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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中文网->荒镇岁月TXT下载->荒镇岁月-
正文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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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男友从着手于调动工作，已有半年时光。他不动声色地瞒过了除了小叶以外的其他人。
借故回老家探亲而请的假，没有遭到怀疑。他在那段时间接连去了几家公司面试。重返小镇，这位青年人依然对工作表现出了固有的认真。新工作仍不知落于何处，但希望展露。两家公司向他投来了橄榄枝，和小叶商量后，认为并不算很理想，所以便在一种悠闲从容的态度中继续骑驴找马。
小伙子当初是怀着在一个单位要干上一辈子的思想来小镇的。没多久，他的理想狠狠碰壁了。
年年亏损的工厂，一线工人四百多人，却有着100多位坐办公室的办事员，和100多位工段级领导、部长。嗅觉灵敏的他，发现国企前景堪忧，无论能力和精神方面都会拖累正常的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
工作会议上，他谈到给工人配置的工具有近十倍的价格虚高，建议更换供货商。话一出口，方才和颜悦色鼓励大家畅所欲言的主管，表情暗沉了下来，眼神飘忽。一旁机敏的同事飞快地把话题转移到文明作风建设。
会后，这位同事以过来人的语气调教小伙子：采购员、供货商、主管是串通一气的角色，你不应该不明白。大家都明了的事，为什么你要说？他用那种深知一切灰色交易却不与其计较的通达态度举例，工厂不久前牵扯到百来人的贪腐案，因牵涉众多不了了之了，是你这样的愣头青义愤得起来的吗？为了让后辈清醒，他直言不讳地下断语，“你将来难免和他们一样。”
小伙子强忍着受伤的自尊，装出虚心接受的感激神情。他心底万分鄙夷摆出一副导师样的同事——圆滑病毒的宿主。这样的圆滑似乎又与无知的丑态同体。
即使称不上耿直，年轻人对美丑也有着通透的敏感。美丑总是先于是非横亘在他们对事物的判断之中。
经受了几次刁难，有一段日子，苦闷与失望每天都如太阳的升起和西落那般准时。练就了小伙子独特的幽默感和桀骜。
偶尔的愤世嫉俗是男性的魅力之一，似乎邀请别人来体味其中的苦况，迷惑小叶这样的少女。但是不足以取悦有着追求志向的自己。
和小叶恋爱，促使他准备为美丽可爱的女孩奋进。虽然小叶从不对他的经济、事业方面提要求。她认定了，两个人的未来是灿烂明媚的，一切应有尽有，而且，已经应有尽有。
这份单纯的麻痹令小伙子感动。
离开厌恶的小镇，在充满机遇的现代竞争中大展拳脚的想法如此地迫切。小伙子的室友们，有的小器易盈，苟安一方，有的则变得懒散和颓废了，沉溺于整日抱怨工作却又迟迟不肯另谋出路的死循环中。
见多了，反而激发小伙子成为干脆的行动派。想过什么样的人生虽说模糊不定，但远离什么样的人生小伙子很明细。秉着对自身能力的充分自信，他四处投简历应聘，选择、挑剔。
消沉是暂时的，困难在他那里迎刃而解。如果他讨厌一个地方，既不能适应它、被它改变，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酒后发牢骚上。
迅速地脱离它为上策。执行力才是智力优越的表现。
牢骚呢，还是给小叶这种女流之辈吧。
他把那次莽撞的发言当做笑话说给小叶。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午后洒满阳光的街道漫无目的地散步。
小叶听了非常愤慨：“举报他去！”
小伙子微笑着说：“我们不属于这里。我们的血性也不属于这里。”
阳光闪映在杨桐的叶脉上。院中的桃树达到了艳丽的巅峰后，开始结青色的小果，牢固的安在枝头。
和煦的春风轻抚着他们的面庞。风里飘动夏季暑热的前兆。
雨季的藤蔓，青色的围墙，江滩边的默然的驳船，在小叶脑海交织。她收集了一盒橡子果，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她认为美丽的东西，允许陈旧，但怎能掺杂污浊呢。
男友握紧了一下她的手，说：“你的工作不也是多余的吗？”
小叶顿时吃了瘪。
显然，她没有底气愤怒。她望着男友脸上残留的笑容，他们的斗嘴总是包含在不伤和气的宽容中。
小叶过度地顺从男友的指摘。接受自己不够聪明的事实。一旦发现货真价实的聪明人，她就容易把对方的话认作至理。
所以，她无声地点着头。然后说出自己的烦恼，被工作豢养得懒惰了，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男友宽解她，这个容易改，只要去正规的公司，不到半年，怪毛病都能被消毒剂杀掉。
每当抱怨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男友会从正面否定她。这正是小叶期待的。
男友拉了拉小叶的胳膊，为她驱除着心头困惑的阴云：“放心，一年之内，你可以调动出去的。”
是的，总有解决的办法，使得谁都不用抱有负罪感。
情侣互相附和着，说等待时机成熟，与这家国企脱离关系。小叶觉得未来又比她想象中的美好了，不久，他们会离开宿舍，住在一起。她将把每天的乐趣放在布置房间上。
小镇在小叶眼里依然是美丽的。她只要关注她美丽的部分就行了。至于眼前安闲的午休时光并不会长久，也无需挂在心上了。她自信也能爱上没有午休的繁忙。
落后的、僵硬、腐朽的东西推不推进焚化炉，和他俩都无关了。
最近，小叶在钻研制作出一片只剩叶脉的叶子送给娅凝。她抬头寻找那种椭圆形的大片叶子。
天空飘起梧桐絮，有位同事每天早晨进办公室必然抱怨被飞絮迷了眼。小叶发现，他们在走这段路时，梧桐絮却好像故意躲着他们，没有扎进谁的眼中。
这便加深了小叶自己是幸运儿的感想。
相伴的影子扫过平房的墙壁，给砖缝投去了阴凉。
青灰色的房屋依然是电影的布景。小叶刚才涌起的义愤被遥远的地方召唤过去了，她依然恬静而甘美的注视起陈旧的街巷。
对，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种布景，装饰年轻人的爱情。它们根本拒绝着年轻人的伸张探索。
镇民们安然地过着他们的日子。这都与两位年轻人无关。
前方矮房前伫立着一棵高树，不知是凋落的樱树还是别的什么，光秃的枝上停满了麻雀，每根树枝都像是冰糖葫芦。
小叶指着它，叫唤起来：“你看！”
突然间，麻雀闻声集体飞走了。男友看到的是它们群飞的残留景象，像洒向天空的黑色粉末。
男友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小叶解释，几步外的树上只有三四只麻雀，这棵树却像开会一样密集，让她感到神奇。
她今天会攫住这个画面入梦的。
“娅凝说，这下面原来是条河。”小叶指着他们走的水泥路说。
“哦。”男友恍惚应了一声，他无意识地揽着小叶。当麻雀飞起时，他的脑中正在思考着社保衔接的障碍，现在他接上了刚刚的思考。
小叶仿佛听到水泥板下河流汩汩流淌。让她踩着的地面有了奇妙的虚飘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