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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三

作者:陈新丹        书名:荒镇岁月        类型:都市言情       直达底部↓       返回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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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啫喱抚弄过的头发油光水滑,丝丝缕缕的化学气味和热茶的浓香互相排斥着拧成一股飘进娅凝的鼻腔。

    娅凝茗了口茶,放下手拘谨地叠在胸前的桌沿,朝对面的男子看过去。

    她乘坐拥挤的郊县公交,绕过修得半半拉拉的公路,到达了这家坐落于桥底、没有油烟的简餐店。不用过桥的话,也就这一家像样的地方能喝下午茶了。

    同住在小镇的男方对环境的寄望过高,两人路途上都费了周折,所以加倍地失望了。

    春节过后第一次相亲沉闷地进行着。娅凝露出专心听讲的眼神,微翘起嘴唇维持笑意,偶尔点头,并稍稍抑制习惯性的皱眉。

    他们在门口初打招呼就明晓了结果,她不喜欢平头正脸的模样。而自己那张尖尖的贫薄的脸上罩着一层疲乏萧索的阴影,也不讨对方的喜欢。

    装模作样的修养驱使他们坚持走进简餐店,仿佛一对苍蝇被粘蝇纸逮住。他们挣扎地聊起天,假装出兴致来。

    娅凝的表情趋于僵硬,她沉溺于最近一直在看的言情剧,剧中男女偶识的恋爱才叫美好,凌驾于此刻硬生生的凑对。

    娅凝尚不知道介绍人是谁。母亲只交待她等电话通知时间地点。

    母亲哪怕在菜市场跟谁三言两语搭个讪,就意欲立竿见影地促成她的大事。娅凝的相亲仪式越来越马虎。

    分手时两个成年人友好地表示再联系,心里清楚是场面话。

    出门前娅凝打扮了番,脸面抹了层来历不明的粉,以至于托腮聆听时,粉粒子沾上手心。她用刚在店里抓着忘放下的餐巾纸轻轻地擦脸。

    一边擦,一边心中狠狠地决定不再为改变现状做无聊的努力。在相亲这桩事上竟然开始蒙受这样的打击了:如此瞧不上的人也瞧不上她。

    走向车站这一路,娅凝不由得蔑视刚才的举止,坐得一丝不苟,是争取不喜欢的人喜欢自己吗?

    娅凝惧怕年龄发出危险的信号,投入到终身的测试里。对心灵弃之不顾了才会沦落到讨好每个人,从他们那里寻找自我意识的答案。

    “被不被别人喜欢,是否决定了我该不该喜欢自己呢?”

    她仓皇地转念:坐姿端正,装得认真,是由于成熟而逐渐完善起来的礼貌。

    春光像蜻蜓的翅膀那样薄明。拉拉杂杂的镇民脚踩拖鞋,身着棉睡衣,坦荡地走街过巷。小吃摊、门面店冒着浓郁的能让人隐身的烟雾,历久不散。铁餐车后面的中年老板快手包饺子馄饨。忙碌不已。

    空气里充满烧柴的气味。

    迥然于刻意营造雅致的简餐店,小镇沉溺于大快朵颐的吃,不管环境如何。

    遭遇了失败的相亲,倦鸟归巢的娅凝把纯粹的生活景象也看得亲切了。

    每隔一段日子,娅凝和大学舍友尽量通一次电话来维持淡薄的友情。这也是娅凝和大学时代的唯一联系。但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傍晚,她意外接到舍友的电话,听到了怀孕的喜讯,娅凝连声说恭喜,还催促舍友挂掉,自己打给她。娅凝假称厂线不花钱。其实她现在用的不是厂线。舍友克俭节用,娅凝怕她吝于长聊。

    她们照例忆往话旧。娅凝绕弄着手中的电话线,嘴上交谈,头脑同时在搜寻话题。阔别七八年,缺乏共同经历导致两人说着说着话头断了。

    这种情况下,还剩一个话题可撑下去:

    “有没有再找啊?”“哪那么好找。”“不找也没关系,你的性格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这里有个单身的男同事,要不认识一下?我牵线。”“呵呵,远了。”“是哦。”

    两个城市间还隔着两个城市。舍友替她病急乱投医。娅凝肯定那是好意。如果在一个地方,她会去见面。除了父母也只有舍友询问她的私事是出于纯洁的关心。

    舍友试探地问道:“他呢?他上次还说起你……”

    在看不见的电话这端,娅凝摇了摇头。

    为帮助娅凝摆脱和大学恋人的不正当关系,舍友曾给离婚不久的娅凝介绍过一位老乡。他在市区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人也忠厚老实。

    娅凝和他见过两次面便回绝了。然而,他利用休假每天锲而不舍的等在娅凝单位门口。开始,娅凝客气地带他在小镇转转。后来,她请求他别再来了。他从市区辗转来到小镇的辛苦一点也没博得娅凝的同情。

    和不爱的人相伴而行有损虚荣。最后一次见面,娅凝放弃了回家的路,领着他在镇子上七绕八绕。“你们这里挺好的。”他环顾四周赞叹道。“穷山恶水刁民。”“不,你们这挺好,房子特别有感觉……”“我头疼,得回家躺躺……”娅凝停步在影院的台阶下。“我送你回去。”“让邻居看到不好。”她语气恶劣就差没直接赶他。

    他没走,原地目送娅凝。那目光如芒刺背。如果能喜欢他多好,他是提供陪伴与体贴的合适人选。

    可是跟个不爱的伴侣那种度日如年的痛苦娅凝深有体会,她不敢再重蹈覆辙。

    当时,平时和娅凝不怎么交谈的年长同事都忍不住语重心长劝道:“小伙子挺好的。”

    他们在办公室公然议论离异女性时,先是大发一顿怜悯,再以“谁还会再要她?可怜。”的中伤结语。娅凝把追求者打发走,她在别人口中也被形容得不识好歹。因为在小镇上,几乎没有一个离异女性过得幸福的。除了抛夫弃子远走高飞的。

    结婚前,离婚后,娅凝数不清相了多少回亲。她不排斥相亲的原因,在于她通过相亲消遣了婚姻的严肃性。把相亲和吃饭、喝茶、聊天的休闲画上等号,独身这件事就会失去威胁。

    和舍友通话结束,盘旋在娅凝心底的却是另一件事,她刚才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跟舍友讲述一下,哪怕当做什么趣事,但最终放弃了,因为这并不有趣。

    去年春天,娅凝参加厂里组织的爬山联谊活动。大家在山脚约定的地点等待,有位男士与她挨站着,爽朗地和大伙畅谈。他气度清爽,身形没有发福,架着副金边眼镜,姿容近似大学生。第一眼,娅凝认出他来了。那是小学二年级就注意到的一位高年级同学。他担任过学校的大队长,儿童节上台主持、演唱,数学竞赛得过奖。

    他们的父母原来在同一个车间。

    娅凝指出了这点。“哦,是你啊!”他似乎对她也有印象。

    小女孩时期的娅凝在母亲对同事儿子日复一日的吹耀夸赞中逐渐升腾起了崇拜,糊里糊涂地迷恋起海明来了。

    他和大学恋人有着相似的笑容,从一个人流向另一个人,娅凝收到他的笑意,心扑通直跳。他们身上连亲切的气质,虚伪的成分都非常像,但不知道为什么,娅凝从来没憎恶过男女交往中的虚伪,反而认为那是沟通的桥梁。

    爬山时,娅凝拼了全身的力气,保持与海明相望的距离。他洪亮的呼喊在前导引:“快了,就快到了,真的,山顶就在上面。”为她和掉队者鼓舞士气。

    初春是心迷意乱的季节。娅凝手背横抹掉额前的汗珠,抬头望向他,绽开笑靥。阳光刺目,海明的表情在背光的灰影里,她自顾笑望他。

    参加完活动,组织者一一过问,跟娅凝打探时,娅凝多问了几句海明的情况。第二天晚上,海明打来电话。

    娅凝悔恨流露心迹,海明明显是被组织者怂恿的。

    可谁又知道娅凝的潜意识里不希望如此呢?

    礼拜天,他们单独相约几公里外一座稍有名气的泉水公园见面。那次平淡的约会,都不能称其为“约会”。

    因为知道是被喜欢的一方,海明看娅凝的眼神一目了然。

    泉的前方有个大型水库,他们沿着水库的堤岸散步,风阵阵吹过。

    “你常来这里?”海明问。

    “小时候常来,现在不了。小时候不要门票的。”娅凝回答,“刚收门票的那几年,翻山过来可以逃票,现在好像山上也设了卡。”

    娅凝仰高地望望那座山。她的头发垂到脖颈,手时时按着,怕风吹乱。他的眼睛直视前方,双手始终插在衣兜里,在劲风中不禁蹙起眉。

    “我以前带女朋友来过。可能这个地方会让外地人神往。真正来了,也就那么回事,她很失望。”海明缓缓地迈着步子,叹息道。

    海明和爬山时的阳光活泼判若两人。

    “她不肯留在我们这穷乡僻壤。”他低语,嘴角挂起苦笑。海明的父亲当上工厂领导,给读完大学的儿子安排了工会的职位。女朋友却不接受厂里的闲职,一意回南方。

    “很多人都是这样分的。”她安抚他,“也别看轻我们这,南北混杂,博采众长,早点就比市区好不知道多少……”

    娅凝也是忧郁的,但一旦看到不属于自身的忧郁,就激发她为了劝慰别人而表现出一份不属于自身的乐天精神。如数家珍的亢奋鼓动着她把早点这种微不足道的东西也说个不停。

    海明抽动嘴角笑了笑,对她偏离的言谈感到无奈。

    他背着手,步履沉稳,重重心事爬上脸,锁进那些不易察觉的皱纹里。并肩走着,娅凝希望迎面或侧身而过的寥寥游人视他们为情侣。

    然而,沉默太久,变得无法为人忍受。两人在电话中言及彼此的业余爱好时,海明向娅凝借了一本侦探小说,娅凝想起来了,问他要不要看,他似乎忘得一干二净。娅凝打开挎包,把工整插在夹层里的薄薄一本小书取出来,交给他。他扫了眼书名,卷握在手。分别前,她出于莫名的责任感对他讲了些什么道理,语速急促的。那天的风实在猛烈,吹乱了面部线条,眼睛老是睁不开,显得很狼狈,说出的话仿佛也被风卷去了。

    一切都不对劲。

    他把娅凝当成了倾听者。他暂时找了个倾听者度过了无聊的下午。

    之后,他没有回音。在抱着希望等待海明电话的一周里,娅凝受到了某种程度煎熬,也享受着把一颗心放在温水里慢慢加热时而泛起的痛感。这是一次她动了感情却又遭受挫败的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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