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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非常情爱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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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天,觉得像是方教授的声音,又像是易敏之的声音。当他静下心来想听明白的时候,那声音又没有了,可是他再次要写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他痛苦极了,知道自己又出现幻觉了。

    于是往宿舍走。走到半路上时,就发现有个人一直盯着他,很凶恶的样子。他吓了一跳,眼前出现了林志高的形象。很显然是林志高还要杀他。他赶紧往宿舍走。一路上,他总是能看见一双凶恶的眼睛,不时地瞥着他。他回到了宿舍,把门关好,心里才安稳一些。但是,他想,那些歹徒肯定知道他住的地方,他必须得转移,否则就没有安全。正在这时,他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便敛气静听。他的心跳得很厉害,只听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他宿舍门前停下了。他赶紧找了一把陆友做饭用的菜刀。他听见那人在门口自言自语说:“就是这间房。”张维觉得自己完了。他觉得自己不能死在战场上,却将死在这样的时刻和方式下,真是悲哀极了。

    这时,门被敲响了。张维不知道怎么办。又在敲门。张维想,怕什么呢?君子坦荡荡,没做什么坏事,就不怕那些恶势力,应该出去一拼,也算是英雄一回。他把刀握在右手里,背在后面,左手开了门。他怒视着,准备战斗。

    一个大高个青年站在门口,看了看他。他发现那人的眼里的确有一股凶相。那人把头伸进宿舍,四处看了看,说:“怎么不在?”张维问:“你说什么?”那人一看张维的眼睛,缩了回去,高个子仿佛一下子小了许多,说:“不在,算了。”就走了,几乎是小跑着走了。张维心想,肯定是歹徒看见了他愤怒的眼神,害怕了,走了。他有些高兴,觉得自己还是很勇敢的,跟过去一样勇敢。

    但是他想,这次是人家一个人,下次如果人多一些,人家就不害怕他了,那他可就不能自保了。他觉得自己只有三条出路,一是一直呆在人多的地方,那些人就无法下手了,二是要转移地点,住在比较安全的地方,三是直接找林志高等人,跟他们面对面斗争。

    他很快发现第一条出路是不行的,因为他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就会四处观察,不观察不要紧,一观察就发现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甚至大部分还是女的。有几个女人似乎认识他,冲他要笑。在那几个里面,还有个别的长得挺漂亮。他更为警惕,漂亮的女人更可怕。这样几天下来,他就坚持不下去了。

    于是,便开始第二条出路。他想到了老吴。他想,如果在老吴家住着,有老吴一直在家,歹徒们也不敢轻易上门,可是,他不愿意再见到老吴了。老吴原来只是一心想让他入基督教,他虽然很反感,但并不讨厌,可是后来的那些事让他很反感这个人。他觉得那些人只是表面上装作信教,不但在骗别人,还在骗自己,真是可恶。他又想起了任世雄。不行,任世雄那儿他没去过,听说太远,他不想去,而且任世雄最近以来一直在他耳边指挥着他写这写那,他不想再让他指使了。他又想到了李宽,这个人还不错,不过不能去他那儿,已经给人家添了那么多麻烦,他又那么心善,不能再影响人家的前途了。最后他想到了巫丽。他想,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对,现在应该把她叫女人,或者把她干脆叫妓女,她可能跟黑社会有关,不行就让她找几个黑社会的,暗中查一查是不是林志高派人要杀他,如果是的话,就把那帮人一一杀了,但是,也不行,他怎么能找那样一个让他生厌的女子来帮忙呢?她不要脸,不讲道德,他可不行,他是求道之人,怎么能跟她混在一起,而且他一旦住进她宿舍,那不就等于是羊入狼口吗?看来,这世上没有一个能帮自己的人了。

    只好想第三条出路了。这也符合他的性格,直来直去,冲锋陷阵,置生死于度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他想,很可能自己还没有到林志高的家里,就浴血战死在恶徒堆里。不行,如果要去,必须得写下一份遗书,得告知天下人我张维是怎么死的。张维便写了一封遗书,里面写了他自己短短的一生所要做的一些事和已经做的事,写了他将怎么死的,最后,他写道,如果他死了,有人要出版他的那些作品,他也愿意,但要把所有的报酬都给荒县三里屯的刘惠惠妹妹。他写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泪流满面,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地不幸啊!

    他把遗书就放在枕头旁边,然后从枕头下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是一个西藏的朋友在上大学时给他送的。他不能拿太暴露的兵器,他想,他必须要在白天去。林志高家肯定没有太多的人,他就不必奋战了。他想,他必须和林志高单独对峙。

    他在路上想起了李连杰拍的一个片子,名字他忘了,只记得李连杰演的是方世玉。在一个枫叶飘飞的黄昏,李连杰孤身一人,身负许多刀剑,冒死来救自己的母亲。他想起李连杰把眼睛蒙上,因为他不想杀自己的兄弟,可是那些走狗们还是挡住了他的路,于是,他只好杀人如麻,踏过那些人的尸体来到了敌人面前。他想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音乐。他悲壮地往前走,幻想着前面这些人本是他的同学,可是现在都成了他的敌人,于是,他一片片把他们杀戮,整条大道上血流成河,最后他终于站在了林志高面前。但是,他发现那些学生一个个在看见他带着血丝的眼睛时,都纷纷避开了。他想,要么,他们还当他是兄弟,要么就都是胆小鬼。他觉得自己右手里拽着一把滴着鲜血的长刀。他觉得自己应该倾斜着身子往前踏,对,不是走,是踏。

    他终于杀到了林志高的楼下(2)

    他终于杀到了林志高的楼下。有人无数次地对他说过,林志高和崔静怡就住在这幢楼上,三楼左侧。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敌人。于是,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浑身的鲜血都抖干净,然后他扔掉了那把长刃。杀最后的敌人是不需要利刃的,必须要R搏。但他把那把状如李寻欢的飞刀的匕首藏在了手里,在最后的时刻,他必须竭尽全力地闪出那把飞刀,把恶贯满盈的敌人杀死。这是必须的,否则就不完美。

    到了林志高的门前时,他侧过了头,就像李连杰要杀他最恨的敌人时那样。他敲响了门。他想,门肯定是自动开的,武林中的门不是一般的门。林志高必定在里面以逸待劳。

    与林志高和刘全贤算账(1)

    可是,开门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长得跟崔静怡有点像。张维忽然间不知所措。虽然这也是意料中的事,但是,他还是不能像李寻欢一样无动于衷。

    他突然间清醒了,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问:

    “这是林校长家吗?”

    “是,进来吧!”漂亮姑娘的声音很温柔,他听了后更清醒了。他知道了,那是林志高的女儿。

    林志高一听有人找他,就从客厅里出来。张维认识他,可是,林志高并不认识张维。张维发现,林志高住的地方比易敏之的要大得多,里面的摆设也远远比易敏之的要高档、奢侈得多,也美得多。林志高问:“你是……”

    “张维,林校长,还记得我吗?易老师死后我在医院里见过你的。”

    林志高惊慌地看着张维,这时,里面跟出一个女人,也惊慌地看着张维。是崔静怡,认识张维。林志高站在那儿问张维:“你来干什么?”

    崔静怡这时候过来说:“进吧,进去再说吧。”

    林志高也似乎觉得有些失态。张维进了客厅里坐下,看了看周围,里面的摆设的确很漂亮。林志高坐在三人沙发上,崔静怡坐在单人沙发上,和张维面对面坐着,而他们的女儿坐在崔静怡的旁边。

    林志高一直怒视着张维,问道:“你找我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干什么。”张维说。

    “我们的案子还没开审呢,我们只能在法庭上见。”林志高说。

    “我还没到法庭上呢,可能就死了。”张维说。

    “张维,有什么话好好说嘛!”崔静怡问。

    “崔老师,我觉得有人要害我。”张维说完,看着林志高。

    林志高一听,也慌张地问:

    “什么?你是说我要害你?我害你干什么?”

    “你自己知道。我也说不清。反正我最近以来一直觉得有很多人在暗中盯着我,要杀我。我已经写好了遗书。杀我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刘全贤,但我知道,刘全贤是没有这个胆子和能力的,只有你。”张维说。

    所有的人都惊慌地看着张维,崔静怡问:“这怎么可能?”

    “还能有假?我今天来就是想当面跟林校长解决这件事。如果那些人真的是你所派,请你马上收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说完,张维从袖筒里退出那把匕首,放在桌子上。

    林志高的脸都白了,站起来说:“你是不是疯了?我干吗要杀你?我有这个必要吗?”

    崔静怡和她女儿都吓得打了一个寒噤。林志高说:

    “你赶紧把那东西收起来,赶紧出去,否则我就给学校保卫处打电话。”

    “你最好还是别打,否则有你好看的,反正我已经立下了遗书。”张维说。

    崔静怡这时说话了,她说:“张维,你看,你也不要这样。我相信是没有人杀你的,你肯定是弄错了。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和易敏之之间的师生感情很深,你是个爱憎分明、疾恶如仇的人,林霞也给我说了。当年是我和老林对不起易敏之,但是人都已经死了,你也把老林和我写文章骂了,还要干什么呢?”

    “那你们为什么要告我?他林校长凭什么说我的书有政治问题,要把我置于死地?”张维说。

    林志高一看张维手里的匕首,就慌了,对张维说:

    “我是一校之长,必须要表态,你让我支持你吗?那不是助长了你的狂妄自大。”

    “你错了。你这一辈子错就错在从来不知道天下有公理存在,你总是在想着自己的利益。我不需要你支持,我张维是求道之人,我写文章骂你也并非只因我个人之事,我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政客们仍然要用惯用的手段来对付学术,我是替天下的文士们出这口气。你以为你在我心中有那么高的地位吗?”张维看着林志高说道。

    林志高已经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崔静怡又说了:“张维,你也不要这样,我现在就把我们的想法给你说一说,如果你听了以后仍然觉得我们是应该再受惩罚的,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是不是林志高告的密,我也就不说了,我想说的是,三十多年来,我们一直在为这件事吵架,我们两个人包括我的孩子们都吃够了苦头,你说是不是老天已经惩罚了我们?你说老林应该为过去整过人而忏悔,这一点是对的。他何尝不是一直在忏悔呢?就算是他以前没有忏悔过,可是以后他还能不忏悔吗?古人有句话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好不好?他不是已经辞了校长一职了吗?他现在告你,也是迫不得已。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也没想把你怎么样,我们就是告一告算了,你想想,为什么法庭到现在还没开庭?我们也得活人哪。他现在是名誉扫地,他的心里最难受,这难道不是惩罚吗?他还得活人啊,还有二三十年哪,你让他怎么活?这比坐监牢还要残酷,他不敢见任何人,也不想做任何事了,生活都毫无意义了。我经常劝他,要振作起来,积极地面对命运。我问你,谁不犯错误?难道犯了错误就要把他赶尽杀绝吗?”

    张维不说话了,半天他才说:“我知道,林霞也给我说了,不要再惹你们的麻烦了。易老师都原谅了所有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他在那一次得病的时候,还给我说,希望你们能幸福地生活。我当时很感动。我写那篇文章也是一时冲动。我当时气坏了。刘全贤怎么骂我,我真的不在乎,可是,林校长再来这么落井下石,你说碰上你会怎么样?再说,我和易老师情同父子,他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算了,都不说了,这件事情应该有个了结了。可是,我这几天为什么一直觉得林校长要杀我?”

    与林志高和刘全贤算账(2)

    张维很痛苦,林志高这时也气恨恨地说:

    “我怎么会杀你?我一个书生,整天呆在家里,从来都没出过门,怎么会杀你?”

    “我是真的听到和看到了一些迹象。”张维说。

    “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你看过医生没有?”崔静怡关切地问。

    张维想起刚才来林志高家的路上出现的幻觉,说:“不知道,只要你真的没有想杀我,就够了。我再想想,是谁要杀我。我必须得去找找刘全贤,不是你肯定是他了。”

    张维走了。一路上,他想,是不是真的对林志高太残酷了?他现在暂时也顾不了这么多,现在最要紧的是必须把谁要杀他的事弄清楚。

    刘全贤住的地方离林志高家有一段距离,大概要走五分钟。快到刘全贤住的楼下,就发现李宽站在那里。他很纳闷儿,怎么李宽在那儿呢?他想,一定是林志高给李宽通风报信了。他们都想阻止他,也好,他们就一起上去问问刘全贤,也会多一份力量。正在这时,只见方教授也气喘吁吁地跑来。李宽一见张维就皱着眉头问:“张维啊,你是怎么了?”

    “李主任,是不是林志高给你打电话了?”

    “人家说,有谁要杀你,你现在正在找杀你的人,是不是?”李宽问。

    “是啊,这些天来,我天天都能看见一些人在人群中盯着我,很凶恶的样子。有一天,一个凶手到我宿舍里来要杀我,幸亏我拿了陆友的菜刀把他吓跑了。”张维说。

    “真有这事吗?是不是你又出现了幻觉?”李宽问。

    “我也希望是,但是,我现在要先问清楚,否则,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张维说。

    “谁会杀你呢?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是不是要找刘全贤?”李宽问。

    “是啊,在这个学校里,跟我有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林志高,一个就是刘全贤,林志高那儿我去过了,我现在要找找刘全贤,我要当面面对他。”张维说。

    “张维,你不要去了,你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李宽说。

    “不行,我必须见了他,问过他以后再去。”张维说。

    李宽和方教授怎么劝,张维也不听。方教授对李宽说:“要不,咱们俩陪着他上去一趟。”这时,林霞也跑来了。张维只是看了一眼林霞,没说什么。四个人一起往楼上走。

    刘全贤已经接到电话,早已准备好了。他在楼上也已经看见李宽和方教授劝张维的情形。有那么多人,他心里也不怕。他主动地打开了门。在刘全贤家里,迫于张维的疯狂,刘全贤被迫承认那篇批评张维的书有政治问题的文章是自己写的。同时,刘全贤还说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自从他被批倒之后,找他出书的出版社更多,因为他同样也成了名人。他说,他反过来还要感谢张维,又何必要杀张维呢。

    是张维真的出了问题。大家就都往医院去,一检查,张维的确是出现了幻觉,脑神经极度虚弱,身体也非常差。医生劝张维赶紧住院治疗。

    在医院悟道(1)

    张维的病不同于一般的病,他得住在医院里按医生说的那样,按时吃药,按时打针,按时睡觉。没有人陪床,也不需要人陪床。医生说:“就让他静静地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算是修身养性。”

    张维每天除了睡觉外,无事可做。跟他同房的是一位癌症患者,才三十多岁。他姓周,名天济,可是偏偏天不济他。周天济本来是一个单位的干部,三十刚过就被提成处长了,可是,他觉得还是很穷,就下海经商。短短的几年,他的事业已经很有起色。他有一个八岁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一家人过得很幸福,可就是这时候,他倒下了,而且已经无法医治了。张维住进去的时候,周天济已经不痛苦了,他醒着的时候,就给张维讲他的故事。周天济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经商,他的病就是在经商中得上的。张维也觉得可惜,常常想如何帮助这个快要离开人世的人快乐一些。

    方教授隔一天下午都会来看张维,他不提什么东西,只带来一张嘴。方教授来不是为了别的,一来是为了看看张维的病,二来是给张维说那些闲话的。大概对方教授而言,后一点更为重要。他自己也没想到,给别人说了大半辈子闲话,从前没有一个能听他第二次说的,现在张维是他最忠实的听众。他把自己的一生慢慢地讲给张维听。这一点张维倒爱听。方教授讲的时候,周天济也在旁边听。

    方教授的出身是贫农,在当时能上学,尤其能上北方大学简直是个奇迹,但这一生之中也就这点奇迹,别无波澜了。大学毕业后上了研究生,研究生毕业时,因为教研室缺人,本来留的是易敏之,而易敏之正好被发配到了西北,他就留校了。“三反运动”和“文革”期间,他既没有整过人,也没被人整过。他也无心搞什么学术,一心想着如何帮帮家里的农民兄弟。在全国上下大搞运动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导师写了一些论文,到了拨乱反正以后,又跟着导师编写了一套教材,这些就都成了他升为教授的资本。说起来,他比老吴要强得多。但张维发现,实际上,老吴的水平远比方教授要高得多,而且老吴还不是搞文艺理论的。真是好笑。评上教授后,就可以招研究生了,还要给博士上课,方教授自己也觉得这教授当得很滑稽,便越发地觉得无趣。就在那时候,方教授得了一场大病,在病中,他越发地觉得什么读书啊搞科研啊都没有什么意义,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他得出一个结论,一定要善待自己,要健康地活着,不要再与别人争什么短长了。“享受生命吧!”他说。所以,方教授很满足,他认为一个农家子弟能混到他今天这个份上真的很不容易,由于这种满足,他过得比任何一个教授都幸福。他从此再也不读什么书,即使迫不得已要给学生讲,也只是翻翻目录,看看书皮,再扫几眼就行了,他才懒得仔细拜读呢。从此他也不再写什么论文,他要让自己剩下的生命完全地享受阳光与快乐。

    方教授走后,周天济就对张维说:“我现在最羡慕的就是像方教授这种人,什么也不争,什么事对他都有吸引力,懂得生命的快乐,太难得了,可是我懂得得太迟了。”张维也思索着说:“是啊,不过,他这个人就是太闲话了,你以后就会领教的。”

    果然,方教授以后来讲的就是很琐碎很无趣的一些话,但方教授讲得眉飞色舞。张维有时觉得很烦,可是方教授并不停下来,照样要讲完。周天济却静静地听着。方教授讲的事有时小得细得不得了,张维不想听,便常常把单放机打开,自顾自地听起音乐来,只是有时冲方教授笑笑,方教授以为张维在听,便继续讲下去。方教授走后,张维才长长地出一口气,扔掉耳机,躺下来休息。这时,周天济就对张维说:“你怎么不听呢?实际上他讲得多认真多细致啊,他是个生活中的有心人,可惜我过去一直没有对生活太用心,一心想的就是功名,到现在想注意生活也来不及了。”周天济的话对张维很震动。

    给张维治病的医生是位中医,也姓张,他知道张维的大名。张中医很喜欢老庄哲学,有时会和张维讨论一会儿,实际上也是在劝张维,想让张维忘掉外面的世界。张维能把老子的《道德经》倒背如流,而且也能把《庄子》背个差不多。张维有时给他讲解西方的哲学,但张中医不喜欢西学。晚上的时候,张中医常常要值班,张维无事,就和张中医聊起来。一直要到十点半钟,张中医就会给他打针,让他吃药,按时睡觉。医院的家属院就在医院后面,到这里不过几分钟时间。有一天,张中医问张维:“有什么爱好。”张维想了想,说:“偶尔下下象棋,写写字。”张中医一听非常高兴,说要跟张维下象棋。张中医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副,两人拿出来下了三盘,三盘都是张维赢了。张中医不服,说:“明天我再来下。”第二天又下三盘,张维赢两局,平一局。第三天又下,张维赢一局,平两局。第四天的时候,张维和张中医下成了平手。中医很高兴,常常都来下,有时甚至白天也下,但就是很少赢。张中医在下棋的时候,就常常拿周天济来劝张维,不要对功名太用心,也不要对什么天下太在意。张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心里感动。

    有个实习生姓卢,叫卢小月,长得不错。她负责对张维进行观察,还要检察张维是否按时吃药和睡觉。她很安静,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常常加班加点,也毫无怨言。她有一个男朋友,常常给她打电话,周末的时候会来看她,一起去上街。张维对她挺有好感。张维跟中医下棋的时候,她在观战,不知不觉间,她也看出些门道来,叫张维教她。张维有意卖弄,在卢小月休息的时候,就给她边教边讲解,他的讲解一般不是棋路,而是哲学。有一天,卢小月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道家哲学啊?”张维说:“不是,我的哲学思想很杂,有道家的,有儒家的,有佛家的,也有基督教的,甚至还有伊斯兰教的,我说不清楚。”可是,卢小月说:“我怎么觉得像是道家的,张老师也常常给我讲哲学,都是道家哲学,我觉得跟你的差不多,反正我不懂这些,你不要笑我。”

    在医院悟道(2)

    卢小月的话提醒了张维。张维仔细一想,这半个多月来,自己的思想的确有一些变化。自从跟外界少了联系后,他觉得自己变得平和多了。再想想,大概是张中医和方教授的话影响了他。第二天醒来,他想起了易敏之,想起和易敏之下棋时的美妙感受。他想,这些天的变化大概也与易敏之有些关系吧。

    再给卢小月讲解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在和易敏之对话。这种感觉很好。他仔细地回味着易敏之的棋路,让卢小月照着他说的下。一周之后,卢小月的棋路已经很有秩序了。

    这天,他又和卢小月下棋,张中医来了。张中医很好奇,问:“小月什么时候学会下棋的?”卢小月说:“就一周左右吧,张老师,我下不过张维,咱们俩下下怎么样?”张中医笑笑,说:“我取掉一个车怎么样?”卢小月说:“不行,不过,你要允许我悔棋。”张中医笑笑说:“可以。”两个人开始下,卢小月就按照张维给她教的易敏之的棋路走,没想到第一盘就赢了张中医。张中医不好意思地冲张维笑笑,张维也笑了。于是下第二盘,第二盘张中医常常悔棋,总算扳平了。又下第三盘,没想到第三盘卢小月仍然赢了。三人都拍手称奇。张中医想不通,说今天感觉不行,明天再下。

    张中医走后,卢小月问张维:“我怎么会赢张老师呢?”张维笑着说:“你当然要赢他了,你是我的徒弟嘛!”卢小月奇怪地问:“那你们怎么常常下个平手呢?”张维笑着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卢小月说:“好,你说吧。”张维说:“第一天我全赢了他,我以为他是不熟,在让着我。第二天再跟他下,我就知道他的棋下得不行,所以就让着他。第三天、第四天我继续让着他。我发现他是一个很在乎输赢的人,如果我一直赢他,他就不跟我下了,但如果我故意输给他几盘,他就会一直跟我下下去,唉,我还以为他真的看开了。那时候,你又不会下棋,所以我只有故意输了,再说,他这个人很好,也很努力,他和我讨论老庄哲学,本来他不会背诵,因为我能背诵,他也就背诵了,真的太难为他了,我不想伤害他。你那天给我说,我的思想是道家的,我当时不同意,你走后,我仔细地想了想,最近我的思想的确有很大变化,我的心情好多了,在这儿也不急了,再不想什么天下不天下的了,一心想着把身体养好,这与他对我的医治和讨论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我宁愿自己输也不想打击他的信心。”

    卢小月听后,说:“你不想打击他,可又让我打击他,还不是一样吗?”张维说:“那不一样,你是刺激了他,他还会和你下的。我呢,就说你资质很好,是下棋的好料,我也不及你呀。”卢小月问:“那你以后还教不教我下棋呢?”张维笑了笑说:“当然要教了,我给你教的时候,就想起和我的老师易敏之下棋时的情景,就好像和他下的一样啊。我们下棋的时候,不单要谈棋路,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谈哲学。他现在虽然不在了,但我对他的哲学熟透于心,给你教他的棋路的时候,也等于是进一步了解他,在了解他的同时也就了解了我。”

    可是,卢小月是不太在意输赢的那种姑娘。她说,她就爱听张维讲解棋路,因为讲的是人生的道理,很有意思,至于能不能赢,她不在乎。所以,过了几天她和张中医下棋,就忘了张维给她教的棋路,随便走着,碰着哪个吃哪个,一连输了两局,到第三局的时候才定下心来赢了一局。

    张维的病情有了一些明显的好转,大家都很高兴。李宽来看过两次张维,向医生询问了一些情况后对张维说:“我看你现在就一直在医院里住着好了,直到病完全好了为止,医药费你不用管。”

    这一天,周天济命归西天,家里来了很多人,一个个都哭得很伤心。好在他们早已哭过,早已伤心过,场面不是很壮观,但张维却异常伤心。他流下了眼泪,趴在床上偷偷地哭。他想:周天济无论怎么说,还有这么多亲人在关心着他,在他死后,也有这么多人在为他伤心,而我呢,我死后,谁会来为我伤心,为我收尸呢?一想到这儿,他就想起那些爱过的人。真是人生如梦啊!他住院后,同学们来看他的很少,只有林霞常常来陪陪他,算是一种安慰。他一直想,穆洁可能会来看他,可是,她却没来。这一点很让他伤心。

    周天济死后,那张床就一直空着。张维晚上常常做梦会梦见周天济,醒来后就望着空床发呆。他想,人死了真的没有灵魂了吗?

    有一天,老吴来看张维,这倒是很意外的事。老吴自愧没有来看过张维。张维在医院里也常常想起老吴,觉得老吴对他是有恩的,他却将人家气过,恨过,真是不应该。现在看见了老吴,他真是百感交集,无言以对。老吴给张维拿了两瓶啤酒来,正碰上卢小月,就问:“他能不能喝酒?”张维说:“当然可以了,是不是小月?”卢小月说:“行吧,就这一瓶啊。”

    两个人在这时候见面,都觉得有好多话要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好在有一盘象棋。小月给他们摆上,在旁边看着。两人一口酒一步棋地下着,甚是得意。下完棋后,老吴就躺在周天济原来的那张床上休息,笑着说:“跟你下棋,很累,不过,也很开心。”张维也说是。老吴忽然问:“这张床一直空着吗?我可以住下来陪你啊,可以陪你下棋吗?”

    在医院悟道(3)

    张维一听老吴这样问,就有些伤感,把周天济的情况对老吴说了。老吴也感慨不已。晚上,老吴真的睡在那张床上陪张维了。两人一直聊着,张维忽然问老吴:

    “你真的相信人有灵魂吗?”

    “当然了。”老吴说。

    “可惜我无法相信。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人真有灵魂的话,该是件多么好的事,那样的话,我现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我就不会再怀疑人生了,人们也就不会作恶了。”张维说。

    “反正我已经说了你很多遍,再也不想劝你信这信那了。你好好想想,人生中有很多事情都是很神奇的,是人力无法想像和解决的。哲学在干什么呢?总是解释现世人生的意义,可是,几个问题就把你问住了,如哲学中所说的价值一旦碰上终极性的问题时就毫无意义了,因为没有根据。这就是道家哲学以虚无为道的原因。可是,如果把道家哲学人性化了,就成了宗教。一旦成了宗教,人的一切追求不就有了价值吗?”老吴说。

    两个人谈到十点半时,卢小月进来给张维打了针,吃了药,让张维睡去了。

    第二天,张维又想起老吴的话。想着想着,就看见天空中有七彩虹出现了。再想想小时候的一些异状,他也迷惑了。连续几天,张维一直觉得应该相信神的存在。他从张中医那儿借来了几本佛经研读起来,然后又让林霞给他带来了一些小说和诗歌,其中有泰戈尔的诗全集。他还借来了《圣经》和《古兰经》。他也很少跟人下棋了,张中医看他正在看经书,也不愿意打扰他。

    数日之后,张维写了一本读书心得,拿给张中医看。张中医一看,问张维:“你真的相信天地间有造物者存在?”张维也疑惑地说:

    “我不知道,知识告诉我,它不存在,心告诉我,它应该存在,可是,直觉告诉我,它很神秘。我不知道是应该相信知识,还是应该相信心,或者直觉。”

    “可从你写的这些文章里可以看出,你是信了。”张中医说。

    “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把造化拟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拟人化之后,再假以想像,就完全成了宗教感受了。”张维说。

    张维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现在他明白什么叫宗教感情了。但是从那日起,张维的脸上就出现了平静而从容的笑容,这是很少有的事情。他继续写着,写到很累的时候,就出去散步。医院住院部里有一座很美丽的花园,前日里突降大雪,将花园银装素裹,空气也格外清新。这些年来,北京很少下雪,现在突降大雪,人们都很惊喜,把雪花儿捧在手里,久久不肯放下。

    有一天,林霞来看他,他把那些写的东西给她看。林霞仔细地看了很久,对张维说:

    “我觉得你最近以来变化很大,你好像有些信佛了,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艺术地感受了一下人类最古老的感受世界的方式。我现在觉得用艺术来表达自己好像更好,更准确。我准备把哲学当做第二条出路。”张维说。

    林霞微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文稿说:

    “易老师生前也曾经给我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艺术比哲学更高级,更准确。当时我不明白,也不理解,现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恍然大悟。他经常还说,他这一生中最遗憾的就是不能用艺术的方式来描述自己的感受,不能用艺术来自娱。你比他要好,你会写诗,懂艺术,更能感悟到存在的本质。”

    实际上,这种认识对张维来说,早就有了,只是他过去一直认为哲学高于一切,是一切思想的基础,现在看来,这种认识似乎很浮浅。

    与卢小月的爱情(1)

    春节快要到了。张中医说,张维必须还得住院。张维在医院里恢复得很快,生活得也很快乐。他也愿意在这里过年。他让林霞给他带来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坐在医院里一个向阳的窗台下的石凳上,如醉如痴地读着。从前他只读完了第一册就觉得生涩得很,再没往下读,现在重新读起来,就仿佛是在回忆他自己的似水年华一样。这使他想起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想起读那本书时的那种甜美的感受。人性的书,也是神性的书。他在内心里惊呼着。

    他在石凳上常常掩卷沉思,忘记了吃药和吃饭,卢小月一边笑嗔着他一边把药、开水或饭端给他,监督着他把它们都吃了,便说:“休息一会儿再看吧,别把脑子弄坏了,又生出其他的什么病来,要不,现在就走吧!”张维笑笑,跟着她走了。他喜欢看她笑着骂他的样子,像是一位母亲,又像一位从小就失去母亲而看着他长大的姐姐。那骂声真是美妙极了,香甜极了,仿佛春雨,仿佛冬雪。他没有任何力量拒绝她,也不想拒绝。但是,奇怪的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和她发生什么关系,虽然他没有女朋友。他也见过她的男朋友,一个俊俏的书生,也是学哲学的。他们一起来看过他一次。张维很喜欢他,他也很崇拜张维,也想像张维一样成大名。

    春节那天,老吴早早地把老伴做好的东西拿来给张维吃。卢小月回去过年的那几天,张维心里空荡荡地,又想起吴亚子来,不觉间又写出若干首诗。晚上读了一遍,躺在床上流泪。

    正流泪间,护士来叫他接电话。原来是卢小月打来的,问他这几天可好,嘱他一定要按时吃药,劝他别再看书了,好好休息。放下电话后,张维的心里好受多了。

    没过几天,卢小月回来了,拿了一些吃的给他。他感激地吃着,突然泪水涌出。卢小月就问是怎么回事,张维赶紧擦了泪水,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是情不自禁,我从小没有母亲,没有姐妹,就是后来把母亲找着了也没有享受过她的爱,我不知道母爱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兄妹之情是什么,你对我太好了,就像我的妹妹一样,你走了的这些天,我心里空空的,不知道丢了什么,后来你给我打了电话后,我才明白了一切。”

    卢小月双眼看着张维,看着张维可怜的样子,就温柔地摸了一下他的脸,突然又收回了手,笑着说:“那你就把我当你的妹妹好了,你不就有了一个妹妹吗?”

    卢小月摸张维脸的时候,张维的身子在颤抖,他本来想抓住她的手,想让那双小手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一会儿,可是她把它很快拿走了。有一天,卢小月对张维说:“我昨天看到一首诗很好,我给你背背,你听听,人家写得多好。”那是波兰诗人米沃什的诗,题为《礼物》:

    多么快乐的一天。

    雾早就散了,我在花园中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的上面。

    尘世中没有什么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人值得我去妒忌。

    无论遭受了怎样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我曾是同样的人并不使我窘迫。

    我的身体里没有疼痛。

    直起腰,我看见蓝色的海和白帆。

    卢小月背诵完后,笑着说:“我背得不熟,不过,我觉得人家写得真的很好,我喜欢那种感觉,身体里没有疼痛的感觉,我问你,你的身体里有没有疼痛?”张维早已听得愣住了。最近,他一直读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心里既平静,又无比感动,有一种神圣的冲动,现在再听听米沃什的诗,他觉得自己实在离这些大师有很大的距离,还狂妄什么?他看了看卢小月说:“有,我的疼痛很多,这首诗太好了,你以前就会背吗?”卢小月说:“才不会呢,我这个人很懒,只是读,从来就不记,是我专门给你背的,书呆子。”

    卢小月说:“从今天起,反正你也不要看什么书,也不要写什么东西,就找朋友去玩。”张维笑了,说:“我哪有朋友跟我玩啊?”卢小月说:“那就跟我玩吧。”

    卢小月把张维带到了她们实习生的宿舍里玩。大家都开玩笑说张维是卢小月的男朋友。张维看卢小月没有解释,便也只是笑笑:“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请大家别误会。”有一天,卢小月问张维:“人家都说我们是一对儿,你说气人不气人?”张维以为卢小月是真的生气,就说:“唉,这些人就知道捕风捉影,管他们呢。”卢小月气恨恨地走了,张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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