地按住了往花园里拖,“我那边儿已经帮你办好了手续怎么一直不见你联系我啊?!啊……你怎么一身病号服是生病了吗?那怪不得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最近还真是流感的多发期啊,我岳母大人也是因为肠胃不好住院很久了……”

    柯尘被男人一长串的话砸得有点儿发懵,等到他从这一大堆繁琐的信息中归纳理顺了有用信息后,男人已经说到了联系的问题,“我就说名片这种东西不靠谱的……来来来,”他不由分说地从身上掏出钢笔,在柯尘白色病号服的袖子上重重地描下了一行数字,“晚上电话联系我啊!一定……正好8月底新学期来学校上课,住宿方面有问题的话我找宿管中心给你分配老师宿舍……”

    “等等,师兄……”柯尘打断了对方的口若悬河,“我没说要去上班啊。”

    “不是说失业了吗?!”男人一脸的理所当然,“没有工作怎么行呢?正好我手里有这个权力能帮帮自己的同门师弟……肥水不流……”

    “行了行了,”柯尘打断了后面明显不会是什么好比喻的话,“……我会考虑一下的。”

    “不用考虑了!”男人又开始面带焦急地翻看起手腕上的时间来,“先过来做做吧?实在不喜欢也可以拿它做个跳板……我这所学校可是市重点……好了好了,晚上给我电话!”

    ——老师吗?柯尘瞄了一眼袖子上略带歪斜的电话号码。……果然,哪里是起点,终点还会归在哪里吗?-

    拜这位言多嘴碎的师兄的照顾,刚一入校的柯尘就享受到了颇高的待遇——一套三室一厅的小公寓房作为住处。

    看着交付到自己手中的钥匙,柯尘无奈地想:好吧,既然这样子,那么名字登记错误的事儿……就不必纠结了。

    没错儿,因为手续的事情全部是这位师兄一手包办的,于是在登记入册的时候,“柯尘”的名字被登记成了“柯晨”。

    而那位师兄对此的解决方案是:“啊,大概是输入法的顺序弄成的。正好工资卡还没有办等你亲自来办……来来来,我来开个证明……”他唰唰地写下了一张纸条,“你把这个和自己的银行卡拿去财务那边,领钱的还是你不就成了吗?!”

    柯尘看着手里那张证明“柯尘”是“柯晨”的曾用名的字迹,一脸寒冷地离开了教务主任办公室。

    ——自己身边,怎么总是出这些不按牌理出牌、行动大过思维的人?!

    这也是,裴晟一开始按照“柯尘”的名字找人而遍寻不到的原因之一。

    幸好的是,柯尘只是“离开”,而不是“逃开”。所以在柏烽炀的提醒下,裴晟把找人的目标缩小了到了最近一个月的人事变动上……原本以为毫无希望一样漫无边际的竹篮打水,居然在最后歪打正着地找到了苦苦求索的信息-

    清脆的上课铃声在教学楼内响起。柯尘几乎又是踏着铃声的最后一秒推开了教室的门。

    他单手插兜,单手扶住门框,略显细长的眼睛从最后一排扫到教室的前排,“请最后一排靠墙左侧的同学唤醒自己的同桌,第五排正中间的女生收起来手中正摆弄的粉红色蘑菇型发卡,第三排右边靠走廊坐的男生停下来奋笔疾书的物理作业,以及……”他走到讲台上,用指节敲了敲讲桌,“所有注视着你们英文教师的同学们,请收起花痴般的目光,我们开始上课……试图用手机照相或者相机拍录的同学请把这项活动挪到课后。”

    低低的笑声从讲台下方传了出来,有胆子大的学生被怂恿着举手发言,“可是老师你一下课就消失得找不到人了!”

    细长的激光教鞭笔在男人的指尖挽出来一个漂亮的花样后,被拄立在了讲桌上,“这是因为你们的校长只付给了我课堂上45分钟的薪酬……还有没有人要提问问题?”

    又一个女生举高了手,还带着一脸的期待,“……老师,您多大了?”

    “鉴于这个问题,高中联考中并不会考到,所以作为老师的身份我有权力不予解答;而作为私人的身份,我拒绝回答。”柯尘用手中的笔再次敲了敲桌面,“如果下个问题是诸如我单身与否这种蠢问题,就不用问了。”

    “……听说你在隔壁班提出了奖励条件,我们能不能也要?”这次的问题,明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有的放矢。

    “可以,”柯尘的唇角勾了起来,“同样适用……如果在场的各位,能够考上我曾经的母校,我将会邀请他、或她,参加和我的私人聚餐。”

    “真的是私人聚餐?!”

    “哪个大学?”

    “私人聚餐?可以选择地点和时间的?!”教室里立刻群情沸腾了起来。

    “和你们的教务主任是一个大学。”柯尘笑得亲善无比。

    而讲台下的学生则成了一片哀鸿遍野,“……是h大啊!……不到10%的升学率!老师你……”

    手里的教鞭不轻不重地敲在了黑板上,柯尘满意地看着手下学生一张张呈现出哀愁悲痛的脸,“现在,请刚刚提问过问题的同学走上讲台,默写昨天的课文。你们有选择不上台默写的权力,但是相应的,课下作业会加重到双倍。所以,为了不在折磨你们的同时折磨着我去批改作业,请大家,依次上台。”

    于是相应的,哀鸿遍野,更甚-

    课上到最后五分钟是照例的复习时间——当然,是他在一旁看着,由学生们自主复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当然可以举手提问,但是提问问题的人要在下节课上自动登记在案地准备上台默写或者回答随时的抽查提问。

    对于这一举措敢有反对意见的学生,已经事先前得到了好心的解释。

    “你们提问的这些东西,是我课堂上已经讲解过的。”柯尘如是说。

    现在过的是一种单调的,日复一日的,费心甚小的生活……柯尘拉开了教室的门,看着教学楼外渐渐强烈起来的阳光。

    ——虽然这样的生活,表面上平静、光鲜、受人尊敬……但是却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蛰伏在心里,像是不断塌陷着湮灭的黑洞,找不到强有力的支撑点。

    那种孤寂到心底都是一片湿冷的感觉……即便已经体验了将满的32年,仍然是无法习惯的存在啊。

    而之前曾经有过的触手可及的温热……不,那种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灼热了,仅仅是聊作回忆的话……

    思绪到这里的时候,就被下课铃声打断了。

    一秒都不带迟疑的,还未等铃声完全落下,柯尘就已经走出了教室。

    ——一天又过去了。如果硬要说什么不同的话……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前任调教师,在走下楼梯后震惊得几乎无法继续思考。

    因为,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单手披了一件无袖风衣的男人——如果忽视此人脸上明显可见的疲累狼狈和脚下皮鞋上的泥垢斑斑的话,倒也能算得上是英武端正。

    “你这是……长征回来,还是要再次长征?”

    “亲爱的,我无家可归了。”

    这是时隔一个多月后,两位当事人再次相遇后对彼此说出的第一句话。

    重新找到主人的“弃犬”在紧随着主人进入办公室后,大幅度地摇着尾巴送上了自己的身份证,“亲爱的,除了我本人和我本人的这身衣服,我只剩下了这个。”

    柯尘冷笑着接过他的身份证,“很好,你现在只剩下你和你的衣服了。”

    裴晟立刻开始动手脱自己的衣服,动作迅速到急不可耐。

    “……你要干嘛?……我不要你的衣服!”柯尘大惊。

    “不不不,衣服是我的……”风衣被甩到旁边的椅子上,衬衫已经完全解开到上身尽露,“人,是你的。”裴晟笑得情意绵绵,但是……怎么看都是无计可施的坚韧不摧。

    在听了裴晟版的“前因后果”后,柯尘皱着眉问他,“……按照你的说法,全是为了我,你才会被从家里赶出来的?所以,我必须负担起你以后的人生轨迹?”

    拖着自己屁股底下坐着的椅子,裴晟再次地靠近了柯尘,还不忘送上带着“就是这样子”的闪亮眨巴着的大眼睛。

    “……,”无力地看着裴晟,柯尘闭上了眼睛,“……我还有别的选项可以选择吗?”

    没有听到任何预想中的回答。

    柯尘刚要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一脸倦容的男人是否睡了过去——虽然这种情况放在正常人身上可能性极小,但是考虑到他乱七八糟的个性就会变得一切顺理成章——眼睛就被人用手心捂了起来。随即整个人被拉进了男人的怀里。

    “……亲爱的,我,很想你。”

    声音很小,很轻,但是却力度很重。

    重到……听到的瞬间能感受到对方难以承受的将要被压垮。

    张了张嘴,柯尘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反驳话语,只得在心里默念,“……这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但是,尽管这样想着,还是会止不住的稍稍心软。

    ——本来以为,日复一日的一个月里,即便做不到遗忘,也会做到淡忘……像是宣纸上晕开的淡墨笔触,一层层地直到既定所追求着的不清晰。

    “……离开你一秒钟的时间足够我思念你一光年。亲爱的,我这次离开了你这么久,你该怎么弥补我对你的思念。”

    一巴掌推开某人,柯尘回复到了面无表情。

    ——收回前言。为了这种人感动,真是……一件相当困难和否定自我的事情。

    三十章 裴氏的新闻

    阳光透过办公室里的百叶窗在土黄色的办公桌上留下斑驳的yīn影,透窗而过的柱状光晕中甚至可以看得到其间飞扬着的细小灰尘。

    柯尘就坐在靠窗的那张办公桌面前,窗外照射过来的阳光搭在了他的一半袖子上,浅且薄的光晕从肘部到手腕一圈圈地晕染过去,看得裴晟眼里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人,心里也只剩下了“好看”这么一个词。

    轻叹了一口气,柯尘看向了裴晟,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就急急忙忙地堵死了所有说辞:

    “我不要回家,要不然我爷爷会说我‘没出息’胖揍我一顿的!……

    “我身无分文,你不能赶我去睡马路的……”

    “我表哥说:‘借钱可以,抽二还十二;借宿不行,赶紧滚蛋’……”

    略带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柯尘说,“你……算了。什么是‘抽二还十二’?”

    裴晟委委屈屈地伸出了右手,翻了翻后说,“借十块钱,”大拇指和食指组成了“八”字,“抽走两块钱给我八块钱,”手掌耷拉了下去,“到期还他十二。”

    “这种钱有人会借吗?”柯尘快速地心算了一下,随即被那个钱滚钱的数额惊了一下。

    裴晟扭捏地笑了笑,“听我爷爷说,我们家还做过‘抽三还十四’的买卖。”

    柯尘默然:好吧……你们这群奸商……

    成摞的书册被规整到了裴晟面前,柯尘用下巴点了一下,“走吧……这节课下课后,几个同事都会回办公室。”

    “啊,亲爱的!”裴晟立刻一副大为不安的样子,“是要把我介绍给他们吗?……来,看看我哪里不帅?好紧张啊……唔,我要拜托他们照顾你……”

    柯尘理都不理他,拉开门直走了出去。

    “等等我……”裴晟紧赶了两步,一急之下,立刻惯性定律地口不择言起来,“我送你回去。”

    “好啊,”柯尘闻言后果然在门口站定了身子,笑得分外柔和,“裴大少爷,你要怎么送我回去?”

    “怎么送我回去”六个字,咬音清晰、重音分明。

    思及自己的身家现在只剩下一张身份证后,裴晟干笑两声,“那个……呵呵……哈哈……”然后突然福泽心灵,“我背你回去!”

    单手虚按了门框一下,柯尘用右手手背掩住了半张脸,“……拿着桌子上的作业跟紧了过来。还有,闭嘴……”

    平心而论,柯尘的确是一个很容易心软而且很愿意先退一步忍让别人的人——前提是,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之上。

    也许,有时候会退让得太过厉害一点儿了,以至于会有“不进反退”情况的出现。

    柯尘住的地方是很平常的三室一厅,平常到让还未进门的裴晟呆立半天,“……这里,是你住的地方?”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我住的地方难道还会是你住的地方?”不轻不重顶了他一句后,柯尘面无歉意地看着他,“抱歉,我从没想到会来客人,所以只有一双拖鞋,所以……”

    “……我,”裴晟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真正羞涩起来,站在门外踟蹰着不敢进门,“我光着脚的话……也很脏……”

    愣了一下,看着门外站立着的男人脸上露出来的局促和做错事儿才会有的忐忑,柯尘略有突兀地想到了自己之前拿到手中的那张身份证——原来,真的是半年前满的18岁啊。

    然后,心里又是止不住的一软,虽然只是轻轻地。

    递过去一套浴衣,垂下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柯尘淡淡地说,“去洗澡吧。”

    某人立刻狂喜,抱住手里的衣服不撒手地按紧在怀里。

    “……,”这种狂喜的表情太过于明显和外露,以至于让已经熟悉了此人思维模式的柯尘不得不加上一句,“全新的,我没有穿过……所以,裴少爷可以停止你的意yín了。”

    “可是,”裴晟脸上还是一股子梦幻的神情,“送人衣服的隐含寓意就是要亲手给他脱下呀~”

    “不是送你,只是借你穿穿。”看到他那一脸欠揍的表情就想反驳他,柯尘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的话。

    “那就是我穿过的了!!!”——这跟你穿过了我再穿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洗澡去了……”——和这种人较真的才是白痴。

    等到裴晟洗好澡后兴冲冲地出来,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客厅桌子上的一张小纸条:“有事外出,已叫外卖。”

    柯尘是应邀外出的,邀请人是一位因为八卦闻名遐迩的酒吧老板,邀请地点在一家叫作hell的酒吧。

    “很高兴你会来,”穿了一件嵌银丝无袖长衫和暗棕色皮裤的贝少热切地向来人打着招呼,“surprise~”

    尽管是迎着阳光走到酒吧里来的,柯尘脸上仍然是略带着yīn沉沉的不喜,“难道是你家店里的mb全部炒了你的鱿鱼,所以你作为老板也不得不出来接客了?还是说店里的mb生意做得太好,所以身为老板的你也出来兼职了?”

    这话,嘲讽的却是对方的衣着了。

    一杯鲜榨果汁被推到了他手边,贝少轻笑着,丝毫没有因为他之前的话动气,“老师,你也是这样和你的学生对话的?”

    “这儿又不是课堂,你也不是我的学生。”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柯尘伸手把方口的玻璃杯拿在了手中,“既然你还知道我是老师,那么现在就是在占用我批改学生作业和拟定教案的时间——我想,你应该还是有这种自觉的吧?”

    “好了好了,即便是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也不用始终摆出这样一幅难看的脸吧?”贝少无奈地耸了耸肩,“请了你四次,只有这次应允了……究竟是我的诚意到了,还是有什么比我更难对付的……”

    “没有。”柯尘打断了他的话,言辞肯定。

    现在是刚刚正午前分的时刻,准确地说来,酒吧里还没有开始营业。

    叫来了一个吧台生低声安排了几句,贝少从吧台里走了出来,“走吧,我请你吃饭。”

    “你这里,只有酒品饮料和一些甜点吧?”柯尘看着他,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不耐,“三番五次地让我过来,只是为了请我吃次饭?”

    “你啊……”贝少颇无奈地叹口气,“只好提前拿出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又回了吧台里,推开后面的侧门走了进去。

    等到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托了一个系着大红色丝带的方盒,“生日快乐,柯尘。”

    柯尘愕然,“今天是我的生日?”

    “好像是,”酒吧老板的脸上呈现出了很少出现的沮丧表情,“明明是半年前你为了纠正自己的年龄已经快要到32岁的事实向我说出来的……我特意起了大早亲手做的爱心蛋糕……”

    “……,”沉默地看了一眼被包装得不比主人花里胡哨的蛋糕盒,柯尘舒了一口气,“谢谢……我好像没在意今天是什么日期。”

    刚要伸手去拿蛋糕,他又停了下手,“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是你做的?”而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的目光又变得怀疑起来,“……那,能吃吗?”

    “嗨……”贝少不满地说,“每一个尝过的人都会交口称赞的好不好?……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家里的宠物犬先行品尝一下。”

    柯尘往门外走的脚步闻言滞了一下,“……你说什么?”

    “哎呀,不小心说出来了啊。”和他相携外出的酒吧老板说出口的话里没有一丝道歉的诚意,“一会儿再慢慢说吧,先去吃饭。”

    他们去的是一家正宗的苏菜馆,这家菜馆著称于食客的便是特色饮品。

    “木樨香露,”贝少晃了晃手里的杯子,“这可是《红楼梦》里贾宝玉喝过的东西。”

    “只是假借了名号罢了,”柯尘瞥了一眼贝少,“难道是你想打这家店的饮料配方的主意?……还有,你可以放下我的杯子,去喝自己的苏打水了。”

    轻笑一声,贝少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推到了同来的友人面前,“我开的是酒吧,要卖也是卖酒水……你总是对人这么拒之千里的吗?”

    杯子被轻巧地带过,滴溜溜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旋了半圈后被修长的手指握在掌心,柯尘对着贝少温柔一笑,“那就来做我的宠物吧?我会用我的全部……”唇边的笑意变得浸染上绯意起来,“……来接纳你,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

    “不了不了,”贝少顺势伸过右手,坦然地接受了柯尘用唇角抚过他指尖的蹭印,“我可不想被……唔,”他止住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转换了话题,“不过,你从夜色里出来,去做……老师,还真是我没想到的事情。我以为,你会在夜色里呆到……”

    “一辈子?”柯尘接下了他的话,“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实吧?调教师是年轻的职业……相貌、气质、年龄,这些最外在的东西,反而是调教师最初所依仗的工具——毕竟,人类最开始的相信是来源于自己的眼睛,外貌永远是最初始的印象加分。我能做调教师10年,20年,甚至30年……但是,之后呢?总会有韶华尽逝,连鞭子都挥不动的时候。而且……”他停了下来。

    起身去反锁上包间的门,再重新回到座位上的贝少轻轻地说,“你大可以随意对我说点儿什么,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安静的倾听者。”

    “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不需要你下这种保证。”柯尘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细长的、略带着苍白色,掌缘和指节的关节处,有着凸起的薄茧,“再怎么标榜自己有原则,”他虚握了一下手,像是在握住了拟想中的鞭子柄端,“在我手里也毁坏过不少清白……”

    贝少沉默了起来。

    “我和你之间的几次争端,不就是源于此?”柯尘松开了手,随意地弹了弹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种事情,做一次是刺激,做两次是新鲜,做三次是过瘾……做得再多,就是枷锁和负担,而附带之前的定语是‘罪恶’。”

    “……我能理解。”端起来杯子喝了一口水,贝少清了清嗓子,“也知道最近几年,你出手的越来越少……就像前段日子闹得沸沸扬扬彭家少爷那件事。”

    “其实不必同情的。”柯尘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和林业的私交据说很好……你可以这样子地去问问他:‘在你手上,被染黑的灵魂应该如何计数?’”

    贝少又一次地沉默了起来,根据自己和那位男人的相处经历来看……这些,的确是事实。

    “我一直都觉得,”柯尘用右手的指节揉按了一下眉心,然后支在了下巴上,唇边的笑容却是淡淡地在加深,“我们这种人,总会有报应的……所以,为了少受点儿报应,就离开夜色了。”

    话说到这里,却是戏谑的语气又偏多了起来,语意中的真假参半,让人摸不清他哪句话是出于真心,哪句话又是玩笑之语。

    “既然这么说,一开始……”贝少问了个开头,又止住了话。

    “因为……”柯尘笑了笑,也接口了半句话。

    “因为什么?”这句话,问得倒是有点儿急了。

    “我怎么知道?”无辜状十足地摊了一下手,柯尘说,“我又不知道你问的是什么。”

    笑了笑,贝少低声开着玩笑,“牙尖齿利。”

    “过奖了。”柯尘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眉,“除了卖弄你做的蛋糕,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吗?”

    言下之意,已经暗含了请辞之意了。

    “还有一点儿小事儿吧……”贝少笑了笑,颇带了点儿无奈之意,“虽然这么做有点儿多事儿,但是既然我知道了,总要告诉你才会心安。……裴晟,现在在你那里吧?”

    “是。”柯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消息一向迅速而且准确。”

    “这倒不是什么难以打听的事情,”贝少摇了摇头,“稍微关注点儿本市新闻的人都会轻易知道的……一个月前,裴氏的高层管理权已经变动了一次;今天,又是大变:裴家那位老爷子重新走到台面上管理裴氏,更是亲口说要‘逐裴晟出家门’的话,但是之前被夺走全部职权的裴衍并没有重回公司。今天上午的股市,裴氏的股票已经因为这个消息跌了将近5%;但是临近中午,裴氏又连发布了三条利好消息,卡在11点20几分的时候,硬生生地开始回拉股价。……所以,现在大家都在猜测的是,裴氏的下任董事长会是谁”

    用手指节奏地敲着桌子,柯尘像是在感慨一样地说,“……还真是,令人动容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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