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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中文网->隐杀TXT下载->隐杀

正文 第 121 部分

作者:未知        书名:隐杀        类型:高辣文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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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十字路口是吻合的,建筑大小是吻合的,加上这些栗子壳,按照刘志明的线报,不是说鱼头回来一个穷凶极恶的表哥吗?所以如果他们真的要搞什么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

    她用笔尖在黑板上一敲,“就它了!”

    开着车经过那处十字路口,穆清清停了下来。

    鱼头那帮人的意图目前还只是猜测,很难确定他们就真的敢做抢银行的这种大案子,线人那边的情报也有些不可靠,能够做的也只好如她所说,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早做预防。

    花了些时间来了解银行那边情况,做了几个推测,天气不好,近几天——或者明天就有可能下雪,等到城市附近大雪封山之后,逃脱、追查的难度都会大很多。对方如果要动手,很可能就会选在天气变得更加恶劣之前的这几天。临近年关,他们的任务也重,大概安排了分工,一帮人想着她母亲和妹妹过来,催促她回家。时间接近晚上十点。

    缓缓地开着车观察街道周围的各处建筑,一如她之前所想。这边如果要干一票,银行算是最有价值的地方了。停在路口,她远远地看了看那边的银行,而在另一边的菜市口,一盏黄色的灯光依旧亮着,是那个卖糖炒栗子的人。

    有的时候她还真的有些佩服这个卖糖炒栗子的年轻人——看起来比她还要年轻,但具体的年龄却很难断定,二十一到二十九或许都有可能,很大众的一张脸,有着浅浅的胡须。几件衣服看起来很陈旧,但并不邋遢,像是洗过了一遍又洗一遍直到色彩泛白但只要没破就能继续穿下去的感觉,很节俭,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干净、老实而且内向,假如打扮一下,或许还能扮成个有些腼腆的男生。

    她一直觉得,一个这样年纪的男人应该不会每天每天守着一架卖糖炒栗子的小车过日子,当然事情当然并不如她所想。

    从去年年初看见这架卖糖炒栗子的小车出现开始,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她就能看见这辆小推车的出现,用蓄电池续航的暖黄色小灯光,亮起在日出前的街市氤氲之中,一直到暮霭升起的时候,市场里的摊贩陆陆续续地走了,那灯光又亮起来,一直守到人们都走光了,街市空空荡荡的时候,他还在那里守着,待到晚上十点一到,方才准时收摊。每天每天,风雨无阻。

    一开始还没有感觉出什么,但托她馋嘴的毛病以及职业病的福,她渐渐就注意到了这架卖糖炒栗子的小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谁都该有些不同的事情,或者遭遇什么样的意外阻碍,但唯有这辆小车每天都在,至少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这段时间里,她每次经过,这辆小车也总是都在,无一例外。她过来这边也不过一年多,有时候就觉得,这辆小车对于她来说仿佛成为了某种之于空间与时间的恒定坐标。

    仿佛是上帝放在那里的某个标志,周围的人或物,植物或建筑都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唯有这辆小车就停在了这里,沉默地守望着每天的黎明与黑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它亮起了灯,等待着路灯熄灭,日出,行人越来越多,天黑的时候,它依旧在那儿亮着,守望着街市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逐渐至于安静。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偶尔在心中升起来,不过因为这样,她就常常去那里买糖炒栗子吃。

    不过,这一切或许也是因为卖糖炒栗子的男人有些古怪,更多人说他是个傻子,但又跟一般呆呆傻傻的病人不同,你如果跟他买东西,他无论报价或是其他的事情都很娴熟,简单的几句话也完全像个正常人。但他并不与人做其它的交谈,更多的时间,他就坐在那个小摊后发呆,皱起眉头像是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或沉思、或缅怀,偶尔也有淡淡的笑容,如果只是远远看着,或许会觉得他很成熟,也是因此,才会让人完全弄不清楚他的年龄。

    去买糖炒栗子的次数多了,穆清清也曾经听旁边的摊贩说起过,有那么几次,他像是恢复了正常一般跟旁边的人说过几句话,每次都把人给吓了一跳,不过说得几句,他便又恢复了发呆的状态,旁人倒也觉得:或者就因为他是个与众不同的傻子,才能把糖炒栗子炒得这么好吃吧。无论如何,终究是个卖糖炒栗子的而已。

    看了看时间,穆清清推门下车,随后撑开伞,朝市场那边走过去。雨变小了一点,空气清冷,有助于她的思考,这时已经到了对方收摊的时间,她想要再买一点当宵夜,或许说几句话,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碰上这傻子正常的时候呢——她决定碰碰运气。

    从车上走下来的她并不知道,这一个玩笑似的想法,改变之后的许多事情,或者说,决定了之后的许多事。

    无论在我们的想象里曾经有过多少的未来,但真实的未来,就只有一个——就是我们选定的那个。

    第四一二节 死者

    十分钟前,五一街工商银行侧门。

    一群黑影正在雨中忙碌。

    置换监控线路,入侵保安系统,手中捧着手提电脑的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一切,打出“ok”的手势之后,另一个人开始用工具开锁,细微的噪音传出来,不久之后,他们打开了门。

    “鸭子在外面把风。”为首那黑影挥了挥手,准备进去时,又往雨幕另一边敲了敲,“我总觉得,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侧对面那边的那个人是不是看到了我们?”

    “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被人称为鱼头的人答了一句,“虎哥没事的,那是个傻子,就会卖糖炒栗子,我们昨天吃的就是他这买的。”

    “干我们这行要谨慎……小心使得万年船。”虎哥拍了拍放风那人的肩膀,“鸭子,放风的时候别在银行旁边转悠,去吃点东西,顺便也看着那个卖糖炒栗子的,如果有问题……杀了他没关系。”

    “是的,虎哥。”

    外号鸭子那人点了点头,待到同伴相继而入,他走出那片黑暗,紧了紧雨衣,望望道路四周,随后朝远处的糖炒栗子摊走过去。

    “老板,给我一斤。”

    站在那小车的雨棚下,鸭子左顾右盼,对面的男人用纸袋装好栗子,称过之后递过来:“八块五。”那报价声清晰流利,倒听不出任何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不过作为本地人,鸭子自然也明白,这傻子就这样,除了卖糖炒栗子,什么都不会,不跟人交流也不跟人说话,跟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银虎大哥太多疑了。不过他是外地回来的,也难怪……”他这样想着,站在小车前一边吃东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老板最近生意好吧?”

    “天气冷下来了,你们生意会不会更好一点?”

    “这边到晚上就没什么生意了,怎么你一直在这里啊?”

    心里几乎是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口中说话自然也是为了掩饰心里的紧张感。一边左右张望,左手拿着栗子往嘴里扔,右手却始终未有离开过腰间的黑星枪柄,对面卖糖炒栗子的男子低着头,自然也没有任何的回答。接近十点,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车上的东西。

    “十点差五分……准时收摊了啊。老板。”看了看手表,鸭子笑着说道。他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古怪的动静,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转身小跑过马路,预备找个地方上厕所。一紧张久了就N急,这是他的老毛病了。

    这道人影消失之后,一辆二手奔驰停在了另一边的十字路口,车内的女警官看了看手表,随后下车,撑开伞走过来。

    “收摊了啊,老板。还有没卖完的吗?”

    站在车棚下,穆清清问道,片刻,对面的男子拿出一个纸袋:“只有这么多了。”

    “多少钱,我要了。”

    “五块。”对方在电子秤上过了一下,六两多一点,穆清清拿出一张十元的,对方从抽屉里拿钱的时候,她望了望四周,一个问题脱口而出:“老板,最近在这里有看见什么古古怪怪的人吗?”

    明白对方的脑子有问题,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指望回答,谁知道对方将一张五元的钱币交到她手上之后,居然也淡淡地开了口:“你问的是刚刚偷偷摸摸进银行的那些还是现在在对面用玩具枪瞄准你的那个?”

    穆清清愣了一秒钟,随后,转身拔枪!

    砰——

    砰——

    两声嘹亮的枪响撕裂了宁静的雨幕,在夜色中远远地传扬开去。

    鸭子整个人躲在了那边的变压器柱子后方,按了按口袋里的一个按钮,朝银行里的人发出信号,这边,穆清清的身体飞扑出去,卖糖炒栗子的男人关掉了蓄电池接上的电灯,准备离开。

    砰——

    青烟升空,雨雾蒸腾,随着双方的枪响,来往的子弹从小车旁边划过去。男子恍如未觉,推起小车,吱呀一声,起步离开。

    砰——

    “你当心,不要命了!”枪声之中,穆清清陡然从后方扑出来,将那卖糖炒栗子的男人扑到在地,顺手还了一枪。对面的男人才探出头来,又被*了回去。

    她毕竟是训练有素,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刑警,对方拿枪的机会恐怕都没几次,几枪之后,被*在柱子后面不敢出来,穆清清将枪口对准那边,呼吸急促,三言两语跟警局的同事说了消息,正想要慢慢靠过去将对方抓住,旁边被她扑在地上的男人也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拍打着自己身上被弄湿了的地方。

    傻子就是傻子,都不会害怕的……

    脑中正闪过这个念头,陡然间,子弹划过了身边,在后方的电线杆,周围的马路上擦出火光,远处的银行门口,一共六个人都已经走了出来,朝着自己这边开枪。其中一人在那边喊着:“快过来!”显然是招呼变压器后方的那人。

    仓促间寻找着躲避的位置,穆清清顺手朝变压器那边又开了一枪,将想要逃跑的那人阻在柱子后方。视野之中,那傻子依然是恍如未觉般地推起了小车,子弹飞舞在他的周围。

    “喂——”

    躲在电线杆后,穆清清尚且自顾无暇,哪里还有可能再去将他拉回来,好在这边从那银行的距离相隔百米,又是在这样的雨幕中,双方开枪都没有多少的准头,穆清清此刻也只能不断开枪,阻止变压器后方那人的离开,等待着支援的到来。

    冬夜,冷雨,长街,昏黄的路灯,远远开枪的两拨人以及推着小车,行走在枪火之中男子,形成一幕诡异却瑰美的画面。

    然而一个人的火力终究比不过六个人的,每当穆清清这边火力停止下来,街道对面那人便准备抓紧了机会朝前跑几步。跑过了变压器,跑过前方的路灯杆,他将身形躲在一棵大树的后方,眼看前方已经没有了这样躲避的地方,假如他再找到机会冲出来,或许就会直接冲向银行那边。

    “妈的——”

    口中绝不淑女地骂了一句,穆清清对准银行那边疯狂地扣动了扳机,将手中的子弹一次性地S了出去,整个人也籍着这一刻猛地冲出。雨幕那边传来惨叫声,随后有人叫了一声:“鱼头——”她这一番乱S,居然真的打中了人。

    在道路上连续几个翻滚,换上弹夹,穆清清躲在那小车挡住的空间里,朝着侧前方的那棵大树飞快地靠近。她这个时候也已经无暇顾及那推车的傻子,重要的是,自己就算一时半会抓不住所有人,总也得留下其中一个。连续开了几枪,那小推车已经靠近了大树所在的路边,五米、四米、三米、两米……树后那人陡然冲了出来,与穆清清打了个照面,两只枪口,在空中交错。

    “放下……”如果要说开枪的速度,穆清清绝对可以快上许多,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看着前方男人那扭曲的面孔,她的肩膀陡然传来剧痛,一发子弹从那里穿了过去。

    两声枪响近距离升起,穆清清的身体一晃,没能打中那男子,那外号鸭子的男人也没能击中她。随后,准备冲向银行那边的男人,正好被小推车挡住了路。

    “你他妈的给我滚开!”

    这样紧张到极点的时刻,那人下意识地瞄准了穆清清准备开第二枪,同时,他也准备一脚踢开推车的傻子,夺路逃走,远远地已经传来了警笛的声音,穆清清的身体朝地上倒下去,眼看着枪口移过来,对准了她。

    随后,枪声响起。

    江海,酒店门口。

    冷风吹过来时,东方家的司机已经在下面等着她们,东方婉与许毅婷聊了几句,又有一群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男男女女的,看得出都颇有身份。这是江海市数一数二的四星级酒店,每天在这里谈生意的大公司成员也多,不足为奇。他们在门口寒暄了几句,随后一方的车来了,首先离开。

    另一方为首的却是一名年纪算不上大的女人,穿着黑色的外套,气质优雅,却并没有东方婉这样外露的高傲与盛气凌人,在她身上表现出来的,或许可以说是令人感到和煦的温婉以及宁静,只有那淡淡无形的距离感并无二致,一身得体的打扮、绾起的长发都隐隐有几分保守的暗示,左手拿着手袋有意无意地挡在身前,即使跟人再热络的握手,笑得再灿烂,也是点到即止,虽然看起来绝不会给人任何的为难与拒绝,但这样的气质,在东方婉的眼中却是一目了然。

    她当然也可以这样,只不过这与她的性格不合,懒得去做而已,况且年龄才二十出头的女人,如果没有明显表现出的泼辣,大多数时候反而会让人觉得你的无能。

    那女人与身边的说笑了几句,随后才转过身,朝着两人这边走过来,脸上露出的,是真正馨然和煦的笑容了:“小婉、小婷,好久不见,过来参加同学会?”

    许毅婷笑着打了个招呼:“张老师。”

    东方婉笑道:“张老师过来谈生意?”

    “一个合同,过来看看而已。”美丽的女人点了点头,三个人走下酒店台阶,寒暄几句,无非是问问东方婉最近的状况之类的,随后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多聊了,再晚回去,要被数落了。”

    许毅婷道:“呵呵,淘淘在家里要找妈妈了吧?”

    “是啊。”旁边,司机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说起这个,已经身为人母的她笑得灿烂,“小婷你去年过来的时候她才刚刚说话不久,现在可是真的调皮透了,会走路了,她外公也老惯着……不多说,我得走了,过年的时候过来玩哦。”

    “一定!”两人在车门边灿烂地回答,待到那车辆远去,两人才对望了一眼。东方婉道:“看起来张老师过得也很幸福哦。”

    许毅婷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淘淘的爸爸到底是谁……”

    “幸福就好了啊,不过小孩子很烦的……”

    说起这个,两人的情绪算不上低落,当然也算不上高昂,毕竟两人跟张老师的关系都算不错,特别是许毅婷,某种程度上,这位雅涵老师对她有着等同再造的恩情。不过,如果说江海商界这两三年来有什么值得猜测的八卦,或许也就是张家雅涵小姐未婚成孕这桩,最能引起大家的遐思。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张家张敬安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曾经是作为产业接班人来培养。只不过这个女儿性格也有些叛逆,曾经远走英国,回国之后不愿意学习经营公司,反而去圣心学院当了一名老师。纵然是这样,她的隐性影响力毕竟还存在着,张敬安只有这样一个女儿,如果她愿意回来,公司到最后,最可能自然还是属于她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一年的夏初,传出了张家小姐突然怀孕的消息,同年十月,诞下一名女婴。在这之前,追求她的人很多,但真正被确定成为她男朋友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怀孕期间,张敬安认为女儿败坏门楣,不止一次地大发雷霆,甚至说过要将女儿活活打死,但当然没这样做。

    确定已经无法堕胎之后,张家这边做出了妥协,要求女儿讲出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无论如何,总得有个名分,然而张家小姐却是执拗地没有说出任何一个名字。

    那段时间,她住在圣心学院旁边的小别墅里,请了一名保姆照顾自己,据那名保姆透露出来的消息,张家小姐在怀孕期间每天看书、听歌,看一些有助于胎教的影片,作息习惯稳定,就算是父亲或者其它亲戚过来大吵大闹,她也是一派安详的气氛,毫不理会,俨如孩子的父亲在身边,从来就未有离开过。

    就这样,十月之后,女婴顺利诞生,小名淘淘,至今还没有取正式的名字。张敬安虽然一度说过要跟女儿断绝关系,但对这名外孙女却格外喜欢,这之后,张家小姐辞去了圣心学院的职务,坐完月子,开始正式进入张氏学习管理。而因为这孩子始终没有父亲,各方面不堪的猜测众多,张家一些利益牵扯的亲戚也希望张敬安能够跟女儿断绝关系,此后便大肆造谣。诸如张雅涵被人强暴,因J成孕啊;张老师私生活泛滥,最爱跟学生开滥交派对啊;张家小姐勾引有妇之夫怀孕的各种谣言零零总总,不一而足,不过当事人不在乎这些,此后倒也没有造成大的波澜。

    值得一提的是,纵然在怀孕期间,也有类似许默这样的痴心人找上门,大抵表明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他仍然愿意娶她,无一例外地被雅涵婉言拒绝。后来孩子出生到现在,她开始在张氏上班,虽然作为未婚妈妈,但各种追求者也是不少,甚至张敬安也安排了一些不嫌弃她的青年才俊做相亲,不过至今还没传出她跟谁有牵手意向的。至少在外人看来,她的生活过得相当充实,有家人,有女儿,怡然自得。

    东方家别墅和毅婷现在居住的房子在不同的方向,两人就雅涵老师的事情聊了几句,分道扬镳。小车载着她回家的途中,东方婉跟司机另外说了个目的地,那辆车转入另一条道路,逐渐离开城市,大约一个小时后,停在城外的公墓山下。

    “不用跟我上去了。”

    穿上大衣,东方婉跟司机说道。

    “可是……”

    “没事的。”

    提着金黄色的小手袋,高跟鞋那清脆的鞋跟敲击声响起在一级级的台阶上,她举着小手电,按照记忆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找过去,最终在某个坟墓前停下。这个地方她来得不多,前年在兄长口中知道之后,她曾经连续三天跑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群山环抱,墓碑密密麻麻的排满整个视线,唯有在这个墓碑前,她总能感到某种不真实的幻觉。

    一如那年夏天,在那日光直S的道路上,少年对她笑起来的那种感觉。

    “谢谢你一直邀请我去玩。”

    那样的笑容之后,少年转动了方向盘,离开她的视线,再也没有出现过。

    某种淡淡的感情从那之后便纠缠着她,她也很难分辨得清楚这感情到底是什么,虽然大抵知道北京再见的约定要黄了,灵静突如其来地去了维也纳,他多半也不会在北京出现——特别是在那天的事情之后——但她还是在开学之前找了好些天,最终,也只是预料中的徒劳。直到两年后,她看见这座墓碑。

    她忽然感觉到那种莫名的感情再度变得清晰,就这样看了三天,她提前去了北京,决定忘记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的同学会,不是跟许毅婷又说起了灵静,她或许也不会突然想要过来看看。

    “可是……你一直都不肯去啊……”

    叹了口气,她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的墓碑上,贴着一章熟悉却又无论如何让人觉得很傻的黑白照片,下面只是简单的五个字——顾家明之墓。

    裕江,雨幕。

    黑色的光芒亮起在空中,砰的一声枪响,穆清清倒在了雨水之中,感觉子弹从耳畔S了过去,火辣辣的。

    视野之中,那个人的脑袋凄惨地转向一边,身体在空中飞旋了一周,摔飞出去。

    在她的旁边,那卖糖炒栗子的男人手中拿了一把铲子,就在对方一脚踢过来的同时,照着对方的头上顺手抽了一记……

    第四一三节 河边的小楼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病房的窗外开始下雪,母亲和妹妹在旁边守着。

    肩膀上传来痛楚的感觉,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来回忆晚上发生的事情,枪战、糖炒栗子、子弹、打飞的人以及那把铲子。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惊动了妹妹,接下来,自然又是一番J飞狗跳。

    “……清姐你已经睡了一晚上肩膀上中了一枪但是问题不太大医生说你倒下的时候摔到了脑袋但是也不严重我们昨天晚上去得晚了只抓到了一个鱼头组织里的成员外号叫做鸭子的但是其他人跑掉了我们目前正在加紧追查还有……”

    “还有小柯,拜托你就算很急,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加上标点符号……”

    “哦,好的。”那刚加入刑警队不久的警员点了点头,“就这么多了……哦,还有,局长说你中了枪,可以休假,反正也快过年了,这件事交给钟队长协助一下。”

    “什么协助一下,钟继民抢我活干是吧……”

    穆清清撇了撇嘴,“这么大的事情,既然这边伤势没什么问题了,我会过去的,案子是我的,叫钟继民靠边。对了,那个卖糖炒栗子的,没出事吧?”

    “他没什么事吧,我们昨晚本来想叫他回去录口供,但是他不跟人说话,只是推着车子走,清姐你在晕过去之前又说他帮了你,那大家都知道他是傻子啦,所以……他的那份口供,我们基本上也不好为难他……”

    “哦。”穆清清点了点头,“就是他把那个……叫鸭子的吧,一下子给打晕了的,救我一命。”

    “是啊是啊。”说起这个,小柯笑了起来,“他那铲子是镔铁的,沉得很,突然敲过来,一般人还真的接不住。那外号鸭子的家伙被打得挺惨的,现在在那边病房看着,还没醒过来呢。”

    穆清清打死不愿意休假,甚至还想提前出院工作,接下来的几天里,被母亲和妹妹说得不亦乐乎。中枪这种事情就已经很让人担心了,中了枪可以有假期都不肯休,不愿意回家过年,这是怎么样可耻的一种行为。一时间,各种用来审判千古罪人的词汇都前仆后继地扣在了她的身上。

    而在穆清清看来,眼前这个的确是她不愿意放弃掉的大案子。她以前被调来这个城市并非自愿,间中夹杂很多的牵扯与矛盾,但她的性格执拗,认定自己只要好好干,有足够的成绩时,也总能够申请再调回去。这样子咬紧牙关一劳永逸地调回江海,总比每年可怜巴巴地抽点时间跑回家要好得多。

    更何况现在跑回去算什么过年,她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每天分上下午排开的一连串相亲宴,父母亲戚每天在耳边结婚结婚的唠叨。神呐,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她肩上弄个绷带后脑打个补丁过去相亲……嫌上辈子没丢够脸么……

    母亲与妹妹终究也有自己的事情,原本打算过来一两晚就走,因为她中枪的事情多留了两天。见她没什么大碍,又没办法说动,终于还是悻悻地离开。原本以为会很大的雪细细碎碎地下了好几天,天气降温迅速,街道上终于还是有了白色的感觉,穆清清在医院住了三天便回家,每天上下班由附近的一名警员代为开车接送,路过那十字路口的时候,她特意观察了那边的菜市口,仿佛没有发生那天晚上的枪战,一切照旧。

    糖炒栗子、卖糖炒栗子的男人、那辆蓝色顶棚的小推车,有客人的时候那男人便站起来卖东西,没有客人便照例坐在那儿发呆,想事情。她过去买东西对方也是麻利地称好,报价格,但若是说感谢,这人便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才让他暂时地恢复了神智,作出那样的警报来。

    接下来的几天,雪开始下得大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那是痊愈的时间,治疗得当,穆清清这边只过了一个星期也就大概恢复了正常人的行动能力,肩膀上还缠着绷带,不可能做太剧烈的运动而已。另一方面,鱼头那边的事情,进展却不大。

    从对鸭子的审讯以及后来的调查来看,从国外回来的一共两个人,鱼头的表哥银虎为首,另一个人擅长电脑、炸药之类的东西,外号眼镜,两人都算得上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至少杀起人来绝不含糊。时间过了七天,还没有发现线索,证明能抓到他们的可能已经越来越小。不过在穆清清看来,他们仍然还有机会,大雪封山,警方严密监控了来往裕江的道路,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她随手的一枪似乎打中了鱼头,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负伤逃离,绝不至于没有任何的端倪。

    据鸭子审讯时的语气来看,这银虎与眼镜两人不仅嗜血而且相当自大,并不将内地警察什么的放在眼里,大家一番分析,倒是觉得如果对方真的这么穷凶极恶,这番事情被阻,如果鱼头出事,甚至有可能跑来报复都说不定,类似的案例很少,但不是没有过,大都劝说穆清清最近一段时间要警惕。这种随意的讨论之后,每次经过那十字路口,她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车来看看,对方要报复自己比较困难,若是要报复那个傻子,可就简单得多了。

    鹅毛般的大雪已经绵绵陌陌地下了好几天,屋檐上、电线杆上、市场的顶棚上,随处可见厚厚的积雪以及冰棱,一些树枝被压垮了,大堆大堆的积雪被堆在道路两旁,马路上也有些清扫不及,整个裕江已经变成了大雪覆盖的城市。那糖炒栗子的小车顶棚上也积了雪,每天依旧六点不到便等在了那儿,晚上路灯开了,电压低,显得昏黄,寒冷的街边没有行人,大雪纷扬中,蓄电池支撑的灯光依旧亮在那市场一角,与这片孤寂的天地为伴。

    这些天穆清清吃不了糖炒栗子,买了两次也都拿去警局让大家分了,坐在车内看着大雪中的那点灯光,也有些纳闷,自己能干什么呢?跑过去跟他说你要当心,可能会有人过来报复你……真是秀逗了,那是个傻子啊,你说一百遍他也未必当回事。可不管怎么说,那一铲子毕竟救过自己,这样看了两晚,觉得那傻子衣服穿得很少,没有手套没有围巾没有帽子,几件衣服自己看了都觉得冷,身体倒真是很好,难怪能将那外号鸭子的家伙轻松撂倒。

    这几天之内倒是发生了一件小C曲。先前母亲介绍过来与自己相亲的那个人倒是又打了一次电话过来,说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得知她受伤的消息后,还专程拿着花来看了她一次。穆清清对这个男人算不上多有好感,但相亲本就是这样,她也已经不年轻。过不多久,只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看这段感情的日后发展了。

    无论如何,她终究不是喜欢欠人家一些什么东西的人,事发后第八天的晚上,她下班有些迟了。到那十字路口的时候是十点一刻,卖糖炒栗子的小推车已经离开。她想了想,开着车准备跟上去看看。天空依旧下着雪,车辙与脚印在路上留下的痕迹尚算清晰。到得一处积雪太厚路面又窄的上坡时,她将车停了下来,这段路无论上下现在看起来都有些困难,干脆还是用走的比较好。

    披上大衣,戴好手套、帽子、围巾。积雪大概十多厘米厚,踩上去“沙沙”作响,她看着那推过的车痕与脚印,不由得感叹,这地方自己纯粹走都有些吃力,要将那样的小车推上去居然还不打滑,真是够厉害的。

    这样上坡,转弯之后又是一个下坡,此时已经到了城市郊边,走出不远,一边是黑幽幽奔腾的河道与栽种在河边影影绰绰的树木,另一边靠山,稀稀拉拉有房屋,有篱笆围成栽菜的小园子。路灯大都坏了,隔很远才有昏黄的一盏,房屋里也有灯光透出来,但这样的天气,都已经关上了门,也能听到电视的声音,不过总体来说,整条道路都仿佛陷在黑暗的沼泽里,河边吹来的风,使它显得更加清冷刺骨。

    就这样沿着车辙走出好远,河道的那一边出现了一栋二层小楼,她走得近了,才发现车辙的方向往那边延伸了过去。道路这边的一间房开着门,是一家并不正规的小卖部,一位老人家正在柜台里烤火看电视,见穆清清走过,朝她瞧了一眼。

    陡然间,“啊——”的一声响,从那边临河的小房子里传了出来,仿佛痛苦压抑的呻吟,又似野兽在夜里的低咆。穆清清愣了一下,眼见旁边小卖部里的老妇人也朝那边看了一眼,当下走过去:“大妈,那边怎么回事啊?”

    这老人看起来也相当和气,又往那边瞧了一眼:“哦,大概是那个小伙子又头疼了吧……”

    “呃?”

    “你不知道啊……那边那栋房子本来是危楼,要拆的了,不过一直没拆,以前也经常有些流浪汉啊、要饭的啊住在那里,不过说起来,那房子建在河边,现在摇摇晃晃的走上去都怕人,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倒掉呢,一直都没人敢多住。去年来了那个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辆车卖糖炒栗子……”

    “……唉,他脑子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平时倒还好吧,至少卖东西还算清楚,有时候晚上呢,估摸着就头痛,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上去看过,痛得真是厉害啊,把人折磨得……现在还好点了,以前次数更多,不过不会很久的,过一会就好了。唉,其实看起来也是个好小伙子,二十多岁的年纪呢,没人管他,也只能这样了……你跟他认识?”

    穆清清听着那妇人说完,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后转身朝对面的小楼走过去,黑暗中她开了手电筒,这小楼建在河边,积了厚厚的雪,看起来废弃已久,一边的土石也有些松软,风声“呜呜”地吹过,果然是摇摇欲坠的样子。沿着那楼梯走上去,二楼的门没有关,里面传出微亮的灯光。推开门,那是一个四面通风的,无比简陋的房子。

    一边的墙壁破了个D,窗户上没有玻璃,连木框都已经不成样子,房屋的地板甚至明显有些倾斜,蓄电池连接的灯光之中,房间里有两个小架子,放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房间一角的地上是一卷单薄的被褥,大概就是床了,灯光之中,有一个装了栗子的麻袋,另一边的桶子里装的是划开了一刀的栗子,刀子目前掉在了地上,那卖糖炒栗子的男人此时正蜷缩在墙边,咬紧了牙关,浑身剧烈地颤抖,汗水如浆,正不断从额头上渗出来。

    第四一四节 收留

    雪花从房屋的破D中不断飘进来,河边的冰风直灌,陡然间看到那男子在昏黄灯光下忍痛的情景,穆清清愣了一愣,连忙跑过去。

    “喂……你……”

    当刑警这么多年,也曾亲眼看到许多或痛苦或难受的情景,然而此时眼见男子在地上咬紧了牙关,全身剧烈地颤抖,甚至连牙龈都要渗出血沫来的一幕,她还是感到一阵心悸,无论如何,这一定很痛,若非亲身体验,难以想象。手一触碰上对方的身体,在这严酷的冬天里,那感觉竟如同火炉一般滚烫,不管怎么样,都应该算是极度不正常的现象。

    “喂……”

    原本就觉得男子身上衣服穿得不多,伸手推了几下,感觉之中更显单薄,那浑身滚烫的感觉却是愈发浓烈,汗水如雨,仿佛全身的血Y都沸腾了一般。她深吸了两口气,走到门边,拿出手机。

    “喂,今天值班的是……小池吗?我是穆清清,立刻帮我叫一辆救护车过来,富池这边,沿江路,多少号……叫他们快过来就是了,沿着河边有一栋两层的小楼,是危楼,我会在这里等着……”

    她打完了电话,站在楼梯那又吸了一口冷气,再回头时,却意外地发现房间里的男人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的样子,两只手撑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任由汗珠从脸上不断滴下来。

    “这是……”

    她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那男人大概花半分多钟调整了呼吸,额上汗水居然也不再涌出来,随后他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在那儿怔了十多秒钟,拿起一只桶子,去房屋角落的水管下接了一些水,随后拿起挂在旁边的毛巾扔进去,就那样用冷水洗了个脸。这样的夜晚,冷水放在外面过不了多久都要结冰,他却仿佛丝毫不在意这水的温度,洗完之后,隐隐可以看见热气从他的脸上蒸腾起来。

    穆清清张开嘴看着这一切。这人的身体倒好,头痛成那样之后居然还可以这样子折腾。洗过脸之后将毛巾挂好,他再度走回灯光之下,拿起刀,开始一颗颗地将栗子壳上划出刀痕,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并不清楚对方的精神状况到底是怎样,但如果每天这样被痛苦折磨下去,又没有家人在身边,估计是个人也会被*疯吧,穆清清在门口舒了口气,几分钟后,救护车的灯光出现在夜色之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雪依然在下,时大时小,偶尔停一会。裕江临近山区,附近也没有大的工业城市,每年下雪很常见,但像今年这样绵绵陌陌地下个不停仍旧是很惊人的情况,郊区的不少棚屋都垮掉了。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公安局内的情况呈现两极分化的状况,一部分人已经准备放下工作过年,另一部分人则变得比以前更加忙碌。

    穆清清这边依旧在追查鱼头这些人的下落,前天的时候曾经查出了对方隐藏的地址,然而赶过去时才发现对方已经逃掉了,线索再次断掉,然而也大概得知了一部分的事情,至少对方还没有逃走。另外,鱼头挨了她胡乱的一枪,伤势严重,这些天没有正规的治疗条件,苦苦地挨过来,大概也是够呛。结合了所有线索之后穆清清也是感叹:“撑到现在都没死,命真够硬的。”

    得到这个消息,她算是松了一口气,并非因为鱼头没死,而是因为对方如果带着一个重病号,就肯定跑不了多远,这场捉迷藏的游戏玩再久,到头总得被自己揪出来。

    这几天里,除了每天整理有限的线索、发呆沉思以及带着进去有嫌疑的地区做简单调查之外,还有一件事情穆清清也在下班后做着。她买了两床被子,一些御寒衣物、手套之类的东西送到了河边的小楼中去,选在晚上十点以后的时间里。

    双方依然无法沟通,她在旁边将被褥铺好、衣服放好的时间里,那男人就在灯光下一刀刀地划着栗子壳,不搭理她,也不在意家里突然多了个人。穆清清本性不是什么热络的人,若是一个正常人对自己用这样不理不睬的态度,她早就拂袖而去,只不过对方是个傻子,而且终究是帮过自己的忙,如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我们行善,只是为了自己能够心安理得,在这时,她至少也已经做了自己可以做的所有事。

    那天晚上赶来的救护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理由在于完全无法沟通,自然也没办法*着对方去医院。脑部问题太过复杂,没有经过详细的诊断,医生自然也不敢乱下判定,倒是随口介绍了两种可以抑制头痛而且无副作用的药物,但那也没什么意义,你怎么让一个完全沟通不了的傻子吃药呢?穆清清可也没什么闲工夫跑来当保姆。

    这几天里,对方没有再发病。

    去了小楼好几次,穆清清心中也有些担心,她每次过去,那栋小楼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况且这些天的雪越积越厚,真不知道这栋危楼在哪天就会垮掉了。

    她的担心其来有自,又过了一天,这种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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