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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非常情爱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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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你那本书的序里,说你是鲁迅再世,一点儿都不为过吧。你没有批易敏之,现在却要批刘全贤了。刘全贤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啊。这是一把火啊,如果你能点起这把火来,那可就热闹了。说不定,学术界的打假案就会因你而起。”

    张维为难地说:“我正在为该不该发而为难呢,他现在是我的导师。他这个人气量很小,我担心他会对我报复。”

    “这你就别担心了。你现在也是名人了,如果你把他揭发出来了,不仅仅是揭发了他一个人,而是揭发了学术界近年来存在的一种弊病,支持你的人必定很多,到那时,你和他之间的事已经公开了,他会对你怎么样?说不定,到那时他连导师也做不成了。发,一定要发。还是你文章中说的好,学术界缺正义,而你张维,就是正义的化身。”

    第二天,一家报纸上把张维的文章发表了。张维看不到报纸,是任世雄给他打电话说的:

    “张维啊,你那篇文章发表了,编辑很激动,说是发表以后首先在编辑部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在他们编辑部里,据说就有人像刘全贤这样抄袭别人著作和文章的事,都是为了一个职称。太好了,你可真是点了一把火。等着吧,会热闹起来的。”

    当时是在穆洁家接的电话,穆洁一听,跌坐在沙发上。张维看见穆洁这样子,心里有些伤心。他觉得穆洁其实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大胆和坚强。

    又过了一天,穆洁就接到刘全贤的电话。刘全贤在电话里把张维骂了个狗血喷头,猪狗不如。穆洁什么话也没有说,任凭刘全贤发泄。结果,刘全贤骂着骂着就开始骂穆洁和易敏之了,最要命的一句话是:“我听说你们一直在同居,是不是你教唆他写这篇文章的?我给你说,你们一定要给我在报纸上赔礼道歉,否则,我就到法院告你们。”

    穆洁虽然很生气,但还是解释她根本就不知道张维写了这篇文章,可是刘全贤已经疯了,他骂道:“你太不要脸了,跟这样一个流氓一起来侮辱我。”

    这句话把穆洁骂哭了。张维去找穆洁的时候,穆洁还在哭。张维听了事情的原委后,内心的愤怒出了刀鞘。他默默地从穆洁家出来,回到自己的房中。第二篇文章就出现了,当然是揭露刘全贤怎么成名的。他亲自把稿子交给了任世雄。

    第二天,稿子就发表了。与此同时,有一家杂志社约请张维写一篇详细的文章,要相互对照,让人一看就明白。张维怀着一种愤怒把这篇文章在一天之内写成了。任世雄那边又约请了他捧红的其他作家和学者支持张维。一时之间,众棒齐打刘全贤。刘全贤的年是过不成了。

    刘全贤的全面报复与张维的孤独无援(1)

    刘全贤也不是好惹的。

    就在过完大年初三后,一篇批判张维著作的文章面世了。初十以后,批评张维的文章被大批制造了出来。同时,十五以后,给刘全贤解脱的文章也出锅了。文坛一下子像过年一样热闹起来了。

    最要命的是一家不起眼的报纸上登了一篇批评张维的文章,说张维的文章有政治问题。这可是不得了的事。这篇小小的文章被人呈给了北方大学校长林志高和党委书记,学校立即找来张维的书给常委们发了一本。几天后,学校党委在开学的第一周里开了会,对张维的书进行了讨论。大部分人都认为没什么,说透了就是对时局不满,还没有到有政治问题的地步。可是,有一位党委委员抓住了一些句子,认为张维对过去历史上一些已经有定论的事产生了疑问,这就是政治问题。林志高在给全校干部开会部署新学期工作时,把张维和刘全贤的事在会上讲了讲,特别批评了张维,认为张维是给学校脸上抹黑的人。

    这个帽子可大了。李宽找来张维,狠狠地批评张维。

    张维一听,心里很气愤。再想想林志高和李宽对易敏之的迫害就说:“李主任,我没有看到那篇批评我的文章,我下去会找着看的,我要狠狠地反击这种小人的。都到了1990年代中期了,还会有这样的政治流氓,还会有这样的‘文革’遗风。别人批评我,我不在乎,可是他林志高批评我,我不会放过他的。他这一辈子把易老师害得就够惨的了,居然还要加害于我。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害易老师的。他利用了你,这些我都知道。只不过我觉得易老师去世了,他生前没有太计较这些恩仇,我们也就不必计较了,现在看来我必须反击他了。”

    李宽听得目瞪口呆,惊魂未定中,他问张维:“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主任,谁告诉我的你就不用问了。我知道你是被人利用,很多年来你一直很愧疚,我很理解你。你对我也很好,有时候我觉得你对我就像对你的儿子一样。可是,林志高就不一样。他以为别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想错了,不但有人知道,还知道得清清楚楚。”张维气愤地说。

    “张维,你告诉我,是不是老方告诉你的?”李宽着急地问。

    “不是。你就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即使要反击林志高,也不会把你扯进来,你放心。”张维说完就走了。

    看来把张维*疯了。李宽立即给林志高打电话,把情况给林志高说了。林志高起初有些心虚,但随后他就对李宽说:“让他说去吧,他有什么证据?再说,老李啊,你说我利用你了吗?你见我照抄了易敏之的诗了吗?你对他说,让他去说吧。”

    李宽放下电话,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年来,他以为自己被林志高利用了,而林志高却否认此事。他自己倒是疑惑了。林志高让他别管张维,他却不能那样做。他必须阻止张维再这样闹下去。

    他拨通了穆洁家的电话。穆洁开学又住回了自己的家,但她不愿意见张维。她接上李宽的电话,惊呆了。她没有想到,张维竟然要把刀子对准李宽和林志高了。她也不能告诉李宽是谁告诉张维的,她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她答应李宽好好做做张维的工作。

    穆洁来找张维。她挖苦他:“你最近好风光啊!”

    “你说我什么?风光?你没有看见有那么多的人都想把我置于死地而后快?你没有听说林志高也在批评我有政治问题?你是不是也来骂我的?”张维冷冷地说。

    “我是来骂你的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是什么?是英雄吗?任世雄是什么人?是J商,他的眼里只有钱,他是要哄你,以便更好地给他赚钱。他给你说,你的书已经发到三万册,实际上已经发到十万册了,可你能拿到多少?一万多块钱的稿费,连他的零头儿都算不上。你一直在受人指使,你还不明白吗?”穆洁说。

    张维没想到穆洁会说出这番话来,心里也有气。本来他早就对任世雄有些反感,知道他赚的钱是他的几十倍,可是他是讲信用的,他只能哑口无言,还能说什么。

    穆洁再也没有来找张维,张维却盼着她来。如果她再来对他说一声:“算了,张维,人世间的事是管不过来的,我们还是自由自在地过我们的日子好了。”他也就放手了。他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他真的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然而,当任世雄再来找他的时候,他的愤怒又出了刀鞘。他不恨面前这个书商,他恨刘全贤和林志高。他决定跟他们背水一战。在写文章之前,他想把自己的想法跟谁说一下。他想到了另一个人,林霞。

    林霞正在看电视,见张维进来,笑着说:

    “你现在可是大名人了。到处都有你的报道,不过,也有骂你的文章,还多得很。”

    张维苦笑着把最近以来的情况都给林霞说了,他最后笑着说:

    “我现在也没个朋友,连听我说话的人也没有,就只好来找你,给你说说,我的心里就不慌了。”

    林霞看了看张维,张维那双多情的眼里现在满是愁怨和仇恨。她有些可怜他,说:

    “那你就给我说说好了,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再说,穆洁那样做也有她的难处,你不要再*她。你不能把所有的人都要求和你一样,跟正义为伴,与邪恶为敌。你应该理解她。”

    刘全贤的全面报复与张维的孤独无援(2)

    “不,我还是无法理解。既然道不同,我们也无法走在一起了。”张维说。

    林霞又笑了,说:“你这个人,就是太自恋。什么时候能够平和一些,能够宽容一些,就好了。”

    “算了,我无法给你说。”张维站了起来,说:“我与邪恶天生就是敌人,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代表公理来的。”说完,他悲壮地走出了林霞的家。林霞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他,他突然想哭。为什么原来的朋友都这样呢?

    他最后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老吴家。老吴正在看电视,一看张维来了,就笑着说:

    “我本来是要去找你的。总算有了出头之日,应该庆祝一下吧!”

    张维苦笑道:“是应该庆祝一下,我在到你家的路上想起了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可惜没有人为我唱这首歌。”

    老吴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宽也给他打了电话,把前前后后的事说了,让老吴一定要说服张维。老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张维便把所有的情况都给老吴说了,包括与易敏之有关的那些事。老吴一听,心里也不是滋味。他站了起来,给张维泡了一杯茶,然后给张维把烟点上,才说:“张维啊,我觉得他们劝你也是有道理的。你先不要瞪眼睛,先听我说。按我看,刘全贤也把你怎么不了。他就是再使Y招,人们也不会理他,反而仇恨他,毕竟时代不同了,人们再也不想回到那个时代去吧!我想,你需要冷静,静静地等一等,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反过来说,如果你要跟他们斗,你太势单了,你把这两个人惹了,你还上不上这个学了?所以,从长远看,你不要妄动,还是要冷静。”

    “不妨给你说,自从易老师去世,那个刘全贤开始代导师后,我是一直忍着。多少次我都不想上这个学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不想退了。你不要再劝我,所有的人都劝我,都被我骂了。我们是忘年交,你又像是我父亲,我不想骂你。我走了。”张维说完,就站起来要走。他的泪水都快出来了。

    老吴一听,赶紧把张维按住,说:“你先坐下。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倔!我问你,你想好后路了没有?”

    “我没有后路可走。你们信宗教的不是永远有后路吗?可以进天堂。我不能相信,所以我永远也没有后路,但我不明白,你们口口声声是爱,是正义,到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却又像中国的古人一样瞻前顾后。我不会再相信你们了。”

    张维拍门而出。两个基督教徒的劝说使这个倔强的青年伤心到了极点。他原本多么相信他们啊!现在,他的确是再也没有朋友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根落去叶子的枯树一样,没有羽翼,没有伙伴,只有孤单的剑似的身子,直刺向虚无的天空。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这里。

    愤怒的人又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易敏之。他觉得好人并没有好报,反而是那些害他们的人得到了种种好处,最后还要加害他们的后人,真是可恶极了。他再也无法冷静,再也顾不上穆洁了。他对自己说:“如果在正义与穆洁之间让我选择的话,我只选择正义。”

    当天夜里,他打电话叫来了任世雄。虽然他知道这个人是在利用他为其赚钱,他与别人的争斗越激烈,他的书就卖得更好,但是他是拿不到一分钱的。也罢,让他拿他那一份,我拿我那份,我那份就是正义和复仇。

    任世雄一看,主要是针对林志高的,题目也很醒目:《林志高,你应该忏悔了》。任世雄一看,拍手叫绝。他马上给一家晚报的编辑打电话,人家让他马上把稿子送过去。

    任世雄走了,张维一个人躺在那间冷冷的房中,仿佛躺在一间监牢里。他做好了为这篇稿子入狱的准备。那天晚上,他想起司马迁来。想着想着,他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司马迁,在狱中写作他的春秋大义,但他写的不是史,而是区区三万言。他在狱中完成了与易敏之真正的对话,准确地说,它已经不是对话,而是一篇状如老子的《道德经》一类的文章,只有论述,没有争论。他超越了易敏之。他一想到这儿时,他就含着泪笑了。然后他又想起苏格拉底,他想,应该像苏格拉底那样壮烈而平静地赴死,才是真正伟大的死。他梦想着,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仿佛大病刚刚退去一样。中间他睁开了好多次眼,可他就是没醒来,他也不想醒来了。再也没有人来找他。安静极了,像是到了极乐世界。中午的太阳暖暖地照着他,他在梦中梦见自己在七彩云霞上飘飞,飞过千山万壑,飞过万重大洋。

    张维的那篇文章发表以后,全国各地的晚报有近一半都转载了那篇文章,林志高一夜间从一个文化名流堕落为一个文化流氓,一个政治骗子。他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已经看到了那份批判他的文章。他跌倒在地。

    他先是恼羞成怒,然后他就慢慢地冷静下来。他听了办公室主任的话,准备状告张维,以此在天下人面前翻身。于是,在四月中旬,也就是全天下的学人们在纷纷议论他的时候,他在电视上又出现了,并适时地告诉人们,他要状告张维。五月初,大小报纸上又出现了北方大学校长林志高状告张维和那家报社的消息,法院也正式受理此案。

    张维也从报纸上读到了以上消息,然后他就去找雷春芳的母亲,可是,雷春芳的母亲一见张维就说:“你怎么出卖了我?”

    刘全贤的全面报复与张维的孤独无援(3)

    “我没说是你告诉我的啊。”张维说。

    “崔静怡给我打电话来,问是不是我说的,我给她撒了谎,你可千万别再找我了,我们以后不认识。”雷春芳的母亲说。

    他从雷春芳家出来时,他的心里一片荒凉,他突然觉得吴亚子和穆洁为什么都不愿意跟他的原因了,他凄惨地笑了一下。路边一伙民工正在抢救一个刚刚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民工,看样子,那个民工可能不行了。他悲哀地想,这个民工摔下来还有人帮助,而他呢,一个为正义而战的战士,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这是什么世道?

    方教授竟然成了他们的导师(1)

    刘全贤在张维揭批他之后,就要求不带张维几个研究生了。系里一直研究没有定下。“五一”过后,刘全贤又一次提出,系里只好开会,最后决定去征求一下研究生们和美学教研室的几个老师的意见。学生们自从张维出事后穆洁不理不睬,对穆洁也有了意见。他们觉得除了穆洁和刘全贤之外,谁都行。吴教授这几年出书也很多,但也有与刘全贤一样的抄袭,所以不敢带,最后就只剩下方教授。方教授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学生们虽然有些恨他,但同时也无所谓。经过这段时间后,冯德昌、杨玲几个都觉得几位导师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相比之下,方教授虽然是个长舌男,大闲人,把易老师说死了,可是后来一想,易老师是本来有病,不应该把不是全归在人家身上。现在大家再也没有跟谁学习的兴趣了,只希望能早点毕业,早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张维没有想到的。冯德昌又招呼大家去拜访方教授。林霞和张维不去,冯德昌就说:“现在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你们看吧,你们不去也行,但别妨碍我们几个人的事情。”

    说来也怪,方教授自从易敏之去世后,倒是逢人就讲易敏之的好来,大概他是觉得有愧于易敏之吧。张维和林霞不见方教授,方教授倒亲自来找他们了。他说:

    “别人都说,老易的死与我有关,我是真的说不清。我跟老易是同学,虽然不是一个导师,但学的专业大致相同,他当然是很有建树了。我呢,什么也没有,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和老易之间,一辈子就是这样,我们彼此都老骂对方,但从来没有害过对方。我就是一个爱说别人闲话的人,就这点爱好,没想到那天我和他说了一些过去的闲话后,他就喝酒了。林霞,你不要怪我老提起老易来。我必须得给你们说清楚,否则我也给你们当不了导师。我们是舌战了一辈子啊,但我相信,他对我的话从来都是不会当真的。如果你们要恨我的话,就恨吧。反正我也很内疚,我带你们,也算是我的一种补偿吧!”

    他一个劲地给林霞说,他的确是无意的,没想到易敏之会这样,他是不知道易敏之的病情,请她原谅。林霞不愿意听他说,就说自己知道这些,不会怪他。然后他就对着张维了,一个劲地又说张维最近做的这些事非常正确,一个真正的学人就应该这样,现在中国就是缺张维这样的人,如果多一些这样的人,中国的学术界也不至于如此肮脏。张维也只好勉强地笑了笑,说他不怪他,方教授很高兴。

    但张维几乎不能上课了。

    最糟糕的是,他又出现了幻觉。医生给他开了药,他便躲在自己的房子里开始养病。同时,他也在等待林志高的反击。方教授让林霞领着来看张维,林霞不知道具体的地址,就找到了文青。文青已经快毕业了。自从去年和张维发生冲突后,她再也没有来找过张维,张维自然也不会找她。她不好意思见张维,就说自己有事,找了另一个去过张维那儿的学生给带路。

    已经是六月底了,北京的天气异常炎热。张维光着上身正在看书,就见方教授、林霞和一个学生来,便给他们要倒茶。方教授说不渴,接着就问张维最近以来的病情。方教授是第一个来看他的外人,张维心里一热,就把方教授过去骂他的话全忘记了,便说:

    “最近以来,我常常听到有人告诉我,说是刘全贤和林志高雇了人要杀我。前天我出门的时候,那人给我说,有个人在楼底下等着我。我往楼底下一看,果真有一个人在那里转着。我就不敢下楼了。我不能让他们把我杀了。”

    方教授一听,大惊失色地问:“真有这事?”

    “真的。”张维说,“不过,这两天我再没见过那个人。也许他躲在暗处,我还是不敢下楼。所以我不能去上课,也无法请假。请方老师原谅。”

    “那你怎么吃饭啊?”林霞问。

    “我这儿有的是方便面。不过,这东西我已经吃得发恶心了,一闻着那味道就想吐。”张维指着地上的方便面空袋子说。

    “要不这样,咱们到学校去住。那儿人多,他们是不会下手的。”方教授说。

    张维只好同意。再说,他的房租也正好交到这个月。

    张维又搬回了宿舍。自从吴文翰死后,宿舍里一直只有两个人住,另外两张床就成了旅店,凡是研究生的老乡朋友没处睡的,就睡到了这儿。张大亮和陆友也很生气,但那床毕竟不是他们的,也没办法。研究生就是这样。

    张维已经不习惯住集体宿舍了。大家都把他当名人看,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名人了,可是,他一想起自己的处境,就非常生气。张大亮等问张维在这本书上赚了多少万,张维一听,心里也有气。时间长了,他就有些恨书商了。但有什么办法呢?

    法院里的人来找过几次张维,张维便把知道的实情都一一相告,没有任何隐瞒。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张维仍然没有接到法院要开庭的通知。但是,就在暑假期间,在很多学术会议上传来消息,大家对刘全贤抄袭一事颇为愤慨,很多报纸都相继报道了一些著名学者的看法。

    开学的时候,学校终于下发通知,取消刘全贤硕士和博士导师资格,降为副教授聘用。同时,迫于舆论的压力,林志高自愿辞去北方大学校长一职。似乎是张维胜利了,但林志高又扬言一定要把状告下去,意思是与张维的斗争并没有结束。

    方教授竟然成了他们的导师(2)

    李宽和老吴都找过张维,让张维不要再在北方大学生事了。张维一直沉默着,他不想理这些人。他们都想着自己的利益,从来就没有为公理出来一搏。他看不起他们。李宽和老吴自然也没趣地走了,特别是老吴觉得心中有愧,无颜面对,再也没有来过。

    搞笑的是,现在对张维最好的人却是方教授。方教授本来就有一个散步的习惯,反正他又不搞科研,也不会落下好看的电视不看。他总是在黄昏时分或是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来到张维的宿舍,和张维聊几句。他总是说:“现在回过头来看,你不是一个说狂话和假话的人,你这个人是说一不二,我就是佩服这样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他究竟能干些啥?他建立了丰功伟业又能怎么样?他没有建立任何言行又能怎么样?赤条条来到世上,还得赤条条回去,回到哪儿去啊?回到泥土中,这就是佛家说的,本为泥土,终归泥土,什么人都得死啊,不可能不死,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以前干吗要做那些事呢?干吗不享受生活而和别人争来争去呢?真的毫无意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草木还有再活的时候,人死了能活过来吗?唉,张维啊,我的意思是,你也不要太执著,我虽然说心里很佩服你,但又总觉得你这样活得很苦,你自己很难受,所以我觉得你要放下包袱,该享受的就去享受,该快乐的时候呢就去快乐,不要太在意什么得与失,糊里糊涂一些好啊。”

    张维本来挺反感这些的,但现在也能听进去了。方教授说的自然不光是上面那些话,很多啊,他还是改不了要说人隐私的,今天来说这个教授的女儿不好好读书,结果呢,吸大烟了;明天又来说一个教授的姑娘长得也不错,要给张维介绍,人家教授说了,房子张维不用买,就住人家的房子,他们老两口退休后要到老家去住,北京这地方气候太差,生活也太累,不如小地方好;后天又来说,邻居就是大名鼎鼎的历史系教授某某,最近也被人批了,为什么呢?他没研究的竟然研究起人家曹C的胡子是红的还是黄的,你说人这干什么,如果迷到里头,就不行了,这教授也一样,如果搞死学问,为了写论文,出成果,迷在那些里面,在夹缝里出些东西,就得写这些东西了,真是的,我说活该,我就骂他,你不会研究一下现在为什么沙尘暴这么大?怎么来治理这样有意义的问题吗?你猜人家说什么,说这些都太实际,太庸俗,真是不可理喻。如此就要一直说下去,大都是些道听途说,没有什么根据的话。不过,他说的有件事却是真的。

    那是九月份的一天,那时天气还很长,也稍有些闷。宿舍里没有人,张维就想乘机睡会儿,方教授进来了。他一进门就说:“活该啊!活该!”张维问怎么了。方教授说:“我今天才听说,林志高为什么一直迟迟不让法院开庭审理告你案子的原因了。原来是有一天林霞去找了崔静怡,两个人谈了一下午,然后崔静怡就跟林志高闹了一场,让林志高不要太欺人,如果林志高非要把事闹大,她也就不会再包庇他了,到法庭上她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这个家也就完了。林志高思前想后,只好让步。毕竟是一家人,都过了多少年了。可林志高已经无法收场了,就和崔静怡商定,假装一直要告张维,到最后不了了之就算了。所以,林志高以年事已高、行政工作荒费了他的学术事业和他要为自己的清白腾出时间来告张维为由辞去了校长一职。实际上,他是怕上面罢免他,到那时,他就更无法收场了。你看看,他到底是怕了吧。”

    张维不相信,以为方教授又是哪里听的闲言碎语,就去找林霞问。林霞说,她的确是找过崔静怡。张维这才相信。

    事情似乎都结束了,对张维也该有个正确的评价了。然而没有。对这一点,方教授也打抱不平。

    到了做论文的时候了。方教授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说了说要求。大家松了口气。方教授的要求不高,很容易做到。张维的论文题目是《论易敏之的美学思想》,他对方教授说,自从易敏之死后,他就一直想写一篇怀念易敏之的文章,可是,他一直写不好,最后就想写这样一篇论文。这篇论文跟以前他写的批评文章不同,是纯粹介绍和阐释易敏之思想的一篇论文。方教授同意了。林霞也很高兴。鲁连生的论文是《论自杀》,林霞的论文是《论自由的几个境界》,冯德昌的论文是《中国宗教与其他宗教的比较》,吴用的论文是《中国新时期哲学思潮综述》,杨玲的论文是《中国传统哲学在今天的意义》。方教授一看,全是哲学论文,心中有些不悦,但他马上就想,何必呢?就让他们去做好了。

    一份异想天开的诉状(1)

    课基本上已经停了。张维每天都带着易敏之的那些书稿到图书馆去。图书馆里人总是很多,座位很紧张,张维常常找不到座位。没有座位,就到校园里转着。转着转着,他就看见吴亚子在前面走,赶紧走上前去,一看,却不是。走着走着,又看见吴亚子在C场上笑,就过去,却发现根本没有吴亚子。心里伤感,便坐在C场里向阳的台阶上发呆。这段时间,他非常思念吴亚子,他觉得吴亚子本也是爱他的,可是就因他没有钱财,没有物质条件,所以吴亚子离开了他。顺着这个思路,他发现穆洁也一样,穆洁也是因为他没有赚到钱而离开了他。巫丽是因为她有钱,她不怕张维没钱,或者说她怕的就是张维有钱,那样,她就没有底气了。一切都是物欲在左右着人们。

    一想起巫丽,他倒是想去看看她。已是黄昏。到琴房里去找,一个女孩告诉他,到红桃k酒吧去找她吧。张维一听,就问:“她在那儿干什么?”那个女孩奇怪地看着他说:“到那里去能干什么?挣钱呗。”

    张维就按那个女孩说的地址找到红桃k酒吧。前些年还是卡厅,今年已经全部都改称为酒吧了。张维进去一看,里面装潢得跟欧洲电影里的一模一样。他坐了下来,一个侍应过来问他要点什么。他随口就说,一瓶啤酒。侍应给他端来一小瓶啤酒。侍应当时要他结账,他问多少钱。侍应说,五十元。他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侍应又报了一声,他才知道自己没听错。他不想在这里丢丑,就付了钱。

    酒吧里有一个舞台,侍应告诉他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张维问:“你们这里有个叫巫丽的女孩子吗?”侍应说:“有啊,我们的节目主持和后台领队就是她。”张维一听就没有再问他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赤L的女子上台了,身材非常好,台下的一帮人等齐声喝彩,她拿着话筒,用一种性感的语言招呼顾客,甚至下台坐到了一位男人的腿上,但也只是那么一坐就又起来转回到台上。张维一看,的确是巫丽。他现在倒是怕她看见,就把身子躲在了暗处,远远地看起来。

    巫丽的主持极富挑逗性,张维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极不舒服。中间有几个女孩子穿得更为赤L,跳起极性感的舞蹈来。她们都花着脸,看上去很年轻,身材都很姣美。后来又上来一个男主持报幕,原来是巫丽要唱歌。巫丽唱的是摇滚,张维听得实在有些别扭,可是台下的人都叫好,巫丽便又唱一首,这一首是情歌,民歌的调子,张维听起来就顺耳多了。那个男主持也能唱歌,把一些革命歌曲编成了摇滚,听起来很搞笑。后来,巫丽唱着唱着突然走下台来,和台下的人握手,仿佛电视中的歌星一样。有一个男人在握手的当儿,亲了一下她的脸,她也没反对,反而笑着。又有一个男人要亲她,她没让亲,径自绕过走了。张维眼看巫丽要过来了,就赶紧低下头来。巫丽没看见他,从他的身边过去了。

    大概两个小时后,演出总算结束了。张维就到后面去找巫丽。一个侍应问他:

    “你找谁?”“巫丽。”

    “我们这儿没有人叫巫丽的。”“就是那个主持节目的女的。”

    “噢,你说她,她叫林青霞。”

    “她明明是巫丽,怎么会是林青霞?刚才你们中的一个小伙子给我说她就是巫丽。”

    “先生,以前她是不是叫巫丽,我们不知道,但现在她叫林青霞,请问,你是不是看上她了,要让她陪你?”

    张维一想,就说:“是啊,我就要她。”“她可很贵,不过,她被人包了。”

    “谁把她包了?”“这你就别问了,如果你要别的小姐,我可以给你叫。”

    “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她。”“哎,先生,这种地方你可别胡来。”

    两人正说着,就见巫丽从一个包厢里出来,和一个男人出去了。张维赶紧追上去。他追到拐弯处,就见巫丽和那个男人拥抱着进了电梯。他一犹豫,电梯的门已经关了。他大喊了一声,可巫丽哪里能听见。他赶紧往电梯口跑,发现只有一个电梯。他便往楼底下追。可是,他哪里有电梯的速度?他从十二楼才跑到八楼,电梯已经到了一楼。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时,就发现巫丽早已没了踪影。

    张维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学校,一路上,他不敢相信今天看到的是事实,可是他又无法否认。夜里,他又睡不着了。他想,他应该找找她,让她不要再这样下去了。难道是她没钱花了?不可能,她父亲不会不给自己的宝贝女儿花的钱的。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想不通。

    第二天,张维找到了杨玲,问她:“巫丽家是不是最近不行了?”“谁说的?”“我猜的,她父亲是不是犯了什么事儿,没花的钱了?”“没有啊,她爸前几天还来看过她,给她买了个大哥大呢。那玩意儿你见过吗?”“我跟你说正经的。那你知道她在酒吧里干的事吗?”“知道。”“她不是不缺钱花吗?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呢?”

    “刚开始是有人请她去主持节目,其他的事她一概不做,后来她好像有点收不住自己了,反正,我也不太清楚,是听别人说的。你怎么又关心起她来?”

    “我也听别人说她的闲话,才随便问的。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劝劝她?”

    一份异想天开的诉状(2)

    “她?她能听我们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谁劝也没用。”

    “她爸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了,那种事儿能让家里人知道吗?”

    张维的心里很沉重。本来他想今天再去找找巫丽的,可是他现在不想去了。他知道巫丽是自甘堕落,便想起巫丽从前对他说的那句话:“我就去接客。”他一想起巫丽跟那些男人乱搞,他就对巫丽越发地厌恶了。他想,一定是情欲在作怪。她什么都不愁,物欲对她没什么诱惑力,但情欲对她却有诱惑力。

    晚上,他又睡不着,他看见巫丽和一个一个的男人轮流做A,说着下流的话,勾引着男人。等他睁开眼睛,什么都不见了。他又闭上眼睛,努力地想睡着。他又看见吴亚子和穆洁一起笑着向他走来,到跟前时突然变成了讥笑,口里骂着:“想和我结婚,也不看看你口袋里有没有东西。”然后他就看见两个女人转过身去,和两个男人拥抱着走了,那两个男人也留下一串嘲笑声。他不想听了,就又睁开眼。又是什么都没有了。现在他不敢睡。他坐了起来,打开灯,又拿起那张诉状看了起来,直看得他热血沸腾,怒气冲冲。

    快到五点钟时,他终于疲惫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十点钟时,他醒来了。手边放着那张诉状,他读起来。这阵子读却没有了昨夜的那种感觉,便把那状子放下,洗脸,刷牙,然后他继续去图书馆写论文。可是,一坐到那里,他就看见满天下的人都在为一个字而奔忙,就是“欲”字,说得清楚一些,一是物欲,二是情欲。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便回到宿舍,又拿起那张诉状看起来,发现自己的文章写得真好。他不知道把这篇文章怎么办好。说是张诉状,却不会有受理的地方;说只是篇文章吧,却明明是张诉状,里面的八大罪状写得清清楚楚。

    他无心再做他事,一心想着自己的这篇文章该如何处理。想着想着,他就想,人们不是说他疯了吗,他索性再做一件疯事。他来到了附近的法院,找到了法院办公室,问里面的人,这张诉状应该交到哪里。一个中年人看了看,说:“这不是诉状,是一篇文章。”张维说:“谁说不是诉状,明明是一张诉状。”张维对那个人说他的文章不是诉状很生气。中年人看了看张维,又看了看底下的诉讼人名字,就问:“你是哪个单位的?”张维说:“北方大学。”那个人仔细地把张维看了看说:“你一个大学生,怎么连最起码的一些知识都不知道,你要告谁啊?这里面写清楚了吗?”张维说:“我告欲望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中年人说:“欲望是谁啊?”张维就说:“欲望就是欲望,是每个人都有的欲望。”中年人很生气,说:“我给你再说一遍,这不是诉状,只是篇文章而已。”

    张维去找任世雄,他觉得任世雄在这方面肯定有好主意。果然,任世雄听说后,拍案叫绝,一拍张维的臂膀说:

    “啊呀,他妈的,张维啊,你真是一个天才啊。你居然能弄出这样一件奇事来,真是闻所未闻,古今绝无。你给我一说,我就怦然心动。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你们在法院审理此案,但要让新闻界知道,把这件事报道出去,然后专门找一家报社和杂志社刊登审理内容,这样,公堂就不在法院里了,而到社会上,就真正成了一件议论社会公理道德的大案。”

    张维一听,正中心怀。任世雄说:“这件案子由你来作,但最后由我处理出版事宜。”张维虽然对任世雄很有意见,认为任世雄给他的稿酬实在太低,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就回去认真地准备。

    第二天中午,任世雄来找张维,说一切事宜都办妥了,有好多家报社到时还要现场采访。下午时,两人就去找法院领导。

    结果,他们都不同意。说是在胡闹,就这么完了。

    张维和任世雄从法院出来,一路骂着回到了学校。任世雄说:“干脆我先把你这篇文章想办法发了,也一样有效果。”张维说:“就怕没地方发。”任世雄说:“试试吧。”试的结果也是没地方发。

    第九部分

    可是,开门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长得跟崔静怡有点像。张维忽然间不知所措。虽然这也是意料中的事,但是,他还是不能像李寻欢一样无动于衷。

    他终于杀到了林志高的楼下(1)

    这一天,张维又来到图书馆里,继续写他的论文。里面静悄悄地,除了翻书的声音,就是咳嗽的声音。张维写了一会儿后,突然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不要再写了,写这些有什么意义吗?”他听了半天,觉得像是方教授的声音,又像是易敏之的声音。当他静下心来想听明白的时候,那声音又没有了,可是他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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